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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海葬歌 楔子 亡

你可曾聽過海妖的歌聲?

海妖,居住於深海的非人,型態與人魚相似,同樣是半人半魚,卻又不完全相同。相傳他們是護衛海洋的戰士,身上有著「歌落絲之紋」——海妖的象徵、水之靈「蓮恩帕」賦予的戰士印記。不允許任何人擾亂海洋的寧靜。除此之外,他們的魔力遠比人魚高深、攻擊性較強,模樣……也妖媚許多。

但,這兩大族最大的差異卻不在外表。

「若說人魚的歌唱是唱出了大海的『溫柔』,那麼海妖的歌聲便是唱出了大海的『殘暴』」

這樣的說法不知何時開始廣泛流傳,幾乎成為航行者們介紹兩族的最佳講解。

為什麼?那些被弄沉的船隻殘骸就是答案。

就像冰雪精靈的混血種所產生的分歧一樣,繼承攻擊之力的被稱為冰精靈;繼承治癒與創造之力的被稱為雪精靈,同為海洋的子民,凶悍的海妖行事風格卻和溫和的人魚大相徑庭。

儘管雙方差異甚大,不過他們之間仍然存有共通點,就像許多具有魔力的非人一樣,他們也擁有化為人類型態的能力,因此在眾多非人混血當中,海妖的混血種也佔了一份位置。

一般來講,海妖混血種出生時以人類型態居多,一直到成年以前都不怎麼會展露非人的力量,然而一旦出現覺醒徵兆或是出現海妖的特徵,他們將無法在人類社會中立足。

畢竟海妖可是大海之民當中最令人忌諱的存在。

◈   ◈   ◈   ◈   ◈

她往下墜落。   風聲在耳邊呼嘯而過,夜晚的天空離自己越來越遠,最後一陣劇痛在背後爆發開來,水花在周圍綻放,冰冷的深藍逐漸包覆住被繩索綑綁的身軀,她不斷下沉。看著一顆顆透明的泡沫往上飛揚,到達水面、然後再度融為汪洋的一部份。

真是詭異的對比,那些水晶般的晶瑩飄浮飛升,隨後破滅;她則一點點向下沉沒,直至看不見光亮、而後腐朽。

好黑。

好冷。

好痛。

她呼吸不到空氣!

從來沒有體會過的恐懼像是發狂的野獸般在心中亂竄,將所有冷靜全破壞殆盡,除了對逃脫的渴望以外什麼也無法思考。然而,絕望的困境向來不是你想逃,就能夠逃開。

也許是因為死亡的接近,她的眼前竟開始浮現往日的回憶。

從小她就覺得自己有哪裡不對勁。

說「覺得」似乎不太對,正確來講應該是「知道」才對。

她很喜歡游泳,不是普通喜歡,是那種一天不游就渾身不對勁的喜歡。彷彿與生俱來的本能,深入骨血、無法割捨。朋友們說當她在湖中游動時,就好像水草隨著波流擺動,優美而輕盈。

她不喜歡炎熱的天氣,每當出大太陽時候她就會跑去湖裡泡著。並不是不喜歡陽光,只是不喜歡長期待在太陽下,更不喜歡乾燥。

雖然一開始都覺得有點奇怪,但也只歸咎於性格或體質所致,畢竟比她還奇怪的人、事、物多的是,一個喜歡泡水的女孩也算不上奇景,大家都習慣了。她也就這麼過著平淡卻幸福的生活直到今日。

像個普通的女孩玩耍、成長,遇到命中注定的那個人……戀愛,一直到十七歲那天,都是如此。

在她的未婚夫背叛以前,一切都是那麼的美好。

那一天是她的生日,溫柔的未婚夫帶著她來到他的私人別墅,要她單獨留在那,說是要給她一個驚喜。她毫不懷疑,乖乖的待在屋裡等待,只是過了好久,從黃昏到黑夜來臨,未婚夫卻一直沒出現,她感到奇怪,便離開屋子去找他。

那時的她,並不知道這個決定將會為她帶來多少痛苦與悔恨……

她四處尋找,走遍別墅周圍,一直到那個浪花拍打的懸崖。

「……討厭……不要嘛…」

樹林中隱約傳出斷續的嬉笑怒罵,一男一女。似乎是情侶吧。

不,是「真的是」情侶呢。

溫柔的未婚夫深情的擁抱著另一個陌生的女子,眼中甜蜜的笑意是那麼真切,比與她相處的任何時候都還要熾熱。

她看見他親吻懷中的女人,雙臂緊箍,彷彿永遠都不願放開。

她聽見他溫柔的低語,訴說著對那個人的愛意,像是最真實的誓言,至死不渝。

她聽見那個男人說他一點也不愛自己,之所以訂婚只是因為他的母親喜歡她,為了討好母親,順利繼承家主的位置而答應。所有的深情、所有的甜言蜜語都只是為了欺騙她,不讓她向母親告狀所演出的戲。

轟的一聲,腦中好像有什麼炸開了,不停哭喊,尖叫著要自己離開,別再繼續聽下去。

但是她的腳就像生了根一樣動彈不得,那兩人緊緊相倚的畫面是如此的溫馨,對比此時她心中的冰冷,看來是那麼諷刺。

想要哭泣,卻一滴淚也流不出。喉嚨乾澀,彷彿被人緊緊掐住似的,阻隔所有氧氣,燃燒著灼痛。

不知道是踉蹌的腳步弄出了聲響,還是急促的呼吸驚動了他們,她的未婚夫與懷中的女人一齊轉頭,臉上帶著被人逮著的慌張和惶恐。

真是可笑,互訴愛語時的那種坦蕩無畏去哪了?怕什麼呢?真會感到羞愧的話,怎麼會背叛她呢?怎麼會欺騙她呢?

不是覺得自己沒有錯嗎?只是想和真正愛的人在一起,,所有的虛假都只是為將來鋪路的必要策略罷了……

這有什麼不對?

背棄的心痛擊打著她,淚水終於不受控制的流下,模糊了視線。隱約記得自己喊了些什麼,大概是質問之類的吧?誰在乎。看清來人是她,她的未婚夫露出放心的表情,他身邊的女人也明顯鬆了口氣,令她有種被輕視的感覺。

在那之後便是一片混亂,未婚夫猙獰的表情、那女人鄙夷的眼神……以及他們冷酷又刺耳的笑聲,全部混在一起。

然後……

直到沒入水底,她才明白真正的窒息是什麼樣的。空氣一點一滴流失,肺部的氧氣逐漸耗盡,身體被水壓重重按向深淵,想掙扎、想逃脫……卻悲哀而恐懼地被綁縛在身上的鎖鍊限制住動作。

意識越來越模糊,死亡的陰影徹底籠罩住她。逃不掉了吧……她絕望的想。

「在冰冷的水底被死神接走……也該滿意了吧?那可是妳最愛的水中吶。」

未婚夫嘲諷的言語忽然地浮現在心頭。

真怪異,都快斷氣了還有時間想這個。可恨意卻像點燃的的柴火般一發不可收拾,狂亂的在心中燃燒衝撞,理當逐漸冰冷的身子甚至跟著火燙起來。

胸口奔騰著烈怒,恍惚間她好像瞧見了,腿上緩緩浮現金色的圖騰,伴隨著難以言喻的刺痛。透著威嚴感的形狀類似過往曾遠遠看見的、軍隊的象徵印記。

疼痛一層層加劇,到達顛峰。水流像蛹一樣環繞住她,無力蹬踢的雙腿停止了動作,不受控制地緩緩併攏。彷彿被什麼綑綁住,一圈、一圈纏繞、緊收,緊得甚至讓她產生了雙腿似熱蠟般融在一起的錯覺。

伴隨著痛苦的怪異感覺像是澆在烈火上的油,成了恐懼的催化劑。她再也無法忍受,帶著深刻的恨意發出嘶啞的叫喊。

「啊————!」

水封印了她的聲音。

冰雪會消融、火焰會熄滅,這世界沒有永遠的暴風雨。她也一樣,無論再怎樣掙扎,一切終將歸於平靜。

就像從夢魘中醒來了一般,無法呼吸的痛楚不再,視線清晰起來,腦中的混亂瞬間終止。身體的溫度變得和海水一致,腦中的混亂瞬間終止。她終於能夠冷靜,打量方才對她來說仍是地獄的海底。

陰暗的水底沒有一絲光芒,一如她絕望空洞的心房。她靜靜的躺在岩石上,看著始終無法照耀水底的波光。

不知過了多久,她起身,手撐住岩石,微微使力,憑著推力上游,破水而出。

仰望滿天星光,她如灰燼般死寂的雙眸終於有了一些波動。

她低下頭,看著原本該是雙腿的那個位置。

一條比她的腿稍長的魚尾現在就在那裡,與她的身體相連。微淡的深藍閃耀著光澤,到映著星光,看來是那麼的美麗。波浪般的長髮垂落在一旁,深邃的藍幾近於黑。

她木然的看著,像一尊沒有氣息的人偶。

淚水從幽藍的眼眸中落下,好似晶瑩的珍珠一樣。

波浪拍打著礁岩,海浪的聲音彷彿正為她演奏,演奏那首送葬曲。

「如果夜沒有終點,看不見前方。

若是星星不再閃耀,我們從何尋找希望?

唱吧!唱吧!在哀淒的葬歌中安息……」

——直到沉睡在大海的懷抱。

◈   ◈   ◈   ◈   ◈

賽迪,瑟芬提絲帝國的附屬王國——非索蘭王國的一個靠海城鎮,今天也依然熱鬧無比。

前來貿易的異國商人帶來稀奇的新貨,漁夫們很有精神地彼此打招呼,主婦們一面互相閒聊一面看著新鮮的魚貨殺價,人來人往的大街充滿活力與朝氣。

「唱歌的海上魔女?」

商船附近忽然傳來這樣的討論聲。

「沒錯!最近已經有好幾個船員失蹤了,跟他們在一起的人都說在他們消失之前聽到了歌聲!」一名中年人信誓旦旦的保證。

「怎麼會?琳達,妳丈夫不是也在船上工作嗎?」

「欸——!那不就危險了?」

「怎麼辦?我兒子也是船員啊……」幾個婦女竊竊私語著。

有人狐疑的問:「他們在海上航行這麼久,唱首歌就能把他們搞不見?太誇張了吧?」

「可是他們的失蹤是事實啊!」

「就算是這樣也不能隨便編造故事來唬人……」

周遭開始傳出不安的言語,有的是擔憂,有的是不以為然。無論如何,眾人唯一共有的情緒,是或細微或劇烈的——恐懼。

一名將暗金色頭髮綁在腦後的青年走過街道,聽見眾人的談天內容,停住了腳步。

「不好意思,請問他們在談些什麼?」青年詢問坐在一旁的老人。

青年的影子擋住了陽光,老人抬頭看著青年,「嗯?你剛剛也聽到了吧?年輕人,最近海上不太平靜啊!」

「不平靜?」青年深藍的瞳眸直直望著老人。「發生了什麼?」

「是啊……水手、船員一個個失蹤,據說是被魔女的歌聲引走了。」老人嘆氣,無奈的搖搖頭,「一定是有人觸怒了大海。」

「觸怒大海……」美的讓人摒息的深藍中閃過一絲銳利,青年喃喃複述老人的話。

老人點頭,「聽過海妖嗎?年輕人。」

青年默然不語,老人接著繼續說:「海妖是大海的戰士,居住在『非人帝國』伊迪琳斯卡周圍的海域,也就是海之帝國琵雅璐緹。儘管各地的海洋也有他們的蹤跡,不過還是中央大陸那裡比較多。」

老人嘆了口氣,蒼老的臉龐寫滿無奈,「曾經有貴族不自量力,抓了幾個海妖和人魚當成商品來賣,引發琵雅璐緹震怒。他們出動好幾名戰士,在深夜的海面上歌唱,結果那些捕捉的船全部沉了,被那些海妖弄沉。」

「可能有誰又傷害了那群大海之民吧……」

老人望向蔚藍的海岸,海鷗在波光粼粼的海面上盤旋著。很難想像如此美麗的大海居然發生過那種可怕、殘酷的事。

「謝謝您。」過了許久,青年開口,沉聲道謝。「我明白了。」他轉身離去,前往未知的、即將開始的故事。

眾人所不知道的是,他們所說的一字一句都被聽見。

「引起……騷動。」暗處,輕柔的細語從斗蓬下的女孩口中送出,然後消逝在風中。

「是啊,真令人擔心呢。」女孩身邊的藍髮青年嘆息著回答,溫和中帶著英氣的淺藍眼眸裡有著苦惱,「聽他們的描述,應該是海妖。」

最初的歌聲為警告,隨後的樂曲為誘惑的陷阱。完全符合海妖的作風。

「海妖…驕傲的戰士……沒理由…動手?」女孩抬頭,淡灰色的髮絲隨著動作從斗蓬的帽子裡散落。她望著青年,淡漠的灰眸透露出不解。

據她所知,海妖並不是任性妄為、恃強凌弱的種族,況且他們大都待在伊迪琳斯卡附近,怎麼會無緣無故來這兒對人類發動攻擊?

「確實,只要不危害大海,海妖是不會出手的。而且那些失蹤的人似乎也沒有與海妖起衝突過,看來這些事很可能是混血種所為。」青年點頭認可女孩的話,柔和的藍瞳閃過一道銳光,「不能再讓她繼續。」

無冤無仇卻傷害他人,這已經不是惡作劇那樣簡單的程度了。非人的身體素質確實比人類好很多,遠古時期也的確有過非人狩獵人類的情形,儘管也不乏捕捉非人的人類,可是……

過去是過去,現在是現在。人類與非人不再是敵對,不該再有為了各人喜好而彼此傷害的情況出現。

「沒錯。」女孩點頭,灰眸流露堅定,「不能放任。」

絕對不能任由非人朋友傷害無辜,「霜」與「西瑟」的主人這麼發誓。

出…

出來啦啊啊啊啊啊——!

我總算寫出來了啊!原本打算等其他篇寫後面一點才開始的,不過因為有人收了所以我就寫出來了,雖然之前就有寫了一些些出來,但我沒想過這麼快發上來的哈哈。

帥啦!

By   螢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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