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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得歲月》試閱一

      上午十點十五分,Y電視台出現了祈敦號沉沒的相關報導,並用斗大的標題寫著「坂戶高中三百二十五名學生全員救出」。

      金起煥的母親─朴佑熙,在看到報導之後,第一時間就撥了通電話給金起煥,但不管怎麼打、怎麼等,電話的另一頭始終都沒有人回應。

      雖然沒連絡到孩子,心裡總是有點不踏實,可是看著新聞這麼明確地報導著全員獲救的消息,朴佑熙想著金起煥大概是在人多的地方,沒有聽到電話聲,再加上既然已經全員獲救,那麼地方機關應該也會指派交通工具,協助孩子們回來吧!抱著這種想法,朴佑熙便在家中等待著孩子歸來。

      但就在十一點十四分,海洋警察廳證實了一名女子在船難中罹難,緊接著媒體轉向報導,表示船上共有一百六十一人獲救,先前的師生全員獲救實為誤報,而在下午兩點左右,官方通報船上人員共為四百五十九人,目前已救出一百六十四人,兩人罹難,還有兩百九十五人下落不明。

      此時,能夠明確知道的是,祈敦號的船體,已經完全翻覆了。

      呼吸困難、不敢相信的朴佑熙又再次撥出了金起煥的電話,但這次卻連接通的訊號都沒有了。她立刻給她的先生─金俊南打了通電話,一接通就慌張地說:「老、老公啊!新、新聞!看到新聞了嗎?我……我早上打過電話給起煥,電、電話有通,但是沒有人接,可、可是我剛剛再打,就、就不通了,起煥、起煥他……」

      得知消息的金俊南雖然也很擔心,但還是極力地安撫妻子:「好好好!妳先不要緊張,妳在家裡等我,我現在馬上回去!我們先去學校問看看是什麼情況,說不定起煥已經被救起來了!啊!還是妳要先打通電話給秀晶?起煥那孩子應該會和炳修在一起,妳問看看秀晶能不能連絡到炳修!」

      朴佑熙在允諾之後,掛斷了金俊南的電話,隨後又撥出了張炳修的母親─崔秀晶的電話號碼。電話很快地就被接起,朴佑熙也趕緊說明:「秀晶啊,我是佑熙!妳有看到新聞了吧?是這樣的,我給起煥打過電話,但是電話都打不通,妳有連絡到炳修嗎?有的話,能不能替我問看看起煥那孩子在哪裡?」

      電話那頭先是一片沉默,後來卻傳來了崔秀晶嚎啕大哭的聲音:「佑熙姐!我們家炳修說……他還在船上、他還在船上啊!」

      朴佑熙被崔秀晶的哭聲嚇了一跳,一顆心糾在一起,緊張得不得了,但又一直阻止自己往壞的方向去想,拼命地把崔秀晶的話理想化,「秀晶啊,妳冷靜一點!炳修是說他在救難船的船上,還沒有回到港邊是不是?」

      崔秀晶哭得幾乎像是在嘶吼一般:「不是!不是!炳修還在那艘大船裡!我們炳修還在那艘翻覆的大船裡啊!」

      到這裡,朴佑熙的恐懼終於成真了,「妳說……什麼?」

      金俊南和朴佑熙匆匆趕到了坂戶高中,發現那裡早就人滿為患了,擠在眼前的有家屬、有校方人員、有政府官員,還有媒體。校方人員把家屬們安置在學校的大禮堂裡,並在第一時間把目前接收到的所有訊息,傳達給家屬們。

      但從四面八方湧進來的消息很多,各級政府機關之間,完全沒有做好相關的統整與連繫,只是不停地濫發不實消息,無論是生還者與失蹤者的數據,還是現場的情況都一直在變來變去,讓焦急等待的家屬們分分秒秒都只能處在希望與絕望的變數之下。

      得不到任何有用的資訊,也無法確認親人的生死,忍受不了這種煎熬的家屬們,不再癡癡地守在坂戶高中等待消息,紛紛驅車前往距離事故海域最近的郡島,距離孩子們最近的地方。

      金俊南和朴佑熙也是其中之一,他們和崔秀晶還有她的先生─張成宰共乘一輛車,四個人心急如焚地趕到了郡島體育館。那裡的人潮和情況,不管是焦躁不安、無法靜下來的家屬們,還是不時迴盪在耳邊的淒厲哭聲,都比剛剛在坂戶高中所看到的還要激烈,甚至隨著時間過去,還出現了支撐不住、倒地暈厥的患者。

      這樣的景象,簡直就是人間煉獄。

      這時,大舞台上傳來了一個男人的聲音:「我是坂戶高中的學生家長,現在在舞台的右邊已經有名單了。」

      就像是看到希望一樣,所有人都衝向了舞台右邊的佈告欄,在一張又一張的白紙上,用盡全部的勇氣去尋找親人的名字。他們一方面期望著能在生還者的名單上看到親人的名字,另一方面又擔心著,萬一在生還者的名單中看不到親人的名字,那該怎麼辦呢?

      接著,官方又派人送來了最新的獲救名單,名單上的人數共為一百七十五人。

      但在名單公佈不久後,一個女子搶過了發言的麥克風,憤怒地質問著送來名單的政府官員:「剛剛在舞台旁的那份名單裡有我弟弟的名字,我仔細看過了,分明就是有我弟弟的名字!但現在送來的這份名單裡卻沒有,現在到底是誰在開列這些名單啊!」

      面對女子的詢問,政府官員卻無法回答。政府的機能在這裡宛如消失了一般,它們無法給出正確的訊息,無法做出正確的處置,為了搪塞而出現手忙腳亂、毫無系統的行動,看起來甚至比家屬們還要徬徨。

      金俊南夫婦和張成宰夫婦當然也都沒能在生還者名單上找到兒子的名字,尤其是張成宰夫婦,原本還能和張炳修用電話保持連繫,確認兒子在船艙裡還活著,但現在電話也已經打不通了。

      只是像張炳修的情況並不是個案,在郡島體育館的多名家屬都紛紛表示,曾經和船艙裡的孩子們取得連繫過,他們都非常確定,孩子們現在還活著。這讓家屬們更加迫切地需要政府的救援,更加迫切地把希望全都寄託在政府身上。

      不過很快地,家屬們就理解到這樣的寄託,根本就是一場笑話。

      和郡島體育館裡的混亂相反,此刻出現在新聞報導中的官方記者會上,穿得整齊亮麗的海洋警察廳代表,正一再地強調事故現場的全力救援。代表一臉正色,對大批媒體認真地說明著派出了多少的艦艇和直升機,還有多少的特別搜救人員,但記者會現場卻沒有人知道,這個漂亮的數據,只是為了掩蓋官方無所作為的障眼法。

      一名母親連繫著在事故海域上察看情況的船隻:「他們說現場連船都沒有看見,只有海洋警察不停地在徘徊,其它的什麼都沒有,連潛水員也沒有,現場就是這種情況!」

      另一名父親也發表著剛剛得到的情報:「他們說現在已經抬出很多屍體了。」接著懷抱心碎地鼓吹著:「我們不要在這裡等了,到利達港去吧!走吧!所有人都去,大家都去吧!」

      剛剛站在舞台上,第一時間向他們伸出援手、給予幫助的人不是政府,甚至那個人也跟他們一樣,只是某個孩子的父親、某個失蹤者的家屬而已。一直到了此時此刻,站在他們背後,給予強力依靠與支援的人也不是政府,說不定在他們的背後,根本就沒有人站在那裡。

      能依靠的,僅僅只有他們自己的一雙手,僅僅只有那薄弱到不行的力量,無論是家屬們,或者是浸泡在冰冷海水中的孩子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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