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弦與奏(二)

        弦與奏(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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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時光荏在,自從弦與奏兩姐弟初次見面後,不知不覺已經過了數年,在這段期間,兩人也有了顯著的變化。奏長的是益發亭亭玉立了,隨著年齡增長,她也逐漸將自己幼年時好動調皮的個性收起。知書達禮的她,在外人眼中就是個人見人愛的可人兒。

        另一方面,弦的身子在經歷了無數勞動後,不論是肢體還是軀幹,都為了應付繁重的雜物而變的頑強如巨石。加上他原本就沉默寡言的特性。讓他感覺如同一堵磚牆。高大、穩重、彷彿強壯的可以承受任何惡意。

        雖然兩人的改變是天翻地覆,當初這對姊弟相遇時的初衷卻從未因為時間沖刷而有些微的褪色。盡管二階堂家嚴令禁止兩人有任何形式的互動,他們之間卻像是有一條無形的彈簧相連住的,兩人相隔的愈遠,互相思念的力道就愈強。也因此,不論面對多少障礙,奏還是想盡辦法找機會黏到弦的身邊。就像偷養小狗的孩子一樣。

        本來家中二老以為只要時間拖得夠久,奏就會自動放棄這愚蠢的念頭,可是他們太小看奏的毅力了。就算家主二人試過責罰奏、加強宅邸的護衛、甚至直接把弦送到國外去,但是不知為何,在奏的引導下弦每次都能像是被放飛的信鴿一樣回到館內。

          在經過無數次的攻防後,奏的父親不知道是念在弦是自己的親生骨肉的分上,還是厭煩了跟女兒玩永無止盡的貓抓老鼠。他最終選擇妥協,於是在弦八歲的時候,他終於以奏的近身僕從的身分正式在這棟大宅入住。

        話雖如此,弦的日子並沒有比較好過,其中一個原因是因為宅邸內的傭人把跟奏有關的雜事通通丟給弦來做,難得有個不會反抗的傢伙願意照顧奏這小丫頭,自己也樂的輕鬆,至於弦會如此辛苦的另一個原因,正好出在奏的身上,舉例來說吧...

「弦,幫我寫作業。」才剛剛放學,奏就把一落厚重如小山的生字本摔到弦眼前的桌上,作業的重量甚至讓整個房間都微微震動了一下。她的態度理直氣壯、毫不害臊,就好像弦幫她寫作業猶如鳥飛天、魚游水一般是生物本能似的。

 

    在這邊先解說一下,為了保持二階堂家繼承人的教育品質,奏的小學是在家中自學的,每天都有無數的家教給她艱辛生澀的作業,課業上的壓力自然是不在話下。

        不僅如此,她的課表上還有茶道、插花、鋼琴、珠心算、帝王學等等多樣才藝。如此繁忙的課程連成人可能都難以應付,卻要求一個孩子樣樣精通,實在是讓人鼻酸。

        奏的苦處弦自然是盡收眼底,對於奏的課業壓力,弦自然也是十分同情,但是再怎麼說,這毫不知恥的態度也太超過了吧?身為大小姐的近身僕從,有義務導正大小姐的偏差行為,絕對不是因為那個作業量多到髮指的地步,弦這樣告訴自己。

「姐姐大人,作業這種東西如果不是本人寫的話就沒意義囉,再說我也不會寫姐姐大人的作業阿。」弦苦笑道,但是他其實很清楚,奏不是會這麼輕易被這樣的三言兩語勸退的人。

     

事情果然不出弦所料,一聽到弦這樣說,奏插著腰得意的說:「放心吧,我幫你準備的都是只要照抄範例就可以的生字本,就連你都會做,你看,我很貼心吧。」一邊說著,奏小小的腦袋抬的老高,好像在等著弦稱讚自己的聰明才智似的。

「不行!身為姐姐大人的近身僕從,我有義務監督您的學習狀況,這樣賴皮下去可不能當上家主喔。」弦堅定的拒絕了,他好歹也認識奏一段時間了,清楚奏是很容易蹭鼻子上臉的個性,一旦答應她,接下來事情只會沒完沒了。

        見此,奏的態度馬上一百八十度大轉變,她可憐兮兮的說:「拜託啦拜託啦~人家真的寫不完,弦弦人最好了,一定會幫我的對不對?」一邊說著,奏還楚楚可憐的撲進弦的懷中,淚光閃閃的撒嬌著,像一隻討奶的小貓一樣。令弦無法拒絕。

        這也太犯規了吧,弦不禁心想。不過這樣近看下來,不得不說奏真的是很可愛。精緻小巧、排列端莊的五官就像是上等的瓷娃娃一般俏麗的讓人覺得不真實,帶有珍珠光澤的肌膚吹彈可破,摸起來就像是上等絲綢包裹的布丁一般光滑且柔嫩。一頭閃耀動人的青絲如飽含魔力似的讓人愛不釋手。明亮的黑瞳像是無邊無盡的夜色,使人沉浸其中無法自拔。再加上女性獨有的香氣如麻藥般,彷彿一不注意腦髓就會被融掉的甘美,都讓奏的要求更加致命。「下不為例喔,姐姐大人。」弦無奈的妥協,心中不禁懊悔自己的沒有主見。

「最喜歡你了!弦弦~」奏笑嘻嘻的對弦撒嬌,而後者只是無奈的揮揮手示意奏不要打擾自己,然而正當弦準備埋首於書堆之中時,他的臉頰突然傳來一個柔軟的觸感,那是個他從未體驗過,無與倫比的觸感,若是硬要形容的話,大概如一片沾滿花露的櫻花瓣輕輕的從臉頰旁掠過吧。

        弦不禁怔了一响,等到數秒之後,他當機的腦袋才終於搞清楚發生什麼事,連忙將頭轉向奏的方向。而後者什麼都沒說,僅將食指放在嘴唇上,給了弦一個調皮的笑容。然而這個酷似小惡魔的表情並不能遮掩她臉頰上的一絲緋紅,一時間讓弦是看的心神蕩漾。

        也不知過了多久,弦才總算回過神來,決定不再細想下去,專注在面前的文書作業上。弦隨手翻了下面前的作業本後,不禁嘆息。雖然奏挑給自己的的確都是連弦這個外行人依樣畫葫蘆都寫得出來的生字練習本。但是這個作業量也太嚇人了吧!?包含基礎的日文跟英文不說,甚至還有德文、西班牙文、中文等多種複雜的語言。一時間是讓弦瞠目結舌。

「雖然不難,但這也太多了吧。」在經歷了三個小時的奮鬥之後,弦終於壓抑不住心中的無名火,拍桌喊道:「不行,這次一定要好好說說大小姐!不能總是要我做這麼麻煩的事情!要讓她學會自立自強才行。」抱著這樣的想法,弦走到奏的書桌前,正準備發洩他的滿腹牢騷時,眼前的景象卻讓他硬生生的把原本想說的話吞進肚子裡。

        大概是課程過於勞心勞力加上沒有休息的緣故吧,不知何時奏已經趴在桌上睡著了,潔白的臉蛋下還壓著寫到一半的數學作業,鉛筆的碳粉跟奏不小心流下的口水和在一起,沾在她可愛的小臉上,不禁讓人會心一笑。

「平常這麼喧鬧的大小姐,大概只有這種時候會安靜下來吧。」要是平常她也這麼文靜的話,肯定是個滿分的美人吧。弦心想著,並基於僕從的義務在奏的肩上披了一件毛毯後,替她泡了杯可可亞放在桌前。

        看著眼前那如畫一般的可人兒睡得如此香甜,弦不禁看的有些出神。正在此時,一個想法突然閃進了弦的腦海。如果趁現在摸摸奏的腦袋,應該不會有人發現吧?

        一想到這裡,弦馬上驚慌的甩甩腦袋,想把這瘋狂的點子逐出腦中。自己可是侍奉大小姐之身,怎麼可以冒出如此不敬的點子?   不過奏睡得這麼香,就算偷偷摸一下...應該也沒人會知道吧?

「給我等一下阿弦!你知道自己正在做什麼嗎?」弦忍不住在心中瘋狂吐槽自己,然而此時,另一個聲音從他心裡冒出來:「侍奉大小姐的機會太多了,但是能夠親手觸碰到她的機會可能只有這麼一次,此時不做更待何時?」弦吞了口口水想著。

「可是這樣跟一個變態一樣阿!要是被大小姐討厭怎麼辦?」一想到奏可能會用看著垃圾的眼神盯著自己,弦就感覺自身在冰窖裡面,不過他很快就屏除了這個想法:「可是...我平常對大小姐盡心盡力,這應該是我應得的權利吧?我相信大小姐會原諒我的!」就這樣,隨著心思搖擺,弦的手也在空中舉棋不定。

        躊躇了老半天後,弦才終於鼓起勇氣,將手伸向奏的睡顏,   然而正在此時,一陣驚天巨響頓時充斥整間房間,不僅弦被嚇到手足無措,本來熟睡的奏更是倒彈起來,不小心從椅子上摔下,跌個四腳朝天。把自己摔到頭昏眼花後,奏也來不及喊痛,趕忙揮舞著短小的四肢起身,爬向書桌把噪音的來源,也就是她稍早親自設定的鬧鐘按掉。

「阿阿阿!已經這麼晚嗎?不快點的話趕不上節目啦!」奏驚慌失措的說,接著連滾帶爬的衝向離自己最近的電視機,就連剛才倒在地上的椅子跟臉上的汙漬都來不及處理就蹦蹦跳跳的衝出去了。

        見此,弦著急的問著:「姊姊大人!晚餐要開飯了,請問您要到哪裡去阿?」「我會去客房看電視啦~晚餐就拜託你端到我這邊來囉。」奏連正眼都不看後方的弦一眼,就這樣頭也不回的跑著。望著她的背影,弦不禁在心中扼腕,要是剛剛肯下定決心摸摸她就好了。

        過了一陣子,弦才把晚餐端到奏的面前,一聽到弦的腳步聲,奏立刻興沖沖的轉頭問道:「今天晚上吃什麼啊?」「今天的晚餐是咖哩喔,姊姊大人。」弦溫和地笑著。

        聽到這個,奏有點鬧脾氣的嘟起嘴:「我比較想吃漢堡排的說...」弦則是苦笑地說著:「挑食的話會長不高喔,姊姊大人。」「好啦~」抱怨歸抱怨,奏還是乖乖地拿起湯匙開始吃起來了。

        果然是二階堂家專門聘請的廚師,手藝好的沒話說,咖哩本身是由多種特調辛香料調配而成,還考慮到奏只是個幼兒,不擅吃辣的因素,加入蘋果、蜂蜜等多種材料以緩和其辛辣的口感,不但不失去其原本該有的香味,甚至還增添的溫和滑順的口感。再加上燉煮的牛肉跟馬鈴薯也是一絕,讓奏是一口接一口。

        正當奏興高采烈地吃到一半時,卻像是想到什麼一般隨口問了弦:「對了,你的份的?怎麼沒看到你在吃啊?」面對這個問題,弦一時間停頓了數秒,之後才緩緩地開口:「其實在姊姊大人稍早休息時我已經吃過了,謝謝您的關心。」他輕描淡寫的說。

        然而弦說謊,除非情況特殊,不然下人比主人先吃飯這種事不可能發生的,更別提像弦這種身分卑微的人,對他而言,晚餐只可能是宅邸中其他僕人吃剩的殘羹剩飯。如果更不幸一點,可能只有廚子隨手施捨給他的一塊乾麵包。

        不過這種事弦可不敢讓奏知道,否則依她的個性肯定會大鬧一番,要求弦跟自己同桌共食。然而這種事怎麼可能呢?只是弦心知肚明,奏是不達成目的誓不罷休的類型,要是她下定決心了,可沒法用三言兩語輕易打發。不如把她蒙在鼓中,對大家來說都比較好。

        弦不太想再繼續這個話題,於是開口問道:「姊姊大人,您在看什麼節目呢?」

「我嗎?我在看這個啊,愛的積雨雲,你聽過嗎?」奏一臉興奮地問道,雖然弦本身對這個沒什麼興趣,但是姑且還算是略有耳聞,據說是個流行於年輕女性之間的戀愛連續劇,男女主角之間刻骨銘心的戀情讓人印象深刻。仔細一想,奏這種年紀的女孩會喜歡也是理所當然的。

「的確,劇情裡的男主角不僅長的帥人又貼心,也難怪大小姐會喜歡他。」弦笑了笑,心中不禁莞爾:「果然大小姐跟其他女孩一樣憧憬著浪漫的戀情呢,不知道大小姐的白馬王子會是什麼樣的人?但不論如何,我都只要在後面守望著她就行了。」

        可是聽完弦的發言,奏卻突然轉過身來,一臉困惑地看著弦,好像弦剛剛說的是太陽打西邊出來這種傻話似的。「難道...姐姐大人不是因為喜歡這部連續劇的男主角才追劇的嗎?」弦怯生生地問道。

        奏則是瞪了弦一眼:「你在說什麼傻話?我才不在乎那個男的呢。」「那麼...姊姊大人會這麼喜歡這部片的原因是?」弦試探性的問,有些丈二金剛抓不著頭腦。

「當然是因為女主角很漂亮啊!閃閃動人的,我有一天,也可以像她那樣嗎?」奏一邊一臉仰慕的說著,一邊把整張臉湊近電視機,兩隻眼睛閃亮的如同星星一般,似乎可以倒映出女主角的影子。

        看著沉浸在自己妄想的奏,弦不禁嘆了口氣,雖然很不想潑冷水,但是有些事情是身為下僕的他有義務告知的。「姊姊大人,我不覺得老爺跟夫人會允許妳往演員這條路發展的。如果你只是想成為眾人的目光的話,我覺得...」

        然而弦還沒說完,奏便轉身打斷他的話,大聲地說:「不對,我一定會變成像她那樣!我二階堂奏有個夢想,就是成為偶像明星!弦!我跟你保證,到時候你一定要來捧我的場喔。」她是笑得如此自信與燦爛,如同烈日驕陽一般,如此的驕縱又是如此的耀眼。在這個笑顏面前,所有的艱辛與困難都將黯然失色。

        弦本還想勸阻奏,就算弦只是個孩子,他也可以想像出奏完成夢想的道路會是多麼的崎嶇,身為她的貼身近侍,他有責任引導大小姐踏上平穩的人生...

「是,我會期待那一天到來的。」是阿,他對奏是再也了解不過了,這個女孩怎麼可能因為寥寥數語放棄自己的夢想呢?那麼他該做的事情只有一件,就是掃蕩所有膽敢擋在奏的夢想面前,不識相的傢伙。明知道大小姐即將踏上顛簸的道路,那身為近衛的他,哪有不幫自己的主人事先鋪平道路的道理呢?

「不過聽說演藝圈的女性談感情通常都會比較累,大小姐可要小心喔。」弦隨口開個玩笑,對此,奏則是對弦咧嘴一笑:「安心吧,我對那群臭男生才沒有興趣呢,再說真的不行的話,我不是還有你嗎?」看著奏那嫵媚的側臉,弦那一剎那才體會到「回眸一笑百媚生」的真諦。只有這個還請饒了我吧,弦不禁苦笑道。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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