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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霜劍 楔子 重生

打從她誕生的那一天起,她便知道自己為何存在。

她是一把劍。

每個武器都知曉自己被鑄造的理由,不管是劍、鞭、刀、刃、槍……或是其他樣式奇特的種類,皆會在完成的瞬間明白。

武器為戰鬥而生。

他們……或者該說它們,個性有冷有熱,但被創造的初衷永遠不變。無論是只認定一位主人的固執兵器,還是只要能拿起它就誰也無所謂的傢伙都明白這一點。

因此,當人類說出那種「我的兵器僅為守護而戰。」、「兵器不該染血。」之類的話時,都會被他們嗤笑。

得了吧!武器是為了掠奪、為了征服、為了戰鬥才被打造,和平與他們扯不上關係。想乾乾淨淨?不想一身血腥?那只有當藝術品才可能!

武器為戰而生;為鬥而亡。

她也是這麼認為。

所以當那件事發生時,她很少見的驚訝了。

人有階級,武器自然也有等級之分。她在兵器界也是神兵利器,再加上她的歷任主人無論是否出名,皆是不可多得的強者,因此一直以來,她都是戰無不勝,攻無不克。一直以來,她都是戰無不勝,攻無不克。

敵人也好、戰況也罷,那些不是她需要在意的事,作為一把劍,只要幫助主人斬殺眼前阻礙即可,剩下的事皆由主人定奪。

正因為這樣的個性與觀念讓她被譽為模範兵器,她就這麼平淡無波的走過漫長時間,任何事都不能動搖她,她一直是這麼想的。

可是……

她並沒有想過,自己有一天將不再是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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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和重生是個難解的謎,對蕾潔瑟茵來說更是個莫名其妙的詞。

她只在剛被打造出來時稍微聽過,因為打造她的武器匠喜歡書。百科、故事、詩集……幾乎所有種類的書都被他看過了,而他的空閒時間幾乎都用在閱讀上。也因此,那時還不屬於任何人的她才能傾聽他所讀的一字一句,默默記下,藉此認識世界。

雖然她知道兩者的意思,可是當事情發生在她身上時,這個「知道」幫不上太多忙。

直到今日,她都記得那一天,那改變了一切、離奇又不可思議的那天……

「潔茵,準備好了嗎?」

聽見主人低聲詢問,它給予回應表示肯定。

「很好,出發吧。」

今天,是主人接下任務,挑戰一位神秘魔法師的日子。一如往日,它將自己維持在最佳狀態,迎接新一場勝利。

或許有人好奇,一名劍士怎麼會與魔法師對決?這兩者戰鬥的方式相差甚遠,若不是戰場上碰面,基本上他們是不可能在一般狀況下打起來的。即便是劍術天才,也無法只憑一把劍抵禦魔法攻擊。

但它不同。

劍並不是只能用一般金屬製造,它,便是以冰系魔法礦鑄造的魔法劍。魔法劍本身帶有魔力,只要主人擁有相同屬性的魔力就能驅動,這也是為什麼面對即將到來的戰鬥,主人一點也不緊張的原因之一。

然後,他們抵達目的地。

「我沒想到真的有人敢來,意外。」

一看見他們,那位魔法師就丟出了這句話。

沒有傲、沒有鄙夷,就只是非常單純的訝異。

主人微笑,微笑,淡淡的回道:「沒什麼好意外的,有些人就是喜歡自找麻煩去尋找挑戰,僅此而已。」

聞言,對方也笑,「這倒是真的。」

不再多言,他們直接開始戰鬥。畢竟不是什麼至交,這時候還聊天實在是太奇怪了。

主人用它揮斬向前,冰冷的淡藍掃蕩,衝向敵人。

對方伸手一揮,劍氣就這麼被震開。見狀連主人都不禁心頭一凜,居然徒手去除它的攻擊,這需要多高的魔力才能做到?

不過即使即使對方展現了自身的強大,也不代表他們會敗。

他們繼續纏鬥,卻沒想到接下來發生的事將永遠扭轉它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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強烈的衝擊撞上蕾潔瑟茵,在主人難得帶著驚慌的聲音中,它感受到自己徹底粉碎、彷彿被捲入漩渦一般不停旋轉,如此混亂的境況使它不禁開始懷疑,自己是否成了雪虐風饕中舞蹈的冰晶,被風強迫著在空中不斷滾動……

意外很突然地開始,又迅速的結束。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它便隨著襲捲自己的力道狠狠砸入某個物體內。

那是一種很奇怪的感覺,宛如鑄造初期,被融化、放入模具內定型的那個時刻,只不過現在並沒有當時的高溫伴隨。它感覺到自己被困在那個奇怪的物體中,接著慢慢擴散,就像灑入湯裡的鹽巴一樣。

然後它感覺到溫度。

很奇怪的感覺,似乎那個溫暖就在它的體內,緩緩流動、不斷循環。

這是怎麼回事?

黑暗中,它開始吸入氧氣。它不知道自己為何這麼做,按理講這個舉動對它而言是不必要的,然而此刻的它沒有去思考自身表現出的不合理,只是急切的呼吸著。

漸漸地,它感受到前方逐漸出現了模糊的光明,不想繼續困在未知的黑暗中,它毫不猶豫地睜開雙眼。

睜眼的瞬間,它愣住了。

不是因為周遭陌生的建築格式、也不是被不熟悉的氣息所包圍的恐慌,而是因為它的動作。

它「睜開」了眼睛。

任何一個有常識的人都知道,劍沒有眼睛。沒眼睛自然就沒有眼皮,那麼它到底是怎麼做出張眼與眨眼這兩種動作的呢?

思及此,它立馬起身……又無力的摔回去,然後再度因為這個動作楞了一會兒。

低頭,它很驚悚的……看見自己的手。

白皙的皮膚、圓潤如玉的指頭……毋庸置疑,這是一雙毫無瑕疵的手,雪白的肌膚透著玫瑰色的、淡淡的紅暈,宛若上好的藝術品,但它卻無一絲欣賞的心思。

為什麼它會有手?!劍不會有手的!

而且它剛剛是不是動了?

呼吸漸漸急促起來,它瞥見角落有一面鏡子,連忙試圖走到鏡前,然而它在今日之前都沒有主動移動過,才剛邁出一步便像初學行走的幼兒般跌倒在地。

它已存在數百年之久,這世上幾乎沒有任何事能讓它失去鎮定,可眼前的景象卻使它心臟一陣緊縮。

順帶一提,劍也沒有心臟。

嬌小玲瓏的少女從鏡中呆楞地回望它,或許該說是「她」。

白皙柔美的臉蛋上,新月一樣秀氣的眉微揚,水汪汪的眸子彷彿幼鹿般楚楚可憐,烏黑的微捲長髪宛如瀑布一樣流洩至腰部,少女的身姿好似出水芙蓉,那我見猶憐的模樣實在、實在……

「混蛋!」

小小的拳頭打在鏡上,一道淡藍的冰冷光輝隨著她的拳頭砸向鏡子,鏡面頓時佈滿荊棘似的裂紋,隨後破裂。

人類開口說的第一句話是有紀念性的,而那句話通常會是「爸爸」、「媽媽」之類的溫暖詞語,然而她「有生以來」真正脫口而出的第一句話既不溫馨又不正面,反而充斥著滿滿的驚嚇與怒氣。

她不常生氣,應該說是不懂該怎麼生氣,不過很顯然,她無師自通了。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破碎的鏡子倒映她殘缺的倒影。一般來說,女孩子在照鏡時若能看見那種稚嫩也無法掩蓋的美麗,應該會很高興才是。但是她卻只感受到滔天的怒火和毀滅一切的衝動。

為什麼她會是這個樣子?她不該是這副模樣的!

「小姐?」軟軟的聲音從門口傳來,一名丫鬟端著藥正要送來,然而少女臉上冰冷的慍怒讓她嚇得動也不敢動,只能傻傻地站在門口。

丫鬟心想,小姐滿面寒霜,死死瞪著一地碎鏡,乍看之下還真像個神經病。

咦?等等……

「小姐醒了!小姐醒了!」丫鬟歡天喜地的跑出去,雀躍的模樣就好像看見天上掉黃金似的。

搞什麼?聽見丫鬟的歡呼,少女皺了下秀氣的眉,不懂那個人類是在高興什麼。

幾分鐘後,四個小女孩擠了進來,臉上堆滿狂喜和慶幸。

「小姐終於醒了!」

「是啊,太好了……」

嘰嘰喳喳的講話聲圍繞著蕾潔瑟茵,原本煩躁的心情瞬間等級暴升,她冷喝:「安靜!」

很好,世界一片寂靜。

四個小女孩眨著眼,楞楞的看著她,她也頭痛的看著她們。

現在的情況只能用一個字形容,那就是混亂。她默默回想以往她匠師所叨念的故事,打算以裡頭的方式應對。

她深呼吸,接著問道:「妳們是誰?我又是誰?這裡是哪?」死板的語氣就像背書一樣,事實上也真的是在背書沒錯。

蕾潔瑟茵正在模仿鑄造自己的武器匠口中叨念的故事主角。

相信大家都知道,借屍還魂的穿越主角如果醒來時沒人在身邊哭,那他就得靠自己瞭解狀況,其中最老套的方法就是失憶。

不是真失憶,是假裝失憶。如果她夠機靈,就該問得不著痕跡。但很遺憾,機靈對一把劍來說是個非常遙遠的詞,儘管有腦子的人都看得出她已經不是劍了。

回過神,當中的綠衣女孩不解的問:「小姐,妳怎麼了?為什麼問這些?」

她面無表情,淡淡的拋出一個簡潔到幾乎算是敷衍的答案:「我失憶。」

「咦?怎麼會………」

「不知道。」就說失憶了誰還知道為什麼,蕾潔瑟茵漠然地想,試著憶起接下來的步驟,大概是……開始詢問身份資料?

「我是誰?」她語調冷淡地問,儘管說出口的是問句,聽起來卻沒有多少好奇的意思在裡頭。

丫鬟們面面相覷,雖然覺得自家小姐似乎哪裡不太對勁,但是作為奴婢,她們也不敢多問,只好一一回答主子提出的每個問題。

於是在一番笨拙的打探之下,蕾潔瑟茵大致理解了這是哪,也得知這具「殼」的身份。

這裡是東方大陸,七大帝國中的耀日帝國所統領之地,一個她完全陌生的地方。

雖然數百年來都做為西方人的劍,從未到過其他大陸。但是身為擁有意識的魔法武器,蕾潔瑟茵在成形後還是吸收了不少知識。這世界的生命分布於三方:天空、陸地、海洋。空域為龍族的領域,海域則是海妖與人魚的家園,而陸地則有東、西、南、北及中央五個大陸,各大陸與空域、海域個別被不同帝國統治,而她原先的所在地是瑟芬提絲帝國統治的西方大陸。

至於她的殼——也就是這副身體,名叫司空靈,是神醫白霜月的嫡傳弟子,小時候身體不太好,但是後來已經被老師調養得差不多了。幾個月前帶著丫鬟離開師傅準備歷練,途中遇上某個公子,心生愛慕,結果好死不死那位公子已有心悅之人,然後又發生了一些亂七八糟的丟臉事,使她大受打擊,最後因為鬱結於心影響身體,死了。

愚蠢透頂。坐在床上的現任司空靈冷漠地想。

在她看來,司空靈就是個蠢貨,人蠢,死因也蠢。

作為一把劍,蕾潔瑟茵完全無法理解這種青春期荷爾蒙失調所引發的情緒究竟有何意義?畢竟她都七百多歲了,為了一個剛認識多久的人傷心、難過、要死不活,光想就覺得可笑。

偏偏,她現在就在這個可笑的女孩身上。

還有什麼比這更鬱悶的?

「真是……麻煩透了。」蕾潔瑟茵喃喃自語,杏眸微瞇。

過去一直作為劍存在,她的個性絕對不是主動的,武器為戰而生不代表它們會自行求戰。它們要做的,是跟隨主人攻擊,而不是自作主張去鬧事。蕾潔瑟茵始終遵循著這樣的規則。

因此,當她成為司空靈,成為一個活生生的人類、不再是過往的死物時,她的心,頭一次出現了迷惘。

成為人,表示她要自己做決定。

成為人,意味著必須重新尋找存在意義。

成為人,就要拋下從前的一切,記憶、價值觀、習慣,還有……身為劍的自己。

休想!

她絕不會讓自己以這個型態活著,她一定會找出恢復原樣的辦法,原主的老師白霜月是伊迪琳斯卡帝國的冰雪精靈,魔法種族對總會知道該怎麼處理吧?她還要回主人身邊,作為劍永遠的戰鬥下去,那才是她誕生的意義、存在的理由。

如果抹去那些,她便什麼也不是了。

這項認知使她恐懼。

然而她終究不是完全的人類,因此心中的懼意並沒有明顯表露。應該說即使仔細看,也無法讀出那雙平淡的眸子究竟藏著什麼。

「就先這樣吧。」

望著窗外的金紅落日,她,司空靈決定先不管這些,回去找前身的師傅白霜月再說。

某種層面來講,這很像把頭埋進沙堆的鴕鳥。

但是她才不在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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