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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回 可與人言無二三

  翌日早晨李謹從床上坐了起來,發現自己還活的好好的,既沒發瘋衝上大街亂喊亂叫也沒上吊自殺,昨晚更沒跟什麼東西殺的你死我活的。

        李謹拿起銅鏡對著脖子照了照,看到就連那條紅痕也消了很多,他覺得那把菜刀應該是用不到了,於是便提著菜刀和水盆出去梳洗。

        劉長宴起得很早,李謹走過走廊的時候就看到他已經在庭院練劍了。

      「劉將軍早。」

      「李大人早.......您一大早的手上拿把菜刀做什麼?」

      「無事,無事。」李謹"嚓"的把菜刀插在地上,蹲在走廊上開始認真的擦臉。

        劉長宴挽了個劍花,將劍負在身後,有一下沒一下的敲著小腿,笑著朝李謹走來「李大人今天有事嗎?」

        「沒有,今日沐休。」李謹擦著後頸答道。

        「那李大人今天陪長宴到處走走吧。」劉長宴笑道「許久未回京,都有些陌生了。」

        劉長宴很受百姓的愛戴,這點從他倆在大街上被圍的水洩不通就知道了。大姑娘小姑娘害羞一點的從樓上丟繡著小花的手帕下來,大方一點的直接湊過來和他說話,男人們用看英雄的欽羨目光看他——這還不是最誇張的,李謹聽說在靠近北方一點,常受北狄騷擾的村落,那裡的村民們都是拿他當再世恩人尊敬的。

        劉長宴一手小心的護著李謹,一面親民的和百姓問好,一點都不擺架子。

        這點李謹就沒辦法做到了,身為刑部尚書,他最不需要的恐怕就是親民吧。

        「阿謹,又不是在審犯人,那麼嚴肅做什麼?來,笑一個。」

        從前他和柳雁出來時也是這種盛況,而且絕對是有過之而無不及,那時柳雁總會分身乏術,因為他試著一面跟尊敬他的百姓們打招呼,一面使出渾身解數逼迫李謹笑。

        簡直就像老鴇在逼良為娼一樣。

        ......說不定之後會人格分裂的原因就是這麼來的。

      李謹放慢了腳步,不動聲色的盯著劉長宴正和老太太說笑的側臉。

      「李大人,婆婆給了我好多東西,您也拿幾個走吧?」劉長宴懷裡捧著一大袋新鮮的橘子,笑吟吟的招呼他。

        李謹垂下眼皮,過去拿了幾顆走。

        李謹陪著劉長宴逛了很久,劉大將軍像個新奇的孩子似的,買了很多東西。之後刑部來了加急件,李謹趕去刑部批公文,劉長宴則是回去將軍府看看。

        其實李謹不用看也知道來的是什麼類型的案子,最近上報到刑部的公文大多牽涉到兩個組織——火凰教和金蘭教。

        前者是江湖上聲名狼藉的邪教宗門,這個教派邪門的很,運用整個宗門的力量專營地下黑色事業及走私,其特徵就是教徒無分男女,樣貌都十分出眾,教主火凰更聽說是個極其俊美的男人;後者則是一個民間的宗教組織,信仰的是一尊奇怪的佛像,佛像臉色猙獰,三頭六臂,叫做"無極天老祖",金蘭教信徒眾多,多是中下階層的困苦百姓,信徒會在背上紋上一朵大大的蘭花作為象徵。

        這兩個組織存在的歷史久遠,早在前朝,甚至是更早之前便已在江湖及社會中擴展出自己的勢力範圍。早年京朝之戰結束時曾消停一會兒,然而近年又有故態復萌的趨勢。各地上書的公文大多是哪邊又發生小規模的暴亂與騷動,雖不到需要動用軍隊的情況,可糟就糟在這兩個組織人數龐大,又密布在社會底層,實在難以管理到。

        大概到了傍晚,李謹改到眼睛實在有些痠澀了,便站起來活動活動筋骨,就在這個時候,他聽到窗外有聲音——有人在用指甲刮窗戶的聲音。

        李謹負著手,八風不動,偏頭凝視著窗戶,就在那聲音越來越大,就好像窗外的東西即將要破窗而入的時候,門外同時也響起了敲門聲。

        「李大人,您公文批好了嗎?批好了咱們一起回去吧。」

        李謹打開門讓劉長宴進來,劉長宴笑著跟他說了一些話,兩人並肩走了出去。

        臨去前李謹偏頭看了眼窗戶,而那聲音早已消失得無影無蹤,彷彿從未出現過。

        回到府上,李謹已經很累了,和劉長宴道過晚安後倒頭就睡。

        然而今夜註定是個不眠之夜。

        這一覺睡到了丑時,李謹恍惚間聽見了一些他再熟悉不過的聲響——刀劍插進血肉之軀裡的噗疵聲還有悶在喉嚨裡的慘叫聲。

        阿雁,不可以,那都是你過命的兄弟啊......!

        然而聲音卻越來越清晰,也越來越真實,真實到......不像是在做夢。

李謹猛地掀開被子翻身坐起,只見微弱泛黃的油燈映照下,劉長宴一劍刺進一個黑衣人的腹中,再往外一拔,鮮血四濺,黑衣人也像斷了線的玩偶般直直倒在他腳邊。

        劉長宴偏頭朝李謹瞥來,手上提著的長劍還在往地上滴血,而地上倒了五六個早已無了氣息的黑衣人,他一頭黑髮披散在身後,昏黃的燈光下臉色白的毫無血色,唯有嘴唇豔紅,刑成強烈對比,一時之間鬼氣逼人。

        這一幕終於和李謹多年來的惡夢完全重合,李謹大受刺激,一口氣差點上不來,然而他最後還是靠著驚人的意志力平復下來了,只有眼珠仍微微顫抖著。

        兩人默默對視了一會兒,末了,李謹低聲說道:「你回來了,阿雁。」

        「被你發現了呢,阿謹。」劉長宴,或者應該說是柳雁,隨手將長劍往地上一丟,剛才凜冽的殺氣隨著這個動作收的一乾二淨,轉瞬間又變回那個溫文爾雅,謙謙君子的「劉長宴」。

      「說說,你是哪時候就看出來的?我演的真的有這麼差嗎?」柳雁柔聲問道,然而語氣卻十足十地令人不寒而慄。

        他現在不過是將嗜血瘋狂的本性收刀入鞘罷了,誰也說不准下一秒會不會又突然變了一個人。

      「要說有所懷疑,那應該是你我一碰面的時候就有了。」李謹坐在床上,右手以一種極緩慢的速度摩娑著床沿「雖然臉和語氣都是另一個人,但你給我的感覺......非常熟悉。」

      「唉,本來是想瞞著你的,都是今天動手的動靜太大了。」柳雁一屁股坐到李謹床上,雙手支在背後,仰著頭,懶懶散散的說道「不過我想也不能瞞多久,誰叫你那麼聰明呢阿謹?」

        「那些神神鬼鬼的東西都是你解決的嗎?」

        「喔,這個啊。」柳雁詭異一笑,李謹眼皮一跳,突然有不好的預感,然而柳雁已經快快樂樂的接著說了下去「我一回京就聽說"刑部的李大人最近被鬼纏上囉,還是很兇的鬼,逼死了兩個人,現在要去害李大人啦,好可怕好嚇人哪!"」

        李謹:「......」

      「聽說是你們家那個叫什麼阿吉的僕役去找驅鬼先生,不過那個先生是個神棍,只負責幫你把八卦傳給大姨婆三舅姑的,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柳雁笑的直拍大腿「我只好來救我的好朋友了,你給說說,你究竟是怎麼回事啊,阿謹?」

      「呵呵呵呵。」李謹面無表情,意思意思的笑了一下,極其敷衍,順便把自殺女人的事情從頭講了一遍給柳雁聽。

      「有趣,不過我跟你說,阿謹,這幾天來騷擾你的都是人類,活生生的人類,根本沒有什麼鬼啊亡魂之類的。」柳雁摸著下巴,饒有興致的說道「你那個門版上的抓痕呀,脖子上的紅痕呀,都是江湖上那些人幹的,他們憑內力就可以幹很多神不知鬼不覺的事情,你知道吧?」

        「嗯,藉由裝神弄鬼把人逼瘋,最後派這些......」李謹看了一眼地上的黑衣人「這些人來殺我,製造厲鬼索命的假象是吧。」

        「誰這麼想要我們尚書大人的命啊?」柳雁懶懶的問道。

        「不知道,我又不認識那女人......」李謹沉默了一會,撩起眼皮看著柳雁問道「盡說我,那麼你呢?聽說你在漠北混的挺滋潤,這都成為混世大魔王了。」

        「這個嘛,劉長宴知道我被流放到漠北之後,曾主動來找過我。」柳雁也不掩飾,聳聳肩說道「畢竟從前在長安都是同僚,抬頭不見低頭見的,多少有些於心不忍吧,他就說要偷偷讓我到他的定北軍裡,我也就承他好意了.......混的算不錯吧,北狄都很怕我,還給我起了個"活閻王"的渾名呢。」

      「那......真的劉長宴呢?」

      柳雁看著他,眨了眨眼說道:「被我殺了。因為我想取而代之他。」

    「柳雁,我發現你很喜歡什麼殺人放火的事情都攬在自己身上。」李謹被他氣笑了「你想當個忘恩負義的人我也沒話說。」

        兩人再度相視了好幾秒,最後是柳雁嘆著氣先舉手投降「......他是被炸死的。」

      「我們一年前接收了一批北狄投降的人......都是些老弱婦孺,我那時候去別處打仗了,結果回來就聽他的副官說,那群老弱婦孺在劉長宴和他們接觸的時候,忽然引爆了藏在身上的炸藥,劉長宴護著好幾個將士,自己卻傷重不治,死在營帳中。那之後,他的副官知道我的身分,為了穩定軍心,便請求我偽裝成劉長宴,繼續擊退北狄大軍。」

        「柳將軍,憑我的能力,是無法打退北狄替將軍報仇的。」一天晚上,劉長宴的副官柱著拐杖,一跛一跛的來到柳雁的休息處,堂堂八尺男兒,眼眶泛紅,幾乎要下跪求他「您曾是中央司的大將軍,您知道怎麼擊退他們......求您了,求求您......」

        一時之間,李謹和柳雁都陷入了沉默。

        雖然李謹和他只有君子之交,可他知道劉長宴一生盡忠職守,帶人真誠,保護了無數邊境百姓的安危,給予他們不受外足侵擾的穩定生活。

        這樣的一個將軍,卻悽慘的死在炸藥之下。

        「我成為了劉長宴,帶著定北軍把北狄趕回去以後,就想著要找出那批炸藥的源頭。」柳雁低聲說道「北狄軍從來沒有生產這種炸藥,大夏也沒有,肯定是從哪裡走私進來,再賣給北狄的。後來一路追查,發現那支和北狄做生意的商隊居然死了。」

        「不會是死在五屯湖吧?」李謹忽然問道。

        「對,你怎知......」柳雁突然發現能將整件事連接起來了「你說那女人死去的丈夫也是跟著商隊,然後死在五屯湖中。」

        「那波黑衣人的來歷我並不清楚,只是劉長宴一年前被炸藥炸死,一年後我又遭到"亡魂"騷擾,還都是跟死去的商隊有關,這也未免太湊巧了。」

        李謹說完,就定定的看著柳雁,兩人多少年的默契了,柳雁又這麼聰明,怎麼可能不知道李謹的言下之意是什麼。

        「我可不和你一路,阿謹。」柳雁瞇起了眼睛說道「要不是你有危險,其實我回來休整一下就直接去五屯湖了,也不會來找你敘舊,知道嗎?」

        「別想走,柳雁。」李謹冷冷說道,右手仍然輕撫著床沿「戴罪之身偷偷跑回來,不把你重新關回第五層大牢就不錯了,居然還想自己行動嗎?」

        「真好笑阿謹,你攔的住倒是試試。」柳雁露出了輕蔑的笑容,緩緩朝李謹伸出修長有力,替他立下無數戰功右手「文的不說,論武的你可不如我了......」

        「所以也沒想和你拼武功,阿雁。」李謹盯著柳雁,右手猛地定格在床沿的某一點。

        柳雁發現不對,臉色一變,迅如閃電的想要站起來,然而已經來不及了!

      「該死!阿謹!」

      李謹按下床沿的暗格,大床瞬間翻了個面,李謹和被將了一軍的柳雁就這麼一起掉進床底下的暗室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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