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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OT 閃亮星─肆夕耽美稿件大募集

第一章 小丑Joker

「喂~!李景須先生,阿景!」

「啊啊,怎麼了?」

「還問我怎麼了,不是要選擇社團嗎?你快點決定啦!」

一名綁著側馬尾的褐髮少女打斷了放空的我,把社團登記表推到我面前。

「我……我早就決定好了,要去游泳社。」

「變態。」

少女用鄙視的眼光斜眼看我,看上去很不爽。

「沒禮貌!我說過我是要鍛鍊體力,才選擇游泳社的對吧?游泳是最耗費體力的運動,又不會因流汗而濕濕黏黏不適感的運動,再適合不過了吧?」

「是是是-」

少女搖一搖手,根本沒把我的話放在心上。

她叫吳若伶,是我國中時期的紅粉知己,也是我現在的高中同學。

皮膚呈現健康的淡黃色,不會太過深褐也不會太過白皙,令不少和她一樣愛運動的女生羨煞不已。

水亮的眼睛與上揚的眉頭給人一股無比的自信,細嫩而不粗的四肢同樣吸引人目光,S型流線身材也十分令人嫉妒,但真要說美中不足的地方──

我瞥了一眼向若伶的胸口,是一片令人站得安穩的平地──

馬上就遭到手刀伺候,好痛……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麼?你想說我沒看頭所以不要選游泳社對吧!嗯!」

若伶用手臂架住我的頸部,我不斷拍桌喊投降。

剛才氣質的形象都沒了!雖然我很習慣-嗯?

「那我就選游泳社了。」

「不是……你沒必要跟我這樣賭氣吧?」

「誰跟你賭氣啊?我也想游不行嗎?」

若伶用一種嘲笑的眼神看著我,嘴角抽動著。

其實她人非常聰明又擅長社交,在異性面前也絲毫不擺架子,一切非常自然直接,擁有了不起的交際手腕,更是我所憧憬的對象。

於是,我們倆填完申請書,走到辦公室交出入社通知單,再邊走邊聊走回教室。

而且她非常照顧我,在她面前,我就有點像她的弟弟一般。

曾經有一次,在國中時代沒辦法保護我遠離班上同學的霸凌,我受重傷後大難不死,她卻對這件事一直耿耿於懷。

我根本沒有怪他,況且這也不關他的事,但他依舊視為己任,非常注重朋友間的義氣。或許,他就是那種很在乎朋友的人吧?

「對了,你可以用你的『那個』幫我的忙嗎?」

若伶轉頭過來,雙手合十看著我,露出不懷好意的微笑。

「你想拿它來幹什麼?」

「就是阿……你的『那個』可以無線延伸不是嗎?從教室伸出去到福利社偷塊麵包這種事應該辦的到吧?」

「不准。」

「別這樣嘛……你可以留一部分給自己吃阿,而且只拿個一兩塊不會怎樣吧……」

「不可能,我看不到路的話,根本沒辦法控制方向。」

「別這樣嘛……我忘記帶錢了……」

若伶靠了過來,手臂不斷碰觸到我的手臂,似乎是想撒嬌?

「距離放學還有五個小時。」

「喂!你這樣還是個男人嗎?我尊重你不偷麵包的光明磊落,所以你就買個麵包給我吃吧!」

「小偷沒資格說這種話!」

「偷東西的又不是人!是一坨黑色的東西不是嗎?」

若伶沒有直視我的眼睛,心虛地把眼神瞥向另一頭。

他口中的「那個」指的是我的超能力。

在過去一件令我瀕臨死亡的事件發生後,突然察覺到自己擁有操作影子與把影子具象化的能力。

具體化後的影子是一種難以言喻的物體,它沒有質量,如果我加強具體化的強度,影子會變得可以觸摸,摸起來的感覺像是橡膠球般軟而具有彈性,但是它又跟橡膠不太一樣,有股其妙的感覺。

用影子聚集做成的手有如自己的手的功能,於是若伶希望我用它偷麵包。

不過影子若離開我的手或身體,就會整個散開,也沒有辦法把影子做成一顆顆的球往前方扔出去。

「那麼,今天的午餐就由阿景請客了!謝~謝!」

不顧我的意願,褐髮少女逕自做出決定,改往福利社的方向前進,側馬尾伴隨她輕快的腳步與口中的旋律甩動。

附帶一提,有很多影子的話可以把影子變化成任易形狀,將影子圍成一圈包覆物體,但是如果變成刀子或利刃沒有任何功用而無法砍傷物體,就像口香糖一樣。

「你知道有一種東西叫作營養午餐嗎?」

「我~~沒~~帶餐~~盒呦~」

「負責營養午餐的廚工媽媽會很難過的……」

而且在某些事情上,若伶異樣地固執,就像她常常不吃學校午餐而去福利社買吃的一樣,不過在高中,偷偷叫外賣或者吃福利社的食物的人似乎屢見不鮮。

「唉,如果我也跟你一樣有超能力就好了……」

「還是別了吧,一定會用在偏途上。」

雙手放在頭上,仰著頭看向天花板,若伶這麼說了:

「不過啊,阿景,你的能力是在去年出現的吧?」

「是阿,怎麼會問我這個?」

瞬間,若伶停下腳步,轉頭回來板著臉對我說:

「你不覺得,這一整年過得很不一樣嗎?」

「是……是阿。」

「首先,不只是阿景你有超能力,全台灣各地都有著不明的犯案事件,其中幾起隨機攻擊事件裡,有人對著素昧平生的人攻擊。諷刺的是,無辜受害者奇蹟般的康復了,但是攻擊別人的犯罪者,卻人間蒸發掉。」

「我知道這個啦……新聞都有在報導,不過,更可怕的事情是……」

「是沒有任何一個大人,能夠記得這件事,在報導過後不久,所有人就已經遺忘掉這件事,媒體記者、網路資料也全部被消除,唯獨只有一些年紀尚未成年的小孩還記得那些發生過的事,到底是誰有這麼大的本事,能把所有人的記憶全部消除掉,而且煙滅掉所有證據?」

不及我說完,若伶搶走我要說的話。

這情況真是罕見,平日的若伶總是笑笑的,一副「天塌下來又怎樣?」的樂觀態度面對每件事,像這樣壓著嗓又搶話,或許他十分緊張。

(一年後,請你來參加我所舉辦的遊戲)

「……」

小丑曾經對我說過的話,不斷在耳邊響起。

「而且呢,這些事情只有發生在台灣,國外都沒有相關的報導,事件發生的時間又跟我取得超能力的時間差不到很久,到底,幕後的指示者是誰……」

旋即,我們又陷入一陣沉默,對兩個高中生而言,這種問題,實在太過嚴肅,也不是我們能力所及可以解決的……

「小丑……」

我小聲做出結論。

「怎…怎麼了阿景,你是不是想到什麼了?」

「就是在『那個』事件發生時,我看到所有人的動作都停下來了,還看見一個小丑,說要給我一個『能力』,一定就是他!」

「不過阿,阿景,就算這樣線索還是很少,你又不知道那個小丑到底是什麼,也不確定是否能夠再度見到他。」

我曾經向若伶提起過,關於小丑的事。

不過不知道他有沒有放在心上就是了,一般人聽到也只會認為我壓力過大或癡人說夢吧?

「嗚……」

「哈哈,放輕鬆點。」

「杞人憂天改變不了任何事,就讓每天正常的過,總會有辦法的!吃飯吃飯~我要吃飯糰、麵包還有涼麵。」

其實,這個答案,我心裡很清楚。

不過,面對未知數的未來,還是別讓她瞎操心吧─

「喂!不是說只要吃麵包嗎?又加了多少東西進去!不怕變胖嗎?」

若伶再度回歸那個我認識的狀態,面帶笑容拍著我的肩膀。

「喂!那邊那兩個,給我過來!」

一個帶著眼鏡,穿著糾察隊製服的短髮少女從走廊的另一端叫住在走廊上的我們,雙手插腰,蹙著眉頭,迎面朝我們走過來。

「你的頭髮,太長了!」

她把手指指向了我,看樣子是在說我的頭髮長吧?

「我覺得還可以阿。」

我瞇著眼,不耐的轉兩下鬢角。

我的髮型算是短髮再偏長一點吧?瀏海、鬢角還有頸邊的頭髮略長些,其他我覺得還可以阿。

「少廢話,明天如果不把頭髮剪短,我就跟校方申請要記你警告。」

「可是我們都已經高中了,沒道理管這麼多吧?」

若伶一手摸著自己的側馬尾,看見染成褐色的頭髮,有些心虛地問著。

「校規就是這樣,有什麼不滿意的自己向學校反應。」

冰冷的口氣,看樣子沒有妥協餘地。

「為什麼你堅持要遵守校規不可?這對你一點好處都沒有。」

「哼,就是有你這種人,學校的亂事才會這麼多;就是因為有你種人,這麼自私,凡事都只想到自己的方便,才會讓乖乖守規矩的人這麼困擾。」

不知道眼前這位已經快要絕種的超正義感(不美)少女為什麼要一直針對我,這麼堅持"規矩"這件事情,不過再吵下去是不會有結果的,不如……

「喂,我說啊,那妳就沒有做出任何違反規定的事情嗎?」

我不悅問著。

「當然,那些規定都只是一些"基本"而以,只有妳這種整天動歪腦筋的人才會不守規—」

撲克臉突然扭曲,一副快要笑出來的樣子。

這是當然的~畢竟我用影子做成的手一直在她的腰上面搔癢。

她表面上直視我的雙眼,想要保持基本禮貌。但是不時的飄移自己的視線到腰上,瞥見黑色如手般的物體在搔她癢,臉上的表情更為生氣。

似乎發現了,我趕緊把能力給解除掉。

「妳怎麼了阿,小姐?」

我憋著笑,歪頭做出一個疑惑的表情

「沒,沒什麼,總而言之—之……」

速度X2,加速搔癢!

「喂,妳怎麼突然大吼大叫的阿?這樣很不禮貌吧?」

「我……我……」

她一定是想說「我很癢!」猜到我是兇手,但是又不知道我怎麼辦到的。

咳嗯!我並沒有用自己的手碰到她,而且影子手沒有任何觸覺,所以這不是性騷擾,不會被告,超健全!

不過這種舉動有點危險,如果她也是能力者的話,我們可能會就此開戰-完蛋了,我剛剛沒有想這麼多,會不會?

「夠……夠了,我不知道你用了什麼把戲,但是,亂摸別人身體可是性騷擾喔,小心我去告你!」

大小姐終於放棄維持自我形象,左右扭動著身體,似乎想把手扭掉?

「隨便喊血噴人,誣賴別人的話,說不定是更重的罪喔,小姐。」

確實,我這樣有點過分,不然我換個位置好了,搔癢她的背如何?背被騷癢感覺比較沒有腰那麼癢那麼可怕-好像也未必啦。

「嗚……啊!」

突然間她尖叫一聲,雙手抱住胸口,臉頰脹紅的對我大罵:

「李景須,我會記得你的名字的,下次再被我看見你就死定了!」

說完,她轉身快速的跑掉了。

或許因為制服有繡上名字吧,我的名字被她記下來了。

呼,還好她不是能力者,不然我可吃不完兜者走。

「那個,阿景,你剛剛對著她的哪裡搔癢來著,該不會是胸—」

剛剛笑得陽光的若伶突然眼神就死掉了,雙眼直瞪著我。

「我……我才沒有那麼色咧,我只是稍微搔了搔她的腰和她的背—」

「阿景在乎的是女孩子……喔!阿景的能力還可以這麼用呢!」

若伶倒抽一口氣,向後退了兩步。

「不不不,我只是要搔她癢,別想歪。」

「真諷刺,你剛剛不是搔她的背嗎?高明的性騷擾呢!」

用右手撐住頭,若伶嘆一口氣。

「因……因為背比較不會那麼癢啊。」

「你是真的不知道還是在跟我裝傻阿?她的背-」

「又怎樣?」

「背後有……」

「嗯?……嗚……唉唉唉唉!」

等等等等等-

「不是啊,聽我說!我真的沒想那麼多啊!喂,你在幹什麼?別拿手機出來啊,為什麼我在螢幕上看到110的電話號碼?這真的是誤會啊!」

全高雄……不,是全臺灣的警察先生,這真的是誤會,我真的沒想那麼多啊!對不起!真的很對不起!

於是,若伶發出一聲不屑的訕笑,口中低聲碎唸著「可別對我這樣幹啊……」,並以此為把柄,向我勒索不少午餐。

而當我補上一句「那沒有價值。」以後,又是另一段故事了……

反正總結一句就是"痛",身心靈都是。

於是我沒有再去想起這件事,日子還是一如往常的上課,一如往常的放學,一如往常的高中生活,就跟平常沒有兩樣,不過,心裡終究還是有一股難放下的牽掛。

「阿景,你怎麼又沒有精神了阿?」

午休結束的下課,若伶拿罐飲料冰我的臉頰,一陣冰涼的觸感把我從迷茫與昨晚的夢境回憶中叫醒。

「昨天晚上作了噩夢,沒睡好-哈啊~呼嗯。而且剛才午休時,又夢到支離破碎的內容了。」

「是嘛……那是個怎麼樣的噩夢?」

「這個嘛……就是……」

是一個,宣告我們進入無差別死亡遊戲,毫無真實感的噩夢,但從我身上那不切實際的超能力看起來,好像又不盡然毫無可能。

回想起小丑對我們說過的話「不要讓沒有能力的普通人來礙事」。或許,不要告訴她比較好吧?

「不好意思,因為某種原因,沒辦法告訴你。」

如果我突然告訴你「啊沒有啦,就只是我要死翹翹嚕,不久以後~」這種話你更不想聽吧?

「原來如此,阿景也到了這個青春的年紀啊……」

若伶扇一扇手,嘆了口氣。

「你又想到哪裡去了!這真的是個噩夢!」

雖然她是我的紅粉知己,但是被這樣一說還真有點不好意思……

「體力耗盡卻一無所獲的噩夢。」

「才不是!」

「吶,阿景,你夢到的是個有著天使臉孔,可愛的雙馬尾小女孩;還是個長頭髮拿著皮鞭穿著馬甲,有著魔鬼身材的御姐呢?」

若伶前傾身子,用一種惡作劇的眼神看著我。

「為什麼有著天使臉孔的人非得是雙馬尾的小女孩!又為什麼有著魔鬼身材的人一定要是個御姐!」

「嘖嘖,看樣子你的夢境還不錯嘛……天使臉孔加上魔鬼身材,根本就是神獸等級了。」

「為什麼要拿『神獸』這兩個字來形容女生?況且我是—」

「那既然都不是,為什麼不肯告訴我?」

歛起笑容,若伶看著我。

「我……我……」

我真的無話可說,但是……

我不希望,因為我,害得自己的好朋友也被捲了進來,而且她只是無辜的局外人。

「好吧,我相信阿景的話,不過—」

若伶轉過身,看向窗外。

「阿景啊,有什麼需要幫忙的,不要只靠自己去解決,辦不到的事情多跟朋友商量,商量不是我們的麻煩,你什麼都不講才是最可怕的,別讓過去的遺憾反覆得重演。」

轉身豎起大拇指,走回座位準備上課。

「謝……謝謝。」

我,很感謝若伶,不過,這件事情不一樣,我勢必要靠自己去解決,當初是我自願參加這場遊戲,雖然我沒有別的選擇,但要對自己做出的選擇負起責任!

(我給你的東西你不好好利用,那你倒是還給我,還有很多更需要它的人啊~)

受到死亡宣告的我根本無心上課,反覆思索小丑最後留下的話。

好好利用?是你自己說隨便我們用的吧?

還給你?你也不讓我們還啊。

難道小丑是傲嬌的類型嗎?

宛如恐怖電影一般,突然被限制生命,被玩弄於怪人的鼓掌間。

一點真實感也沒有,但是,超能力就是一個最有力的證據,證明一切並非無稽之談。

那麼……

我應該去殺人嗎?又或者剩下的三個月,我留下遺囑給我的家人?

老爸老媽大概都還在忙吧?自從上高中,沒有家庭聯絡簿,不需要每天家長簽名以後,他們就搬到北部定居了,偶爾跑業務回高雄才會順道看我。

在對我一無所知的狀況下,又突然告訴他們自己可能在三個月後死去,太扯了……

好複雜,胸口不斷的悶痛起來,內心百感交集。

聽著老師魔音傳腦的課程,思索著未來的方向,不自覺間走入夢鄉。

「阿景,阿景放學了!」

嗚……

「阿景你真難得,整天上課心不在焉的。」

若伶輕拍我的背,喚醒沉睡的我。

環顧四周,空蕩蕩的教室只剩我與若伶,昏暗看不清楚他的臉。澄紅色的晚霞宣告一日的結束,小點般的學生走出校門。

「真是的,要不要看醫生啊?」

若伶將手貼到我的額頭上,關心我問著。

「沒事沒事,我們現在就走-」

嘶—咚────

轉身本想拿書包,轟然的巨響打斷了思緒。

大量的粉塵掩蓋視線,身體被碎落四射的石塊擊中,划破手臂與小腿肌膚出現一道道血痕。

「沒事吧,阿景?」

「我沒-」

近門的玻璃被打出一個大洞,而我腳邊的地板也破個大洞,粉塵與水泥塊不斷滑落,看得見裸露的鋼筋與樓下的教室。

轉頭看著若伶,她沒有我這般幸運,不僅身體有著零星的撕裂傷,鮮血更從太陽穴不斷溢出。

「發……發生什麼事了?」

突如其來的災難,令我不知所措,呆愣在原地好幾秒鐘

「吳若伶!傷得這麼重你還有心情擔心別人啊?不管了,總之快點離開這裡!」

若伶扶著不斷溢出血的頭,我用影子做成的球包裹住兩人,露出一點小小的縫看路,緩緩朝著走廊走出去。

「快點送你到醫院,雖然不清楚發生什麼,不過你受重-」

嘶—吱吱—咚────

對若伶的話還沒說完,如同剛剛的尖銳音再次出現。

反射性就往我的外圈劃出一道影子壁,飛彈般的衝擊挾帶強風閃過眼前,感受到大量飛濺出來的物體擊中影子障壁,柔軟的影子壁將它們彈了回去。

但是,腳下的地板不斷碎裂崩毀,最後我和若伶摔落下去。

「若伶!」

「嗚啊啊-」

影子手抓住若伶,拉近兩人間的距離後,大量的影子包裹我們成球形,緩衝墜地的力道,腳步有些蹣跚,但還是勉強站穩腳步。

「喂……剛剛那個算是告白嗎?」

若伶的頭還不斷溢出鮮血,聲音十分虛弱,卻還是硬擠出一絲微笑。

「你還有心情開玩笑啊?抓緊我,我要快點送你走!」

「哈……哈哈,果然是……」

把若伶背在背上,影子手迅速延伸拉住遠方牆壁,有如彈力繩般拉著我們快速移動。

喂喂,什麼狀況啊?現在的我們像極了電影裡的男女主角,周圍不斷有粉塵飄起,頭頂的水泥塊不知何時會崩落,然後我們又用影子的彈力快速移動──

到了校門口,幸運地沒有受到追擊,把背上的若伶放在牆壁邊一角,令她得以倚靠著牆壁坐著,而我打手機叫救護車。

「喂,那邊哪個,決鬥吧!」

電話尚未撥通,後方有個聲音對我們大喊。

轉頭看了一眼,是名平頭少年,又轉了回去。

「不準拿普通人當擋箭牌,這個小人!」

我不理會,向電話那頭的醫護人員告知我們的所在。

「可惡,看招!」

幾秒後,一道強風呼嘯而過臉龐,接著是一陣爆破聲。

或許是被嚇怕了,在空中立刻劃出半圓球形的防護罩,包住我與若伶。

確認沒事後解除防護,周遭散落零星的地板破片。

「跟你……一樣……有超能力呢。」

若伶擠出吃力的聲音說著,我才意識到他的來意。

「小丑有說過吧,不能攻擊參賽者以外的人,為什麼還對若伶動手?」

轉頭過去對他大聲吼著,可是平頭少年也沒幾分好氣。

「你以為我願意啊?要不是你這奸詐狡滑的混帳拿普通人當擋箭牌,我也不會打到他。而且他受多少的傷我也會受一樣的傷欸!垃圾。」

瞥一眼他的頭,鮮血不斷順著臉龐滑落,皮膚也有一道道撕裂傷。

「狡滑?趁別人不注意時攻擊別人誰比較狡滑?」

「啊啊,那種事什麼都好,反正快把手邊的傢伙放了跟我打!」

完全不理會我的話。

如果不跟他打一場,他勢必會糾纏我們不放。

但是如果跟他打起來,我們不拼個你死我活不會有結果的。

「只要你答應我跟我一對一單挑,我保證不會動到他。」

省省吧,如果我一直把若伶當成肉盾你也不敢攻過來。

不過……

對若伶來說,這麼做才是最好的吧?不要再讓他介入這場遊戲了。

「我答應你,不過要先讓若伶送去醫院。」

「哼,這當然,不久就會有人照顧他哩!」

平頭爽快答應了。

不久,刺耳的警鈴聲在耳邊越來越響,救護車把倚靠在校門一旁的若伶載走,但醫護人員卻完全沒有注意到我們倆。

想往若伶的方向走去,卻被一層彈力球般的薄膜彈回來,用拳頭敲也敲不破。

「小丑說了,遊戲不會被普通人妨礙。也就是說,這個學校只剩下我們兩個了。」

平頭撕下一塊袖子的布,貼在流血的額頭上試圖止血。

「不要再說我是小人,我現在給你時間準備,十分鐘後我會在網球場,看你是要逃到一個地方躲著,還是正面跟我決一死戰!」

平頭挑著眉,用食指指著我,胸有成竹的說著。

「隨便你。」

我草草應了一句。

「OK—哼哈哈,十分鐘後就洗淨脖子等著!」

中二病,這是古代大俠的宣言嗎?

走到遠離操場的一旁,靠著牆重新整理思緒。

靠近正門的二、三樓教室已經被破壞了大半,這還是我第一次看見裸露的鋼筋與殘壁破爛不堪的建築,而不遠處未受攻擊的地方卻又完好如初。

為什麼要給我喘息的機會?很奇怪欸,都已經抓到我了,直接正面跟我對打不是比較有利嗎?

回想起來,他在一個瞬間就破壞掉牆壁、地面。速度很快,看不清是什麼衝擊了牆。挾帶著暴風,還有著如同鐵球般的衝擊,就好像摧毀老舊建築的大鐵球一般。

難道說?是投擲某種東西,讓它很快飛過來。又或者說,他可以發射某種衝擊波或光束之類的攻擊?還是那根本不是超能力導致的……

然而,一震劇烈的搖晃和爆破聲,中斷了我的思考。

夜幕低垂,黑暗包覆著整個學校,唯獨某一角與眾不同,熾白的日光燈刺目,十分不舒服。

雖然昏暗的夜色讓我不知道哪些地方又被毀了,但沿路連滾帶爬的逃命過程中,震撼的爆破聲還迴響在耳邊。從正門這邊沿路逃,順著看得見光的地方跑,跑著跑著就來到了網球場。

我利用影子環繞在附近把自己蓋住,躲在網球場外附近的一棵樹後,發現平頭少年就在網球場裡,拉著球籃,籃裡裝著滿滿的網球。

「喂!躲好了沒?我要上了~噗哈哈哈……」

平頭的聲音十分輕蔑,拿起一個網球,往學校教室的方向丟。

嘶嗚—沙沙—砰───

尖銳的風聲,甚至可以聽到樹葉被吹了起來。

原先夜晚有陣陣微風,但這般衝擊瞬間讓人有種颱風天出門的感覺,風速越來越快,甚至令人有些難以站穩腳步。

接著一聲巨響,聽到石塊剝落碎裂的聲音,從校舍處傳來的,或許校舍某處又毀壞了吧?

「噗哈哈哈……」

平頭非常高興的自High。

沒想到能力那麼好猜,十之八九是那種讓丟處去的球加速,高速的球變成有如砲彈的強力衝擊那種類型吧?

不過,不可能的吧?我怎麼可能接近他?那種超高速的球,根本不可能閃過,一球就能把我打成肉醬,也不可能用影子手抓住。

更何況現在要跟他面對面,面對面我甚至連反應的時間都要沒了,毫秒之間就會命喪黃泉的。

……

好吧,只能試試看了!

「喂,平頭,我在這裡!」

扯開嗓門,一邊網球場的反方向跑,一邊不時回頭望向後大喊。

「甚麼!去死吧!」

「沒-打-中!」

我繼續不要命的喊。

「哼哼哼哼—哈啊!」

砰──

遠方傳來一陣爆音,這次他似乎丟到離我更遠的地方。

那傢伙不打算離開球場,想要靠著亂丟球擊中我嗎?

「還-是-沒-中!───」

「可惡,一定會中給你看!」

平頭的動作有點奇怪,他慌張地丟了一兩顆球,接著在身上盡可能抓著好幾顆球,往我看不到的死角要躲起來,令我不禁停下逃跑的腳步。

為什麼這麼怕接近我,越近不是對他越有利嗎?欸等等,球咧──

一陣強風從我附近呼嘯而過,連帶吹起落葉樹枝,雖然沒有命中我,但是肌膚還是被某種東西刮破。

不行!要緊緊看著球,那樣的球只要命中一顆就足以致命了!

離網球場越來越遠,跑到空曠的學校側門前躲著。

以他的傷勢,濫用能力的話,應該不久便會體力不支倒下。

以我的狀況來說,每次使用能力都會消耗體力,能力的強度越強,體力消耗越多。

每次丟出那麼強勁的球,對身體的負擔也很重吧?所以只要在一旁等到他體力耗盡—

沙沙———嘶嚓嚓———

什──

有如颱風一般的可怕暴風朝我襲來,雖然有著影子壁在我身旁保護,卻依然重心不穩被吹飛出去,撞上校門口外的透明防護罩,身體順著防護罩滑落下去。

砰—咚—滋嘶嘶—咿──

我摔到在地。一旁傳來有如砲彈的砰咚聲,可是最後卻像指甲刮黑板一般,聲音變成橡皮摩擦的尖銳高音,反覆摩擦直至聲音漸小。

扶坐起身子,胸口強烈的悶痛,身體多了許多刀傷般的傷口,不斷滲出鮮血。

奇怪,為什麼?

這不可能啊!他的速球從網球場丟到側門少說也有兩百多公尺的距離,球走了這麼遠卻沒有任何減速的跡象,反而吹起巨大的暴風,比我剛才站在球場外的風還要可怕。

照道理來說,雖然兩百公尺距離不算太長,但是空氣是有阻力和黏滯力的,再加上地心引力,球的速度從零加速到某個境界以後速度便會持續下降,直到落地。

但是他的球完全破壞這個規則,不僅不減速,而且越走越快,甚至可以挾帶氣流吹起一陣強烈的暴風,多麼誇張的速度。

張望四周地面,許多樹枝與雜物被連帶吹過來,甚至還有斷一截的大樹,根本就是颱風過境。一旁還有徹底扭曲變形的網球,有如黏土般,彎曲成不規則V字型,上頭還不斷冒著煙。

照他的規則走的話,棒球根本不用打了!只要打者揮出棒必定能打出突破天際的全壘打,而且絕對沒人敢當捕手,每次接球都會被打飛到牆壁去!

而且那傢伙體力無限嗎?要投出這麼可怕的速球,就算有超能力身體也不堪附和反作用力吧?體力也是……

他的能力根本是犯規!為什麼不到五十公克,彈性又極佳的網球足以打破厚重的牆壁與鋼筋水泥?照常理來說在網球破壞一面牆之前,就會因為網球自身黏滯力而扭曲變形緩衝衝擊力道,空氣中也有各種阻力,那—

……

(可惡,看招!)

……

等一下……

回想起我和若伶在校門口的時候,他一樣拿了某種東西砸在地板,但是地板沒有被開個洞,爆音和風也沒有那麼大,甚至我可以用影子防禦住彈出的石片—

……

時間?

……

絕對性的加速?

……

完美的物理狀態?

……

難道說!

不是他特別佛心來著給我十分鐘,而是為了拉遠我們倆之間的距離。遠離他的我不是幫我反而助長對手!近距離的他根本──我知道怎麼應付了!

只能放手一搏,相信自己的假設了!

沙沙———嘶嚓嚓———

砰──

這一次,我選擇將自己「影子化」以閃避掉這一次攻擊,也就是把自己也變成了一團影子。影子化的我就如同影子般,可以隔絕所有外來的傷害,有東西觸碰到我的身體便會穿透過去,對水和溫度也沒有任何感覺,可以說是無敵的狀態。

但是這招極度消耗體力,而且周圍視野僅剩黑與白、深與淺,勉強從輪廓分的出四周物體,卻看不清物體的真面目,所以我剛才並未辨識好攻擊是否命中我這邊。

隨著向前不斷前進,耳邊不斷傳來可怕的風聲,不時看見深黑色的物體從臉前與兩旁貫穿過去。

甚至有一度,影子化的我被衝擊擊中徹底瓦解了,失去所有視線與感覺,卻又在幾秒鐘內還原回原本的樣子,明顯驗證了這發攻擊是打在我身上。

視野上全白的地點離我越來越近,我深信那裡就是網球場,衝過牆壁,這狀態下是不會被任何實物擋住的,到這裡應該就行了,便解除能力—

「什麼—你……」

那個瞬間,刺眼的光令我有些睜不開眼睛,但還是利用一小片影子遮住頭頂,讓視力緩慢恢復,平頭似乎因為球用完了,從球場的小門剛走出來,雙手抱著的網球全都撒落在地上。

「喝—啊—」

重新踩穩腳步向前衝,對著措手不及的平頭男放出頃盡全力的一拳,平頭雖然擋下我的拳頭,卻因為採中落地的網球中心不穩,跌坐在地。

不能留給他喘息的機會,此時我氣喘如牛,彷彿跑完長程馬拉松般,僅靠著強烈意志控制影子拐住他手腳,令他的四肢被綁住。

「遊戲……結束……」

「可惡……還沒有完呢!」

平頭在地板大力左右掙扎,一個使勁掙脫我的影子,拿起網球向後滾幾個圈,單膝下跪投出網球。

「去死吧!」

平頭投出網球,卻被我用影子手輕鬆接住,影子手也沒承受多少後座力,「啵」的一聲擋下了這球。

「這……喝啊!」

平頭不放棄抵抗,丟下手中另外的球,揮舞拳頭衝過來。

我拉著一段影子在他腳邊絆倒了他,便立即用影子作成的繩子綁住手腳,並且用腳踩著倒地不起的他,這才終於放棄抵抗。

「該不會……你發現了……?關於我的能力。」

我不斷喘氣,慢慢調回呼吸。

「如果……我猜的……的沒錯,你的能力就是讓投出去的東西不斷加速,直到擊中某種目標前都不會停吧?」

斗大的汗珠滑落眼窩與鼻樑,乾咳兩聲我接著說:

「不止如此,被投的東西無視任何物理法則上的阻力,只會隨著時間固定加速度、不斷加速、加快力量。」

「但是這個能力致命性的弱點在於,永遠只會有一樣的力道,而且物體一定會從『零』的速度開始持續加速。」

「速度零點的球是沒有任何殺傷力的,換句話說,只要在球開始走不久讓它碰到某種東西,你的能力就玩完了,所以你才想跟我拉遠距離,反正靠著外圍氣流挾帶飛沙走石就有如刀刃一般能砍傷對手,就算網球沒有正面命中也沒關係。」

「我說的沒錯吧,平頭先生?」

「哼,資優生,真的是資優生!」

平頭不屑嗤笑,身體卻不斷顫抖著,這表情大概也是想故作堅強裝出來的吧?

「要殺要剮隨便你,只要遊戲還有像你這樣的對手,我根本一點勝算都沒有!」

平頭的語調漸漸低沉哀傷,笑臉也扭曲了,臉上的肌肉也緊繃起來,情緒大概也在崩潰邊緣了吧?

「反正笨蛋就是永遠受欺負!就是沒資格活在這個世界上!」

平頭大吼著,還帶點哭腔。

這一吼,我知道他真的徹底崩潰了。

「你……」

……

突然間說不出話來,但是我也不想殺他,不想殺掉任何人。

「難道不想嘗試,小丑的『第二種方法』嗎?」

我有些猶豫問著。

「誰知道那什麼鬼方法啊!根本一點線索都沒有—反正你要殺就殺,別說那麼多!」

……

內心一陣掙扎,還是放開平頭了,解除所有影子的束縛,向後退開幾小步。

「你走吧,我不想殺掉任何人。」

我淡淡說著。

平頭睜大眼睛,爬起身來吃驚地問:

「你瘋了嗎?你如果不殺掉其他人,三個月後你還是會死,你打算就這麼死的莫名其妙嗎?」

我……

我…

.

「怎麼可能想啊……」

我鬆開肩膀,仰望天空,只見漆黑一片,連顆星星都沒有。

「我才十七歲唉,明明每天平淡無常生活著,為什麼要叫我做出這麼殘忍的事?明明還想做好多好多事情,為什麼就得這樣死掉?」

突然無厘頭地對平頭抱怨著,或許是憂鬱的情緒爆發,想找個人發洩吧?

「只是要我自私的活著,寧可就這麼死去。如果活下來,可是要扛著數百名跟自己一樣的人們的性命活著啊!說什麼也做不到。」

很害怕。

想到自己要殺死一個人、要成為殺人犯的感覺。

想到他們的親人、愛人為他們的死上香的畫面。

想到自己親愛的人,對自己從此改觀,對我投以失望透頂的視線。

想到很多美好的事物,就因為現在的決定全部扭曲,我就覺得……就覺得完全不值得。

「哼哼……哼哈哈哈哈!」

少年一陣長笑,接著衝上前掐緊我的脖子,體力喪失的我無力抵抗,被壓倒在地。

「既然你那麼不想活就去死一死吧!我管其他人的命和其他人怎麼想幹嘛?反正這個世界也沒有對得起過我這個笨蛋什麼,那麼向世界要求一點利息,也是合情合理的吧—!」

平頭十分憤怒說著,手越來越大力。

為什麼?

這傢伙能夠對別人的死,一點感覺都沒有。

咯──吚──嘶──

喉頭感受不到空氣的流動,視線上閃爍著紅紫不明的光點與色塊,令視野漸趨模糊,手臂的肌肉不自主地放鬆下來。

難道我……真的在這裡……要死—

……

「噗啊啊啊啊—」

完全失去意識前,隨著一聲慘叫,平頭雙手放開了。

咳了幾下、敲一敲額頭重整自己的意識,看見平頭已經倒臥在血泊之中。

「咳呼……平頭!平—」

想不到,他的身體逐漸消失,化作細小的光點,消失在這個世界。

「恭喜你贏了。」

後方傳來一個沉穩的聲音,聲音可以說是十分中性,分不出男女。

轉過身去,一個全身黑的人—不,不如說是黑色人形站在我面前。

「我是仲裁人,負責判定能力者間的勝負。」

未待我開口,他搶先解釋。

「你贏了和他的決鬥,所以他的能力歸你所有。你現在可以離開了,防護罩已經解除。」

他的聲音死板而沒有任何抑揚頓挫。

「可是,剛剛不是—」

「遊戲勝負以分,你沒必要自找麻煩做一堆多餘的事。」

仲裁人冷淡解釋著。

「我不想殺人!我也不要任何別人的能力!遊戲不是還有第二種出路嗎?那種選擇不用殺害任何人對吧?」

「哼。」

仲裁人冷笑一聲。

「那麼濫好人的你就這樣一直被殺吧,連自己的命都不珍惜了,哪來第二種方法?」

「我……」

他說的也沒錯,照剛剛那樣我絕對會死,可是心裡又有一股掙扎。

「那麼李景須先生,往後打算怎麼做呢?遇到對手就送命下去嗎?」

不同剛才的冷淡,仲裁人揶揄著我。

「請……請給我機會,不要直接殺死那個人,我會試著勸服他的。」

「哼哈哈……」

仲裁人嘲笑著。

「反正這次當作是我多事,遊戲就這麼算了,擅作主張防止你送死,給你一點補償吧,當作是干擾參賽者比賽的補償。」

「你想找的『第二條路』,已經在路上了。放心吧,以後不會干涉你的自殺。」

仲裁人再度恢復冷淡。

「喂,這是什麼—」

不及我問他,身體早已不堪負荷,一陣頭暈目眩,人就這麼倒地。

「晚安,被看上的『勇者大人』。」

隱約聽見仲裁人這麼說著,失去之後的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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