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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幽靈搗蛋題:扎心啦

      「嗨,小隊長,你再不來的話咱們都要死光光啦。」對講機中傳出一個男人氣若游絲的聲音,尚帶著一如既往的幽默。

      「我看你還是先少說句話多活幾秒吧。」男子聞言狠狠蹙眉,毫不客氣地要對方閉嘴,俐落地越過各種障礙物朝目的地奔去。

      平時訓練有素的他竟在急促喘息著。焦慮緊張的感覺伴隨著腎上腺素流通全身。那樣令人不適的戰慄使他步伐虛浮,眼前模糊。

      被隱藏在草叢中的什麼東西──那是水泥塊嗎──絆倒,他用力吸氣將自己撐起,踉蹌著繼續前進。

      再快一些,他需要再更快一些...   ...

      這本來是個例行巡邏的輕鬆日子。前幾日就開始神經兮兮準備什麼絕不會討人喜歡的驚喜,那些貪玩的好友們將他先打發到遠方巡視,多數人則留在他們的小基地中興高采烈地預備所謂「副隊長保證絕對讓你永生難忘的超級大驚喜」。

      豈料,不過短短一刻鐘內,原還在用對講機和他有一句沒一句談天說地的那方突然出現驚愕的大叫及桌椅翻倒的巨響;緊接著傳來的是氣極敗壞的咒罵、低哼,以及利器割裂血肉的悶響。

      男子不免瞪大雙眼,止住手邊舉止與錯亂的呼吸。

      「發生了什麼!快報告情況!」他當機立斷地奔跑起來,一邊吼著。

      從匆促變調的聲音中聽不出還能把對講機握在手上回答問題的人到底是誰,然而從破風箱一般的呼吸聲以及語無倫次的支支吾吾中可明顯推斷出狀況絕對不妙。

      當男子趕到事發現場時,戰友們早就已經奄奄一息。

      他的雙眼毫無招架地被血色占滿;濃重的血腥味似乎噴濺著鑽入他的鼻腔,微不可聞的痛苦呻吟在此刻竟然就像救贖一般使他欣喜。

      他們到底遭遇了什麼樣的噩運?他一面惶惶然地想著,一面藉失血量判斷他們的傷勢──畢竟,若貿然移動,反而有可能造成更大傷害。心懷僥倖地查探,卻絕望地發現他們皆已回天乏術。

      身為隊長,將他們留在這裡面對這樣的不測,是他的罪孽。

      他被深沉的愧疚扼住呼吸,渾身顫抖。這些與他嘻笑玩鬧的好友們全都因他而逝...   ...

      男子崩潰地抄起地上匕首,選擇了最直接卻也最為懦弱的逃避方式。

      他用力地將利刃捅入自己的胸膛。

      胸口一陣劇痛...   ...但痛的位置似乎不太對?頓時覺得整個世界都不太對勁,他抽出應該扎入身軀的武器。

      伸縮匕首?在這個佈滿戰鬥痕跡和鮮血的地方,怎麼會有這樣兒戲的東西出現?

      「噯,扎心了老鐵!」在他錯愕之時,身後傳來伴隨著哄堂大笑的吼聲。

      他頓了一下,扔下玩具匕首。驚愕地轉過身,發現所有原先倒地不起的伙伴們全都站了起來,笑嘻嘻地擦拭臉上血跡。

      「怎麼樣,驚不驚喜?感不感動?」眾人在七嘴八舌下頓時炒熱的氣氛使他好氣又好笑,原先那些身不由己的憤恨與絕望在這樣的玩耍之間消逝無蹤。

      「老早就告訴過你,我們可沒那麼容易死。」副隊長走到他身邊拍拍他的肩,「所以別在這樣像個小娘們兒哀哀戚戚了,隊長──啊,不對,現在該叫你老鐵了。扎心呀扎心...   ...」

      如果他做出了不同反應的話,這些人大概也會喊出不一樣的話語吧?

      他勾起笑容,仔細地看過了每一個人的容顏。有的年長沉穩、有的稚氣未脫,唯有眼中堅毅和些許狡黠是相同的。

      「還是謝謝你們。」他有些無奈,「不過,這種惡作劇實在太過分了。你們在親自演繹『狼來了』的故事嗎?」

      他們一致搖頭,你一言我一語開心地吱吱喳喳,吵鬧程度更甚菜市場中討價還價的人群。

      「這才是男人大剌剌不做作的惡作劇啊!」「放心啦你只有胸前一個小淤青──老鐵你該不會把肋骨敲斷了吧?」「你不覺得我們的演技可以驚天地泣鬼神嗎?」

      「肋骨沒斷...   ...既然有演技,為什麼你們當初要成為軍人?」他頓時無力責罵,臉上的笑卻愈發明顯,「快點過來把這絕對會嚇死人的現場收一收──別再叫我老鐵了!」

      他自往日回憶中回過神來,提著各種物品佇立於墓園之中,嘴角仍微微翹著,眼眸微瞇。

      「想到什麼了,這麼高興?」陪同他來到外頭的心理醫生見此,側過頭來,關心地問。

      男子搖搖頭,小心翼翼地將一柱柱香插好,眼中帶著懷念的笑。他指尖輕輕觸過碑上每一個曾天天喊著的名字。

      「難得你會願意主動出來。」醫生溫和地說著,瞳孔裡是暖活的欣慰,「還記得以前光是要你到診所來看看,就像是會要了你的命一般。」

      他侷促地笑笑,將自己精心準備的禮物一一放在碑前。副隊長愛不釋手的煙、狙擊手情有獨鍾的酒杯、一封來自願意用餘下人生守著死去愛人的女孩的信...   ...

      放置每一個物品時,他竟能將每個人會有的反應清晰地勾勒在腦海中。

      『唉呀小隊長,你還這麼尊敬前輩,老叟可真是感動啊。』副隊長會先陶醉地吸一口煙,再爽朗地笑著揉亂他好不容易梳理整齊的頭髮。

      『隊長隊長,你就是我們的貼心小天使!我終於有能夠匹配我美酒的杯子了!』狙擊手會抖著手接過脆弱的玻璃杯,像在呵護槍枝一般的小心摩娑。

      『感謝隊長膜拜隊長!月老的紅線!單身漢的福音!快看看啊你們這些傢伙,我終於不用跟你們一起單身啦哈哈哈哈──』搭檔會得意地仰天大笑,接著被同伴們挨個兒揍一遍。

      這些總愛唱他反調、惡整他的夥伴們都已經不在了。和曾經的惡作劇不同,他們的犧牲更為痛苦、慘烈...   ...

      而那依舊是為了他這個失職的隊長。

      那一次的意外當真將他傷得千瘡百孔。感覺猶如貨真價實的扎心...   ...

      倏地想到那句中氣十足的「扎心了老鐵」,他竟忍不住微笑起來,呢喃,「謝謝你們。」

      謝謝你們到了生命的最後一刻仍留給我血腥噩夢以外的溫暖。

      在那個戰友為營救他而全數犧牲的意外過後,他頭一次覺得折磨自己的創傷似乎不再那麼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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