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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策馬初回京(4)

      「朝歡?」

      「你離開汴梁三年,難怪不知。朝歡如今可是京城市井上最受追捧的戲班了。」荀青趕忙向他解釋。早在三年前,朝歡就小有名氣,如今又更紅了,連他這個日日固守在皇城紅牆中的小官都印象深刻。

      「京城戲班那麼多,這個朝歡憑什麼?」段浪不解。他不是特別愛流連戲樓教坊的人,但為了消遣打發時間,也看過不少回戲,每個戲班的劇目在他看來都差不多,沒什麼特別出彩的。

      「朝歡做戲,劇文細緻真切,首重情之所至;戲服道具等物,無一不製作精良,觀之可見用心,當然受人追捧。」

      「連你都有這麼高的評價?」段浪有些訝異。荀青表面謙和,心裡文人的傲氣可高了,崇雅鄙俗,平時只看得上宮廷劇班搬演的戲,沒想到一個平民戲班竟能讓他讚賞至此,「這可讓我好奇了。」

      「要不,進去看看?」荀青索性提議。

      段浪不加思索,一口同意了。兩人隨意在街邊買了點能帶在手邊的食物,就跟著湊入那列大排的長龍中。

      這兩位在洶湧人群中挨挨擠擠的侷促模樣,令誰也看不出他們竟是朝中一文一武的青年英傑,好不容易擠到了戲樓門口,幾個負責收受票資的戲班伙計分站兩側,荀青打定了今晚不讓段浪出上一毛錢,逕自從懷中掏出明顯多於其他觀眾給的金額。

      「這樣夠不夠給我們兄弟倆找個視野最好的位置啊?」荀青將錢遞給伙計,那人馬上瞪大了眼。

      「夠夠夠,兩位客倌快隨我來。」他趕緊將錢收妥,轉身帶路。

      段浪與荀青隨著那名伙計進入戲樓,轉身走上了一旁的樓梯,來到二樓。這是座四四方方的戲樓,中央是天井,底下密密排列了幾排長凳,而二樓則是繞著天井、用矮欄圍起的看台,不只視野好,擺置的座椅也是單人單座,還有扶手,座位距離也寬鬆舒適,不用像底下的觀眾那樣摩肩接踵地擠著觀戲。

      伙計將兩人帶到二樓正面對著戲台那一側,讓他們入座最中央的兩個座位,恭敬地道謝連連後,才退下去忙原本的工作。

      段浪倒是沒這麼安分坐著,在座位附近閒步來回、打量著這座戲樓,一旁柱子上貼著紙榜,介紹今日劇目以及開演時間。

      「戌時才開演啊?那可還有得等了,看這麼多人爭先恐後,我還以為是快開始了呢。」段浪稍稍掃了興,坐回座位上,拿起方才買的烤肉串朵頤起來。

      「朝歡的戲,準時到的觀眾只能站著看。」荀青見怪不怪地應道。

      「有這麼誇張?」段浪瞇起了眼。荀青這人說話向來實在,什麼時候也變得這麼危言聳聽了?

      「方才我跟你說,朝歡劇文細膩情真、製作精良,所以受人追捧。這些固然是吸引人的因素,卻不是這些觀眾趨之若鶩的最大原因。」

      「那是什麼?」這個荀青,不只危言聳聽,居然還吊他胃口?

      「既然都賣關子了,當然就是等著讓你自己發現,好驚艷一番啊。」荀青得意笑著,自己怎會這麼輕易告訴他呢。

      「好,那我就等著看,這朝歡到底是有多大能耐。」荀青反常的態度至此徹底激發了段浪的好奇心。段浪吃完了手上的東西,雙臂在胸前一抱,歪了身子一派舒適地斜靠在椅子上,耐下心來等待。

      然而,段浪畢竟快馬加鞭連趕了好幾日路程回到汴梁,下午也沒休息多久,就是盥洗了一下、換套衣裳,方才又在遇仙樓裡與秦依蘭一番折騰,這麼舒適地一靠著,深濃倦意竟如潮襲來,將他淹沒。

      他沉重的眼皮一闔,不小心就睡著了。

      就連開演前一刻,一個戲班男人登到戲台上,例行性地敲鑼打鼓、哈腰扮笑,先安撫早到的觀眾,竟都沒能吵醒段浪。

      開演在即,荀青發現段浪睡著了,抬手正想搖他,可一想到段浪這幾日披星戴月、日月兼程,甫回到家沒歇多久就讓自己又找了出門,明白他是真累了,便將手收回。

      段浪雖是特地來觀朝歡之戲,但觀戲的機會以後多得是,未必要急於此時此刻,不如讓他好好休息罷。

      正思索,戲樓的眾聲喧嘩突然在一瞬間靜下,荀青心神一凜,知道這是開演了,趕忙正襟危坐,專心觀起戲來。

      「臨淮武公業,河南府參軍……」台上未有角色現身,一段介紹人物的定場詩先從後台朗朗傳了出來。隨之,管弦聲婉轉響起,為今夜之戲拉開了序幕。

      「愛妾曰非煙,容止纖且麗……」詩唱至此,一個身段婀娜的旦角從台後婉約走出,登時,全場為之屏息。

      眾人雖不敢作聲驚擾台上之戲,可空氣中明顯多了一股無聲的蠢蠢躁動。此時的沉默,反而是觀眾獻給台上之人最熱切的歡呼,這番一出場就令眾人屏氣凝神、目不轉睛的魅力與氣度,正是出自朝歡當家花旦──蕭靜之的身上。

      他蘭步走至舞台中央時,定場詩聲恰落,然而管弦聲未歇,只是一轉曲調,換他悠悠開口,唱出了一段婉麗清揚之曲,並藉著走位、動作身段,演繹出他今日所代表的角色──一名錯愛上鄰府書生的將軍愛妾。

      今日的劇目雖是新的,可角色特性倒是蕭靜之所擅長,加之排練已久,演出自然是信手拈來、從容有餘。

      唱著曲文之餘,蕭靜之不免眼神流轉,悄悄瞥了幾眼台下情形。此回推出新劇目,他也是在意觀眾反應的,可在他眼神掃過台下一輪、轉往二樓的觀眾席時,卻見到了令他皺眉的一幕──竟有人在座位上酣睡正深。

      這輩子還從沒人敢在他蕭靜之的戲台下睡得這麼無法無天。

      朝歡在汴梁走紅多年,蕭靜之更被譽為汴梁頂尖的花旦,心裡自然是有些傲氣的,但他並非是喜怒輕易形於色的淺薄之人,相反的,他艷麗的眉眼突然綻出惡作劇似的笑意,此時,角色的走位恰是一個轉身,寬大的戲服衣袖隨著他輕旋的身姿在空中飛揚起──

      袖中,一柄暗器竟挾著凌厲氣勁無聲飛射出,朝著那人而去。

      暗器眨眼飛越眾人頭頂,眼看就要射中段浪,可段浪習武多年,五感敏銳,察覺到危險逼來,立即驚醒,在暗器即將從他頰側飛劃而過時,出手將它一把捉住。

      他瞬間警戒地繃起身,一雙凜然炯眸馬上鎖定了暗器飛來的方向──卻與戲台上正從容扮戲的那花旦四目相對。

      那雙妖嬈的眼並不躲避他的凝視,還彷彿大方承認般的、朝他魅然彎目一笑後,才移開目光,繼續專心演著他的戲。

      ──是這個花旦?!

      段浪有些不敢置信,愣了半晌,他開始環顧四周,只見上下左右四方的觀眾,都聚精會神看著台上的戲,竟然無人被這柄暗器所驚動──手法不簡單──段浪在心中暗忖。

      他這才攤開手心,只見被他捉在手中的暗器,是一隻雕鏤精細的袖箭。

      掌心上,讓那袖箭挾帶的氣勁劃出了一道橫過手心的紅痕,雖未傷及皮肉,但氣勁中的凌厲卻鮮明地烙在掌心,教他神色凝重。

      「你醒啦?」正打量著那袖箭,耳邊突傳來荀青的聲音,段浪趕緊握拳收手,沒讓他看見那隻袖箭。

      「瞧我居然睡著了,還說要看戲呢。」段浪不好意思地搔搔頭。

      「沒事,我知道你是累了,所以也沒叫你,你可別怪我啊。不過你醒得正巧,這戲剛開始,還沒錯過太多。」荀青解釋。

      「我問你,現在演這花旦的是個什麼人?你既然熟知朝歡,想必知道吧?」段浪也不介意,轉了話鋒問道。

      殊料,荀青見他急切追問,還未回答,就先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看來就是這朝歡當家花旦的唱功,將你從睡夢中喚醒的。我就說吧,你會驚艷的。這人名為蕭靜之,朝歡能這麼紅,多半都是因他之故。」

      「蕭靜之……」段浪兀自喃唸著這個名。

      「既然驚艷,就專心看吧,別浪費了我替你出的戲票錢。」荀青打發了他,專心看起自己的。

      段浪也將目光轉回戲台中央,落在那抹婀娜身影之上。此後整場戲,他對這角色瞬目不移,不得不承認,戲的內容確實出彩,可他炯然看著蕭靜之的眼神,卻有幾分戲外的興致。

      暗器之流,雖非他這類正派武人瞧得起,可一介女流,竟能有此手法,確實教他驚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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