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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2 屋漏偏逢連夜雨

  幫著老闆把東西收整齊,看著老闆把車子停回停車格然後熄火,六弦脫下圍裙摺疊好放入前座,他拿起自己的隨身小包包正要離開,就被老闆叫回來。

  「我看看,今天陪練傷的怎麼樣?」

  六弦頓了頓,搔搔頭,「沒關係,我好得快,而且明天可以休息一天。」

  老闆才不相信這一套說詞,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除非咖啡店公休,要不然他從沒看過這個人休息,連生病發燒都來,有一次還是他把人撈去小診所吊了瓶點滴,否則就病死在餐車旁邊了。

  六弦接下他開的這份無意工作不知不覺也過了將近一年,長久相處,他心裡確實挺喜歡這個小少年,也明白對方實在辛苦,依他能力範圍之內,關切從未少過。

  他知道六弦不是從一開始就做著這五份工作,也是輾轉替換了不少個兼差,畢竟也不是每個雇用童工的人都願意實支實付。他也是閒聊之中才得知六弦其實吃過不少虧,做了無數白工。

  無奈勢單力薄,公道當然是討不回來了,只能一笑置之。

  六弦算是這半年才趨於穩定在這五個地方流竄。依六弦的努力程度而言,他攢的所得零零星星,但這些數量長期累積下來也是不少,省吃儉用的話──養活自己很是足夠,半工半讀也並非問題。

  沒有去唸書,搏得一個出頭的機會,恐怕是有其他更深遠的考量吧。

  「把外套脫下來,瘀傷總得推一推,否則明天再挨打,就腫得誇張了。」

  六弦心想自己再推辭也是不好,於是乖乖脫掉破爛的運動外套,他裡頭還穿著一件素色淺灰短袖,袖子遮不住雙臂上的大小瘀傷,舊的沒去,新的又來,簡直是一張被瘀血渲染的畫布。

  老闆皺起眉頭,無奈道:「下手也是太不知道輕重了……」

  六弦笑了笑,倒是無所謂,好像這些傷不是自己受的,「陪練嘛,總不能像拍蚊子一樣,大家現在都有控制力道的,而且我閃的越來越好了。」塗藥推瘀的過程,他不禁縮了縮脖子,不過卻好好忍著沒把手抽回來,「老闆,每次都這樣麻煩你,真是不好意思。」

  大概每隔兩、三天,老闆就會幫他推瘀活血一次,感覺老闆的手藝也是越來越厲害了。

  「好了,趕緊回家去吧。」

  六弦穿起外套,鞠躬朝他道謝。接著騎上腳踏車,循著泛黃路燈光微漾的小街,緩緩騎回家。

  老闆望著那道背影,搖了搖頭。

  騎了大約十幾分鐘,他鑽進一條小巷,把腳踏車扛上肩一路爬著破舊搖晃的陡峭鐵梯上了二樓,鑽進一個只有大約五坪大的空間之中。

  這裡大多是違章建築,這個用鐵皮隔出的小房間本來只是房東的儲藏間,在他拜託之下,騰出來給他當作一個遮風避雨的場所,一個床鋪、一個三格櫃、一張小書桌,再也沒有其他東西。他換下衣服,圍著一塊遮羞布就把衣服抱到樓下的浴廁去洗。

  年邁的房東發現他回來了,坐在搖椅上,聲線顫抖的厲害:「六弦啊……桌上有麵包……想吃可以吃。」雖然一雙眼睛眼花的厲害,不過遠遠也能依稀看見那本應白皙如玉的背上有大大小小的青斑,房東不免瞠大眼睛:「唉唷,你這是得了什麼皮膚病,不會傳染吧?」

  六弦邊搓洗衣服,一邊輕聲回應:「這不是生病啦,是我不小心撞到東西。謝謝房東爺爺,不過麵包您留著吃吧。」

  這樣說還婉轉了點,根本是那些東西來撞他的。

  「喔……小心點,外面很危險,一不小心,就會死的……像我那可憐的兒子、孫子……」

  房東爺爺又開始陷入悲傷輪迴圈,六弦嘆了一聲,擰乾衣服,走進窄小走廊,把掛在椅子上的毛毯攤開來蓋在房東爺爺身上,拍了拍對方的肩膀,並未對老爺爺的話多作回應,就鑽回自己的房間去了。

  以前他會像個傻瓜似的不斷安慰房東爺爺,結果越講越糟,差點讓老人家去馬路上尋死尋活,後來發現不回應反而情況好一點,就養成這種不言明,純蓋被的習慣了。

  在這個世界裡,大家都很怕孤單啊。

  他把衣服晾掛好,坐在床鋪上,按了按還在隱隱作痛的地方,一邊聽著從小小收音機播放出來的細膩聲音:「各位觀眾大家晚安,想必大家已經都知道了這次聯合政府公開的遊戲訊息。聯合政府開辦遊戲這將近五十年以來,一直帶有一層神秘面紗……依照政府公布的數據,每屆獲得徵選的一百個名額中,存活率只有百分之一,意思是每屆只有一個勝利者,甚至沒有勝利者。那些玩家究竟去了哪裡?政府也一直沒有公開說法……不過依據政府發布的視頻,每屆勝利者確實享有了十分豐厚的資源,衣食得以無憂,造就了最近幾屆越來越狂熱的風潮……」

  隨著電台記者口沫橫飛地介紹,並適時在某些疑惑之處故意停頓,更加引起聽眾的好奇心。

  對,這遊戲真的很神秘。

  開辦將近五十年,舉辦日期倒是沒個確定,就是每隔一到兩年之間會辦一次。有人謠傳說政府是依據有參賽者獲得勝利回來,就會重新招募一批,也有人是說政府當年度審核經費有沒有錢。

  畢竟是打著遊戲名號,而且眼下看不到實質效益,反對和贊成的比例很難說。

  可是政府確實發布過幾個視頻,是某一屆勝利參賽者入住一棟豪華的大廈公寓,生活拉高了不知道多少個檔次,讓太多生活在陰暗底層的人羨慕不已。

  誰管那些沒有贏得遊戲的人去了哪裡,反正只要能贏──就可以擁有美好未來。

  聽著聽著,六弦的視線漸漸模糊。

  他緩緩傾倒,最後像個仍蜷縮在母體中的小小嬰兒沉沉入眠,藉由一場熟睡,洗滌掉他一天的疲勞,然後重新擁有面對朝陽的力氣。

  隔天早上,六點鐘的鐘聲一響,傳遍整個街區,同時驚醒了六弦。

  今天他必須去醫院繳交固定費用,他爬了起來,伸伸懶腰,套上幾乎風乾的衣服,從櫃子裡小心翼翼拿出一袋沉重的錢幣,放進貼身包包,朝著樓下打了一聲招呼,扛著破舊腳踏車出了門。

  來到K區中唯一的一間區域醫院,六弦熟門熟路來到掛號櫃台,遞出單子還有錢幣。

  櫃台人員一看見他,面色有些為難,「呃,六弦,那個……最近藥價上漲,這次,要多收一枚金。」

  六弦的指尖瞬間蜷縮僵硬了。

  有時候就是這樣,你越想著要簡單活下去,老天爺就是要故意跟自己開個大玩笑,讓你想簡單活都不行,只能拚了小命活,在夾縫中生存,然後咒老天爺不得好死。

  「我知道了。再麻煩醫生……好好照顧束優。」

  櫃台人員知道他的難處,不過錢也不能不收。醫院雖然是做著慈善工作,卻不是實質的慈善事業,大家都要生活的,尤其是眼下這種世代。

  「唉,你加油……喔,對了。」櫃台人員拿出一條專門擦瘀的藥膏,偷偷鑽過窗口塞給他,「這給你,可別告訴別人……」

  六弦接下,揮了揮手,「謝謝。」

  櫃台人員見人走遠了,托腮興嘆:「可憐了,多麼可愛的孩子,簡直像我兒子一樣,不過我兒子只會在家裡耍廢……」

  一走出醫院側門,六弦靠在牆邊,緩緩滑蹲在地,縮起身子。

  「這樣……來不及了。」

  後天就是徵選時間,他本想著昨天打完工,這陣子努力多存下的餘額總算補齊那點差距,可以拿去銀行兌換一枚金幣了。

  一個藥價上漲,整個撲空。

  「怎麼辦……?」

  他喃喃自問,眼神茫然。無意間抬頭望天,天空一片灰濛濛的,十足就是他現在的心情寫照。

  眼眶有點濕潤,但在淚珠悄然成形之前,一隻手就抹去了。

  「現在,可不是哭的時候。」

  他沒有那個時間難過,也不想把力氣花在這上面。努力想想──他總覺得,會有辦法的。只是那個辦法,他該死的還沒想到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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