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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第五章

次日醒来已将近中午,厨房传来细密的切菜声,母亲正在做饭。

我在睡梦中挣扎一宿,头皮隐隐发痛,躺在床上缓了很久,起来洗漱完,走到厨房门口看着母亲熟练烹饪的身影,想到她今年已经五十岁,心中涌现一丝恐惧。

“妈。”我从后面抱住她,将额头贴在她肩上,闻到了属于母性特有的味道。

“一起床就撒娇。”她笑。

“照顾我是不是很辛苦?”我问。

“是啊,你这孩子看起来乖,其实从来没让我省心过。”她嗔怪地打我的手背,然后又笑着说:“每个做父母的都不容易,一旦有了孩子,注定后半生都要为他担惊受怕。”

我“嗯”了一声,想起凡凡,心脏一点点填满,又一点点空掉。

午后母亲小睡,我在自己房间整理翻译资料,两点过,一个国际长途打进来,我立即猜到是谁,禁不住莞尔笑起来:“小渔儿,在哪儿呢,怎么有空给我打电话?”

那边轻哼一声,道:“我现在在挪威,卑尔根,刚起床,有件事情通知你。”

“嗯?这么郑重其事?”

她笑:“听着,里瑟向我求婚了,就在刚才,我答应了。”

“什么?!”我大惊:“里瑟是谁?!”

“是我在卑尔根认识的一个男孩,嗯……他就在旁边,我们两个现在都有些激动……所以,你想和他说说话吗?”

“别别别,”我还没有从震惊中缓过来:“太突然了,你们怎么认识的?认识多久了?天呐我真没想到你竟然愿意这么早结婚!”

简渔啐我一口,兴致勃勃地与我分享她和里瑟的恋爱过程,那是个挪威小伙子,有一头天然卷的棕色头发,笑起来非常腼腆。他们在餐厅初见,他是个厨师,简渔被他工作时专注的样子迷得神魂颠倒,每日跑去点他做的大比目鱼。

“原本我打算下周离开挪威去丹麦的,前两天我们吵了一架,我的签证也快到期了,我以为就这样算了,谁知道他今天一大早就来敲我的房门,问我要不要嫁给他……”简渔又哭又好笑:“我刚睡醒,没洗脸也没刷牙,眼睛还是肿的!天呐!”

我激动得紧紧攥着拳头,心脏快要从嗓子里蹦出来一般。

小渔儿,我最好的朋友,一个四海为家的旅行者,一个特立独行的大孩子,我曾经非常担心她的性格会导致她很难在世俗生活里过得轻松,但没想到她终于被人拿下了!

“什么时候举行婚礼,一定要提前通知我啊。”

“就等着你这句话呢,一定会通知你送份子钱过来的。”

我俩乐得直笑。

大学时期我们是同届英文系的校友,她学语言文学,我学英语翻译,她是因为兴趣,而我是为了以后好找工作。

她热爱远行,从高中起就利用假期时间打工赚钱,然后独自上路。我和她在一个驴友论坛上认识,受她影响我也开始爱上旅行,只是那年从老挝回来后因为季寒笙的关系让我一度一蹶不振,又重新缩回了壳子里。

大三暑假,简渔邀我和她一同去越南游玩。我们从B市坐列车先到南宁,再转大巴进入越南河内。

我们在河内只停留了一天,目的地是西贡,由于机票昂贵,我们便选择乘坐窄轨火车先到南海岸线最东端的海滨度假地芽庄,然后再慢慢悠悠晃到西贡去。

简渔异常兴奋,她一直想去看看八十年前杜拉斯和她的中国情人相遇的地方。

可惜刚到西贡的第二天,越南国内爆发了大规模的反华示威游行,我和简渔被困在范五老街的小旅馆里,老板再三叮咛外国人不要出门——尤其是中国人。

当天晚上,电视里报导了激进分子在外商聚集区打砸抢劫的新闻,简渔咒骂着在房间里走来走去,说:“这样不行啊,我们必须马上回国。”

她一会儿下楼让旅店老板帮忙订票,一会儿又打电话到大使馆求助,我因为重感冒躺在床上浑身无力,脑袋昏得无法思考。

不知什么时候她来到我身边:“我的天,这么烫!”她摸着我的额头:“肯定是前两天在海边受凉了,我出去给你买点药,不然你脑子会烧坏的!”

说完她“蹭”地换好衣服,拿上一把雨伞当做防身的工具,就这么出门了。

我咳得无法入睡,喉咙剧痛无比,昏沉中听到手机在响,我也没力气去拿,就算拿到了嗓子也说不了话,那感觉无助极了。

简渔回来的时候直喘大气,将背包往床上一扔:“去他妈的,药店也贴出标语不接待中国人,我扯了几句韩语才蒙混过关,太他妈弱智了!”

我爬起来吞了几颗药,也不知管不管用,一头又栽进被窝里去。

手机持续响动,简渔接起来:“喂,秦妈妈……月熙有点感冒,我们现在没事……”

她替我向母亲报了平安,接着编辑了一条短信群发给我手机里所有的联系人,说我一切安好,只等天亮以后想办法离开越南。

药力渐渐发作,我终于睡过去。

好像并没有睡多久,天蒙蒙亮,我被人叫醒,迷迷糊糊睁眼一看,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有一只微凉的手覆盖着我的额头,手的主人正弯腰看着我,他英挺的眉宇紧蹙,眼睛里蒙着一层窗外的幽蓝。

“她还在发烧。”

“是,已经好几个钟头了。”简渔猫在床的另一侧,大声叫我:“月熙,快起来,我们现在要走,你清醒一下!”

原来真的不是梦啊,她吵得我直想吐。

“算了,我来吧。”季寒笙掀开被子将我抱起来,我畏寒至极,在他怀里猛地发抖。

“抱住我就不冷了。”他说。

我紧贴在他胸口,感到衬衫之下透出的体温果然是温热的。原来他的怀抱那么舒服,那么可靠。

真想永远待在这个地方不要离开。

我们走出旅馆,上了一辆宽敞的越野车,季寒笙对司机说:“把暖气打开。”

“暖气?”

“对,开大一点。”

他将我安置在座椅里,然后回头与随行的其他人说话,像是询问机场那边安排好了没有。

我一直处在神志模糊的状况,只知道登机后有医生来给我打点滴,之后季寒笙亲手喂我喝了小半碗粥,接着又是吃药,然后我就彻底沉入梦乡什么也不知道了。

沉实厚重的睡眠漫长持续,醒来的一瞬间有种丧失记忆的错觉。

首先看到的是一个漂亮的灰蓝色房间,墙面有精致的浮雕线条,丝绒大床旁边是着漆木柜,上面放着一架19世纪的小摆钟和一盏陶瓷花瓶,天花板吊着一盏以工业探照灯和旧电扇改造而成的灯饰,木格窗户大开,夕阳余晖将樱桃木地板晒得发红,

我撑着胳膊坐起身,黑貂色的薄被滑落,我看到床尾凳上搭着一件深蓝色西服,更衣室旁的大铜框镜子里隐约照映出我此刻的模样,头发蓬乱,衣衫揉皱,面色憔悴,眼下青黑。

“醒了?”

我猛地回头,看见季寒笙坐在一把五十年代的真皮扶手椅上,歪着身子,单手支额,正一瞬不瞬地看着我。

“你……”我张张嘴,发现声音微弱细小,犹如嘤咛。

他起身朝我走来,弯腰用手背探我的额头,“烧已经退了。”

“这里是哪儿?”

“我的公寓。”他说:“你已经睡了十个钟头,现在肚子饿吗?出去吃点东西吧。”

“我……两天没有洗漱了,想先收拾一下。”

他点头,“我在客厅等你,需要什么叫我一声。”

“好。”

他离开之后我缓了好一会儿才下床,行李箱放在墙角,我拿出换洗衣物走进浴室,发现盥洗台上摆放着不少男性用品,一件穿过的浴袍搭在置物柜上,浴缸边有烟灰缸和打火机,显然这是季寒笙的卧室。

我脑子尚且处在迷蒙的状态,无法思考其他。褪下衣服,站在镜子前,看见自己折腾得又瘦了几分,但由于我的……我的胸部非常丰满,所以并不容易显得娇弱。

清洗完身体,仿佛得到新生。我换好衣服,吹干头发,光着脚丫子走出卧室,去客厅找他。

光线很暗,季寒笙坐在羊毛地毯上,背靠沙发,笔记本电脑摆在腿边,发出幽亮的光。

“收拾好了?”他抬眸冷静地看着我。

我满心都是疑惑,许多许多的问题想问,却不知从何问起,一时间拘谨地站在原地,希望他能先开口。

“先吃饭吧。”他说:“我也有一些话要对你说,我们先出去吃饭,然后慢慢聊,好吗?”

我跟在他身后走到玄关处,正垂头穿鞋,忽然他将一件西服外套牢牢地裹在了我的身上。

古龙水的香气萦绕而来,是松柏和小苍兰的味道,是他身上的味道,我从未与他如此亲近过。

“不要再生病了。”他看着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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