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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OT 閃亮星─肆夕耽美稿件大募集

棋魂 - 目光所在之處

      自從六月底在臺北進行過王座戰第一二局後,塔矢就變得異常忙碌,起初進藤沒什麼感覺,因為自己的棋賽、指導棋、大盤解說、研究會,以及大大小小的推廣活動多如牛毛,以至於他完全沒有意識到除了每個月固定會造訪的塔矢研究會,和和谷研究會上會各看見一次塔矢之外,就只剩下手機郵件的往來,和極少數的電話對話了。

      隨著生日逼近打算找男朋友許願,進藤才赫然驚覺此現象已維持許久,那瞬間他以為自己要被甩了,為此感到非常憂心,畢竟當初可以說是千方百計追求來的感情嘛。不過現在到底是怎麼回事?

      躺在床上全身沐浴在藍調月光中的進藤,隨著翻身,目光移動到月華邊緣外收整在角落的棋盤。

      對著那處發愣了會,他取過放在床邊的手機,拇指靈活的在按鍵上游移。情況實在是太不明了,塔矢和他說話時很正常,檢討棋局也吵得很正常,比賽的棋譜狀況也很正常,甚至偶爾在棋院遇到也會避著他人耳目勉強跟他牽牽手,接個吻什麼的,可就是棋賽以外的日子都不見人影……想著進藤又更不明白了。

      他傳了信件給和谷,在這種靠近半夜的時間點。

      和谷,你最近有沒有覺得塔矢怪怪的?

      十秒後收到回信。

      沒有!你這時候跑來問我塔矢的事,是欠揍嗎!

      進藤在字裡行間完全感受到和谷義高的怒氣,遂不再回傳,轉而詢問下一位。

      伊角,你最近有沒有覺得塔矢怪怪的?

      伊角跟塔矢一樣,手機的使用頻率不是很高,進藤等了幾秒,思緒又繞啊繞的——要說奇怪,在臺北的最後一天塔矢是真的有些特別。

      王座戰第二局結束後他們難得沒有馬上覆盤,身在異國的進藤在卸下比賽重擔後,徹底化身為好動的國小孩童,跟飯店櫃檯索取了旅遊景點資訊跟交通食宿資訊兩本小冊子,趁夜安排了一個簡便的行程,隔天起了個大早去敲塔矢的房門。

      塔矢穿著淺米色睡衣來開門,那瞬間進藤確實看見塔矢臉上吃驚的表情,他憋著笑揉揉鼻子——來臺灣後潮濕的氣候讓進藤的鼻子一直不是很舒服,「早啊,塔矢,咳,亮。」

      亮的表情立即寫上彆扭,他一把將進藤扯進房間,一面關上門說,「進藤你又在搞什麼了?」

      「不行,你這樣不行,比賽不都結束了,今天是假日你得換個稱呼。」進藤的笑容張揚,跨近一步將亮逼在牆邊,兩人身高相仿,就像他們的棋局一樣,直到過了青春期都沒有誰壓倒誰的單純獲勝。

      「進藤。」亮換了個語調,就像他來邀請進藤去參加研究會那樣,一種較為平緩的聲調。

      「嗯?」進藤上身前傾,距離一下進到可以清楚感受到彼此呼吸的熱度。

      「你不要太過分。」亮撇過頭想側身躲開這種窘境,反倒被進藤一把抓住吻了上去。

      「唔!」亮驚呼,讓原本只想偷個吻的進藤順勢闖入,舌尖就這麼纏上去,一雙手也跟著不規矩起來,從衣襬鑽入撫摸亮剛從被窩脫離還熱烘烘的體溫。

      帶著薄繭的指腹一接觸到肌膚,亮的掙扎變得微弱,交接的唇舌卻動作相反的變得投入。無論是交纏的舌,融合為一塊的呼吸,還是手心下的觸感,都讓進藤想更加投入——可,不行,他來這還有其他目的,而且亮的容忍值估計也到極限了。

      放任渴望在流連個幾秒,進藤乾脆地放開了亮,往後一退進藤果不其然看見了亮已經舉在半空的拳頭,現在倒是紅著臉用手背抹掉被濡濕的唇。

      「你給我站在這不要動,再亂來我就把你趕出房間,今天自己出去!」亮抬起另一隻不知何時藏起的手,那兩張寫著今日約會計畫的旅遊小冊子已然落入被邀約人手裡。

      「耶?」進藤下意識檢查,確定那真的是他的東西後錯愕的大笑。「你真的很不——啊,算了,你快去廁所,我在外面乖乖等你就是了。」

      亮狠狠瞪了進藤一眼,將本子還回去,快步閃進浴室,上鎖拉窗簾,完全沒給任何機會。

      待裡頭水聲響起,進藤摸到浴室門邊,門板坐下靠著,「亮。」

      「什麼事?」聲音有些含糊不清。

      進藤攤開摺本,「我有兩個方案,一個是早餐吃永和豆漿,然後去附近的棋院和小朋友下盤指導棋到下午,接著去逛逛淡水老街。另一個是去附近的棋會所——我好不容易才問到最近的一間跟最大的一間,下一整天的圍棋。」再把本子摺好,「好,你要選哪一個?」

      一時間房間寂靜無聲,在門外的進藤不知道廁所裡的亮被兩個選項給難住。性格向來說風是風的進藤離開了棋盤就沒多少定性,亮才猶豫個三秒,正準備要給答案,門外的人就追問「想好了沒」,亮又氣又想笑,硬是等到漱盡了嘴裡的泡沫,才開門想回應,一顆特別燦亮的腦袋就這樣摔了進來。

      進藤躺在地上嘻皮笑臉,「唷,早安。」

      雖然很沒禮貌,亮還是抬高了腿,一腳跨過橫躺在地上沒規沒舉卻是他男朋友的傢伙。

      「光,就第一個方案就好。」亮心底明白,對於一個下一整天圍棋連續一個月都不會感到疲勞的人來說,第二個選項絕對是光最大的溫柔,那麼不對此回應,豈不太過分了些,「謝謝。」

      光方坐起身撥整好一頭亂髮,眼前的景象竟是如此的令人難忘。

      站在床邊的亮被窗外透析而入的光照得瑩白燦亮,側過頭來笑瞇的一雙眼和微陷的嘴角恍如夢境般的美麗。

      手機突兀的震動拉回了進藤神遊的思緒,伊角回了信件,在這種深夜裡顯得義氣十足。

      沒有。你們最近吵架了嗎?

      進藤又翻了個身面對窗外。哪那麼容易吵架,不過看樣子你也不知道,抱歉打擾你睡覺,謝謝你。

      不客氣。

      要說沒那麼容易,其實吵架對他們來講家常便飯,不過隔著棋盤的架通常沒有隔夜仇,棋盤以外的架倒是……

      應該也不是那個原因吧。進藤在床上翻滾了幾圈,躺正,轉而尋找下一位受害者,蘆原。

      蘆原先生,你最近有覺得塔矢怪怪的嗎?

      這一天塔矢一共出現過兩次堪稱難得的表情。第一次在早晨的飯店房間,第二次是在他們逛完淡水吃晚餐的時候。

      來到臺北的這幾天天空總飄著雨,淅淅瀝瀝地竟也透出一股寧靜的氛圍來。他們剛到淡水那會人潮還不多,雨也一直下,打著傘漫步至淡水老街的尾端,雨忽然就停了,沿著河口望出去,沉重的水雲們像是被大海沖開一般,裂出了一道開口,雲岸兩側染上了紅霞。

      海的氣味包裹住倚靠在欄杆上的兩人,沖淡了連日陰雨的黯淡,亮眺望著對岸八里起伏的稜線,在幼童大笑奔跑過去的聲音中轉頭看向不知何時起盯著他看,笑得像臉上有顆太陽的光。

      亮回以微笑,下一秒快門聲響,自己的臉被定格在光手機裡,他說,「我去找個路人幫我們拍照。」然後像隻調皮的黃金獵犬在路邊攔了位帶著孩子的年輕爸爸,隨後又蹦蹦跳跳地回來親暱地摟住他的肩膀,比著YA的手勢,甚至要他也一起跟進。亮瞄了眼光的手,停在相對位置上,在對方倒數按下快門前略微偏頭靠近了光,留下一張難得的親密照。

      離開情人橋往回走,光發現巷子裡開了間拉麵店,由於某人對拉麵的喜愛,晚餐便隨性定下了。來到臺灣的五天裡,兩個自由天六餐中就有兩頓是拉麵,遠比在國內時頻率還要高。

      等待過程中,光再度拿出手機,邊將椅子挪得更靠近亮。手機幾乎放在兩人中間,螢幕上是剛剛路人幫忙拍的合照,淡藍色的天空和橘紅色的彩雲是整張照片的……主角?

      「耶?搞什麼?」光手指在上面滑動,「怎麼每張都這樣?」

      「我看看。」亮接過手機,從第一張開始往下滑。人物佔畫面的比例極少,從只有肩膀以上到天空,一路到腰際,最後一張——「光,你看這張。」

      「嗯?」光氣惱地湊過頭看,前面一串令人生氣的照片都糊得像他國小美術課的水彩畫,敢情這位爸爸是把相機當作攝影一路拍——但是最後一張他拉近了鏡頭,就那麼剛好把亮微傾靠過來時眨眼的剎那拍得像是笑瞇了眼。「哇!這張太棒了!」

      說著光拿回手機,動手就將這張照片設為亮的來電圖片。「嘿嘿,這張真好看,我寄給你。」

      亮眼睜睜看著照片被設定好,下一瞬手機震動,夾帶照片的信件已然待在收件夾裡,「你原本拿哪張照片當來電圖片?」

      誰知問句一出光支支吾吾,一雙橄欖瞳轉哪轉的,彷彿虧心做錯事的小孩抓著頭髮想蒙混過去。

      「進藤光,」亮壓低嗓子,「你到底還拍了什麼?」

      光嚇得差點就要從椅子上跳起來,連忙擺手,「不不不,沒什麼,都很正常,手機裡沒有不能見人的照片!」

      這反應反倒讓亮感到更加懷疑,可仔細想想,兩人認識至今也沒拍過幾次照片,想來手機裡確實也沒能有什麼,「算了——」

      「打擾,上菜。」光點的薄鹽拉麵和亮的鯖魚定食同時上桌,閑散了一下午的兩人打住了方才可能會引發新一輪口角的話題,雙雙合掌。

      「我開動了!」

      「我開動了。」

      說著亮便將鹽烤鯖魚推到兩人中間。

      「謝啦。」光夾了口魚後,開始認真地品嘗他的拉麵。他先喝口湯,悉數嚥下後迫不急待夾起一筷子麵吃進嘴裡,咀嚼中舉箸的手朝亮筆了大拇指,「好吃!」光又夾起一口麵,西哩呼嚕的吃掉了近半碗。

      亮捧著飯碗觀察男友大快朵頤的滿足樣,「真想不透你怎麼這麼愛拉麵。」

      光吞下口中的麵,「就很好吃啊,又很方便,有湯有料,更重要的是裡面包含的活力。」

      「活力?」

      光點頭,下巴點點站在廚房裡揮汗如雨的師傅,熱情的招呼每位進來的客人。「我覺得一個碗裡可以吃到這麼多的東西是件很棒的事,簡單又明瞭。」

      「原來如此。」亮眺望前方師傅手上的動作,臉上專注的神情,不時發出的吆喝聲,又看了看一口吃掉一片叉燒,露出滿足笑容的側臉,「光,分我一點?」

      「耶?」光一愣,彷彿自己剛才聽到的內容出了錯般。

      「我說,分我一點。」亮的視線隨著話落進碗裡。

      「喏。」光索性把整碗麵放在亮前方,左手拄著腦袋,右手夾了一塊魚,津津有味地看著亮品嘗起拉麵。

      亮向來神色淡漠,可認真起來時眉目間總閃耀著令人震撼而嚮往的光芒,這樣的神態明明在每個對圍棋熱愛的人臉上隨處可見,卻只有亮特別的吸引他,讓他一直追逐下去,讓他一直期望對方眼裡時時有他。

      不過這會亮的模樣有些奇妙,思考棋路時食指抵著唇邊的小動作都出現了,兩眼似是看著麵又好像不是,光心底升起一點不安,他該不會是要——

      「不能否認師傅對料理的熱忱,可是這碗沒有你常去的那間好吃,麵有點太軟了,我不太喜歡這樣的口感。」還真的一本正經的評論起來了啊。

      「是有點軟,可是味道不差啊。」眼見亮一臉堅持自己沒錯的模樣,光忍不住說:「不然你煮給我吃!」

      此話一出,光以為亮會立即反駁,而亮卻反倒認真思索起來,這會光臉上表情千變萬化,等來一句「可以試試看」。

      「啊!該不會就是這個!」進藤猛然坐起身,打開手機細細端詳那日拍攝到的每個瞬間,最後停在拍了滿桌空碗碟子的照片上,「不太可能吧……那傢伙雖然會煮飯,可是做拉麵耶……那時候的表情那麼認真,這個認真的傢伙搞不好真的在做拉麵……」

      帶著秋天味道的涼風捲起了窗簾,進藤盤腿環胸不停的自言自語,「這都兩個多月過去了,學做一碗拉麵哪可能花這麼多的時間,所以應該不會是這樣子吧……」

      進藤曾經請教過美津子如何製作拉麵,麵可以買現成的,最簡單的湯也可以加些調味料弄得很像一回事,製作叉燒除了鍋裡噴濺起來的油花外,不過就是把線纏一纏扔下去滷,再大不了就直接整塊切片,這前前後後也才花他二天時間而已,哪裡需要這麼多的時間?

      所以絕對不是這個。

      那這樣究竟還有什麼不尋常的地方啊。進藤苦惱的亂撥頭髮,盯著手機桌面的日期一臉愁苦。

      「啊,不管了!」打開信箱編寫郵件。星期四對局完我們來約會!

      雖然從小到大沒什麼過生日的概念,但生日要跟重要的人一起過這倒是一定的,沒道理有了交往對象還要孤單過生日吧!

      幾乎是發送成功地當下,一封回信擦著身來。小亮最近很正常。這樣一封超級簡短的郵件和平常蘆原的形象大相逕庭,作為被棋界讚譽的雙子星之一,進藤開始發揮他強大的推理能力,從這十一個字裡嗅出了可疑的味道。

      他腦子裡閃過塔矢曾經說過的一句話:蘆原先生很會做菜。

      正準備再發信追問蘆原,手機又收到一封郵件。不行,明天吧,來我家。發信人:塔矢亮。

      ●○●○●○

      進藤懷著期待雀躍的心前往塔矢家。

      每年的生日,塔矢贈予他的禮物都是一盤氣勢猶如頭銜戰的棋局。從有記憶以來圍棋佔據了塔矢幾乎全部的人生,其實直說全部也無錯,雖然談吐看似進退有得,可更多時候能從言行舉止間窺探出塔矢性格上的驕傲與銳利。

      入段頒獎典禮上,進藤無處可避的吃到了這樣的滋味,這個挑釁奠定了他們直至現在的相處模式。

      現在時間早上九點四十,一般對局是十點,按往年慣例這局會下到晚上,不過那是往年,去年中起他們之間的關係不同以往,再加上塔矢這幾個月行跡詭異,進藤突然期待昨夜否定的猜測有多少機率成真的可能性,步伐登時雀躍。

      叮咚。進藤按下電鈴,整整夾克外套,再拉拉T恤下襬,最後裝模作樣的清了清喉嚨。不一會腳步聲由遠而近,門由內拉開。

      大門內那個叫塔矢亮,留著一頭束起馬尾仍髮長過肩的妹妹頭造型,在休假日依然穿著襯衫筆挺長褲的人,是他進藤光交往未滿一年的男朋友。

      「唷,早安。塔矢老師還沒回來吧?」進藤大剌剌咧嘴著笑,果然看見這個對手兼男友的傢伙就是能令人心情愉悅。

      「早安,沒想到你還是早上就來了。還沒,現在應該在安西。」塔矢退開一步讓進藤進來,重新將大門關上落鎖的瞬間,進藤雙臂一張從後腰摟抱上來。「你這是在幹嘛,放手。」

      「撒嬌啊,我已經很久沒看到你了耶。」說著進藤又收緊手臂,手掌甚至貼在塔矢腰側三分調情七分搗蛋的亂摸。

      塔矢抓住那兩隻造次的手,「你要一直站在這裡說話嗎?」去年初還一臉憂鬱沉穩,隨著交往的時間長度增加,進藤好像又回到以前長不大的賴皮樣。

      「當然不要。來,轉身,朝屋內出發!」進藤手腳並用將塔矢轉了個向,一副在玩老鷹捉小雞的姿態死不鬆手。

      塔矢紮穩腳步,硬是不如進藤的願,「進藤光,不要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麼,如果你堅持要這樣進屋,那就沒收禮物了。」

      「耶?怎麼這樣,太奸詐了你!」進藤一秒鬆手,往前一跨改為搭肩,「這樣可以吧……都要滿一年了,你真明白什麼叫情趣嗎?」

      塔矢沈默和進藤並著肩進屋,彎腰拿出客用的拖鞋順道擺脫進藤的肢體碰觸,「我是不懂什麼叫情趣,但我知道如果不是你,沒有人可以這樣碰我。」

      進藤愣怔,正滿腦子的懊悔自己幹嘛這麼討皮癢,甚至思索起該如何讓塔矢消氣的瞬間,一段突如其來的發言立即讓懊惱化為得意,「如果不是你,沒有人可以」短短十字令他樂不可支地親了下塔矢的嘴唇,然後一面嘿嘿笑,一面趁對方被突襲停格牽起有著同樣手感的手一路進了起居室。

      「進藤。」塔矢在踏入起居室後低喚了聲,「你喜歡現在的生活嗎?」

      「當然啊,有你,有和谷伊角,有大家還有圍棋,怎麼會討厭呢?而且啊,因為有你可以跟我拌嘴討論鑽研棋路,輸棋遭遇的挫折與磨難就好像變得微不足道了呢。」進藤好似讀懂塔矢問句後的內容,用著柔和的表情輕快的語氣,握緊了那和他一起下棋的手。

      「嗯,我也很滿意現在的生活。」那張萬年沉穩俊逸的臉緩緩露出笑意,收緊手心,塔矢抬眼望進進藤期待炯亮的,猶如沉穩的祖母綠雙眼。「你早餐幾點吃的?」

      塔矢話鋒一轉,本來心裡滿漲的情緒有種不知該往何處去的錯愕,仍做出了回應,「七點半左右,早上去晨跑了……」說著竟有些不自在,「你問這個幹嘛?」

      「那你餓嗎?快十點了。」塔矢語氣中似乎在盤算著什麼。

      「……餓。」進藤踟躕了會,不自在的揉揉後頸,脫掉夾克隨手堆在一旁,只是他正直的男友完全沒接收到釋放出的訊息,自顧自的說:「那你這邊等,我去弄吃的。」塔矢壓著進藤坐下,轉身就要進廚房,這會進藤才後知後覺的嗅到了一股可以稱為愉快的氣味。

      「我的禮物嗎?」他揚起頸子問,金色的瀏海像光瀑落在額際兩側。

      只見側過身的塔矢眨了眨眼,忽然跨步俯身效仿了進藤方才的動作,柔軟的觸感遠去,「是其中一項。」

      「耶!」進藤高舉雙手歡呼,身體順勢往後倒,感覺耳根熱熱的心跳快了好幾拍。

      要是有辦法拍下亮方才的笑容就好了。進藤在一片漆黑中如此想著。

      他捂著眼壓抑突然太過亢奮的情緒,反倒讓聽覺與嗅覺變得更加敏銳——不知從何起進藤能在人群中辨識出亮的呼吸聲和頻率,就像辨識出一個人的腳步聲,一個人身上獨有的氣味與特質一樣,進藤能分辨的更細。每個狀態的亮有著不同的呼吸節奏,就像剛剛他主動親吻時稍快而不平的呼吸,而現在套上圍裙,綁好繫帶,點瓦斯爐一連串動作後,深吸了口氣開始動作。

      鼓譟的心跳逐漸規律,進藤鬆開手,側躺凝視著那腰上繫了一個漂亮蝴蝶結的專注背影,伸手掀開流理檯上的布巾,捧起一團米白色的——麵團?

      進藤翻身手腳並用地爬到廚房門口拉長著脖子看,在亮把滾成均勻圓柱狀的麵團兩端向左右拉起,而後重重一甩在檯面上的瞬間,他驚訝的嘴都開了。

      搞、搞什麼啊?

      只見亮不甚俐落的重複幾次反覆拉開的動作後,一團新鮮出爐的手工麵被扔進了滾沸的鍋裡,蒸得進藤的視線都起了水霧。然而這還沒結束,亮從靜置在一旁的小鍋子中夾出了滷好的肉塊,他持刀的手動作不如美津子的快而利落,卻無比專注慎重,那頭不知何時越來越長的烏亮長髮在動作間晃動,沾上了後頸的汗珠。

      檯前的窗戶透進橙亮的光,點著火的大鐵鍋冒出洶湧的水氣,豬骨析出的香氣,醬油的豆香,胡椒的辛味,把這些要素全部匯聚到一只碗內,麵、湯、筍絲、糖心蛋、叉燒肉,最後撒上一把青蔥。進藤注視著這些,在亮端起碗回過身詫異的表情中迅速坐到桌前。

      那碗豐盛到有些超出意料的麵被輕巧的放置在進藤面前,想想幾個月前他怎麼和亮解釋自己是如何喜歡拉麵——豐盛的配料、傾注心血的烹調、期待人們幸福的食用——亮把當時專心的傾聽,轉化為時間的累積學習。

      進藤仰望著製作的那人褪下圍裙,如未曾離開般地坐進另一邊桌沿前,汗水爬滿他的鼻頭,額際,沿著鬢角滑落至衣領,整個脖子鎖骨都透著薄薄的光澤。

      「一直看我做什麼,快吃。」亮出言催促,進藤在他期待的注目下夾起麵大口吃進嘴裡,透過咀嚼熟悉的口感勾起回憶,這是當年兩人第一次對局後他帶著亮去吃的那間拉麵店的味道——不,不對,味道不太一樣,湯淡了點,卻也清爽了些,就好像那天亮應允交往時甘甜飽滿的滋味。

      進藤嚥淨口中的食物後並未再舉箸,他訝異的望著那個帶來驚喜的人身上。亮回望的眼裡閃耀著這些年來沒少見過的驕傲,直挺的背脊,淡然的表情裡藏著淺淺笑容,進藤登時垂下頭,撫著頸側的手透出全然的無措。

      這些竟然全是自己的。這刻他難以置信地想著,指尖都忍不住顫抖。

      「怎麼了,味道不好嗎?」亮問,曲起食指抵著唇沿,數秒後跪立起身,伸手舀了一匙湯來喝。「湯沒問題。」

      「亮。」他低著頭聲音有些怪異。

      「嗯?」準備起身去拿另一雙筷子,又聞進藤的聲音響起,坐了回來。

      「我昨天晚上有猜到『禮物』可能是什麼。」

      「正常啊,當時就說了要試試看。」亮掌心朝上伸過手,「筷子借我,我嘗一口看看是不是把麵煮太軟了。」

      進藤沒把筷子遞出,低著頭轉臉凝望男友那明顯好心情的臉,他感覺到自己的臉跟眼角都發了燙,「你這個人怎麼老是用這樣欺騙人的臉,專做讓人難忘的事呢,居然真的這麼認真的做了這一碗麵   ,你要我怎麼回應才好……」

      「什麼怎麼回應,只要你一直看著我在我身邊就好了,不再缺席任何一場對局。」亮淺淺一笑,自然而然地這麼說出口,「光,生日快樂——進藤光你做什麼!」

      木筷清脆響亮的撞擊在桌面,一支停在碗腳下,一支無聲落了地——進藤扯過亮伸出的手擁人入懷,橫跨著桌角的姿勢彆扭而尷尬,可亮就只因驚訝喝斥了聲後,任由進藤鼓脹著瘋狂的心跳一再收緊著臂膀。

      進藤頭埋在亮汗濕的頸側,頰邊的濕潤感分不清是什麼帶來的,「謝謝……你還在我身邊真是太好了。」,悶著的話語有些含糊,向來不太會用言語確切表達自己心意,除了擁抱和謝謝他已黔驢技窮。

      亮輕笑,「你打算要一直這樣抱著嗎?」行為卻相反的回應著光,溫暖的掌心貼在他的背脊上,這裡也可以感覺到心跳。

      就像一直能讀懂彼此行棋的思維,同時鬆手的兩人在光紅著眼眶氤氳搖晃的視線中吻上彼此。

      榻榻米的乾草氣息混合著亮身上的皂鹼香,相接的唇舌和裸露的頸子一樣潮濕,親吻中失了平衡的身體雙雙往旁一倒。兩人身軀相疊,情感慾望驅使光展開掠奪,嘴唇輾磨著亮的,彷彿溺水者探出了舌尖,貪婪地舔舐著每一寸角落,執意的挑逗加深亮的慾望。

      零距離的貼合還不夠,光單手托高亮的後頸,勾引出對方柔韌的舌,反覆舔弄、啃咬、吸吮,耳畔盡是亮濃重的鼻息,在忍耐不了的一聲嚶嚀間,轉而舔上方才目光一直沒能移開的頸側。微鹹的汗液在嘴裡擴散,光大口吞嚥著名為慾火的無形物,它們像零星火苗四處點燃,拼命的澆熄想冷靜的念頭,就在這時亮卻幹了火上加油的事——他的耳朵被扯住了。耳廓微疼,隨後一股濕潤感彌漫開來,亮向來冷靜的嗓音變得濕濕黏黏含糊而曖昧。

      「領子以上不能留下痕跡,明天還有對局,晚上也還有事……」

      這下光不滿的哼了哼,都什麼時候居然還記得這些,卻也沒真的留下什麼無法抹滅的證據,反倒是刻意舔吻亮耳後那塊細緻的肌膚,自那處舔了下來,將膚理的汗水吮去,留下自己的氣味。

      光滿意的感受亮又癢又難耐的顫抖,一遍不夠再來一遍,當他的舌尖劃過鎖骨,鑽舔著亮凹陷的鎖骨窩,身下人的體溫陡然攀升,反應也越來越激烈,直到受不了,亮一把推開了光的頭。

      「你脾氣怎麼那麼差,不過就是個提醒!」光俯撐在亮身上,底下抗議的人臉頰頸子耳朵紅成一片,單手長指覆蓋其上徹底以言行表達拒絕光再騷擾此處。

      光嘴上賠罪說著對不起,可手卻直達要塞在褲襠外磨蹭著拉下拉鏈,鑽入褲底一把捉住了精神奕奕的圓柱物體。

      「進藤、」亮霎時瞪大眼,即使已經被幫著撫慰過幾次,亮尚無法迅速淡然的接受,他撇開眼,聚焦在進藤寬闊的肩頭,指腹的紋路在特別敏感的處所摩娑。他暗暗調整呼吸,腰腹倏然一緊,褲頭被徹底解開了,只聽見光低笑了聲,然後一切都發生的太過迅速。

      光推開了桌子,整個人擠進他兩腿間,動手拉低褲頭,身子向下一縮,亮想阻止也來不及了。所有的聲音跟呼吸在霎那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異於手撫觸肌膚的滑潤悶滯感,和衝擊身心的驚人認知。

      亮想伸手推開光的腦袋,卻被握住動彈不得,光抬起蒼翠的眼,仰望著狡詐一笑,那張平時跟他爭執耍賴的嘴正含著他的器官深深一吸——

      「呃、」亮繃直了背,頹然倒躺在地,餘光裡光的身軀起伏,包裹著他肉莖的口腔隨著動作收縮,感知像是沉入水中陷溺在裡頭,水流拖著他一點一點的持續沉溺。

      之前光從未這樣做過,陌生而強烈的感受讓亮只能牢牢握住箝制他的手,仰著頸子大口喘息。

      光小心而大膽的舔弄著所愛之人,滿腦子希望帶給他更多的愉悅,如果亮能做到這種程度,那麼為了深刻的佔有這個人的一切,怎樣都無所謂。他伸長了手,探進衣衫底下,越過順滑纖瘦的腰腹,和歲月成長中點點增厚的胸膛,流連忘返的在亮的胸口搔畫些什麼。

      想要,好想要。光鬆口起身,抬手抹去溢出嘴角的液體,在亮迷惑的眼中跪立起身褪開褲頭,引著亮的手握住憤張勃立的陽物,當那隻手順著柱身滑動,光半瞇起的眼裡亮張著腿橫臥在地的樣貌極其誘人,那張多半時候溫雅的臉上清晰的浮現酣然滿足的笑意。

      唰——單手咬牙撕開潤滑液包裝的霎時,光彷彿聽見某樣東西斷裂的聲音——並不是只有亮特別不服輸,他自己也是。

      總是經不起對方的好整以暇,非得要激怒對方看見真實的樣貌,其實只是希望對方心裡一直惦記著自己,印記著自己而已……他聽見亮愉悅的輕笑聲消失在輾轉纏綿的親吻中,在他的手指觸碰到臀壑的凹陷時轉了個聲調。

      無論多麼輕憐的手法,無論滑潤的液體用了多少,被觸碰看不見的地方,都令亮難以釋懷的抬起手臂遮掩臉龐。他深深吐納,藉由呼吸及撫觸光的身體轉移足以淹沒大腦的無措,他知道自己現在是什麼模樣,同樣的神態當立於光的位置時能在對方臉上瞧見,他總是難為情又滿意的看著那樣的光,一遍又一遍的碾進深處,就如同光現在對他所做的一切……

      擴寬、輾壓,再拓寬、輾壓,慣用手的指頭一節一節推進,亮無聲掙扎的仰長頸子大口呼吸,繃直的肌理隱沒在衣領之下,光彷彿嗅到汗水蒸發間騰起的情慾,快速而兇猛的在額上累積、在鼻尖累積,最後在亮的襯衫暈出水漬。

      「嗯……」不確定是誰壓抑不了洩漏了呻吟,光抽手,戴上套子抵在入口處,彎身推開亮橫在眼前的手臂,望著那雙閃爍著薄薄水光的眼睛,「我進去了。」

      光如此宣告,直抵深處的徹底佔有,在搖晃顛簸的視線呼吸裡宣洩獲得的感動和言語無法說明的一切。

      能遇到亮太好了,能和亮成為對手,成為情人,真的都太好了。滿腦子只剩下這樣單薄,這樣濃郁的念頭。

      由於明天還有對局,光相當克制的拉長了這僅有的一次放縱,即使如此兩人身上仍清晰可見「精彩戰況」,而所謂星星之火足以燎原,在此完全獲得證實,這一燒是兩處平原,一處山脊,就連峽谷間也未能逃過一劫。

      當情事告終,光抱過整包面紙在旁幫亮擦拭時,看見自己身上慘狀的亮,一邊用著慵懶低沉的誘人嗓音朝光吼著「進藤光你實在是太糟過了」,一邊扔出手邊沾了液體的面紙攻擊名喚進藤光的笨蛋。

      「啊,你不要亂丟啊,尤其是那坨——」

      事後的事後。晚間睡前。

      光硬是跟亮擠在同一床被裡,側躺拄著腦袋,「我跟你說,你以後一邊想著我做出來的拉麵只能給我吃,其他人都不准,塔矢老師一也一樣。」

      原先閉上的眼倏然睜開,「雖然起因是你,可這種要求也太莫名其妙了吧。」

      亮藉著僅有的微光,幽黯夜裡看見陡然浮現在光臉上的色澤,「不然你……不對,你自己吃也吃不出來啦,總之就是只有我能吃啦,笨蛋!」

      「你竟然又罵我笨蛋,進藤光你慘了!」不管現在還是明天的棋局,你都慘了,進藤光!

      ——太好了。亮深深擁抱住光的當下,腦中浮現與上午背光擁抱時同樣的感想。

      ——生日快樂,我這輩子最重要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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