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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個世界:「請收集珍貴的礦物」

 

※企劃《方舟計畫-ARK》之創作

※先後發佈在gakuen0511.blogspot.com與布牛的POPO原創中。

第二個世界:「請收集珍貴的礦物」

艾真心覺得這次任務的世界實在太不適合他這種養尊處優(?)的人了。

之前也有去過環境類似的世界做任務,但他的感想其實大同小異,並對於能在這樣的環境存活的人感到佩服。

也或許正是因為身處險峻之地,在本地星球的居民情報中才有那條毛骨悚然的注意事項:他們有著食用弱小族人的習俗。

雖然艾不認為自身弱小,但是為了生存連同族人都成為食糧,那麼作為白嫩嫩的異族人,艾不覺得有被放過的可能。

這時突然吹起一陣強風,挾帶而來的沙塵讓原本就不清晰的視野變成霧茫茫一遍。身穿各種防護裝的艾只好暫時待在原地,他無奈地嘆氣,想著這是第五次被迫停下了。

在出發前他努力地想從三角儀器那得到更多關於迪爾席姆拉的環境情報,但是儀器投影的依舊是原先的那一段介紹,他只好綜合以往有著相似環境的星球紀錄,前往幾個不同的世界蒐集自製裝備所需的材料──上個任務從結束後過了多久,他就忙碌了多久。

「楒茂艾榙思簡直太美好了,陽光、微風、綠皮膚……唉。」艾自言自語的同時被塵沙侵占的視野稍微改善,此刻總算能夠繼續向前,但是他陡然拔出腰間的短刀──「鏘」的一聲,金屬相互碰撞的聲音在這沙漠中響起,艾的視線從彼此的利刃移到持刀的主人身上,一時間雙方都沒有再動彈。

對方戴著全罩式的頭套面具,明明已經身穿一般衣物,但是原本會露出的肌膚卻被層層白布包裹住,只能看到小部分露出的黑色、像枯枝般的皮膚──明顯是這個星球居民的特徵,也能理解對方原本想對他做的是什麼事情。

「出來獵食嗎?先生。」艾調笑的聲音隔著一層面具傳出,他感覺到男人動作出現一時的停頓,下一刻對方往後一躍,拉開彼此的距離、重新進攻,艾倒是不慌不忙地閃躲,在這期間他繼續朝對方問話。

「聽說這裡有會記錄事情的礦石,你可以告訴我在哪嗎?」

但是男人恍若未聞,艾只好繼續輕巧地閃過匕首和抬腿踢的兩連擊,並靈活地與對方拉開距離。類似的情況再重演個幾次,艾便察覺了男人的焦躁,對他的攻擊也變得緊湊。

「哎呀,不要只想著吃掉我,也來想些其他的事情嘛?比方說礦石、礦石還有礦石。」

艾依舊說出不看氛圍的話,卻收到出乎意料的效果:男人收斂了攻勢,甚至有要停止爭鬥的跡象,見狀他忍不住笑開──雖然對方看不到──「你要告訴我關於礦石的情報嗎?」

不,他只是反胃而已。

男人藏在面罩後的雙眼不耐煩地看著艾,從對方的話中隱約知道了比起眼前要取人性命的自己,對方更注重在這個星球上十分平常的礦石。第二次想到這點面罩後的眉頭就不禁蹙起。第一次意識到時是讓原本要將對方拆吃入腹的心情蕩然無存,甚至有些倒胃。

造平常來說只要出擊就不能收手,因為這裡的人們只要開始戰鬥,結局不是吃人就是被吃,但是對方的態度和他的認知中的居民有著出入,他隱約察覺到對方的身分,因此稍微收斂了攻勢。

「確定不打了嗎?所以你放棄吃我了?」查覺到男人的攻擊不再犀利,艾半是調侃半是認真地詢問。

實際上幾經交手後他知道對方的實力和技巧,還差了自身一大截,被擊敗吃掉的可能性不大,但他有可能因為疏忽、地理因素而被殺死,成為對方的食糧,所以為了等到男人真正放棄,直到剛才依舊和對方周旋著。

「……你比我強,我不可能吃到了。」男人說著並為了測試艾地收回武器,他警戒地望著對方,而對方則印證了他的猜測並沒有追擊,這才真正收起匕首。「況且還不知道吃了異族人會發生什麼事──我在餓也不會去吃沙子,你懂吧?」

「多少懂一點。」回想曾在方舟上發生的小趣事,即使餓了一天一夜的他也不會去吃原本就不能吃的東西,寧願爬回去餐廳再點一份。艾想起當時的言行就忍不住悶笑幾聲,無視男人狐疑的視線,他接著轉移話題:「那你能回答我剛才的問題嗎?就是關於礦石的。」

「會對那種石頭有興趣還挺變態的,但我的確知道哪裡有──」「嗶、嗶嗶……嘰──」

艾還在傾聽對方的話,刺耳的無機質聲音卻突然響起,瞬間分散了艾的注意力,撐大的瞳眸本能地捕捉起四周所有的線索,最終他發現在不遠處隱隱浮現的一抹黑影,接著一道詭異的藍色光線從黑影的方向射過來。

強烈的危機感迅速升起,艾下意識退後一步,也在感官進入極度敏銳的時候,他聽見後方傳來一道微小的聲響,在下意識看過去的時候,只見殘影沒入地面的畫面。

「喔……?」

利用隱藏入口逃跑的姆特緊緊捉著胸前的布料,因為極度的恐懼和緊張一時讓他有如窒息般,難以呼吸的錯覺使他摘下頭套、不停喘息,等到呼吸終於平穩卻被隨即升起的憤怒壟罩心緒,但無法向人宣洩的他只能使勁地捶下地板。

「居然能夠跑出來,果然不找時間修補不行了……但是我才解讀一半,可───呃!」

還沉浸在情緒中的姆特冷不防地被人朝耳朵吹氣,不何時宜的麻癢感使他大聲驚呼,又驚又怒的他轉過頭就要破口大罵,卻因為意想不到的人而止住聲音。

「居然丟下我走人,你話才說到一半耶!還有那機械是什麼玩意?」

聲音還有語調,與剛才被姆特盯上的獵物如出一轍──那個男人邊說著邊悠然地退回前傾的身體、坐在他的身後,手裡還捉著不久前戴著的面具,姣好健康的臉蛋正露出貌似不滿的神情,儼然無視了他的錯愕與疑惑。

男人怎麼知道密道的進入方是?他已經看到了那個東西,但是怎麼會毫髮無傷?這異族人也長得太健康了吧!這星球哪裡還有能養飽一個人的地方!

一堆問題縈繞在姆特的腦袋中,混亂的他微張著嘴正努力釐清問題的先後順序,不過下一秒就被對方突如其來的話給打斷思考。

「話說你原來長這樣啊,意外的……好帥氣喔?」

男人彷彿少根筋地說著狀況外的話,一時間腦袋一遍空白的姆特心裡冒出了小小的念頭:繼續和這傢伙牽扯下去,原本就難以維持的性命似乎會被減得更短。

艾一邊觀察著男人是否已經從原本的情緒中脫離,一邊研究著對方的容貌:臉蛋和之前露出的肌膚一樣是黑色的,不過沒有乾癟的皺褶,只有雙頰深深凹陷,琥珀黃的雙眼因此微微凸出,看起來就像漫畫中的木乃伊,但是隱約可見對方身為帥哥的原型。

意料之外的發現讓他不禁脫口讚美對方,但是男人愣住三秒就吐出長長的嘆息,音調像是困惑和傻眼的綜合版,並同時戴回了頭套。

「……我也有問題要問你,但是你先戴上面具──你太顯眼了。」

艾聽話地戴回面具,猜測著接下來或許是要回去聚落,遮住面貌才能減少被盯上的可能。如果男人要放生他、在一群有食人習性的人中自行生存,大可不必提醒,或許是剛才有什麼事讓對方也很在意──也有可能只是對方偶而為之的好心。

隨後男人也不招呼一聲就逕自站起、往前行走,艾則不慌不忙地跟上,在密道行走一段時間後來到了一個聚落。照不進日光的地底依靠著一種發光的礦石當作照明,但是整體依舊昏暗,人們倉促地做事,偶爾還會聽見從某處傳來爭吵的聲音,注意到他們兩人的只是少數。

男人同樣不去關注身邊經過的任何人,默不作聲地持續走了一段時間,直到他來到一間的離聚落人群有些距離的石屋前,才終於將目光分給身後的艾。

「進來。」與其說是邀請不如說是命令,男人說完就進屋,在不多看身後的人一眼。

艾聽見後沒有遲疑,快速地跟著進入,禮貌地為對方關門的時候男人正在點亮那種發光的礦石,他的動作像是在用打火石打火一樣,「啪嚓」幾聲後微微的光芒照亮了屋內,也讓艾得以一窺這屋裡的驚人畫面。

這間屋子裡是個書海,藏書量大到連靠牆的書櫃都塞不進去,凌亂地與卷軸和泛黃的紙張一起堆在地面上,書桌上還有紀錄到一半的記事本──艾還在探究這個房間現有的畫面情報,男人就突然擋到他的面前。

「噢……我叫艾,是從不是這個地方的某處來的。」艾微微抬起臉,莫名其妙地自我介紹著,他雖然看不到男人的表情,但是對方身體很明顯的僵硬了,他自知這話很不合時宜又十分含糊,所以男人預料中的反應讓他忍不住偷笑。

「……姆特,來自迪爾席姆拉的東方──也就是這裡。」姆特說完就離開了他的面前,轉而坐到書桌前的椅子,接著開始回答艾從見面時就有的疑問:「你說的那種礦石在這附近也有,不過不多,我不知道你要多少,但如果你想要拿很多的話,你可以……不,當我沒說。」

「話只說一半很吊人胃口喔……你呢?想從我這裡知道些什麼?」艾選擇席地而坐,他挑眉聽完姆特有意隱瞞的話,隨即卻轉移話題,一邊把讓他有些悶熱的面具拿下來。

姆特瞥過一眼艾的動作,並無說什麼,只是將視線轉移到書桌上記事本,「那個東西有對你做什麼嗎?」

「你是指那個機械?沒事喔,只有被藍光照射全身,接著就離開了。」回想當時的狀況,機械盯上他時確實有股不好的預感,但是機械似乎只是在做掃描,要辨識什麼他雖然不清楚,但是既然危機解除自然就要捉住這個星球中的第一個線索──他俐落地解開秘密入口的鎖,並向陷入歇斯底里的對方惡作劇。

「沒有攻擊你的原因是身為異族人的關係嗎……」姆特低語著並拿起筆在攤開的記事本上紀錄,背對著艾他開始解釋起關於那個機械的事情:「你之前有問那是什麼,它算是這個星球從很久以前就存在的東西,是不知道多久之前的、某個族群所製造,從我出生時就存在,現在的相關情報也不多,只是我族經常稱為『神明』。」

「……噢喔,抱歉冒犯了。」艾挑起眉,回想剛才對於「神明」的稱呼,他覺得被暗地埋怨也很正常。

「不,對我來說那些東西並不是『神明』,只是麻煩的存在。」姆特的聲音聽不出情緒,但是闔起本子的力道卻有些重,他轉身看著艾說:「我原本是不想便宜那群破銅爛鐵的,可你說的若是真的,那麼帶你去到那個地方或許是無所謂。」

「咦?什麼便宜它們?什麼無所謂?我有很差的預感。」艾像是在抗議一樣地說著,但是姆特並不管他,而是起身掀起了鋪著的草蓆,令人驚訝的是那裏有個門板,艾眨眨眼看著那個不知通往那裡的入口,就見姆特打開入內。

「我帶你過去,你說不定還能拖延些時間──那裏也有許多你要的哪種礦石。」

「去哪?」比起漫無目的又隨便地捉把沙子碰運氣,艾更偏向找到正確的任務目標回去交差,他不排斥前往未知的地方,但是嘴巴依舊下意識地詢問地點,明明他並不知道這個星球的所有地名,知曉了也只是無意義。

「索法羅──『神明』的居住地。」

穿過黑暗並且複雜的地道後,抵達的是個截然不同的地方──蓊鬱的樹林,清新的空氣,樹葉隨著微風搖晃,沙沙作響,但最特別的還是腳下這深黑色的土地,除了佈滿翠綠花草,還佇立著許多石柱,上頭鑲滿了各色不一的礦石,甚至有些像是寶石般閃耀著璀璨的光芒。

多如繁星的目標物讓艾感到眼花撩亂,不過他並不急著摘取,反倒是多到這種程度的礦石讓他覺得可怕,他轉而看向正趴跪在地上的姆特,對方維持這個姿勢已經有一段時間。

從來到這個地方以後,姆特便對著地上不自然的刻痕喃喃自語,終於換個角度後他依舊不停地在記事本上書寫,持續地研究讓他看起來對周圍恍若未聞──實際上並非如此。

艾觀察著姆特的雙手,看似流暢地記錄實則正在顫抖的指尖,在筆觸及紙本的時候偶爾會發不自然的咖咖聲,而且背脊的起伏次數明顯比一般人還要多。即便看不見姆特的表情,艾也察覺到對方正在焦急,而且正畏懼著在索法羅上的某物。

而那東西的真面目是什麼,只要回想姆特出發前說的話就能知曉。艾按摩下眉心,他雖然不擅長想像關於魔法奇幻那一類的,但是如果只有初級推理倒是沒問題。

姆特在害怕著『神明』,但是從出發前的話可以知道那不是因為敬畏,不如說他既厭惡又恐懼著那些機械,至於原因是什麼,艾猜測著或許是那些機械會特別針對和姆特一樣的族人。

為何會針對,艾還是不太清楚,他只知道那肯定是自身沒有的東西,而姆特的族人身上一定會有的。

算了,追究這些對任務也沒有幫助。按奈好奇心,艾繼續四處查看著,卻突然看到了與這座森林十分違和的存在,他沒有多想就直接上前,一把捉住了那玩意。

「……刻印就只到這裡了嗎。」喃喃自語的姆特收起筆,他正站起來要招呼艾,可是回頭卻沒看到對方,但挪動個腳步就看見艾的身影,對方背對著他、雙手撐在膝蓋上不知道在看什麼。

似乎是感受到姆特的目光,艾不疾不徐地回頭,並彷彿等得不耐煩一樣地說:「已經研究好了嗎?我還等你說可以拿走那些礦石喔。」

「隨你喜歡就──等等,你手上拿的是什麼?」姆特不在乎的回答,但是當他看到艾手裡拿著的東西時,瞬間口吻改變,並驚訝地倒退一步。

「我不知道……『神明』的小孩?」艾對於姆特的反應不以為意,他說著並讓手上的球狀機械轉動一圈,從球狀機械中延伸出的幾條管線軟趴趴地蠕動,接著嘗試捉住了艾的手掌,見狀艾挑眉,俐落地轉動手腕,改而捉住那些管線。

不知為何,剛才那動作看起來像要交配的哺乳類動物。

就在艾仍胡思亂想時,球狀機械正因不明動力而緩慢自轉,讓姆特剛好看到球狀機械上有個反光的罩子,也像錯覺一般令姆特有種「對上眼」的感覺,但在下個瞬間竟驗證了這並非是他自以為是的想法。

球狀機械毫無預警地射出藍光,當照在姆特身上的剎那,即刻轉為紅光。神經繃緊的姆特下一秒本能地欲要奔逃,卻在轉身時聽到不自然的破碎聲,他忍不住瞥去一眼,就看到那個球狀機械被捅入一把短刀。

始作俑者面無表情地凝視球狀機械,機械射出的光線消失,反光的罩子彷彿黯淡無光,手腕毫不費力地轉動,加深破壞了機械的內部。

艾眨下眼,一瞬轉換了情緒,他拔出刀子並收起,看向了正呆愣著注視他的姆特。「你要說我褻瀆神,然後把我綁在樹上用火燒死嗎?」

聽到艾的詢問姆特才回神,他一副遲疑地上前,瞪著被破壞的機械,半晌都說不出話。

艾看著對方欲言又止的模樣,直接將手裡已經停止運作的機械交給姆特。「看你沒有要處刑我的樣子,還是你想多研究些『神明』嗎?」

「……已經被你破壞了,而且我也不懂這些東西。」姆特顫抖著接手球型機械,隔著面罩也能聽到對方深吸一口氣的聲音,被手套包裹的手指僵硬地翻轉機械,他正要遞回去,艾的手卻早一步地覆上。

「扒開來看或許就能瞭解了。」憑著好奇心,艾的手指粗暴地探入機械的內部,強硬地扳下和鐵板類似的外殼,在姆特還處於錯愕的時候他已經分解完機械了。

雖然這個星球上的文明都和任務內容無關,可是艾仍然很想知道,明明看起來並非先進社會的這個世界,為何會有這種科幻產物?而製造的理由到底是什麼?

姆特再次被艾的行為給震驚到腦袋一遍空白,在這危險的星球上是最要不得的情緒狀態,可是當視線再次聚焦於那被分離完成的球狀機械,姆特就覺得腦袋又受到了衝擊。

「姆特,這上面有寫字……是否能幫助你瞭解『神明』?」

「哈啊……不是所有的傢伙都這麼小隻又好摧毀的,你應該是要記得這點才對。」姆特提醒著艾,同時卻被艾的提問給影響,產生了些許的興趣,他凝神細看艾說的文字,意外發現這和剛才解讀的刻印是相同的。

「如何?看得懂嗎?」艾猜想這台小機械的內容應該不重要,卻依舊有些期待,但姆特並無立刻回應,而是在看完那塊部分後,強硬撥開艾的手指,查看其他的部分。對方焦躁的態度讓艾疑惑,他正想喚回對方的心神,一道藍光就突然地照射過來,並在照到姆特的背部的瞬間變為紅色。

只要想到姆特之前的反應,還有心底往上攀升的危險預感,艾就毫不猶豫地將姆特往旁推走──在紅光之後的是一道光束,艾的心底立即升起了「可惡的科幻世界」的想法,拉著剛回神的姆特逃離此地,這股危機感讓他連肩膀上的疼痛都忘卻。

「喂!你受傷了──」「肩膀受傷和身體破洞你選哪個?」

迴避攻擊的速度還是慢了些,艾的肩膀還是被光束擦過,僅是這樣卻讓他血流不止。在逃跑前他匆匆往後一看,被光束照射過的地方已成焦土,植物樹木連殘渣都不剩,光是想像兩人要是沒成功躲避的畫面,那慘況就讓他冒冷汗。

「……往這邊!」

突地大喊的姆特加大步伐的間距,跑到了艾的面前,雖然還是艾在捉著姆特的手腕,但是情況已經變為姆特在拉著對方逃往安全的地方。

「你從那機械上瞭解到什麼了嗎?」

艾一邊包紮傷口一邊向旁邊直盯著他看的姆特詢問,但是對方沒有回答,只是維持同樣的角度繼續看著他……的身體。

毫不掩飾的目光讓艾挑起眉,他稍微緩下動作,並再次呼喚對方,「姆特?雖然我不介意被人盯著看,但你也敷衍我一下。」

這次姆特移動了步伐,他卻沒有應話,只有腳步聲在石窟內空虛地響起,良久他才開口:「……我們是能源。」

同時包紮好傷口的艾,聽到這怪異的話愣住,他不明所以地看著姆特,對方也剛好往他看過來。

「那個機械上刻的文字,總結來說就句話……剛才那傢伙的能量即將不足,所以才會到那個地方,因為那邊可以補充能源。」姆特話落便伸出一直握著手,張開後掌心上有著一顆直徑約一公分左右的石頭。

艾困惑地上前,仔細一瞧那看似普通的石頭,有些部分卻是墨綠色,隱約有著猜想的他更專注地凝視石頭,下一刻腦中便浮現了短暫的草原影像。

「這是那些礦石……不過你說自己是能源那是什麼意思?」

姆特將石頭收起,他不發一語地看著艾很久,接著突然伸手拉起衣服。身體部分的白布條較少,因此能看到更多的肌膚,也讓人能清楚看見那本應不會出現在人身上的東西。

「無論是你的身體,還是你為我說的話毫無反應這點,都顯示你是個完全不了解這個星球的異族人。」

長在姆特身上的是和那群石柱一樣的礦石,甚至比那些礦石還要璀璨美麗,並且十分詭異地,艾看到結晶內似乎有液體在流動,彷彿那不是幾顆石頭,而是的確在作用的血肉。

隱約查覺到某種真相的艾,感到太陽穴隱隱作痛,他還在猶豫著能說些什麼的時候,姆特突然把手放到艾的胸膛,粗糙的指尖和白布摩擦著皮膚,刺痛感強制讓艾的思考回到現下,但是姆特率先開口。

「我們身上的這些礦石代表著我們一生中部份的記憶,重要或不重要的……然而這卻是那些機械的能源,我一直以為那些玩意只是單純的以我族做目標獵殺。

「我不知道『神明』還存在多少個,說不定正在某處持續誕生,可是我族卻為了生存、糧食相互殘殺和不信,『神明』的糧食卻還有這麼多……就算我真的解讀成功從前的結界,限制機械的活動範圍,我族又能活多久。」

你們的存活時間應該還有兩到三個月左右。艾在心裡冷靜地回應對方,猶豫了一下但還是伸手,試圖移開姆特依然放在身上的手,但是對方沒有要乖乖移開的意思。

「先不管這些……我很好奇,你是沒有記憶嗎?」毫不在乎艾的動作,姆特一邊說一邊讓手由上而下滑過皮膚,下一秒他突然使力,以像是要將指腹壓入肉裡的力道,他低語著:「還是,還埋在裏頭……」

「我的記憶都在大腦裡,先說就算你剖開我的頭顱也看不到的。」艾快速地解釋並強硬地扯開姆特的手,接著退回他剛才的位置,拾起地上的衣服正要穿上,卻被姆特從後方捉住手腕。

「……你想對我做什麼?」艾的口吻一瞬變得漠然,他圓撐著眼,緊盯著姆特的手,模樣就像隻伺機而動的野獸在向入侵者發出警告。

雖然姆特的行為沒有敵意,艾也覺得無所謂才會讓對方捉住,但是另一種不對勁的預感正緩緩地升起,才讓他起了過激反應。

「我也不清楚,但我想繼續看你的身體。」

「喔……但我不想一直半裸,會著涼。」艾硬是扯回手臂,這回姆特不再阻止他,他放心地鬆口氣,卻在穿回外套的時候聽到後方傳來某種不自然的聲音,有點像是將硬物插入乾柴中的清脆聲響,並混雜著些許讓他熟悉的濡濕聲。

警覺到那可能是什麼的艾,被驚得立刻轉身,首先映入眼簾的竟是半顆沾血的礦石,在往下移動視野,便是在滴血的匕首,越過礦石向後看去,是姆特正在淌出些微血液的身體。

艾馬上捉起才放下不久的繃帶,湊上去要為對方止血,結果卻被姆特阻止,並且那有手掌大的礦石堵上了艾的嘴,腦袋充滿著錯愕和疑惑的艾一句話也說不出,只能聽著姆特開始自說自話。

「沒用的,取出來的礦石只能用別的礦石來補,這個洞窟也不存在那些礦石,就算血止住了,我也會因為缺少一部份的身體而開始失常,最後死去。

「我剛才想了一下,因為食糧不足最終餓死,或是死於同族的手下,還是被『神明』吃掉……我發現這三種都不是我想要的死法,然後我剛才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我族的一個儀式。」

姆特停頓下來,並將礦石更使力地往艾的嘴裡擠過去,在艾不可置信的目光下他緩緩地說:「在我族,當有兩人兩情相悅的時候,為了保證一生都不會離開對方,將會互相吃下彼此長到至今的礦石。記憶不會互換,只會相容──所以我想將我活到今日的記憶交給中意的人,然後不接受對方的記憶,這樣的死法倒也不錯。」

「噗呃、我沒喜歡你,而且我想我不能吃下礦──唔嗚!」

艾才剛讓嘴巴離開礦石但是還沒講完,就被姆特直接按倒在地,血味和土壤的味道充斥在彼此之間,陷入混亂的艾不禁猜想是否會被噎死,並懊悔著剛才也把裝備丟在一旁,他只能努力地試著推開姆特,但是已經有決心去死的人的力量實在超乎想像,在這幾秒間礦石已經有一半被塞入口中了。

慘了,這是不是會被當作私藏?他要被方舟給剖開肚子嗎?不對,他可能會先被噎死。已經有預想無法抗拒成功,艾開始胡思亂想起來,也在這時姆特的聲音從上方響起。

「雖然這麼說很牽強,但我確實在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就覺得很喜歡──你的皮膚,白白的看起來就像難得一見的糖,脫下衣服後的身體就更像我小時候只吃過一次的糕點……啊,終於吃下去了。」

「噗咳、咳……!你、你是想殺了我嗎!雖然我沒死──話說你根本就只是想吃了我吧!我可不接受吃下肚等於愛情表現的說法!」對於人生初體驗吃石頭(還加上血和些微的肉)的壓力,已經讓艾處於理智斷線的邊緣,但是救回他理性的也是剛才的礦石。

塞入嘴裡的礦石不知為何中途變軟,幾乎和吃果凍差不多,錯愕更上層樓的艾,其心神因此稍微被拉回現實──雖然或許直接暈過去的話,對於接下來的對待還比較好受。

「我才不想吃,我說過吃了你不知道會讓我的身體如何吧?而且我已經決定要把我的所有都給你了,所以我既不會讓你死,也不會讓你跑掉。」說完像是恐怖情人才會講的話、但實際上毫無情意的姆特捉起艾一隻手,隨即拿起剛才的短刀,沒有一絲猶豫、直接刺穿了對方的掌心,刀尖直入土地,有如將對方釘在板上。

偌大的痛楚讓艾發出短促的哀鳴,本能的顫抖都牽引著疼痛,簡直要麻痺了他的思考能力,但是艾緊接著深吸口氣,忍住了令牙間打顫的懼意,他扯著嘴角硬是露出笑容,狠瞪著正在徒手挖礦時的姆特開口:「臭傢伙,拜託你不要全都塞到我嘴裡……好歹留一顆下來,我還要帶回去給上司的。」

「隨你喜歡,只要你願意吃完。」

「你根本是強迫我吃光了,哪有我拒絕的餘地、唔唔……」

艾不曉得是過了多久,他只覺得嘴巴發痠、掌心很痛,以及「也太幸運了,『神明』完全沒有發現這裡」,他其實數度想直接廢了那隻手,並把姆特揍暈然後一走了之,但是最終都會輸給心裡一個莫名的妥協──從看到姆特突然挖出礦石、自說自話的時候,他就覺得「隨他吧」,況且只要當作是一場交易,那也不是一件難以接受的事情。

他接受姆特的要求,吃了記憶、讓對方理想的死去,他則得到一顆新鮮的任務目標──不划算,但是無所謂。

現在只剩下一塊礦石還沒放入他的口裡,而是放置在他的身邊,那顆礦石整體是橙黃色調,若被光照射或許會如帝王托帕石那樣的高貴美麗。那是姆特遵守約定,要留給艾的礦石,自身就無力地攤在艾的身上,流淌的血也浸染了艾的衣物。

「為什麼是你更沒有力氣的樣子?喂,姆特……先把刀子拔走好嗎?」

「我不知道你對於失去大部分血肉的人還有什麼要求……我從未如此想睡。」姆特緩慢地撐起身體,身上既是血窟窿和鐵鏽味的他看起來十分駭人,本人倒是不以為意的姿態,花了點力氣才終於拔出那把充當釘子的短刀。

「這代表你就要去好地方了,好好睡──你睡著後想被埋在土裡,還是被火燃滅?」艾不疾不徐地撐起身體,目前腹部沒有任何鼓脹或疼痛感,只是腦袋隱隱作痛著,姆特順著他的動作坐到了身邊,那垂著頭的模樣看來毫無精神。

「直接躺在地上就好,我什麼都不需要……不對,我還有一個需求。」姆特說完就伸手捉住面罩,他遲疑了一下卻依舊選擇拿下來,露出隱藏的面貌,接著便往後倒下。「清新的空氣、血味,還有你的味道,甚至讓外人看到這無趣的面貌──這其實和我規劃的未來不太一樣。

「做為一名研究迪爾席姆拉環境的學者,而且已死的雙親還留下那一個難得的密道……我應該去解讀完結界在來死去,至少也要先保住我族的安全,但是我一想到在這星球上我沒有一個在意的人,也從未有人在意過我正在做的事,就覺得『隨便都好』了……你知道你是我活到現在談話談的最久的對象嗎?」

「我不知道,我今天才認識你。」艾聽到這荒唐的問句不禁笑出聲,他正緊握著那顆姆特唯一留下來的礦石。一時間兩人沒再對話,正當姆特認為對話結束、準備闔上沉重的眼皮時艾突地開口:「不管有多少人圍繞在身邊都無所謂,最終都是一個人來一個去的,所以你想去做或是想放棄、去死,那都是隨你高興。

「像頭愚昧的野獸行走,利用自身的一切遊蕩在世間,無論是清醒還是迷糊,與生俱來的時間依然往前──都是活著。至少我是這麼想的。」

「呵……你是在唱歌嗎?艾……」姆特從喉頭發出一聲悶笑,這次他徹底閉上雙眼,微弱到簡直不存在的呼吸聲彰顯著他僅存不多的生命,而坐在一旁的艾僅僅面露淺笑地凝視對方。

「如果你想我會唱個晚安曲,但你好像已經不需要了……祝你好夢,姆特。」

回歸方舟的方式依舊是讓人摸不著頭緒,但是艾看到面前熟悉的擺飾,就知道已經回到了在方舟的個人房間。

他看著空蕩蕩的掌心,回來時拿著的礦石已經不見蹤影,但是礦石的重量有如輕淺的印痕,仍殘存在手心,但是更令他忘不掉的是剛才看見的景象。

那應該是姆特還年幼時的記憶,有兩位成人在他的視野中,只是從頭到腳都包緊緊的,難以辨別身分。那兩人正在討論著什麼,滿地的卷軸和書籍與姆特現在的房屋有異曲同工之妙,但是更加的雜亂,這時姆特突然上前抱住了較矮的那位成人的大腿,兩人並無被打擾的不悅,而是一個人抱起姆特,另一個人則搭配著隨手拿起的書籍,開始熱切地向姆特比手畫腳,似乎是在說故事。

姆特的目光一直在這兩人之間來回,用膝蓋想也能猜到,那兩人估計是姆特的父母。礦石紀錄的事情雖然是沒有聲音的,但是艾總覺得那是段十分溫馨的時光,隨即他搖搖頭,想把這略長的影像驅除出腦海,畢竟他現在有另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做。

「才剛回來不久就要到醫務室,我也真是倒楣。」

艾自言自語著並拿出櫃子裡存放的繃帶,一圈一圈地繞著被刺穿的手掌,雖然現在已經痛到沒知覺,但是艾依舊仔細地包紮……眉頭深鎖的、一直讓繃帶繞著手掌轉的包紮著。

「檢查的結果會不會是我要被解剖啊……?我真的沒私藏喔……」

第二任務,完畢。

(吞下去、吞下去、吞--(被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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