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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制衡

皇上一連幾天都翻了宸妃的牌子,各色珍寶滔滔不絕賞進了北極宮。

其時,宸妃聖眷長隆、風頭正盛,所有人的眼睛都惡狠狠盯著北極宮,想挑出點錯處,可表面上還是笑吟吟以姊妹互稱。

楚桐綃恍惚中還以為自己未曾失寵,亦未曾被打入冷宮,她還是皇上心頭上的寵妃,從桐順儀到桐修儀再到宸妃,楚家於前朝權傾一時,現在來看一切變得清澈見底,那一步步的榮寵如履薄冰,皇后對她恨之入骨,就像如今的儀貴妃一樣,也許從一開始就算好了陷阱,等著無知的自己跳下去,別人又何嘗不是,為了生存他們不得不爭。

她不能重蹈覆轍,絕對不能,眼底露出一抹陰騭,稍縱即逝。

思竹欠了身子道,「娘娘,皇上下了朝,儀仗正往這裡過來。」

恢復了往常的平靜,整理了下頭上的翠玉珠絡,道:「本宮知道了,吩咐寧夏去沏壺龍井。」

「欸,等等。」

「怎麼了嗎,娘娘?」

「思竹,你說,我能復寵……皇上是打算拿我來制衡儀貴妃吧?」

斟酌再三,思竹把心裡的妄自猜測強壓了下去,沒有把握的事她不會說,「也許是,也許不是。」

「知道了,下去吧。」

往前走了幾步,側頭道,「娘娘,別思慮過多了,現在一步一步都按著我們的計畫走。」

李桓進來時臉色不大好,和宸妃道了句免禮,斜倚在北窗的榻上,扳弄著手上大拇指的扳指,緊閉雙眸。桐綃從寧夏手上接過了茶,輕輕放在木桌上,走到李桓身旁,素手揉著太陽穴,力道不輕不重剛剛好,柔聲道:「皇上,國事固然重要,但也切莫因國事過於操煩以致傷身。」

「宸宸。」桐綃怔然,自復寵後皇上第一次這麼喚她,簡單二字,蘊含了女子多少個期盼和失落,曾經她也是如此欣喜於兩人間的親暱,而此刻她卻覺得,有一分的疏離,定下心神後,道:「恩?」

李桓抬眸,看著眼前的女子。

門外傳來了通報聲。丙萬進了屋腳色匆匆,臉上卻是半點也不顯露,丙萬是宮裡的老人了,打斷主子談話也要通報的事定是大事。

行了跪拜禮,「奴才在此先賀喜皇上了,剛芙閑居的下人來報,說是黎婉儀有了身孕。」

李桓臉上沒特別的喜悅,桐綃也跪了下來,「臣妾在此恭喜皇上喜得龍子。」

過了半會兒,李桓才出聲道,「傳寡人旨意,黎婉儀溫婉賢良,平日侍奉左右善體人意,今為皇家開枝散葉,實屬有功,特晉三品修儀之位,封號……就『潤』吧。」

思竹不得不說,這孩子來得真是時候。

轉移了後宮女人的嫉恨箭靶,潤修儀入宮一年有餘,平日也不見得多得寵,皇上一個月總有一兩次去她那,林容華還曾因為夢魘,去她那兒把皇上請來綠漪閣,說白點潤修儀就是個好捏的柿子,卻誰也沒想到她竟然有這天大的福氣。

在後宮中有子嗣就是倚仗,哪怕皇上不寵你,總會因為孩子的份上待你幾分情意,若是皇子……才是有了安身立命的資本。皇家子嗣不多,大皇子由病逝的德妃所生,德妃為人低調,背地裡惡毒至極,殘害許多後宮嬪妃,皇上當時下令褫奪封號,並將四妃當中的貴淑賢德,「德」字去除,連帶的大皇子根本不受重視,現交由皇后娘娘所養,而二皇子是皇后娘娘所生,是為尊貴的嫡子,和大皇子待遇就不一樣,被寄予厚望,是最有可能被立為太子的人選,前些陣子有個位份低的姜采女也生下了龍子,皇上只是吩咐好生養著,並未提要升位份或是賜名一事。

「唷,這不是玉貴人嘛。」

「給胡婕妤、玉婕妤請安。」斂下的眼眸沒人看得到她的厭惡,待抬起頭又是清麗的笑容。

「各位姊姊怎麼這麼好興致呢!也來御花園賞花?」

「儀貴妃邀請我們前去杏林園一同品茶,玉妹妹不彷一起?」

玉貴人婉轉跟上。

「參見貴妃娘娘。」

杏林園裡有座鐘清湖,湖裡養了錦鯉種了荷花,就算不是夏天,也別有一番風景,湖旁是先皇給當時的月妃修建的若谷台,可跳高望遠整個杏林園的美景,儀貴妃甚是喜歡這,皇上才把最靠近杏林園的淑清宮指給了她。

「這位妹妹長得還真是沉魚落雁。」

玉貴人拿起帕子掩面,「貴妃姊姊莫取笑妹妹才是,依我看,姊姊美如天仙下凡,妹妹自嘆不如。」

翡翠端了碟芙蓉糕置於桌上,幾位小主也隨之坐下,儀貴妃左首是玉婕妤、右首是胡婕妤和玉貴人。

「妹妹吃了蜜了?嘴這麼甜。」

幾個女人說說笑笑好不愜意,思竹扶著宸妃,還真以為這裡是和樂融融的姊妹聚會,「見過儀貴妃。」

幾位剛坐下,又起身請安。

「是本宮糊塗了,本宮瞧玉貴人越瞧越像我熟識的人,這才想起玉婕妤和玉貴人是姐妹吧?」

思竹默默在腦海中筆記,必要時,一時的糊塗是很必要的,誰叫貴人多忘事呢。

胡婕妤也作驚訝道,「是呀,玉婕妤和玉貴人是同時進宮的吧?」

玉婕妤回道,「回娘娘的話,是的,難為娘娘還記掛這種小事。」

一時間氣氛裡瀰漫了尷尬,玉婕妤和玉貴人雖是姐妹,同為功臣之女進獻於皇上,但因為一個是嫡出,一個是庶出,剛進宮封的位份差得可遠了,從三品婕妤和正六品貴人。

胡婕妤和玉婕妤住得近,表面上關係不錯,可胡婕妤也是處處想給人添堵,白話說,敵人越不開心,我就越開心。

宸妃道:「貴妃娘娘這的茶,果然不凡,配上這芙蓉糕,堪稱一絕。」

儀貴妃笑笑,「這芙蓉糕得宸妃妹妹喜愛,本宮差人送點去北極宮吧,免得你朝思暮想。」說罷便交代瑪瑙下去。

今日儀貴妃邀宸妃來品茶,是想一笑泯恩仇,之前在冷宮之事就別跟我計較了,如今我已向你釋出我的善意,宸妃當然求之不得,多一個朋友就是少一個敵人,至少表示暫時她不會對付她。

「謝儀貴妃,那妹妹就不客氣了。」

玉婕妤和玉貴人坐下來這麼久視線沒碰在一起過,說他們是姐妹,還真是不相信。

潤修儀被宮女攙著進了亭子,思竹瞄了一眼玉貴人,眼神好不諷刺,似是說著如此這般惺惺作態真是令人倒胃口。

潤修儀的肚子尚未顯懷,廣袖羅衣穿在她身上還是寬鬆,但白皙的小臉圓潤了許多,她的聲音輕輕柔柔的,「給二位姐姐請安。」在場除了儀貴妃和宸妃,紛紛站起來撤到一旁,再向潤修儀回禮。

宮女們連忙挪了個不受風的位置給潤修儀。

待點心上來的片刻,竟是沒人願意打破這寂靜,一切倒顯得是因為潤修儀的到來,不合時宜。

儀貴妃位處高位,受寵多年未得一兒半女,自是不願接著話碴,替自己找不痛快這不是。宸妃本就沉靜寡言,只是略對潤修儀微笑致意。

剩下的位份低不敢隨便開口,面面相覷,玉貴人先截了話頭,「今日天氣可真好。」

幾人又絮絮叨叨聊到了即將到來的宮宴。

「皇后娘娘,皇上已經連著五日都宿在了北極宮,這……你看……」賢妃滿面愁容道。

「那又如何,宸妃這次從冷宮出來後,可是和以前大不相同。」

賢妃一雙巧目看向皇后娘娘,方才繼續,「那氣燄倒是收斂了許多。」她憶起在北極宮看到的青花瓷,「皇上愛寵誰寵誰,咱們只要在一旁看著便是。」

賢妃有些勉強揚起了嘴角,「臣妾明白。」

「你且去看過潤修儀沒有?」

「呀,臣妾一忙忘了,不過禮物早已經送了過去。」

「凌芯,準備一下,去芙閑居。」

「回稟娘娘,潤修儀等人在杏林園一聚,儀貴妃和宸妃也在。」

「是嘛……那本宮也該去瞧瞧。」

「幾位妹妹真是好興致。」

又是一陣請安。

「潤修儀,本宮備了些百年老蔘,給你安胎用的。」

「謝娘娘。」溫柔婉約,聲音如一陣微風拂過耳畔。

皇后娘娘也欣慰,「你為皇家開枝散葉,可說是大功一件,吃的用的上面要是有什麼需要,儘管派人到翊坤宮來說,其他姐妹們也得用心服侍皇上,向潤修儀多學學。」

儀貴妃臉色就不太好看了,本就是她的場子,現在被人占了不說,還專挑這種不入耳的話說。

賢妃頗有興致看著儀貴妃的表情,儀貴妃意識到對面有人在看她,抬眼換上笑意。

那日晚上,皇上翻了茹芳齋的牌子。

茹芳齋住著兩位小主,一位是芳美人,一位是李選侍。

芳美人風姿綽約地佇立寒風中,一臉欣喜等待皇上駕到。

「參見皇上。」

「免禮。」

芳美人見皇上望向西廂,主動解釋道,「李選侍近幾日身體微恙,怕危及皇上龍體那就不好了,這才沒出來迎接。」

大步一邁,進了東廂用膳。

「妹妹這般打扮,還真好看。」李選侍大氣不敢出,憑感覺知道芳美人肆意地扯過她的頭髮,把一支一支蘊含了無限期待的簪子,摔落在地。

「小主……」從家裡帶過來的ㄚ環看著自家小姐,深感不放心。

此刻,李選侍卻只是呆愣地看著東邊,伴著月光,心中更發惆悵,同是一同入宮,皆被封為八等的采女,她沒有宮裡其他女子那些心計,也沒有顯赫的背景能夠依靠,好不容易得了皇上青睞,想著就這麼盼著皇上偶而的垂憐,她就可以在這後宮努力下去,只要一點就好,哪怕是一點……芳美人卻是也要奪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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