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姝琴瑟各安》修订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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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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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好，好在富，好在江南的女子美如花，江南的烟雨天美如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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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也是一个美如画的烟雨天，江南富户萧家门前车来车往，蒙蒙的细雨都不曾减少人流，只因，今日是萧家大小姐的及笄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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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说这萧家，也是个积善之家，家主萧正礼常年施斋修路铺桥，能做的好事是一样没落下，也不知为何，就是多年求子不得。家中大小姐也因此倍受宠爱，自十岁起，就被萧正礼带在身边学习经商之道，故而今日来的不仅女客多，男客也不少，不仅是给萧家父女面子，也是因为，萧家如若百年之后无人，偌大的家产，分外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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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辆款式简陋的青布马车行驶在青石板上，慢悠悠不慌不忙，吱呀声中，停在了萧府门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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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路人不禁诧异，萧府富甲一方，这哪儿来的马车，居然堵在人家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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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帘一掀，一个一身素衣的少女从车中走出，少女面色淡漠而平静，修长的指间握着一柄拂尘搭在右臂上，缓步朝萧府大门走去，步伐不徐不疾，即使在一贯慢节奏的江南，也是少有，一时只让人觉得心间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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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家门房顿时有些不知所措，不知该不该拦，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女子一步步走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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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萧家的义子左泉冽从府中疾步走出，看到女子的瞬间，左泉冽松了一口气，俊朗的脸上露出温和的笑，朝少女躬身：“二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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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房登时吓了一跳，赶紧跟着左泉冽行礼，行礼的同时抬眼偷瞄，暗道原来这就是从小在道观清修的二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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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微一点头算是回礼，一点也不客气的跟着左泉冽往里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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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过亭台楼阁，假山流水，萧家大小姐萧春情的房间近在眼前，少女的步子情不自禁的快了些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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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是听到了脚步声，萧春情眉眼登时亮了些许，放下手中的账本急匆匆迎上前去:“阿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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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春晓那张始终淡漠的脸，在看到萧春情的那刻如春林初盛，也不见笑，但整个人给人的感觉都不一样了，她甚至少见的主动拉起萧春情的手:“姐姐，是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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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春情登时放下心来，握住萧春晓的手往屋里走去，边走边道:“我还以为你不回来了，让爹娘把时间往后推了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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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春晓瞪大眼睛:“及笄怎可推迟时间……姐姐，我已经回来了，开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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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春情只讲萧春晓按在椅子上，毫不在意道:“不过就是走个形式，我们一家到齐才算礼成，凑他个吉时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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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泉冽这会儿也跟上来了，笑吟吟道:“推迟也好，好让你姐姐赶紧把茶园的账给算出来，这都拖了许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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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春情笑不出来了，回头瞪了左泉冽一眼，将手里账本一丢:“去他劳什子账本，今儿我的及笄礼，我最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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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泉冽显然见惯了她如此模样，丝毫不为所动:“这话老爷可不会听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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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春晓伸手拉了拉萧春情衣角:“姐姐，没事，我同爹爹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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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春情立马笑开了，单手叉腰看着左泉冽一副你奈我何的模样，抱住萧春晓就是一通狂亲:“我的好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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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泉冽头大的扶额，每次萧春晓一回来，就彻底成了萧春情的天下了，就知道今儿萧春情无论如何都没法好好看账本了，末了只能无奈的摇摇头，转身退出房门，将空间留给久别重逢的两姐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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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穿过庭院回廊，左泉冽径直来到书房，敲响了书房的门:“老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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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闻里面传来一个清朗的男音:“是泉儿吗？进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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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泉冽便推开门进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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偌大的书房，有些空落落的，除了书卷，唯有书房中间的书桌，再无他物，隐约含着一股子常年少人进出，空气不能流通造成的沉腐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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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桌后坐着一名约四十左右的男子，眉清目秀，留有一下巴胡须，看起来一副儒生模样，却是商家家主，萧正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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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泉冽对萧正礼俯首禀道:“老爷，二小姐已经回府了，正在大小姐房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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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正礼闻言不禁摇头，唇畔却是笑意:“这丫头，回来爹娘不看先看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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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们姐妹年龄相仿，亲近些也难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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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正礼不以为意，转而问道:“夫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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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泉冽沉默了下才答道:“夫人说让大小姐晚上过去，她就不出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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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正礼眉头微皱，语气中不觉有了些不满:“这都闹了多久了，怎么还没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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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泉冽这次不敢答话了，无论萧正礼如何宠信于他，主子夫妻之间的事，都轮不到他插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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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正礼沉思半晌，长叹一口气，不知道第多少次的妥协:“罢了，去看看她。”末了似乎又觉得就这样妥协有失颜面，补充道:“毕竟春情的及笄礼，她是做娘的，不去不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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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泉冽显然对萧正礼这样类似的推脱很是熟悉，也不作声，只跟在萧正礼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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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到半路，萧正礼突然停下脚步，对左泉冽道：“你先去正堂守着，没有主人家在，怕他们会觉得怠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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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泉冽应道：“是。”便转身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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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正礼盯着他的背影直到彻底不见，才重重叹了口气，抬步往西园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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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园差不多是萧府内的另外一府，是萧家夫人霍双归的住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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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府夫人霍双归，出身贫寒，身为孤女多年，一直靠市井里学来的小偷小摸的本事活命。偶遇外出押货的萧正礼，二人不打不相识，萧正礼喜她不拘俗礼自由自在，将其带回萧家，二人日久生情，萧正礼力排众议娶其为妻，成亲后恩爱数十载，从无二心，霍双归也渐渐剥去匪气，随萧正礼一并将萧家生意打理的红红火火。奈何多年无子，渐生龌龊，霍双归生就一副烈性子，察觉到萧正礼心中不满之后，便直接搬入西园，在西园又开一门直通街道，她本就持有萧家家业分成，自分居之后，连花销都是另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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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正礼却是对她爱之切，即使因为无子心有怨怼，却从未想过娶妾，也因此，多年来是又爱又恨。一晃纠葛了六年，连他们的大女儿今日都要及笄了，霍双归却依旧没有出面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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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正礼心中有气，却还是想借机与霍双归重归于好，在西园门口徘徊久久，他终于下定决心敲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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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门的是霍双归的侍女。侍女对他时不时来探看早已习惯，惯例应道：“夫人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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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正礼却好声好气同侍女道：“你且放我进去，这次一定能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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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女显然对他这说过不知多少遍的话信不过，但她知萧正礼不达目的定不会走，只不过惯例盘问下，便放了行，思忖过，冲萧正礼叮嘱道：“夫人今日收了一封信，不知是何人所寄，保密的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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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正礼点头应下，没有放在心上，他的妻，他以为不输世间任何儿郎，因此交往事宜，他很少干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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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双归的房间近在眼前，萧正礼理理衣襟，深吸口气，踏步入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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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时，霍双归正背对着他坐在梳妆台前，一头乌黑的发犹自披在脑后，微风吹拂着，在萧正礼眼中，依旧美如他们刚成亲之时。他放柔了声音：“娘子，今儿是大丫头的及笄礼，你就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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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双归似乎才反应过来屋里有人，猛的一回头，第一句话问的却是：“你怎么又来了？”话音刚落，又迅速将头转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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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萧正礼却眼神极好，一眼看到霍双归通红的双眼，里面一片破碎的光，残存着未散尽的惊慌和恐惧，令萧正礼心中一阵不安。他快步上前，将霍双归拢在怀里：“双归，双归，是我不好，你……你莫哭，不要哭……”他笨拙而无措的的安慰着霍双归很少哭，夫妻十余载，他至今不知道如何面对这样的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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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双归却已经擦去了泪水，目光微垂，掩去眸中情绪，叫人看不真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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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她再次抬头，目光中唯有一片沉静，挣开萧正礼的怀抱，转身正视着萧正礼：“你方才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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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正礼一时只觉得不对劲，但是霍双归好不容易愿意同他说话，他生怕问了什么惹恼霍双归，只得按捺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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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丫头今儿及笄，二丫头也回来了，你就去吧，就当是看看二丫头，她这么多年住在外面，万一以后回来了，你都认不出，多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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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双归点头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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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就去……哈？你答应了？”等了六年，终于等到这句话，萧正礼一时有点不敢相信，瞪大眼睛盯着霍双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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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双归似是被他这样子逗到，唇角微勾，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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