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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 酉奈的糖果屋

「酉奈的糖果屋?老天,它是全世界最美味的房子。」刺客首領坐在火爐旁擦拭一把長刃匕首,刀光鋒利的令人無法直視。「可惜她走了以後,我再沒去過橡果森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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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女酉奈,許久前畏懼森林的人們給她取了這個綽號。

 

森林的太陽一旦西落,便被黑暗所取,被寂靜壟罩。夜夜如此,此夜依然。

 

滾燙熱水在大釜內咕嚕咕嚕地冒著氣泡,底下燃燒的木柴發出劈啪聲響,熊熊火簇自烈焰中起舞綻放。

 

她站在板凳上用大匙攪拌鍋子,橘紅的火光將她臉龐映得忽明忽暗。「呵呵呵,溫度剛好呢,是能融化所有東西的熱度。」一碗紅色粉末被徐徐倒入大釜,粉末與高溫結合後向上噴發形成蒸氣,房屋四處頓時溢滿甜美香氣。「只有純正的蜜糖,才能煮出好吃的料理。」她哼唱某首節奏輕快的小曲調,一邊扶正頭頂歪掉的尖帽。

 

今宵有貴客來訪。

 

離魔女之家不遠處,一道微光依稀閃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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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徑每隔半公尺就出現一塊方糖,不曉是誰落下的。

 

進入森林後晗碧一直蒐集來路不明的糖果,還興高采烈的丟進嘴裡大嚼。她手握數顆方糖含糊道:「好讚喔!是上等蔗糖的味道,妳要來點嗎?」

 

希珥撇過頭拒絕分享。「這一定是森林設下的陷阱,嚇不倒我的!」

 

「妳在說什麼啊,陷阱?」又拋了一塊到口中。

 

「橡果森林太危險了。我猜怪物故意在路上撒糖,好引誘貪吃的獵物落入圈套,比如說——妳。」轉頭調侃道。

 

晗碧一聽嘴噘的老高,拿起方糖就往希珥後腦杓丟。「我是在回收她留給咱們的記號懂嗎!真受不了,竟然說一個淑女貪吃。」

 

「切,哪門子的淑女會撿地上東西吃啊……」希珥翻翻白眼,隨即意會到什麼的反問:「對了,妳說『她』留下了方糖記號,她是誰?」

「就是橡果森林的女巫,我的朋友啊!」晗碧甩甩放了仙草的南瓜燈籠,它能照亮方圓半里的黑暗空地。「去年路上的餅乾屑全給鳥兒吃光,害我不停在森林鬼打牆……好險她今年改用糖果當記號,我們才沒迷路。」

 

其實只要別拿食物當記號,就不怕動物吃了吧?希珥默默思考著。起初聽晗碧提到「女巫與糖果」這等不妙的組合還以為會出大事,畢竟那傻呼呼的個性很容易招惹到危險人物……天使保佑,眼下看來是多慮了,女巫的智商大概不下晗碧。

 

兩人在蜿蜒的小徑繞呀繞,途中雖遇上許多岔路和阻礙,可靠著方糖記號跟互助合作,她們總算克服了極難走的橡果森林。

 

明月當空,夜色無盡。

 

當翻越最後一個斜坡時,她倆看見一棟靜佇於空地的小木屋,屋內燈火全熄。「哈!我們來比賽看誰先到那裡,衝呀——」晗碧大聲歡呼完提起燈籠跑向小屋,希珥緩緩跟在後頭,不一會兒便停下腳步。

 

剛剛,木屋的窗戶好像有人影閃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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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說,糖果屋是地獄的入口,其名為萬劫不復之淵;他們說,魔女生性冷酷且嗜血,誘殺的孩童不計其數。

人們從未目睹過魔女的真容,不脛而走的軼聞卻廣為人知。

晗碧在玻璃窗前探頭探腦。「好奇怪喔,裡面怎麼黑漆漆的?」

「再等等吧,妳朋友應該出去了。」希珥試試轉動棕色門把,後者文風不動的深鎖緊閉……什麼味道?她突然嗅到一股甜膩味兒,強烈的直衝腦門。真詭異,這棟房竟散發著不屬於世間的存在感,她留意周遭動靜,邊悄悄掏出由皮套扣住的匕首,意圖先行闖入屋子。

「啪嚓」一聲,在希珥欲敲破門窗的同時,晗碧把牆角的L型框架完整折下,喜孜孜地放入口中咀嚼。「天啊,這個超好吃!」

「啪嚓」第二聲,來自被拆除的大門。晗碧品嘗框架之舉嚇壞了希珥,令其握住的匕首噹噹落地;她下意識將力量集中於另一手,不巧讓脆弱的大門果斷分家。

晗碧皺了皺眉頭,顧不得嘴裡還有東西道:「欸欸欸,妳敲就敲吧,幹嘛拆人家的門呢?」

「我、我哪知道它這麼不堅固……」希珥傻眼的舉著門板辯解道:「話說那玩意兒可不是食物,妳快吐出來。」

「我拒絕,誰也別想阻止我吃焦糖夾心餅!」

「焦糖夾心餅?妳最好適可而止,再吃會肚子痛的!」希珥蠻橫奪過女孩抱緊的框架,為了證明它不是見鬼的夾心餅,她還狠咬架子一口。「看吧,木頭根本不能……咦?」希珥雙眼頓時瞳孔震動。她驚訝的咂咂嘴,這酥脆的口感、醇厚的甜度,跟以往嘗過的夾心餅幾乎一模一樣——甚至更棒。

希珥的反應令晗碧露出得逞的竊笑,她想要的目的終於達到了。

倏地,昏暗小屋的燈全數亮起,一根根漂浮蠟燭在半空圍成圈兒,搖曳的柔光在屋頂撒上點點閃爍;一陣溫暖而濃郁的蜜香從門口傳來,美好的叫人沉醉其中。

「貴客來訪,我有失遠迎。」比蜂蜜還甜的嗓音招呼道,似乎來自屋內。「請進吧,歡迎來到糖果屋。」

打從踏入房子的瞬間,繽紛的色彩就令希珥眼花撩亂。

 

室內傢具與裝潢在彼此的襯托下可謂相得益彰,暖色系為主的客廳採簡約風格,打造出溫馨又明亮的居家感。擺在中央的貝殼白野餐桌雖說頗為突兀,但有了粉藍相間的花紋圓椅點綴後,竟變成十足和諧的搭配;按理說不受青睞的咖啡色鋪地磁磚,卻平衡了視覺上的疲勞感,於活潑及呆板中取得巧妙比例。

 

這屋主要不是對藝術充滿見解的天才,就是熱衷奇葩組合的怪咖。

 

女巫面向空蕩的門口輕笑道:「妳一定心想『屋主的品味真詭異』對吧?」此話顯然是對希珥說。不等少女回答,女巫便從袖口拿出棒棒糖造型的法杖比劃幾下,長方形缺口立即補上一扇新門。「實不相瞞,糖果屋可是本人自豪的藝術品哦。」

 

「沒錯沒錯!如果酉奈的甜點號稱世界第二,無人敢搶第一!」晗碧鼓掌附和道,她已率先佔領牆邊的矮沙發床,呈大字型的伸展四肢。「妳家沙發果然舒服,哪像我住的超破宿舍,床鋪跟石頭一樣硬……希珥妳幹嘛站著當門神啊?來來來,隨便坐。」

 

希珥選擇離最近的粉色靠背椅端正坐好,初次拜訪就拆了人家大門,怎麼想都很不好意思。「對不起打擾了,還有,抱歉我把房子……」

 

「妳不用道歉,這樣太見外了。」女巫摘下柑橘色尖頂法帽,露出一頭大波浪捲髮和圓潤臉蛋,她的皮膚很白且身材豐腴,年齡約介於二十七至三十歲。「晗碧的朋友也是我朋友,很高興妳們今天來糖果屋玩。啊對了!請容許本人自我介紹——我叫酉奈,橡果森林的居民。雖然他們常稱呼我為魔女,但請別在意,我不是壞人。」

 

酉奈轉身將吧台上的托盤端至野餐桌,並依序擺好三個彩繪馬克杯。盛滿熱飲的杯子冒出騰騰蒸氣,驅散了寒冬的冷澈夜風。「嘗嘗我調的熱巧克力,非常滑順好喝喔。」

 

一聽見巧克力三個字,晗碧立即跑到桌前取走自已的那份飲料。「有棉花糖嗎?我要加進去!」

 

「當然有了,親愛的。挑一個妳喜歡的抱枕吧。」酉奈撕開桌巾一角投入杯中,晗碧則拿起蓬鬆的靠枕大口啃咬。目擊此景的刺客差點合不了下巴,視覺衝擊令她的胃陣陣抽痛。

 

「我冒昧的請教一下。呃,這些東西都能食用嗎?」希珥以輕鬆態度詢問道,並告訴自己不要擺出一副見鬼的表情,只是抽搐的臉部肌肉卻出賣了她。

 

「是呀,屋裡妳所看到的、摸到的甚至腳底踩的全都能吃。當然了,其實我也可以吃啊!不過相信妳們對人肉沒興趣吧?呵呵呵。」酉奈親切地解釋道,往廚房內一只大鍋走去。希珥半信半疑地握住杯耳試喝一口,微苦可可混合濃濃奶香的美好滋味,馬上說服了她的舌頭。

原本靠著沙發的晗碧忽然彈起奔至桌邊,緊張地對刺客悄聲道:「她挺友善的,不是嗎?坦白講我們有更重要的事得辦……欸!聽人家說話啊。」

 

酉奈站在銅鍋旁低吟咒語,她雙手舉高,狂躁的火焰立刻竄出鍋外直達屋頂,如煙火般形成四散繁花。希珥看得兩眼發直,對晗碧急切的話語充耳不聞。

 

片刻,女巫唱起一首古老的民謠:

 

噓!千萬要遠離橡果森林。

你知道,我明白,我們都畏懼那甜蜜的陷阱。

薑餅大門與夾心酥窗戶,孩子們的最愛。

雲朵般的棉花糖,果汁瀑布源源不絕。

但是,但是,但是,絕不能被那些假象欺騙。

魔女擅長誘惑人心,其名為致命的毒藥。

看清楚了,看仔細了,我們必須讓世人了解——

偽裝成天堂的糖果屋,將通往地獄入口。

 

最後一句歌詞唱完後,釜下烈焰也隨之熄滅。

希珥的手臂突然浮現雞皮疙瘩,強烈的違和感遍及全身,她卻僵在位子上無法動彈。

 

魔女拾起地上的木棒攪拌大鍋,動作有說不出的刻意。「萬物皆有價,如今妳們收了報酬,理當......」她偏過頭凝視希珥,琥珀色的眸子意外森寒。「替我除掉一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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