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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回-被拐

記憶中的他,從小就是一個很沉穩的人,沉穩到我甚至懷疑他是不是機械人。總算有一天,我發現他也是有脾氣的……

記得那天天氣有些陰涼,正值秋冬換季間,大家不約而同套著一件不算厚的外套,在走廊跑來跑去,而他,卻是很不搭景的拿著一本書,坐在走廊連接操場的階梯上。

而我,就是那個跑來跑去的一員,只是時不時找他聊上兩句。

「黃乙正,你別這麼悶好嗎,一起來玩吧。」

「我有自己的事做,別吵。」

「裝什麼成熟,小孩子就小孩子。」

我扮了鬼臉,才經過他的旁邊,剛好一旁也有人跑過來,結果當然就是我們撞成一團倒在黃乙正的身上,這時候從他在看的書中,掉出了一張照片……

「這個是什麼?」

「不準拿!」他過來就要抽走照片,事後想想,我今天的行為真的很犯賤,而且也深深地傷害到他。

「我偏要拿,還要給其他人看。」我手上揮舞著照片,呦喝著其他人。

「我說,不準拿!」他像頭小獅子一樣向我撲來,即使我比他身高還高,但力氣上還是比不過,所以我們再度倒在一起。

照片被他用力拿著,而我也不放手,兩個人互相拉扯一張相片,結果當然很明顯……它破了!

「啊!」我叫了一聲,也嚇了一跳,因為坐在我身上的黃乙正,眼眶開始泛紅。

「黃慧娟,我很討厭妳,我真的很討厭妳。」

這是我聽過他最有情緒性的一段話,只是在我的心裡,有種後悔,有種抱歉。

他手拿著破成兩半的照片,哭著跑掉。

「對不起啦,我不是故意的!」我說,只是我不知道他有沒有聽到。

我想,那是張很重要的照片。

因為接下來的三天,我沒有在學校看到他,在我左手邊的位置,也空白了三天,直到第四天……他來了。

他帶著一種冷淡的眼神坐下,看也不看我一眼,我甚至不敢跟他講上一句話。

「各位同學,老師這裡有一件事跟大家說,黃乙正同學這個學期過完,可能就會轉學,所以老師希望在學期末的時候給他辦一場歡送會。」

轉學?我相信我現在的臉部表情一定非常精彩,而當事者就在他的座位上,好像事不關己。

「你為什麼不跟我說?」我終於開口問他。

「有必要嗎?又改變不了什麼。」

「可是我們是朋友啊!」

「……」

「黃乙正,我現在才覺得你比我還要幼稚。」我撇過頭,這次輪到他的臉部表情變得精彩。

「我都還沒提照片的事……」

「對不起!」我趕緊說。

「……好吧,我原諒妳。」

「那你還是會轉學嗎?」

「是兩碼子事,轉學後還是可以聯絡。」

「你說的喔!」

「打勾勾。」

「打勾勾。」我們兩個同時伸出手指互相勾住。

只是這個約定到了後來……並沒有實現。

學期末的歡送會辦得很盛大,也很熱鬧,想不到黃乙正才來沒多久,在班上的人氣卻出奇得好,不管男生女生,知道他要離開的消息,都有些依依不捨……其中也包含了我。在這最後一天,我反而提不起勇氣跟他說句道別的話。

下午的時候,他的爸爸開著車來接他,而我們全班就在校門口看著他坐上車,緩緩開走。

我以為我們之間,就會到這裡結束,就當我這麼以為的時候,車子突然停下,我看著拉下車窗的那一刻,我真的哭了……

黃乙正,你真的很騷包!

在大家三三兩兩走回班級的時候,有一個同學跑到老師身邊問。

「老師。」

「嗯?」

「乙正同學走的時候,幹嘛比一個六啊?」

「……」

老師不知道,可是我知道,所以我會等你的。

「阿娟、阿娟啊!」

幾聲呼喊,讓我知道自己剛剛走神得有多嚴重。

「媽,幹嘛?」我轉過頭,只見老媽笑眼瞇瞇地盯著我看,看得我一陣心驚。

「妳後天才要回去上班對吧?」

「對啊,要幹嘛?先說好,我不想出門喔。」

「哎呀,老媽難得想買幾件衣服,好久沒有逛逛街了,明天剛好妳老爸也要出門去找朋友,不如……咱們母女倆出去血拼一下?」

想想,不如就趁難得的休假好好陪陪老媽,盡盡孝道,所以我答應了,而老媽一見我答應,嘴角一揚,就要走出去……

「媽,妳剛剛笑得好奇怪!」我再度心驚。

「有嗎?妳看錯了吧,應該是想到女兒要買衣服給我,所以開心啊。」

「真的嗎?」我瞇著眼,盯著她看,奈何,身為媽媽的,只有看穿兒女的心,哪有被看穿的道理?

「別想太多了,晚上吃妳愛的鳳梨蝦球喔!」

一個假動作,立刻將單純的我拐到不知方向。

一夜過去,我起了個清早,化了個淡妝,穿上一件米白色的連身褲裙,這才踏出房門,雖然我不愛化妝,好歹母女出門,總是不能太邋塌才行。

「媽、媽,妳好了沒啊?」我敲敲門,卻不見門的那一頭有反應。

「妳在不在啊?」我一推,門開了,老媽不在房間裡頭。

「不是說好要出門了!才一下子,是跑哪去了!」突然一股氣上來,這時候,門外來了聲響。

「哼,等下要好好唸她!」

我走向門外,剛把門推開,又猛地把門關上。

「阿娟啊,你在幹什麼,有這樣把自家老娘關門外的嗎?」門外傳來叫喊聲。

我的心情此刻卻是忽上忽下地,朝門外說:「媽,不是只有我們兩個要去逛街嗎?」

「我昨天又沒說只有我們兩個。」

我彷彿看到門外老媽一臉奸計得逞的表情,我一氣,再度把門打開,果然看到她正比著一個勝利的手勢。

黃乙正就站在老媽旁邊,昨天天色昏暗,倒是沒仔細瞧過他的臉,只見他穿得一身休閒,米白色的上衣,五分褐色短褲,加上一雙運動球鞋,身材高窕的他,此時對我一笑,我竟紅了臉。

小時候的黃乙正就能看得出帥氣,想不到長大以後,沉穩的神情跟帥氣的臉蛋竟意外地搭配。

好吧,老娘也是不差的好嗎?為了表示我的落落大方,只好接受老媽的奸計。

「阿姨啊,上次跟妳請教鳳梨蝦球的做法,我回去試做了幾次,也做出一點心得來了,不如晚上我做幾道菜,妳幫我試吃看看,順便教教我。」

「當然好啊,阿姨還以為你只是問問的而已,想不到還真的會做。」

「我對做菜有點興趣,當然是比不上阿姨的手藝啦!」

「哎呀你怎麼那麼會說話。這年代會做菜的男人真的快絕種了,像阿娟,連個菜都不怎麼會做。」

「沒關係的,如果有機會我做給她吃也是一樣的。」

一路上,我白眼不知道翻了幾次,到底妳是我老媽還是他老媽?像是有意地,老媽一直在述說著這幾年我的近況,也問著他的狀況,黃乙正津津有味地聽著,也不時回答著老媽的問題,只不過,聽到後來,我的臉是越來越紅。

「像上次啊,阿娟她出門的時候,鑰匙沒帶,想從圍牆爬進來,也不想想一個姑娘家,穿著裙子說爬就爬……」

「停!老媽妳太誇張了,我那次明明是穿褲子。」

「是嗎?」

「哈哈。」黃乙正聽到這裡的時候已經開始捧腹大笑。

其實老媽還是很厲害的,經過這一鬧,我跟黃乙正少了一點陌生,多了一點熟悉,於是我跟老媽穿梭在市場裡,熱鬧的呼喝聲,攤販的叫賣聲,老媽的殺價聲,我喜歡這種簡單的生活。

黃乙正也默默地跟在後頭,雖然手上開始出現大包小包的東西,但他的笑容依舊掛著,偶爾還會離隊跑去一旁,買了幾樣水果、蔬菜,看來對於菜市場是一點也不陌生,倒是他的長相跟親切無害的笑容,讓那些老板娘們多送了好幾把蔥。

「帥哥啊,要常常來嘿,想買什麼老闆娘都便宜給你啦!」一點也不在意旁邊的老闆凝重的神情。

「謝謝!太客氣了,我一定常來買的。」

「哼!人帥有什麼了不起。」

我雖然不以為然,卻也了解像黃乙正這種人,最受婆婆媽媽的喜愛。

「這五年,他似乎從沒像這樣,陪我上過一次市場,陪我買過一次菜……」想到這,我的神情不禁黯然下來。

「妳沒事吧?」黃乙正上前問著,我搖搖頭表示沒什大礙,正要回頭表示謝謝關心時,我愣了一下,接著大笑起來。

只見黃乙正左手拿著三個塑膠袋,裡頭裝滿水果,右手也拿著塑膠袋,裡頭有肉有菜,而他的脖子也掛著一個老媽常用的綠白相間的購物袋。

「怎麼買那邊多啊?」我問。

「有一半都是人家送的……」黃乙正的臉垮了下來。

「看來挺有行情的,那以後我們家的菜就靠你採購囉!」

「那有什麼問題!」黃乙正說。

說完這句話,我似乎看到了黃乙正臉上露出狡黠的笑容……完了,我被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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