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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撈屍人】01.錯到不行的人生

      「喔——彌尼噠、噠彌尼嗚啊!阿里塔巴!——嗚呼哈!」

      你沒聽錯,我也沒聽錯,那老翁正喊著人類聽不懂的咒語朝我身上猛灑符水。

      我四肢慘遭反綁於木椅,默默低頭看著那瘋老翁咬著符咒,捧起一甕朱砂朝我身上倒,眨眼我全身便又濕又紅又臭,令人無奈,唉。

      老翁五指奮力朝我頭上一蓋,他的手就像夾娃娃機的夾子狠狠抓死我的頭,隨後拔草似扯轉我的腦袋,有那麼瞬間我感覺頭頸快分離。

      「——嗚啊!——封!——眼!」

      最後是重重往我頭上猛然一敲,實在忍了太久,我無視一旁祈禱的母親直喊了聲「幹!」,從頭到尾唯一值得慶幸的,就是那該死的老翁最後不是以朱砂甕敲碎我腦子收尾。

      「好了陳太太,我已經封了你兒子的陰陽眼,今後我保證他再也不會看到那些奇怪的東西!」混帳老翁拍胸保證。

      「謝謝你吳大師,謝謝你,真的非常感謝你。」我老媽則畢恭畢敬地握住那老翁的雙手不斷道謝。

      然後,又是一整箱鈔票。

      這已經不知道是第幾次了,我媽跑遍大江南北、散盡家產、求神拜佛甚至花大錢請神棍只為了封住我的陰陽眼,但⋯⋯

      「媽⋯⋯」

      我無奈抬起頭,見母親開心到泛紅雙眼,再看看那該死的神棍已經和他身旁的乩童開始點鈔嘻笑,我實在開不了口,真的開不了口。

      媽,其實我還是看得到啊⋯⋯

      「五十萬整,剛剛好。」老翁清算完畢後便使喚一旁抽煙的乩童為我鬆綁,這擺明是以宗教之名詐財恐嚇,這也是我選擇閉嘴的原因。

      要是自己現在說「其實我還是看得見」,天曉得我和母親能否平安走出這間黑道管的廟。  

      「平帆,怎麼樣?已經看不見那些東西了對不對?」  

      母親溫暖的雙手輕捧我黏滿朱砂的雙頰,這一幕使我不禁咬緊下唇。

      就這一次,也是最後一次,我必須下定決心。

      ——哪怕必須說一輩子的謊,自己勢必得結束這荒謬的一切!

      「嗯,謝謝你了媽,我真的看不見了,謝謝你。」

      最後,我和母親在廟外相擁哭泣。

      她哭是因為喜極而泣,兒子那招來不幸的奇怪雙眼如今終於被封了,家裡必定能藉此改運。

      至於我哭的理由就別提了。

 

***

 

      我叫陳平帆,長相確實平凡,童年的際遇卻一點也不平凡。

      姑且先撇開那對陰陽眼,我其實是徹頭徹尾的村民B,走在路上沒人會多看一眼的那種小角色,求學時的表演我不是扮樹就是演月亮,你也可以叫我景物B。

      從小到大成績不是最好也不是最差,就是最不引人注意、夾在中間那種毫無存在感的學生,老師甚至會忘記改我的聯絡本,分組時也沒人會記得我。

      記得有句話是這麼說的,「每個人這輩子都有自己必須完成的使命」,但感覺老天爺大概是搞錯了什麼,也許我本來該當棵樹乖乖站在原地行光合作用一輩子,不料上天出了錯讓我投胎成人。

      投胎當個平凡人也就算了,偏偏還在我臉上開了對陰陽眼,可謂一錯再錯,錯到不行。

      「好了同學們!大家是不是都拿到自己的志願卡了呢!」

      現在的我剛考完大學入學考,今天是放榜填志願的日子,說到底其實跟我也沒關係,畢竟我家已經沒錢供我讀書了,我媽畢生的積蓄全花在那些五花八門的封眼儀式上,至於我爸很早就過世了,據那些遠房親戚說是被我招來厄運的陰陽眼害死。

      倒頭來我只有一條路可走——高中畢業直接出社會工作。

      是說老師又忘記我了,一如往常我只好起身走向講台:「老師,我還沒拿到我的志願卡。」

      「啊!原來是平帆啊!來,你的志願卡在⋯⋯等等喔老師找找⋯⋯」老師開始東翻西翻,很快的只見他有些不好意思的抓了抓頭:「抱歉老師好像把你的卡忘在辦公室了,你放學後再跟我到辦公室拿好嗎?」

      「嗯。」其實免了,反正我也用不到。

      我回到座位,爾後看著台上老師告訴大家什麼「人該懷有夢想、人必須胸懷大志」之類的,好比高僧開示一邊督導同學們填志願,各種心靈雞湯加量不用錢,感覺自己跟這些人根本身處不同世界。

      明明相同年齡,大家正忙著替美好的未來作夢,而我只能趴在桌上望向窗外,看著那陰沉沉的天乞求上蒼賜給自己一個得以溫飽的工作。

      什麼大志?什麼夢想?如果真有神存在的話就給我一個薪水稍微高一點的工作吧。

      我這輩子的夢想就是把母親花在自己爛眼上的錢全賺回來,如果能改變家境的話更好。

      至於光耀門楣、成為OO蓋茲或是拿下諾OO和平獎什麼的對我來說都是神話,我可沒忘記自己不過是碰巧長了陰陽眼的村民B,自己只是人生Online這款遊戲Bug下的產物。

      在這殘忍的現實,夢就留給正常人和有錢人去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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