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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OT 閃亮星─肆夕耽美稿件大募集

002

      我和孫王道爬上樓梯,回到了我們的辦公室門口。

      孫王道突然張開手臂,說:「歡迎回到『三窮』辦公室!」

      他不只說話的神態誇張、動作浮誇,甚至語氣最後的上揚,都讓我想一拳往他的臉揍下去。

      「這又是什麼新名詞?」我沒好氣地問。

      「哎呀,別這樣嘛!要多笑才會健康啊!」孫王道笑著說完,就開始解釋:「三窮啊!就是髒亂、老舊、破損嘛!房子只要有這三者之一,肯定便宜,要是像我們這樣,三者兼具,簡直便宜到沒話說啊!」

      「呵呵……。」我乾笑兩聲,諷刺的說:「就算這麼便宜,我們還是要三個人才能合租,真夠可憐了。」

      我話一說完,也不管孫王道是不是還想要繼續搞笑,便逕自轉開辦公室的門把,走了進去。

      我對於合租辦公室,是一點怨言也沒有,畢竟我身為社會新鮮人,又脫離了給予支援的家,更沒有打算加入替富豪辯論的大型法律事務所,我當然只能夠和人合租中區的便宜辦公室,至於孫王道和另外一個合租夥伴:賽德先生,我實在不清楚他們兩個為什麼要和我合租這間辦公室。

      合租以來的這兩週,我看孫王道幾乎每天都是遊手好閒的模樣,就算他的工作可以放週休二日,兩週工作天也應該共計十天,他卻只出現過七天,我實在不覺得他像是需要和我們一起合租一間便宜辦公室的窮光蛋,反倒像是吃飽沒事幹的富二代。

      我不是不清楚他的工作,而是連他到底有沒有工作都搞不清楚,不過也是因為他看起來太閒了,我今天才會想到要打電話請他來警局幫我付錢。

      至於賽德先生,光是穿著上就和孫王道相差甚遠。雖然並不是名貴的品牌西裝,但是他總是會身穿整齊的正式服裝來上班,顯得和髒亂、老舊的辦公室格格不入。

      而我們搬進來辦公室的隔天,賽德先生就已經在另一間小隔間中放好了一張撿來的桌子,和幾張二手拍賣的沙發,除此之外,他也在他自己的辦公桌後面,放了一個大書櫃,上面擺滿了各式各樣的書。

      這兩週,其實也只有兩個人來找過賽德先生,而他總是將人帶到小隔間內說話。奇怪的是,這裡明明就爛的跟鬼屋也沒差多少,但是賽德先生進去隔間的談話,我總是聽不到半點聲音。

      而賽德先生,最讓人印象深刻的詭異之處,並不是他顯得神秘的工作,而是他的自我介紹。我們在仲介商的幫助下,找到了彼此,並決定合租這間辦公室時,他便是用「賽德先生」自稱,也因此我們都不好意思把擅自把「先生」二字給去掉。說

      真的,除了賽德先生之外,我還真沒有遇過任何人,會在自己的稱謂後面加上先生小姐。

      不過既然大家都已經合租辦公室了,即使沒有很孰悉彼此,只是單純詢問工作內容,倒也沒有什麼失禮的困擾,可是我就是有點不好意思問他們到底都在做些什麼,只好在心裡面瞎猜。

      賽德先生在我踏進辦公室時,便將頭抬起來。他開口就問我:「你的第一場官司打得如何?」

      真的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啊!

      雖然不是賽德先生的錯,但是我原本都已經重新整理情緒,準備要向客戶提出再上訴的想法,現在馬上被迫說明我不想說明的事情、面對我一點也不想要面對的真相。

      我可以感覺到我的臉部表情僵硬,但究竟僵硬成什麼鬼樣,就只有他們才知道了。不過就算不照鏡子,我也肯定我現在的表情一定是異常尷尬,要笑不笑的。

      我深吸一口氣,緊急調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緒,正當我準備要回復賽德先生時,孫王道已經搶著幫我發言:「摔了一大跤,原本會贏的,打到變成輸的,哈哈!」

      哈哈你個頭!我差一點就任憑怒氣驅使我的拳頭去『親近』孫王道的臉,幸好我現在沒有這麼衝動。

      我轉頭怒瞪孫王道,但是他卻悠哉地轉過頭去,還一邊哼著小曲,打開他放在辦公室的收音機,彷彿對我充滿怒火的眼神沒有絲毫興趣。

      「喔,我很遺憾。」賽德先生抱歉地對我說。

      看到賽德先生誠懇的態度,我的怒火瞬間消退了一半。我搖搖頭,只能無奈的說:「我承認我能力不夠。」

      賽德先生看著我,露出一個微笑,一個奇特的笑容。

      會不會他其實聽得懂我的意思呢?我並不是覺得自己的法律知識或是辯論能力不夠,至少我不是這麼說的,事實上,我覺得我最不夠的能力,是我沒有事前就料到,實際站在審判廳上,我們既不是要論述正義與公理站在誰那邊、也不是比拚誰對於案件付出更多的努力,我們只不過是要說服法官與陪審團,自己才是正確、無辜、受害的一邊。

      至於怎麼說服,方法自然有很多種,而我顯然欠缺某些方法的應對方式。

      我看賽德先生似乎也沒有話要說,便準備回到我的辦公桌,開始著手研究上訴的可能性,並連繫我的客戶,說服他繼續上訴,但就在這個時候,孫王道大聲地歡呼了一聲。

      我和賽德先生自然都疑惑地看向他。

      「幹嘛?你中樂透了?可以離開我們了所以很開心?」我對著孫王道說。

      「怎麼會呢?我中了樂透也一定會告訴你們呀!不過我其實不買樂透那種東西,我不想給自己任何沒有必要的期待。」孫王道隨口帶過他的想法,便接著說:「港灣區又現力鋼俠(The   Strongest)!」

      因為孫王道的用詞突然轉變成比較文本式的說法,害我一時之間反而沒有搞懂他在說什麼,只得「啊?」的發出疑問,並看著他。

      「力鋼俠啊!咱們王國城的傳奇英雄啊!」孫王道像是聽到偶像的消息似的又歡呼了一遍,然後準備展開他的力鋼俠演講,由於我已經在短短兩週的合租中,已經聽過了三次「力鋼俠救世論」,所以我便不客氣的打斷他。

      「算了吧!力鋼俠就是個不想透過法律途徑解決問題的人。說穿了,他就是在用拳頭跟人說話的流氓,你不會真的以為冠上了英雄的名目、戴上面具,就可以把野蠻人的粗魯行為稱之為文明嗎?」我說完之後又補了一句:「而且他是未經申請的英雄,連作秀的資格都沒有。」

      「哎呀!你不能因為全國上下有好幾個『演員』,就覺得英雄都很虛偽啊!至少,力鋼俠是真的不求回報的人物。我知道你很討厭英雄主義,連帶的也討厭這些所謂的『英雄』,不過你捫心自問,如果你有一個超強的能力,你會放任裘天明在那邊囂張?晚上不會去找他算帳嗎?或者至少,你不會想要去查證裘天明是不是真的有使用非法的手段嗎?」孫王道並沒有選擇捍衛力鋼俠,而是直接述諸一種思想:人人都想當英雄。

      對於孫王道的想法,我不予置評。但是他這句話,確實讓我握起拳頭。

      對我而言,「有一個超強的能力」並不是一個有意義的假設;因為我真正該問自己的問題是,「我該怎麼做」。

      我逐漸握緊我的拳頭,試圖在心中提醒自己,暴力與蠻橫並不能帶來任何有益處的結果。

      但是如果,我只是想要確認裘天明是不是真的有動手腳呢?我不會付諸任何私刑,僅僅只是確認在這場官司中是否有非法的行為,這樣子也不行嗎?

      「你以前雖然沒有說,但是你之所以當律師,就是因為你相信體制內的正義,對吧?」賽德先生突然問了我一個奇妙的問題。

      我心中的某個衝動瞬間消退了許多,讓我稍微冷靜下來。

      「體制內的正義……。」我輕聲重複了一次賽德先生的用詞,這才回答:「是,當然是,我相信法律的力量,我也必須相信法律的力量。」

      「我想也是。」賽德先生對著我露出一個微笑,然後在埋頭於他自己的書本前,補上一句:「你應該遠比我們都清楚,個人的正義不是正義,因為所有的人都沒有辦法成為正義本身。」

      我皺著眉頭,有些不懂賽德先生的話;或者說,不懂他到底為什麼要說這些話,又為什麼要突然告訴我這些事情,但賽德先生並沒有再度讓思緒離開他眼前的書本,我也就沒有開口詢問。

      個人的正義不是正義……,但是個人去實行法律的正義呢?只是換了途徑,難道正義便就此改變了嗎?

      我不信任英雄,是因為他們任意地用自己的標準去決定誰該救、誰該打,躲在冠冕堂皇的面具之後,好像他們是救世主一樣;就跟我爸一樣。

      可是我卻突然再次想起,那個在法律系的課程中早已被談論到爛掉的問題:如果法律不能判定一個有罪的人有罪,那有能力的人為什麼不能讓有罪的人知道自己有罪呢?

      我再度握緊了我的拳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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