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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OT 閃亮星─肆夕耽美稿件大募集

章一

清水河岸芒草鬱鬱,波面掀起漣漪薄霧繚繞,遠山綠意連綿有如詩人愜意俯坐,正在描繪一首蕩氣迴腸的史詩,一行白鷺翱翔碧水藍天之間,停靠碼頭大船有工頭們上下忙碌卸貨,踩著夾板發出喀吱作響。

這裡是嶺南長平鎮,古城門輪廓在東山升起的陽光照耀下,訴說著百年來的傳奇大事。

初晨的四方大街兩旁已有街販擺攤,三三兩兩的行人走走停停,隨處可見客棧、飯館也開門迎客,含苞待放的櫻樹在紅磚綠瓦上像個害羞的小姑娘欲拒還迎。

西式商行與老舊錢莊比鄰,一台電聯車經過,兩旁的車子與馬匹還得讓著,倒是有一番衝突的風味。

火車嘟咚嘟咚滾動沉重輪軸配合著刺耳鳴笛聲進站,下車的人各色,有著筆挺西裝的貴家子弟、有著肅穆軍服的軍人、有著包臀旗袍的姑娘,引得過路人紛紛側目。

「山北嶺南天下奇,清河繞長平。燕樓李門鑑文墨,塵火靳宅生浮華,以商至傅行其德,長平三戶,名天下……長平我回來啦!」也不知是誰抑壓著喉間的興奮呢喃著,摸了摸頭頂上最新式的軟帽踏出歸家之路。

位於北邊的一座大戶大門懸著黑色金絲楠木落款「李府」二字匾額,兩門頑皮小石獅不畏歲月滄桑,玩著腳邊的彩球依舊挺立,兩側闊氣大紅柱象徵這戶桀傲不遜的心氣。

李門宅邸占地極廣,又分南北苑,進門兩側小竹林掩映,颯颯風聲與鵝軟石小徑相互呼應,迎面大堂二門四扇雕花精細,兩旁游廊九彎十八拐,曲境通幽處,樓閣高下,軒窗朱榍,九門十室環環相扣,東西廂房典雅精緻,院裡綠意繁花,假山流水潺潺不息,對盆翠柏與梧桐樹,八節繁生不絕。

長平鎮有三大家最為讓人津津樂道,分別為:靳、傅、李。

相傳三大家佇立長平鎮百年不屹,那淵源可得追溯到百年前,世世代代恩怨可不是一時就能解了的。說是一段剪不斷理還亂的孽緣,但其中似乎又有著一股奇妙的力量隱隱將三大家緊密連結在一起。

一串急促的腳步聲穿過李府宅邸彎曲的幽廊,踩過木板發出嘎嘎作響,驚起在清院裡戲耍的小麻雀兒拍翅離去,拐了好幾個彎,少女如疾風般的步伐在喚名「燕樓」的小書房前停下,她身著斜襟織金短袖口與綢緞羅裙勾有水仙的花繡襦裙,如瀑的黑髮絲用粉色髮帶扎了兩個垂肩的小辮子,顯得活潑可愛。

她喘了幾口氣,雙頰上有些急促過後的紅潤,整了整凌亂的衣衫,一手抱著一捲字畫,一手輕敲了幾下門,嗓音清脆,「二哥哥,你在嗎?」

門內毫無回應。

她不死心,又敲了一次門,「二哥哥,你在不?」

門內依舊毫無回應,少女撇嘴嘀咕了幾聲,俏皮之色進展眉間,抬腳就要踹門,而也在此時,燕樓小書房的門被裡頭的人打開,少女額頭被輕彈一下。

「啊!」少女摀著發紅的額頭埋怨地叫了一聲,「二哥哥,你在裡頭還不回應我。」

「讓妳不規矩。」那人勾著海棠色嘴唇,寵溺莞爾。

她口中的二哥哥正是李府大當家,年僅二十三的李驊沂。

他身材高挑消瘦,膚色是白皙如雪,單穿著一間淺杏色馬褂,立領至胸襟間繡繪一朵盛開的彼岸花,剪去舊式身體髮膚受之父母的長髮,一頭蓋額側旁分的新式髮型更顯氣爽溫儒,一雙眼狹長卻有如注入一汪深水,清澈中隱隱藏暗礁,挺鼻薄唇,即便站在人群中,一股不言而喻的翩然儒雅氣質彷彿是與生俱來的。

全長平鎮喊他李驊沂一聲李二爺,也就她敢沒大沒小愛喊二哥哥。

「都是可憐人兒。」當年姥姥摟著茫然失措的小女孩在懷中,精明一輩子的眸底是滿滿疼惜,「驊沂,這是彩兒,以後就住我們家了。」

他一夕間從李二郎轉變李二爺,爹娘屍首回來了,多少年過去仍不見大哥去向,而少女則是全家入獄家破人亡,獨留孤女一人。

都是可憐人兒,還說的真真沒錯呢。

深知李驊沂好脾氣,彩兒轉了轉古靈精怪的眼珠子,抱著懷中的字畫就登堂入室,全然不管她踏的是李府大當家才能進入的燕樓,「二哥哥,虧我還帶著好寶貝呢!」

燕樓堂內成五角型,兩側書櫃擺放滿整齊劃一的書冊,案桌前琥珀色珠簾搖動,連墨山水屏風氣勢恢弘,雕花窗台半遮半掩,一縷清風送入吹動放在案桌邊角上的一本書冊,顯然是李驊沂方才正在閱讀。

一銅胎琺瑯太平的瑞獸香爐在軟毯的冉冉燃香,說不出是什麼味兒,卻是好聞得很。

李驊沂眼底帶笑,闔起燕樓之門,滾動喉結,有些好奇,「喔?」嗓音如清水滑過,一如他人溫潤謙雅。

彩兒神秘兮兮的將懷中的字畫展開在案桌上,三尺長描畫國家山河的字畫印入眼簾,筆墨間瀟灑自如,連綿山巒起跌不定,一抹西山斜陽添筆點睛,山下人家人影斑駁,字畫小角落款:雲海山人。

「雲海山人?」他節股分明且修長的食指與中指合攏,指腹細細摩娑畫作,目光專注凝神。

彩兒屏氣凝神,心緒跟著他的指間滑動起起伏伏,卻忍不住得意道:「雲海山人當年家逢戰亂,畫作幾乎遺失,留下的可沒多……」

她話還未完,李驊沂抬起頭,眸底暗藏一抹篤定星光,「偽的。」

笑容剎那僵在嘴邊,彩兒瞪大雙眼一副不可置信,「那不可能的!二哥哥,你再看仔細一些,那畫攤老闆可是拍胸脯跟我保證過肯定是真品的,還不肯減價,花了我好大把錢的……」看著李驊沂唇畔含著清淺笑意,她聲音愈發虛。

李驊沂是誰?如鷹掠的精準目光、能辯出真假的絕對觸感,任何贗品都逃不出他的手掌心,從他口中說出真偽是絕對不會錯的,李家人驕傲的天賦。

委屈的淚水在眼眶中打轉,她鼓著嘴忿忿地說:「氣死我了!就知道不該信都城來的騙子!下次再見著,我肯定踹了那攤子!把那騙子揍得鼻青臉腫!」許是太氣了,她雙頰發紅,格外像兩顆小蘋果。

聽著她這孩子氣的話,李驊沂失笑,那笑裡是提早到來的三月春風,暖的沁人心脾,他伸手在彩兒的額頭上又是小小一彈,力度拿捏得恰到好處,柔和道:「那不好,會傷著自己,妳別動手,我派幾個人去就行了。」

有一種人,即是站在人群中,都能感覺到他的目光始終追逐著妳,好似他眸光裡的世界全給了一人,再容不下一粒沙。

那是最安心、最無憂、最靜謐的所在。

對於他的提議,彩兒不領情,高舉著小拳頭不滿地說:「不!我要自己動手才能解我心頭之恨。」

「好,都依妳便是。」李驊沂寵溺笑。

此時,燕樓的門被敲響兩聲「叩」「叩」,門外傳來年輕男子的沙啞聲音,「二爺。」

「一大早的,李仲哥哥能有什麼事呀?」彩兒不禁疑惑的問。

李仲為李門的小旁族子弟,百年來皆跟隨在主事大當家旁做事,任管事一職,一代接一代可謂盡心盡力。

李驊沂向前打開門,見李仲站姿挺拔在前,一身紫黑短袖袍襯得身材魁武又結實,腳蹬新式長筒靴,顯得幹練精明,剛毅的臉上有些侷促猶豫。

「何事?」

「二爺……三爺回來了。」李仲臉色凝重。

彩兒雙眸一亮,有如流星劃過,興奮的蹦跳,「阿堯回來了?那太好了!」語畢,一溜煙就往大廳跑過去,不見人影。

李長堯回來長平竟未曾派人書信予他?

相較彩兒的雀躍欣喜,李驊沂眸底閃過一瞬深沉的片光,將所有喜怒哀樂鎖進心底最幽處,不叫人窺視分毫。

很多人說李家二爺是雍容謙雅,此刻眼前的男人分明嘴角勾著一抹溫和的笑,可李仲卻是打從心底豎立起敬畏之心,他這個主子可是十歲即扛起李大當家的人,論年少當家的,也就靳家晟爺也相比一二。

「三爺……是被人抬著回來的。」

燕樓旁荷池裡白赤鯉魚翻身躍水,幾番漣漪陣陣,也即將掀起一場長平的波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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