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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1──藍移說

握手冰涼的門把,我的身體告訴我不想進去。

算了,快點出來就好。

敞開房門,來自走廊的光線湧入陰暗的室內,把病房內的空間照得一覽無遺,一張病床、一台電視、一個茶几,沒了。

一個老人家住這麼大的病房,似乎也不需要其他多餘的東西。而且從我進醫院當志工到現在的兩個禮拜起,就沒見有親人來探視過他,所以也沒理由囤積雜物。

「唷!志凱!」這老爹雖然耳朵聽不見,但門打開時,撫上他右臉的光線還是讓他側過頭。

一見到是我,他咧開滿是皺紋的臉一笑。

媽的,見到這笑容我就害怕。這是他預備高談闊論,從宇宙誕生的幾億年前歷史講到今天的表情。

我懶懶應道:「嗯,早。」知道他能讀懂唇語。

「快、快!快過來坐,我們昨天講宇宙講到哪啦?喔唷!你瞧我這記性,實在想不起來了哈哈......」

求你什麼都別想,像其他病人一樣好好休息。「你講完了,你說你把畢生所學都交給我了,剩下的靠我自己心領神會。」

「胡說!」他老人家肺活力好,嗓子大得我煩躁。「宇宙學博大精深,怎麼會有講完的一天?啊,我想到了,我們昨天講到......」

很好,他又開始譏哩呱拉起來了,要不是他一身邋遢地臥床,我一定會以為他是大學教授。

真希望我以後的大學教授不是他這種。

說到我為什麼會淪落自此,其實是前陣子考完學測,老媽讓我繁星填了醫學系,雖然現在連第一階段的結果都還沒出來,但她先擔心起了第二階段的面試,趕緊利用老爸在附近醫院的人脈,讓我暑假來當志工增廣見聞。

真不懂老媽在想什麼,要是第一階段就被刷下來的話,志工不就白做了嗎?

想著,我翻了個白眼,走到茶几邊替老爹倒了杯水,本意是要他嘴巴多休息,不過從他臉上的表情來看,八成是認為我很體貼。

唉,真是沒眼力見。

我的任務是來看病人的狀況和點滴滴完了沒,既然點滴還有一半,老爹又這麼生龍活虎,我一刻也不想留了。

臨走前,我走到窗邊把窗簾拉開,讓陽光闖入室內,正當我覺得神清氣爽的時候,老爹已經喝完水,輕咳兩聲表示他要繼續講話了。

可惡,我好心替你倒水又替你拉窗簾,你卻還要繼續折磨我的耳朵?

還是快走吧。

然而當我跨出右腳他又繼續了,低沉的語調飄進我耳畔:「志凱啊……你要小心一點喔!地球現在已經開始在藍移了,你知道藍移嗎?」

我點點頭,希望他別再說下去了,可老爹仍繼續:「藍移是指電磁輻射的波長變短、頻率升高的現象。而以宇宙學和相對論角度來看,藍移則是宇宙的時間和空間縮短!你知道這表示什麼嚴重的事情嗎?」

代表老爹你精神錯亂。身為高三自然組資優生,知道地球以相對論來看,處於紅移,而非藍移狀態是基本常識。

正當我想糾正他時,老爹望向窗外。「志凱呀!一旦藍移,地球上的我們每一天所擁有的時間就會逐漸減少,最後,當時間跟空間歸零,我們都會消失喔。」

哇!真是太驚人了!

為了讓老爹趕快放我走,我努力擠出我所能表現出的最驚訝表情,接著轉頭往門口走,裝作沒看到老爹失望落寞的表情。

同情長輩不是我的風格,他要找人聊天,應該去找家人朋友才對。

不管他怎麼樣都跟我沒關係。

我帶上門,隔開他煩人的聲音。

「謝志凱,你真的是我見過最沒同情心的人欸。」吃飯時間,同期志工李小胖在聽完我悲慘的遭遇後,非但不同情我,還反過來指責我。

我差點噴飯,「Excuse   me?我才是那個需要被同情的人吧?你這麼有同情心,之後換你去他那房顧,看他要不要收你當兒子。」

「兒你個頭啦,我爸媽都還健在。」李小胖表示吃飯聽我說話會倒胃口,靜了一陣子,到碗裡剩最後一隻雞腿時,才像想起什麼似的問:「欸,所以老爹的家人真的從來沒來過嗎?留個資料或信之類的?」

「沒有吧,有的話他應該會嘮嘮叨叨的炫耀。」

「是喔,」李小胖悶悶的戳著碗裡的雞腿,像在思考,「謝志凱,還是我們要不要寫信給他啊......你夠了,可不可以不要這麼快就露出嫌棄的表情?好歹他也是你負責的病人。」

「我是負責看房,不是負責他的人生,」我把打了個飽嗝,開始犯睏,「超過我該做以外的事的我不做,你很閒的話可以弄。」

「你哪隻眼睛看到我很閒了?」李小胖蹬起身體,飯粒還沾在他嘴上。「我志工完還要去打工賺錢欸,哪像你富家公子哥,閒閒沒事做還沒良心。」

「我──

「李小胖,過來幫我一下忙好嗎?」我還沒來得及回他,他就被這層號稱最漂亮的護士姐姐召喚,一臉花癡的跑過去了。

「到底是誰沒良心,有異性沒人性的傢伙......」我邊感嘆,邊收拾午餐餐盒,想找個地方在下午工作開始前午睡,沒想到,就遇到了醫院裡另一號討厭鬼。

「欸,謝志凱,過來幫個忙。」歐霸醫生跩個二五八萬的聲音從我身後靠近。

Excuse   me?這個醫院的人,怎麼動不動就愛麻煩人家幫忙,是沒手還是沒腳?

「幹嘛?」我不耐煩的蹬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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