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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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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三十歲正值事業高峰時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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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題是我的靈魂並沒有到達天上，而是停留在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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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城市很陌生，我在街上四處觀望，卻實在想不出這裡是哪裡，街上的建築風格簡單，卻有股童話小鎮的味道。路上沒有太多行人，經過的人看起來還算友善，只是偶爾會肆無忌憚地穿過我的身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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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了看路牌，還有建築上的各種名牌，沒有任何線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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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走遠一點或許就會知道這裡是哪裡吧，於是我沿著公寓朝大馬路走去，快到達路口了，媽的！我的腳好像撞到了什麼，整個人失衡差點摔倒。我站好，重新邁開腳步，前面卻好像有一道無形的牆，我的身體怎麼樣都無法前進。我使勁去推，去撞這道透明的牆，卻沒有任何用處。無奈之下我只好順著透明的牆走，看看這個東西到底會衍伸到哪裡去，我一隻手摸著透明的牆，一邊慢慢邁步，我的身體穿過了街道，穿過了大樓，穿過了車子，穿過了行人，結果我回到了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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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所能活動的範圍就只有一個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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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道我生前做了什麼壞事被懲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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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再次順著透明的牆走，一邊數著自己的腳步，偶爾給沒有禮貌的行人讓讓路，132步，這個圈的大小是132步，所以......是...... 21，這個圈的半徑是21步！我露出自豪的微笑，原來學過的數學公式還是有用的。耳邊傳來了一群小孩子的笑聲，“你這畫的是什麼圓圈啊。”“難看死了。回頭望去，看到四個小孩子蹲坐在路邊，其中一個笑嘻嘻地從書包裡拿出一個長桿狀的東西，把它的兩隻腳打開，折尺？那應該是他自己做的，另一頭綁著厚厚的一層繩子。他把折尺的兩隻腳立到了地上，其中一隻腳上面綁著一根粉筆，原來是圓規啊。現在居然還有小孩子做這個。他沾沾自喜地畫著圓圈，其他小朋友傳來了讚歎的聲音。我不禁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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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開！讓開！”我望過去，一個騎著自行車的中年男人朝我這邊大喊，他的自行車好像出故障了，飛快地朝這邊衝來，我下意識地朝後退了一步，自行車在我面前擦過，差一點就撞到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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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好像有什麼在我後面推了一下，我不由自主地向前邁了一步，回到剛才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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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我剛才走出圓圈了？我轉身試圖再次走出那個界限，卻再也跨不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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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我畫的圓不圓呢？”我回頭，看到一個小女孩對她的圈圈露出苦大仇深的樣子，“笨蛋，你的中心沒有放好，當然會跑出圓圈啊。”小男孩搶過小女孩的圓規，正要示範給她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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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突然靈光一現，我剛才走出圓圈是因為中心移動了，所以，中心一定有什麼！我朝圓圈的中心望去，這是一棟四層公寓，有著白色的圍牆。我一邊數著步數一邊小心翼翼地穿過那面鑲著窗戶的圍牆，發現自己到達一個陰暗的小房間裡，面前有一張大床，上面躺著一個女人，她的長發散落在枕頭上，臉則埋在被子裡。床頭放著一隻藍色的小鯨魚，突然我想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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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從包包裡拿出了兩塊小小的東西，放到桌上，是兩隻因為內置磁鐵而親吻在一起的小鯨魚，一隻白色，一隻藍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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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我們先一人一個放在床頭，等以後我們住在一起，就可以放在一起了。”她說的時候臉蛋漲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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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突然翻了一個身，露出熟睡的臉龐。我注視著她，感覺自己很累，於是躺到她身旁，安穩地睡起了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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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聽到有人刷牙的聲音，用疲倦的聲音叫道：“小聲點，我還想再睡一下。”問題是刷牙的聲音還繼續傳來，我迷迷糊糊地起身，爬下床，睜開快粘到一起的眼睛，才發現她坐在椅子上一邊刷牙一邊對著空氣發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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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事吧？我的頭伸向她的臉，手掌在她面前晃了晃，她明顯看不到我，繼續發呆。當我想把頭更靠近時，她突然起身，走進了廁所，我跟了進去。她漱了口，對著鏡子洗臉。我走近她，感覺她的臉好像更瘦了，棱角都浮現出來了，我想看看自己，於是望向鏡子，卻發覺鏡子裡面沒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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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絲悲哀突然從我心裡浮上來，我慢慢朝鏡子走去，身體穿過洗手台，右手觸摸到鏡面，穿過鏡面，整個臉都放到了鏡子上，整個人都快進到鏡子裡面了，但是我依然看不到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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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落寞地走出廁所，看到她站在梳妝台前梳頭，然後慢慢地把睡衣脫掉，露出黑色的內衣，她的身體好像比以前更瘦了，肋骨很明顯。我走近她，在後面偷偷地抱住她，然後望向鏡子，鏡子裡還是只有她一個人，她朝鏡子露出微笑，然後換上襯衫，把鈕扣一個個扣上。我的手摸進了她的襯衫，摸進了她的身體，卻感覺不到任何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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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拿起了包包準備出門，我馬上跟了出去，我跟她來到了地下停車場，上車後，她坐到駕駛座上，我坐到副駕駛座上。自從畢業接管老爸的小公司後，每天都自己開車進出，好久沒有坐車了。她系好安全帶，踩下了油門，車子從我身上穿過去了......我坐在空中望著前面的車子，該死，我忘了我現在沒有真實的身體。當我還不知所措時，身體卻開始移動了，好像有什麼東西拉著我一樣，像在坐雪橇。而我的視線範圍內卻一直出現她開的那輛小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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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明白了，我的身體無法離開她21步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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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加快速度終於趕上了車子，坐了進去，這次我盡量控制自己的身體，讓它和車子維持一樣的速度。然後望向窗外的風景，感覺這裡真的很不可思議，大馬路上的車子很少，周圍也沒有擁擠的高樓大廈，到處都是簡單的小樓房。我想這裡大概是一個離我所居住城市很遠的一個城鎮，而我到達這裡的時候已經是發生意外的第七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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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知道這件事嗎？我不由得想道，然後轉身望向她的側臉，感覺她的臉色異常憔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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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子進入了一所大學的校門，車子停好後，她拿了資料走下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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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走路時，我就在她周圍飄著，飄在她左邊，右邊，還有上空，我也試著飄到地下，但是下面太恐怖了，都是骯髒的地下水道。我也證實了，我所能活動的範圍就是以她為中心半徑21步的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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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走進教室，我也飄著進去，飄比走路輕鬆多了。教室裡有三十多個學生，她站在教室前開始上課，我則在後面找了一把椅子坐。教學大樓雖然給人簡陋的感覺，但是教室裡卻設備齊全，有白板，有電腦，有投影機，有麥克風......突然讓我懷念起了大學時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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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我們要講的是，第七課，信念與一致性...”她拿著麥克風開始在投影幕前比手畫腳，“我們先來看一些基本詞彙，態度，是指...”我呆呆地望著，面前自信滿滿的她突然變成了十八歲少女的樣子，她的聲音很小，還一直發抖，但是又拼命努力地想要克服自己的顫抖，眼睛刻意逃避我的凝視。講完後她走了下來，坐到我旁邊，轉過頭對我說道，“幹嘛一直看我，害我一直發抖。”“餵，你不是每次報告都會發抖的嗎？”然後她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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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我跟著她坐車回家，坐在車上時我小心翼翼盡量讓自己的身子跟車子同步。然後轉過頭觀察著她，眼睛不小心掃過她的大腿上，裙子被掀起來露出一大半白皙的皮膚。我把手伸過去放她的大腿上，她轉過頭來看了我一下，然後繼續望著前面，“你在挑逗我嗎？”“我怎麼敢，現在挑釁你可以很危險的啊“”真的是，什麼時候才可以你開車，這樣我就可以挑釁你一下了。“”沒辦法啊，我爸不肯給我買車。“我的手穿過她的大腿然後掉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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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公寓時已經七八點了，她放下東西，拿了浴巾匆匆走進浴室，脫掉衣服跟內衣，然後拿著蓮蓬頭開始洗澡，我坐在濕濕的地面上，觀察著她的裸體，在水珠的映襯下，她的皮膚變得愈加水潤。看著這樣的她，我身體裡的火焰突然湧現，我站起來想把她摁到牆邊做愛，但是我用力過度，整個人穿過了她的身體還有浴室的圍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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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我沮喪地回來時，發現她已經裹著浴巾走出浴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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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小小的房間讓我感到煩悶，我穿過圍牆，來到公寓外面，想飛向天空時，卻狠狠地撞到了透明的圍牆，整個人掉了下來，掉進地下，最後撞到了地面下的透明圍牆。周圍一片黑暗，這樣的黑暗好像要把我吞掉一樣，我連忙飄回地面，一個人在路燈下站著，看到地面的燈光卻看不到自己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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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步，媽的，我朝那面透明的圍牆大力撞去，但是身體卻直接被彈了回來。老天為什麼要把我困在這裡，難道做鬼也沒有自由！？我跑過去踢向那面看不見的牆，媽的，讓我回去，我還有大把的時間沒玩夠，大把的錢沒花，大把的女人投怀送抱呢......現在是什麼意思？讓我呆在這兒小的地方對著一個老女人？還他媽的什麼都不能做，我望向天空大喊，你他媽的耍我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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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喊累了，踢累了，躺到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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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的街道沒有多少行人，周圍安靜得可怕，想著與其露宿街頭，還不如回去睡個好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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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我回到了房間，看到她正對著鏡子說話，她俯身傾向鏡子，聲音很小，“嫵媚是怎麼樣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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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走到她後面，她望著鏡子，我看到鏡子裡的她望向我，眼神盡顯媚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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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我想起了那一天，我們赤裸地躺在床上，那是白天，她卻把窗簾拉上了，陰暗的房間裡，她突然騎到我身上，頭髮散落下來，隔著空氣深情地望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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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好嫵媚啊。”我脫口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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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俯下身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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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不要對別的男生做這種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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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才不會跟別的男生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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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隔著連衣裙把胸罩脫了下來，關上燈，房間變得漆黑，窗簾外面有細微的光亮透進來，她躺到床上，抱著被子。我也躺到了她旁邊，試著摟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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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餵，”空氣裡突然傳來她的聲音：“就算......你不愛我......就算...但是...我還是會愛你，努力地......愛著你......我要看看我一輩子...到底能不能只愛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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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說的人是誰，她想的是誰，我心裡殘留著一絲她在想我的期望，或者我覺得她就是在想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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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工作日都在大學教書，晚上常常要準備資料準備得很晚。週末則是到處亂逛，一個人看電影，一個人吃飯。這樣的生活對我來說沒有任何新鮮感。我漂浮在空中，想著死後的人都這樣嗎？我想著這個世上到底還有哪些人活著，媽兩年前因為子宮癌去世了，爸......我記得飛機失事時，他坐在我旁邊，他也已經不在這個世界上了嗎？生活中有不少朋友親戚，女朋友也有過幾個？可是為什麼是她，為什麼我死後必須跟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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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受不了這樣的生活，感覺這樣根本就不是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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廁所裡開始傳來不間斷的水聲，她應該在洗澡，我只好在圓的最邊緣做著各種體操動作，好分散我想進去偷看的慾望。每次看到她的身體，總是不由自主的興起性慾，不由自主地勃起，問題是我根本就什麼都沒辦法做，連打槍都沒辦法！我連自己都無法觸摸！這樣的狀況讓我快要發瘋了，原來死後比活著還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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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圍著浴巾出來後，開始穿衣服，我只好走到圍牆外，不讓自己去看她。等我回來後，她已經躺在床上看手機了，我太無聊，只好躺到她旁邊一起看。她常常看一些訪談節目，成功人士們在裡面講著自己的成功人生，回顧以往的艱辛後，露出幸福的面容，這些東西讓我無比憤怒，我又跑到了圍牆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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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一會兒，她出門了，好像要去買晚飯，我也只能無奈地跟她走，經過她平常關顧的小店時，她卻沒有留步。要去哪裡？平常不都在這裡吃的？我只好繼續跟著，走了十多分鐘後，她來到了一個小市集，然後開始在一條直線上徘徊，餵，你也跟我一樣被困了嗎？幹嘛一直來回走？我望過去，才發現她的眼睛不時望向前面店家的招牌，那條直線上立著三個小攤，一個賣豬腳飯，一個賣炒河粉，一個賣蔬菜沙拉。她停在豬腳飯前，走向前去正打算叫時，又突然轉身離開，遠遠地望著炒河粉店家的招牌菜單，沉思了很久，然後又走到蔬菜沙拉店家前......我覺得她有選擇困難症，於是坐到地面上，等待她下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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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買這個，花那麼多時間，我實在是有點不耐煩，回去的路上直接停在空中，讓她拖著我走。也不知道是不是她太累了，感覺走得很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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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公寓後，她爬到了樓頂的天台，天已經有點黑了，她開了天台上的燈，走向陽台上的石桌，把飯盒放到上面。這裡很有多石桌長椅，但是明顯常常被人來去移動，所以擺得亂七八糟。她看長椅離桌子很遠，於是就動手去搬，卻壓根兒搬不動。她只好坐在長椅上，然後把飯盒放到大腿上。打開飯盒的那一瞬間，我好像看到了她臉上的一絲笑容，這有什麼值得開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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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坐到她對面的長椅上，望著她，看到她略微濕潤的長發飄起，周圍盆栽上的葉子也開始吱吱作響，我才明白，這裡的風一定很涼爽。我望向周圍，沒有其他人，就算風再怎麼涼爽，也沒有人會這樣一個人在天台上吃著盒飯吧，這樣寂寞孤單的生活她到底是怎麼渡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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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默默地吃著炒河粉，突然間朝我望過來，一瞬間我以為她看到我了，正不知所措時，才發現她的眼神空洞，明顯是在發呆。在黑夜的籠罩下，這樣的場景真是寂寞無比，我換了位置，坐到她旁邊，伸手摟了摟她的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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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的生活持續了好幾個禮拜，現在的我好像失去了靈魂，不知道自己能做什麼，在半徑21步的圓裡面遊蕩，沒有人知道我的存在。我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失落感，以後會怎麼樣？一直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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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正坐在電腦前整理講義，我躺在床上望著她的背影，吉它聲透過隔音效果不太好的牆傳進這個房間，伴隨著這個熟悉的音調，她突然開始說話了，“王亦然，我真的...好想...好想...好想你啊...“聲音斷斷續續的這是我死後第一次聽到有人叫我的名字，我走過去，望著她臉上的淚珠，她很無助，我也很無助，我只能用手輕輕拍拍她的肩膀或許在某一瞬間，我心裡有一絲喜悅閃過;原來還有人關心我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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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蹲下來，仰望著她，“我在這裡，你聽得到嗎？”只有我聽得到自己的聲音，而我也被自己的聲音中的溫柔細語嚇到了，我好久沒有這麼說話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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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眼淚並沒有越來越多，只是眼眶有點濕潤而已，表情卻無比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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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想起床，我喊道，“讓我再睡一會兒！別吵了！”半夢半醒中，我隱約聽到了房間連續不斷的動靜。我爬起來，看到她正跪在地上擦地板。穿著一條清涼的黑色連衣裙，長長的頭髮被隨意地綁成一個球，透過垂下來的領口可以隱約看到她的內衣。滿身大汗的她似乎變得更加誘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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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起床了，走到她旁邊，把腳放進裝了三分之一水的桶裡，試圖想像炎熱夏天的一絲冰涼，可是她突然把抹布放了進來，嚇著的我馬上把腳拿開，清澈透明的水突然變渾濁了，表面上漂浮著一些垃圾殘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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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爬到了床上，把床單拆了出來，再拆出枕頭套，連同被子一起抱起來，走到衣櫃旁的櫃子邊，拿出了一包洗衣粉，抓了一把桌子上的硬幣，然後開門出去了。我只好跟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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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來到天台上的自動洗衣機旁，把被子放進去，把硬幣投進投幣機裡，然後倒入洗衣粉，關上洗衣機的蓋子。回到房間後，她坐到桌子前，看了看手機，然後拿出抽屜裡的一小包樂高積木，開始慢慢拼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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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小時後，手中的積木已經變成了一隻遊在海面上的白色小鯨魚。她起身來到床頭拿了那隻藍色的小鯨魚，把它固定到了白色小鯨魚的面前。現在的她正用紅色的積木在海面上拼著什麼，好像是花紋，我仔細地看了看，發現是一個紅色的愛心，還有...感覺像兩個字母，我突然意識到那是我們兩個名字的首寫字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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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想幹什麼？她應該知道我已經不在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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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了看自己的完成品，露出一絲微笑，然後看了看手機時間，放下積木，跑到了樓上，把被子從洗衣機裡拿出來，晾到空地的曬衣桿上，然後回到房間，從衣櫃裡拿出一個大紙箱，打開後，我隱約覺得那些東西我都認識。一個小熊娃娃，一條手鍊，一盒彩色鉛筆，一個動漫手辦，一條項鍊......她把所有東西都拿了出來，然後再慢慢地一件一件地放回去，最後把剛才做好的鯨魚也放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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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給紙箱綁上了一條緞帶，然後俯身親了親紙箱，注視許久後，又重新把紙箱放回衣櫃深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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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感覺她是不是要放棄我了，放棄也好，本來就不可能了，就算我還活著也不可能了......真的好嗎？我真的希望她放棄甚至忘記我嗎？我感到心煩意亂，在空中躺著，而她則是躺在床上睡覺。我在想是不是因為這個紙箱，所以我才在這裡？可是我所有重要的東西都在家裡。而且，而且我是被粘到她身邊，不是這些東西旁邊。外面陽光普照，但是我卻突然很落寞，好像自己變成了那個被遺棄在衣櫃紙箱裡小鯨魚。那些東西不都是我跟她的記憶嗎！？我恍然大悟，或許現在的我跟那個箱子裡面的東西一樣，只是她記憶的某一個部分而已，等她忘記了，我就沒用了，就會被遺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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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突然從床上爬起來，走出了房間，我只好勉強起身，跟著她爬上樓梯，她走到天台上，突然停下了腳步，盯著地面，然後深深地嘆了一口氣，我望向她望著的地方，才發現剛才晾著的被子全部被吹到了地上。“哈哈......”我不由得笑了出來，笑出來後我感覺好多了，剛才的擔憂也煙消雲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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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她變忙了，好長時間都坐在電腦前工作，搜索資料，閱讀論文，然後對著電腦練習演講。不過她還是會有意無意地發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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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我被惡夢驚醒了，夢中電腦中病毒了，無法打開資料夾，備用ü盤不見了，到處都找不著。忽然我才發現這是她的夢，我轉頭望向睡在旁邊的她，發現自己的手伸到她的腦袋裡面去了。我連忙把手拿開，看到她睡著的臉孔中浮現著一絲慌張。“趕快醒來吧，你做惡夢了。”我摸了摸她的臉，她好像就慢慢醒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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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坐在禮堂較前的位置上，看到她站在講台上，低頭看著講義。可以容納一百個學生的禮堂，零零散散地坐著三四十個人。她開始了，一開始明顯試著穩住音調，後來就越來越穩定了。儘管期間她在說比較複雜的專有名詞時結巴了幾次，但是整體的表達還是沒問題的。演講結束進入到提問環節，很多學生對她的主題產生興趣，陸續發問。她偶爾思考一下，然後語調平和地應對各種回答，回答完後，就把嘴巴合成一條直線，用無辜的眼神在觀眾中掃視，彷彿在等待屠宰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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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問終於結束了，主持人接過話題，她則迅速地收拾好東西然後急急忙忙地走下講台，走向大門，而我只能跟著她，隱約聽到後面女學生的聲音，“這個老師好可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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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心情好像很不錯，沒有在附近的餐廳買晚餐，而是跑到了那個十多分鐘遠的小市集，叫了一份炒河粉，買了一瓶優酸乳。然後來到天台上，這裡的石桌石椅好像變整齊了，她能坐到夠得著桌面的椅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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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打開桌上的飯盒，開始吃東西，我抑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把手放進了她的腦袋裡，聽到她說“我今天好高興啊，我好像突然找到自己存在的身份了......“我似乎也能感受到她的那股滿足感，”雖然還不確定，但是我好像能有點擺脫'他是我的生命“這個東西了...”我把手伸了回來，卻發現要花比平常更多的力氣，透過手指看到她的眼睛，我才發現自己的指尖變透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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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我突然明白了，儘管不知道怎麼解釋，但是從她身上所感受到的滿足感，我覺得我漸漸明白了我存在這裡的意義，也明白自己要漸漸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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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坐到她對面，天色變暗了，我看不太清她的臉，她一隻手托著下巴，望向我的方向。到這裡之後我心裡一直想著自己的一切，但是現在我突然只看到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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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愛你。”我把手放到了她躺在桌上的右手上，她卻把頭轉向了另一邊，繼續發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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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是這種感覺啊，被人忽視，遺忘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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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想起床，想多抱她一會兒，消失讓我有點恐懼。她好像醒了，可能覺得有點冷，所以她把抱著的被子蓋到了身上。我縮進了被子裡，“人生最幸福的事情就是在醒來後還能一直窩進暖暖的被窩裡......“她迷迷糊糊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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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吻了她的嘴唇，然後抱著她一起入睡了。我想等她再次醒來，打開窗簾，陽光照射在床上的時候，她就會發現我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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