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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OT 閃亮星─真月耽美稿件大募集

002 我的男朋友

      出了楼道门,领着她走到老楼东墙的墙根下,找到车子先给她开了副驾驶那边的门。

      一喜抱着猪钻了进去。

      平凡打了通电话才坐进车。

      一喜抱著猪不方便系安全带,他帮她系,从右肩到左胯,不可避免地碰触,暗颤。

      车启,行使在深夜的街道,两旁,路灯昏暖。

      车上,两人谁也没开口说过话。一喜靠椅子半合眼,懒懒模样,脸微微向车窗侧著,注视窗外飞逝的黑暗。

      兴许是沉默让平凡感到不自在,他扭开了音响——  

      喘息,急促的喘息……慵懒,低哑的女声在唱……

      夜好安静,狭窄的车子内,粗重的喘息……

      这两天怎么总是这种喘息声啊?一喜心里别扭,便也扭过脸,车子到了十字路口,灯光打在他握方向盘的手背上,清晰的手背脉络,线条僵硬紧绷,应该也是被这没完没了的喘息给撩的。

      一喜想若无其事,于是挪开视线,懒洋洋地望向窗外。车窗上,男人的影子忽隐忽现,就像冗长无变化的路途风景。她闭上眼睛,在低哑骚动的音乐中,堕入一种暧昧无力的昏昏欲睡。

      When   someone   fall   in   love,beg   him   a   kiss(爱上了你,求求你给我一个吻)——啜气,喘气,压抑於嗓子眼的难耐。

      Beg   him   for   a   touch(求求你给我一次抚摸)——绵长的呻吟。

      Beg   him   for   one   night(求求你给我一夜的爱)——长长的叹息……

     

      没羞没臊的呻吟之歌终于结束……一喜暗暗舒了口气。

      到了宠物医院,平凡停了车,把扣给她的安全带又解开了。在一路靡靡之音中被安全带紧紧拥抱的缠绵感没了,就像爱人的拥抱弃她而去。

      平凡的朋友笑容可掬地迎上,递了支烟给他,他摇头,温温而笑,“不能抽。”

      那朋友“哦”了一声,从一喜怀里接过花宝进诊室。

      诊断结果,遗传病,原发性癫痫。

      一喜对此毫无印象。当年爸爸送的礼物产崽后猝死。它产下的小礼物长大后跟一头健壮的小种猪配种后产下花宝妈后也死了,一喜始终认为它是害相思害死的,       而花宝妈的死亡比较离奇。在一喜十五岁那年,花妈被喜妈带出去散步,横过马路时突然发狂,活活被一辆渣土车撞死。

      花宝要输液,一喜在男人陪同下在外头等候。

      空旷细窄的走廊,她和他斜倚著长椅背。一喜伸脖子看了看正门上的挂锺,近凌晨三点,收回视线,有意无意扫了眼身旁的男人。

      他微闭着眼,正在假寐,姿态端正,面目正经。

      可一喜见识过他跟妈妈的性爱,那么狂野,还有车上的音乐,那么骚动,这个男人根本没那么规矩。人,不止只有一面。

      就如她,所有人都说她是个好女孩,安分做人,努力向上,可她有潜藏的欲望——她想得到很多很多的爱,情,甚至激情。以前悄悄想一下,不觉得十恶不赦,如今这个突然闯入她世界的男人,就像非自然力的物种,没有前奏后续,钻进了她的大脑,使她做了怪梦。

      眼下她困乏地缩在靠椅上,也睡了。梦里,是谁喊了她一声,她不愿醒,脸颊上皮肉和毛孔沉醉于暖意融融,骚动不安的灵魂得到平抚,正如一只狐狸,躺在深秋的原野,清幽的草香淡淡愉悦毛发。

      平凡委实君子,低头看著酣睡的女孩,柔柔软软一团,他唇角微弯了一下,没丁点不规矩。

     

      一喜二十岁生日,妈妈惯例穿了身旗袍,茶色,风情万种。她给一喜的生日礼物是可爱发夹,亲手给她戴上。端详女儿时她突然要哭出来似的,就急急地去找烟盒,抽出一根烟,跑到阳台上去吸。

      一喜从小听妈妈讲祖母和老祖母、太祖母们的老故事,都是有风情的女子,都是有悲剧的女子,妈妈总是说“阮家的女人生得好命不好,都是痴心给害的”,一喜总侥幸地在心底想,我生得不好命应该还好,我也不痴心。

      痴心害死人——伸头临白刃,痴心为绿珠——痴心,对某人某物的深深迷恋。妈妈的痴心沉湎於爸爸,而平凡,那个惊艳绝色的男人,只不过,温雅微笑的样子像爸爸,或者,为她洗红丝睡衣的他,和送红丝睡衣的爸爸,在某些时刻有某种契合感吧?

      一喜手里拿著小镜子,对镜摆弄发夹,镜子的边角照著妈妈的嘴唇,只能照到嘴唇,温柔惑人的笑在唇角展放。

      “平凡,孩子给我送了这个,说是四叶草标本,倒是不错。”

      平凡一如既往温和的笑,“万株三叶草里才出一株四叶的,找这个要费些功夫。”

      一喜笑了笑,“还好”。

      平凡送一喜的生日礼物,是一套外科手术刀七件套。

      平凡:“等你真正做外科医生上了手术台,再送一套激光刀。”

      一喜:“还好几年呢,我才大二,解剖课都还没开呢。”

      平凡笑:“那就几年后。”

      一喜和妈妈生日很近,每年都一起过。为了庆祝两个女人的生日,平凡安排了一场野餐。沿著一条近郊的河岸,铺了毯子,吃了点蛋糕和零食,三个人没什麽热络,淡淡悠闲地度过。

      回城的路上,一喜接了个陌生女孩打来的电话。她皱眉垂眼地听着,轻轻咬了咬下嘴唇,这是她思考状。最后她问清平凡大概几点进城,对着手机不冷不热说了句,“六点,元绿咖啡见。”

      阮惠贞有点不高兴,“谁呀?没什么要紧的就别去了,你杨姨送了三张牡丹亭票,恭王府的夜场,你陪我们一起去。”

      “妈,这个约我得去,再说,我对昆曲没兴趣,磨死个人。”

      譬如,周瑜送别诸葛亮,唱起:先生慢……拉开了长腔,台下的人就可以补一觉,梦一场赤壁,陡然惊醒,热血澎湃,继续听,兴许台上的周瑜还搁那唱呢:走——

      “陪您听了几次戏,我都被磨得没脾气了。”她随口补了一句,开始琢磨刚才的电话。

      这时,双手把著方向盘的平凡却换单手操控,空出的手摸著下巴,眼盯著前路,蛮深邃。

      他开了腔:“磨死人?呵,‘水磨调’那种水灵灵的磨,如果你学会享受那种被磨的感觉,就懂什麽叫纯粹的愉悦。那种细曲儿,拍儿慢,所以空间被拉长,曲调才能伸展曲折,一板三眼,一唱三叹,真正的精致。”

      阮惠贞的嘴角噙笑,她唯一的爱好就是听戏曲,她和平凡的相识相知中,戏,是红娘。

      他对古典文化的见解独到而深刻,谈吐间会令人从听觉视觉的肤浅表面,拉到更深的精神领域。

      他说过,对於当前戏曲界议题——川剧变脸和昆曲哪个能入围世界遗产名录?当时很多人猜测川剧拔得头筹。因为川剧变脸新奇热闹,老外更喜欢这新奇劲儿。但平凡说,“祖宗留下的这玩意儿,贵在哪儿呢?它不是杂技,不为让你心跳加速,也不是耍猴,不为满足异族人的好奇。它像个智者,守护着后代子孙,走得太快了,让你磨磨耐性,慢一点,再慢一点,感情贫乏了,告诉你什么叫婉转细腻,什么叫情调,什么叫情分……”

      这是个真正懂行的人,内心精致,守了二十年寡的阮慧珍,动了心。

      而一喜呢,也被他的“水磨调”磨出些别样情思,决定“享受享受”那水灵灵的磨人调。

     

      到家,她简单换洗,坐上公交车约六点左右到了元绿咖啡。

      靠窗有张桌子,女人支下巴看窗外,跟前放著一本疑难杂症有关的杂志。

      一喜走过去,“是你找我?”不慌不忙地坐到女生对面。

      女人装扮和气质看起来都挺open,眼睛像日本女侦探那样往你身上扫描。“我姓谢,叫我雨新好了。”

      一喜却打断她,“是李贺要你找我的?”

      “不是,是我好心来提点你些事。我跟李贺算是青梅竹马,初中开始交往,一起上高中和大学。刚入学不久,他就跟我分手和你好上了。当初我真是恨死你了。直到有一天——”

      谢雨欣停顿了一下,一脸同情,“他一个朋友告诉我说,李贺追你,是因为他跟朋友们打赌,不出半年就能把你搞上床。如果你不信,你可以听他亲口说。这样,你先回避,等他来了,我引开他视线,你就坐到他后面。”

      一喜觉得没这必要,但就此放过李贺,心里不甘。

      过了一会儿,李贺果然赴约,姓谢的指著窗外引开了李贺的视线。一喜绕了个小弯,坐到他背对的座位。

      “我给你找了有关鱼鳞病的杂志,你看看。”谢雨新举起杂志。

      李贺百无聊赖的调调,“不嫌恶心。

      “所以说嘛,别玩了,也别再搭理她了。”

      “凭什么呀,我供她半年跟供姑奶奶一样,她不早跟我说,到了节骨眼给我碰这操蛋事,我跟她没完。”

      “那你打算怎么办?”

      “找些偏方给她治好,完了狠狠操她三天三夜。”

      这时,谁也没注意到一位赏心悦目的顾客光临此店,挑了背对谢雨新的座位坐下。这人刚巧听到李贺骂骂咧咧说“操她三天三夜”的话,唇边,一个弧度。什麽叫微微一笑就倾城?点单服务女生的脸腾地红了。

      一喜沉静地听着李贺说操自己三天三夜的话,低头看了看自己穿著——一条稀松平常的连身裙,不过款式很应场。

      她起身,来到背後的一对男女桌旁。

      李贺猛抬头,看见一喜,静静的眸子,静静的凝视,看著他就如看著陌生人一样。

      他慌了。手却被一喜牵起,同时,一喜的腿抬高了些,他就摸到了她的腿根,光滑之极。

      “恶心吗?”一喜一脸认真。

      李贺整个人看起来呆呆的。

      一喜冷冷地收腿,整理裙摆,“你的手,不,你的整个人,比鱼鳞病更恶心。”

      一喜是气坏了,让这恶心的混蛋摸过大腿,见他悔青肠子的德行多少有些解气,但自己也蛮后悔,干嘛让这混蛋摸自己大腿啊。她不想纠缠下去,转身要离开,李贺却捉住她的手。此时,背对谢雨新的帅哥起身,望过来,见到李贺便露出讶色:“哎,先生是你啊?”

      “你谁呀你?”李贺不耐烦。

      他客客气气地一笑,大度而自然,“你的检查报告出来了,如果方便,明天到医院来找我。”

      李贺更不耐烦,“找什么找,瞎了狗眼吧你,我好好的,检查啥呀。”

      那人恍然状,好脾气地道:“抱歉,不该在两位美女面前提这种检查……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接连几个不好意思後,他欠了欠身,“那麽,请尽快去找我,这病越拖越麻烦。”

      一喜傻楞楞地看著男医师,迷糊了。怎麽会是平凡?他不是正在陪妈妈的吗?再说,他是大学讲师来著,怎麽就摇身一变成了医生?还,还,装作不认识我似的。就这样,走了?

      一喜要追过去,可李贺死活不放手。这时,谢雨新却追著平凡去了,一喜急死了,满脑袋问号,不问出来能好受?可是死李贺纠缠不休,说着一堆狗屁不通的解释。

      谢雨新去而复返,来势汹汹地甩了李贺一巴掌,“你他妈的感染艾滋病还到处乱搞——你要害死我,害死我!”

      一喜趁机溜了,倒没什么幸灾乐祸,只是满心疑惑,这场闹剧,到底怎麽回事?

      到家,平凡正给妈妈端水,她扯住人家袖子就往外拉,“出来下,出来下。”

      客厅里,她还抓著他的袖子不放,“你怎么知道李贺感染艾滋?是不是你胡咧?”

      平凡还是那副温和笑脸,“他是不是又胡闹了?真不该让他去。”

      “他?什麽他?”

      “是这样,你在车里接电话後脸色不对,我怕你有什麽差池,打算过去照应你,结果你妈突然喊头痛,我得陪着,就让我弟替我去了。”

      一喜不信,“什么呀,明明就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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