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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獵魂之四【完】

      「下山啦、搬下山啦!在月牙山上死掉的姑娘搬下山來啦!」

      「大夥兒讓讓喲,板車要推往衙門去,你們全圍在城門邊看熱鬧我們推不動車啦!」

      「誰啊?死掉的究竟是哪家的姑娘?」

      「是啊,黑天黑地的,昨兒個還時不時下著雨呢,這姑娘怎麼敢獨個兒到山裡去啊?」

      隨著一台破舊的板車骨碌碌輾著滿路碎石緩緩進城,原本還感清閒的街道轉眼間鬧騰了起來。圍聚而來的群眾全簇擁在街道兩旁,人人引頸張望,嘴上止不住的猜想全都打繞在板車上女屍的身份。

      「是怎麼、是怎麼,是哪家姑娘?怎麼死的?很恐怖嗎?不然王老爹怎麼會給嚇得魂都散了、說都講不清了?」

      「誰知道啊?我又沒瞧到。別多話,咱們還是快跟上吧!」

      面前這混亂的陣仗,就是玥玖在酒肆中聽到的那樁離奇命案,此時已然傳遍街頭巷尾,引來許多企圖一窺事情真象,滿足心中好奇的民眾。

      只是,圍觀群眾雖然不斷地在交頭接耳的議測,卻也沒誰真敢動手去將女屍臉上蓋著的白帕子揭開讓人看清她的樣貌──同時,也揭開她的身份。

      「張老三,你說怪不怪,方才我聽旁人說在月牙山上死掉的姑娘樣子看起來非常恐怖才嚇得王老爹魂都飛了,可怎麼我左看右看,這姑娘全身上下衣裝既沒破、也沒損,身上更不見血,怎麼能嚇得人連話都說不清楚?」

      「我也是這麼覺得……喔,我說李四兄你瞧瞧這屍體身軀部份看起來很完整,所以我猜啊,問題應該是白帕下的那張臉,說不定是那張臉上有什麼是比身上出現幾道刀傷、劍傷還讓人覺得恐怖吶……你,要不要去拉下帕子來瞧瞧?」

      「我?不不,還是你來吧,這等搶排名、爭第一的天大好事還是讓給老兄你來享受才是,我是個福薄的人,平凡一點好、平凡一點的好……」

      「不了、不了,李四兄你要沒那意思,老張我是可以等到衙門仵作動手才一解好奇。我不急,我不急……」

      人聲嘈雜,臆想紛紛,越是接近曖昧不明的真相時人們越不敢於揭開真相。

      「啊!那衣裳、那模樣……劉嬤嬤、劉嬤嬤,出事了、出大事啦!」

      而在這一波波前撲後繼的人潮之中,一位衣裝亮眼,外貌嬌俏,好奇的擠進人群之中小ㄚ頭在細看了眼板車上遮著白帕的姑娘身上所著衣裝後霎然間刷白了臉,驚叫一聲,破碎的囔著幾乎讓如潮人聲淹沒的驚恐語句,踏著綿迭倉皇的腳步衝出圍觀人群,急忙往街的另一頭跌跌撞撞跑去。

      板車所進之處是一座緊鄰月牙山,位於皇城東方數十里,古名『狐窩』的城鎮。

      相傳這名字的起由是因百年前的月牙山上曾住著群為數不多的紅眼狐狸而來。

      只是事隔逾期百年,傳聞的真偽現今已不可考。

      而隨著城鎮人口逐日增多、商旅買賣日漸繁盛,『狐窩』二字早被此處居民百姓認為是個擺不上檯面的名,繼而以『京繁』二字給替換掉了,希望能以字沾光,藉著點天子腳下的聖氣讓自身所居之地與日繁華。

      興許真有那麼一丁點好運,自換了名後的狐窩果然漸漸繁榮了起來。

      京繁因為佔地幅員稍嫌不足,與京師之間夾了座月牙山,又和通往極東之海邊上的港口尚有段不算短的距離,並非是處交通便利之地,而與其它城鎮的興盛繁茂相較尚遜一籌。然而,正因京繁地處極東之海與京師往來要衝,同時市井間雖川流熱絡,卻不見浮華的生活息氣,僅管四野風光不過尋常舒爽,縱使京繁本身並沒有什麼特殊物產,卻是京中不少大官富賈們喜愛置買別院的所在。

      這也是為何京繁雖不及左近城鎮的風光,卻始終人聲鼎沸、商旅川流的原因。

      其中,在京繁落腳,名聲最大的人物莫過是在朝為官三十餘載,前不久才身卸要務,專心擔任太子太傅一職的劉賢劉太傅。

      這位劉太傅是名徹頭徹尾的文人書生,性格溫和,行事儒雅,僅管平日的生活起居十分低調保守,毫無高官握權的招搖作風,不過因為他一向樂善好施,便民濟民,所以,即使他大半時間待在皇宮裡教授太子品德學業,難得騰空回往家人身邊,卻仍是京繁中大大有名的人物。

      何況,這位年過七旬,晚年得子的劉太傅還有位如花似玉、年華正芳的女兒,自是各家富商公子、名門貴族與尋常青年男子爭相競逐的對象。所以僅管劉人丁單薄,往來於門庭之間的人跡也卻也從來不少。

      只是這繁鬧的景況恐怕到今時今刻便要告終。

      因為,伊人香消玉殞,青年訪花無蹤,不知有多少少年公子會為春花猝然凋零而萬分心碎。

然而,比起這些青年公子更加痛斷肝腸的,是此刻仍在朝中,尚未獲知此一晴天霹靂的年邁父親,劉老太傅了。

      「張老三你聽到了嗎,剛才那個好像是劉太傅他家的小春ㄚ頭,她好像囔囔亂叫些什麼便慌慌張張的跑了……該不會躺在板車上的是劉太傅家的小姐吧?」

      人聲雜嚷,竟還是有人聽察到劉家小ㄚ頭的驚惶。

      「什麼?我說李四兄你應該是聽錯了吧。人家劉小姐可是規規矩矩的名門閨秀,一向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了不起就是和她的家人一塊兒到市集上逛逛,怎麼可能大半夜裡她獨自一個人跑到月牙山上去?」

      「說不定是給賊從城裡劫了去啊!」

      「這麼說更沒道理了,要是賊從城裡劫人,事發當下,劉家家人怎麼可能不立刻報官抓賊,追回劉小姐?」

      「……你說的也有理。只是看那小ㄚ頭滿臉驚恐,真叫人不得不懷疑到這上頭去。不過……」舉足跟著板車前行,李四仍有存疑的看了眼板車上蓋著白帕的女屍,「張老三你瞧瞧這姑娘身上穿的衣裳,雖然不是貴到買不起的料子,可似乎與那些富家小姐們的花樣有那麼些不同……哎啊,我說不上來啦!」

      一路跟著板車緩慢前行的張老三與李老四不斷耳語猜測。只是事關重大,就是心中有幾分懷疑、幾分篤定,卻也不敢將之訴諸於口。

      「ㄚ頭、ㄚ頭妳慢一點,嬤嬤我的骨頭要散啦!」

      「劉嬤嬤,慢不得,您快來瞧瞧這是不是小姐的衣裳?我、我今天一早起來到小姐房裡去時就發現她不在了,本來是想小姐她今天自己醒得早,沒等我到,就去園子裡去了,可誰想到小姐她……」

      「小ㄚ頭亂說什麼?說不定小姐是不想人陪,獨個兒去了市集或哪裡逛逛,這才沒等妳進房。小姐何等嬌弱,怎麼可能單獨一人上到月牙山上去?而且還……還……妳這小ㄚ頭平常就愛嚼舌根亂說話,看我回頭跟不跟老爺告妳一狀,把妳從小姐房裡支開去……」

      「我不是……是那衣裳、從月牙山上運下來的姑娘身上穿的衣裳是……哎啊,讓讓,你們前頭那些人全都給我讓開!二傻哥,你快幫我把前頭的人趕開,我要讓嬤嬤看看板車上的姑娘……」

      「……喔……」

      群眾低語間忽然傳來一老一幼的女子對話。幼的,是方才從板車邊倉皇跑掉的小春ㄚ頭,而年老的那一位,自是她口中的劉嬤嬤。

      小春雙臂緊緊勾住劉嬤嬤的膀子,死拉活拖,硬是將她帶往板車龜行的方向。

      可這劉嬤嬤死活不肯再靠近被二傻趨開人群的板車一步;甭說她一向怕那些失溫僵冷,令人望之怯步的死屍了,就說要她承認前一晚還跟她有說有笑,她一手帶大,視如親出的大小姐莫名死了,她說什麼也不願靠向那台板車。

      這怎麼可能呢?如同她與小春講的一樣,小姐身嬌體貴,往往走沒幾步路就要人攙著歇腿的嬌弱姑娘怎麼可能獨自一人到月牙山上,而且還意外身死?

      暗自搖了搖頭,劉嬤嬤無論如何也不相信小春在心神慌亂間的胡話。

      只是,有些事小春ㄚ頭確實也沒說錯。或許是人老了,她一向是府裡最早醒的家人,而她每天一早醒來第一件事便是到小姐房去查看她的安好,陰晴冷暖,從不間斷。

      當然,今早她也去了……她的確沒在那床花被暖枕間發現小姐的身影。僅管凌亂而失了溫度的床席間少了那副熟悉的身形令人感到有些疑惑,可不管怎麼猜想,劉嬤嬤也不曾將念頭轉往這般匪夷所思的方向……

      這教她怎麼相信?

      「……劉嬤嬤,小春ㄚ頭說得好像、好像是真的……」

      為人開道的二傻擋下板車並立身於前,一向傻愣愣的他不知道此刻自己還該做些什麼,他只能拿著兩隻眼,傻傻地盯著車上那具臉上蓋著白帕,再不可能有溫度的女子身軀瞬也不瞬的瞧著。

      而,雖然不見面目,大小姐的體型模樣卻是他一向看慣的……

      劉嬤嬤聞言心驚,僵直難移的身子倏然間渾身震顫。

      「二傻……你、你別跟老人家開玩笑啊……」劉嬤嬤話聲顫抖。

      耿直的二傻朝她搖了搖頭。

      劉嬤嬤艱澀已極的嚥了口唾沫,五指朝胸前衣襟緊緊一抓,雖然心中又驚又懼,卻已定下心念。

      「ㄚ頭,領嬤嬤我過去。」

      小春ㄚ頭顫著聲應諾,攙著劉嬤嬤,兩人相依相偎,拖著千斤重的腳步來到板車旁。

      劉嬤嬤在看清了板車上女屍的衣裝後一雙衰垂的老眼驀地撐得圓大,枯瘦痀僂的身子更如枝頭敗葉,震抖的彷彿只消微涼輕撫便要迎風摔落。

      「二傻……把帕子、帕子……掀開……」

      二傻應聲伸出他粗短的手臂,女屍面上的白帕眼看將被抽離,在場眾人莫不摒息。

      「白黎,瞧,在月牙山上死掉的姑娘就在那裡。」

      一身金色男裝的玥玖蹦蹦跳跳的拉著白黎前行,指尖遙比,正是眾人引頸的焦點。

      徐步緩行,微擰眉,白黎目光投向不遠處的板車,只一眼,他心裡便有了底。

      「事情果不尋常……」

      「……怎麼了,到底發生什……咦,這不是劉府的嬤嬤嗎?您老一大早就上街逛……」

      落在後頭的原崇明這時恰好趕上。

      同一瞬間,唰的一響,二傻縮臂抽手,白帕應聲落地。

      「哇,小姐!怎麼真是、怎麼真是……」

      劉府三僕倏然倒地狂泣,在場眾人驚悚無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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