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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召喚儀式

      書本非常脆弱,龜裂風化的紙質彷彿隨時能化為灰燼,邊線甚至是用棉線胡亂縫訂的,實在舊得挺新潮。

      這讓我有些興奮:好極了,終於找到能消磨時間的東西了!

      由於沒有明確目錄,我直接掀開封面查看內文。內頁依舊充斥著同於封面的書寫體,穿插一些中世紀風格的畫像。大多是記錄與宗教儀式及魔鬼相關的事蹟。而當中最常出現的,是匹腳踏烈焰的黑色駿馬。

      我承認,縱使作者的字跡十分娟秀,那些牽連作堆的線條對一名中學五年級學生而言,依然頗具挑戰性。更別說其間夾雜不少艱澀的專有名詞......幸好,我現在有的是時間。

      耗費兩個半鐘頭的空泛想像與網絡資料,我總算讀懂三分之一。

      這時,綁在樓梯的鈴鐺被搖響了,我捧著還未完全解讀的筆記走下樓。不出所料,珍妮佛已經外出工作。

      瑪莉蓮把午餐端上鋪著花布的餐桌後,便與我錯身而過——她的個性就同珍妮佛一般陰冷,且不茍言笑。看著她的背影,我終究沒把挽留她用餐的話說出口:八人用的餐桌,對我而言還是太遼闊了。

      我只好邊嚼著烤土豆,重新將注意力放在筆記上。

      第一章的內容,主要介紹十六世紀的社會景況,並提到所謂「魔術師」的存在。我想這裡所說的魔術師,應該是類似於那些可以操縱魔法的傢伙。書裡記述在獵巫行動最盛的十六世紀,魔術師們受到大規模迫害,僅有極少數人僥存下來。

      而不幸的傢伙裡,似乎就包括這本書的作者,伊莉莎白,也死於那場災厄之中。但她選擇在被緝捕前,將這些資料集結起來,供她的畢生心血得以傳承下去。

 

      迅速吃完午餐後,我繼續研究下一章。

      這次介紹的是一個名作歐羅巴斯的惡魔,即圖畫裡那匹黑色駿馬。我耳聞過這名字,也許曾在某款遊戲裡見過。

      書上說,這傢伙是所羅門王封印的七十二柱魔神之一。他手中掌有二十支傑出的惡魔軍團,是魔界地位崇高的貴族,擁有通曉過去與未來的能力,足以堪破世間的一切謊言、解決召喚者的諸多疑難。

      由於這章節專有名詞太多了,還摻雜一些舊世紀用語,待我查完典故後,時間已經拂近傍晚。往下再翻幾頁,我發覺下章節才打算講述召喚的必要元素......可遺憾的是,在這之前,我又得應付我的三餐了。

      意外的,當我站在樓梯口時,便見到珍妮佛坐在餐桌邊看資料——我想,他們管那東西叫「財務報表」。但這時才晚間六點......真是怪了,印象中她從沒這麼早回來過。

      我低著頭走過去。「傍晚好,詹森女士。」我小聲問候道。在她面前,我總是表現得莫名侷促。

      珍妮佛也收起報表看向我,「哦,泰勒。」她說,這才忽然回神似的,將老花眼鏡掛回脖子上。「傍晚好,自個兒找位置坐吧。」她的聲音總是如此輕柔,只吝嗇地讓周遭人恰好聽見。

      現在,終於如我所願,讓這張寬闊的餐桌上多一個人了。

      但這卻是極為沉悶的一餐。因為我不說話,珍妮佛便也保持緘默。不過,珍妮佛也確實不像能嘴裡嚼著東西說話的傢伙。她總表現優雅的,像是吃道鄉村派,都該為她擺上五副刀叉。

      所以,我們就這麼一路專注進食著,直至正式用完餐點,才有接續的交談。

      「稍早的事,你可理出頭緒了?」她拿出手帕輕輕擦拭唇周,真像極了電影裡作風講究的上流人士。可是聽見這句,我心臟幾乎漏跳一拍......好極了,我總算想到為何感到侷促了,因為我確實忘了某件要事!

      但唯恐再迴避下去,珍妮佛只會更加失望,我決定先坦誠相待:「我打架了,而我不該這麼做。」我謹慎答道,按著昨天的悔過書開頭給予回應。

      我認為虛心認錯,應當是現在最妥當的辦法了。

      可顯然,這不是個讓人滿意的答案。至少珍妮佛不這麼認為。她只是靜靜地盯了我幾秒,久到我的呼吸幾欲凍結。最後,她才妥協似地點點頭,親吻過我的額頭,道句晚安離開這張餐桌。

      坐在原位,我看著瓷盤上繪畫精緻的鳶尾花,感覺珍妮佛與我的關係,似乎又變得更遙遠了。

 

      ............

      ......

      召喚儀式很簡單,我只需要一桶終年不見光的泥土,十二根蠟燭,一套成年男性衣物,一枚金戒指,以及足量的新鮮牧草即可。

      但這裡不是南方,我不曉得都市人是否有養馬的癖好及空間,於是只拿冰箱裡的橙汁作為替代。至於金戒指......我從抽屜裡翻出一個盒子。那是老媽兩年前留給我的舊款式,據說打從曾曾祖母那一代,便一脈相承至今。

      過去,老媽總是期待婚禮那天,看我將這枚戒指套在另一個女孩手指上,讓它帶領我們見證新一段的動人誓言。現在不僅心願沒達成,還得被不孝兒子「借」給惡魔先生短暫一用,不曉得她會否氣得蹦出墳墓揍我。

      捏著泥土,我開始繞著房間,按照書本的召喚法陣構製圖樣。陣式圖形非常複雜,乍看像是曼荼羅像,挺漂亮卻不容易畫。光是外圈的圓就讓我琢磨許久,無奈最後還是繪製得慘不忍睹。

      但我決定暫時忽略這些小細節。將擺設在圓形四周的蠟燭逐一點燃後,我把T恤、牛仔褲、金戒指以及橙汁擺放在法陣正中央,然後吞了口唾沫——好極了,好戲即將上演!

      我翻開第十六頁,按著上頭不成文的羅馬拼音開始唸咒語。由於咒語實在挺長,起初拼得不大順利,最後也沒能改變頹勢,耗費將近三分鐘才磕磕巴巴唸完。

      途中,我不確定有沒有音節唸錯,就像我對這場儀式的真實性始終抱持懷疑那樣——反正,一切只是個消遣時間的遊戲,青少年行為總是不必那麼合乎道理,是吧?

      果然,我一唸完咒語,沒有立地而生的狂風,沒有搖晃閃爍的燈泡,更沒有凝重陰冷的詭異氣氛。一切再尋常不過。

      而在東張西望、等待變化的這段時間,我也終於有些清醒了,繼而驚覺自己做了多麼無聊的蠢事——可悲的泰勒休斯呀,你絕對是瘋了!竟然相信一本中世紀文物的奇怪巫術,甚至試圖執行它?

      我訕訕地將書本扔到床頭,轉身去倉儲間拿打掃用具。現在房間簡直一團混亂,我得趁著瑪麗蓮發現並告知珍妮佛前,盡快毀屍滅跡。

      然而,就當我回到房前並打開房門時,卻看到一個未著片縷的陌生男人正坐在我的床上......我看著他。他看著我。三秒後,我將門板迅速闔上。

      時間約略過了十分鐘,或者十秒。我盯著門板,反覆做好「房間有個來自魔界的猛男」等心理建設後,再次打開房門。

      黑髮男人正翹著二郎腿,悠哉地翻閱那本古文物。

      「你就是用這東西召喚我來的?」他說,這才將視線移向我。「還有,不曉得是否有人跟你說過:『見到歐羅巴斯卻不打招呼』,是極度冒犯的行為?」他語氣輕緩地說,聲音很好聽,帶著一種類似俄語的饒舌腔調。

      但回歸正題。

      我沒閱讀過《關於魔界貴族的紳士禮儀》,走在路上也不會有傳教士提醒我:見到歐羅巴斯該作何表現。所以我只知道,在遊戲裡遇見叫這名字的傢伙,我只要「打死他」,而不是向他「打招呼」。

      況且,先不論這些。「見到人不打招呼」,難道會比「赤身裸-體坐在陌生人的床」更加無禮麼?倘若如此,那人魔兩界的價值觀也太過懸殊了吧!

      但也許,我的反射弧軌道實在太緩慢且偏差,在這極其緊要的第一時間,我只來得及說上一句:「呃,你不該是一匹馬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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