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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少俠

      「敢問少俠尊姓大名?」文傑然猛地回過神來,驚覺自己失禮了,趕忙偏頭錯開視線。

      「叫我少俠即可。」武系弟子眉間一挑,依舊是那般淡漠神色。

      「少俠也太不給人面子了。」逼人開口自己卻不說,這是什麼道理?幸虧自己報了個假名,倒也還算公平。

      思及此,文傑然不自覺揚起嘴角。

      武系弟子兀自冷著一張臉,不願回應。

      那人肅然問道:「你方才用的是哪門武功?」

      「武功?什麼武功?沒有啊。」文傑然打哈哈帶過。

      「你休想裝傻!你現下面紅耳赤,自然心裡有鬼。」那男人竟一把抓住他的衣襟,將他半提了起來。

      「我可沒裝傻!我天生氣色紅潤,當真問心無愧。」文傑然急忙擺手否認,他可不想挨揍。

      「哦?」武系弟子將銳利如刀的目光轉移向下,定在他手裡的落墨白云上。

      「這才不是武功,我只是在練字罷了。」文傑然冷靜地回答,內心卻有如萬馬奔騰,恨不得把自己埋進土裡。他犯中二的腦殘模樣都被看到了……

      聞言,武系弟子嗤笑一聲,滿是酸意地道:「練字?好個獨到的練字法,我竟從未見過。」

      文傑然歉然一笑,「是我錯了……我不該如此破壞大自然……」

      「你能不能教我?」

      「啊?」文傑然懷疑自己耳朵不好使了。

      「我自幼廣學武藝,熟透各家路數,我以為這天底下沒有我不會的武功,不料卻還是我見識短淺。今日有幸見得這『入木三分』之技,還望我能拜你為師,學個幾式,不知我是否有此榮幸?」那人竟折了他的傲骨,後退一步,向文傑然屈腰作揖。

      這是文傑然第三度呆若木雞了。

      「……」這什麼神展開?完了,他的顏面掃地了,他果然有聽到那聲「奧義•入木三分」!

      「還請你莫要藏私,習得後,我定不會將此技外流。」

      雖說這人言詞中還泛著些許倨傲之氣,但以方才一炷香不到的相處經驗而言,這種人能對他人這麼客氣,老天爺八成要下紅雨了。

      「這……這真不是武功,我就是閒來無事寫寫字……」文傑然冷汗直冒,尷尬不已。

      「原來文系的『練字』是個獨門功夫?難不成,你們並非是弱不禁風的廢物?」武系弟子故作恍然大悟狀。

      聞言,文傑然怒道:「文系弟子才不是廢物!」文人高潔如竹,豈能讓胸無點墨的武人肆意嘲弄?

      他輕咳一聲,試圖以微笑緩解劍拔弩張的氣氛,「並非如此,練字就是拿筆墨塗寫,再單純不過。至於我這個嘛……的確有些特別。」他必須包容眼前這隻迷途羔羊,畢竟有容乃大,文人可是能納百川水的汪洋。

      「哼,似乎真有個人不是廢物,還敢隻身闖入武系地域。」

      「原來此處是武系地域?冤枉啊,在下只是誤闖……」敢情他早上越過的小溪是文武地界溪?他竟然誤打誤撞進了武系「地獄」!

      「廢話少說。從現在起,你就是武系的人了。」武系弟子眼中滑過了一絲玩味,不容置喙道。

      「武系的人?這跟方才說的可差了十萬八千里遠!」文傑然氣極敗壞。

      「有何差別?進入武系,更方便指點學徒。」武系弟子傲視著他,發散著威震八方的王者之氣。

      「差別可大了!你是這般待你師長的嗎?」文傑然難得氣得發抖,他還是頭一回遇到如此不講理的人,被這麼一逼,一時之間也忘了保持翩翩君子的寬宏大量。

      武系弟子立馬回道:「當然不是。」

      「你、你真是……你真是太霸道了!」他的腦子一片空白,只剩下不知如何應對的慌亂。

      武系弟子果然不是好東西,著實壞透了!

      「不然,我們按江湖上的法子來,就在此處比武決勝,鬥法不拘。你若贏了,我便放你回去。」他那無波無瀾的面容逐漸碎裂,嘴角微微揚起,周身寒氣更盛,好戰的本性也一覽無遺,像是一尊躍躍欲試的戰神。

      「不行,比武有失公正。」

      這裡只有他們二人,要是他失手殺了自己該怎麼辦?他可不想成為第二個林清澈。

      「誰讓你們文系不練武。」話音剛落,武系弟子便從身後抽出長槍,嫻熟無比地往他刺去。

      「慢些、慢些!」文傑然趕緊護住頭部,面露驚恐地叫嚷著,隨著各方襲來的槍法攻勢,笨拙地左閃右躲。有好幾回,槍頭就快正中自己頭顱了,要不是武系弟子身手了得,迅速將攻勢轉向,他就要血肉模糊地回去找命格仙君理論了。

      這場比試,一個是毫不費力拿槍刺人;一個是氣喘吁吁到處閃躲,刺刺躲躲,實力差距懸殊。

      「你……」武系弟子收勢站定,神情凝重。

      「我……如何?」文傑然也跟著面色凝重。

      「你真是弱得令人髮指,無藥可救,令人大失所望。」那好戰的笑容垮了,一臉恨鐵不成鋼。

      「我都給你打了,你還嫌我弱?你究竟想要我怎樣?」文傑然炸了,你他娘逗我呢。

      「想要你跟我回去。」武系弟子流利接話。

      「……不好吧。」想要他,跟他回去?這句話怎麼聽怎麼奇怪……

      「你以為,你有餘地拒絕?」那人臉上再度浮現可怖的笑,手腕一翻,順勢將槍頭指向文傑然的喉頭。

      「哈哈,少俠,你真愛說笑,我怎麼會不願意跟你走呢?」文傑然不動聲色地移開一步。

      武系弟子斜睨他一眼。

      「不過你可否先讓我回文系報個平安?不然,大家發現我不見會著急的。」文傑然試圖為自己爭取求生機會。

      「想通風報信?沒門。你以為一名小弟子失蹤能如何?你們還不是只敢寄書問責,不敢上門理論?」武系弟子再度冷言挑釁。

      這次文傑然看清了他眼中的嘲諷。原來,武系真有收到自己的書信,而且是不屑回應。

      心知武系定然也知曉林清澈一案,文傑然思路微轉,那他何不趁機去探個究竟?

      「少俠,你想多了,我只是想回去報喜。喜從天降,高興都要來不及了,恍如身在夢中啊!所以,我們何時啟程?」心意已絕,那便打鐵趁熱。

      「哼,少油嘴滑舌,跟我走就是了。」見他變臉變得快速,一瞬之間又換回了笑臉盈盈,武系弟子頗覺古怪,卻也只是對著他擰眉瞪眼,一把抓起他的手腕。

      他估量著手感,心道有點硌手,文人果真瘦弱。

      文傑然惶惶將他甩開。

      武系弟子不屑地哼道:「不走?要我像個山賊擄你走也行。」

      「我自己會走。」不知為何,方才這人厚實的掌心碰到自己時,竟像是觸電……

     

      日懸高天,碧空如洗。

      「少俠,我覺得一直叫你少俠怪彆扭的,我究竟該如何稱呼你呀?」

      「我為何要告訴你?」

      跟在這人身後走了三刻鐘,文傑然早已飢腸轆轆,腿酸腳麻,心中滿是被強行帶走不甘。更令他惱火的是,無論他如何發問,就是套不出這人的姓名。

      「少俠,可有人說過你相貌俊美?」文傑然耐不住一路上的沉默,再度主動發話。

      「找死!」

      「誤會啊,我並非要調侃你!你如此英武霸氣,怎可能與美字沾上邊呢?方才我只是好奇問問,沒有別的意思。」眼見長槍又架在自己頸子上了,文傑然趕緊將話鋒一轉,硬是胡扯了回來。

      哦……原來被人誇美是他的地雷?

      文傑然即時展開腰間摺扇,擋住自己饒富深意的笑臉。

      「待會兒當心點。」武系弟子朝他瞥了一眼。

      「要當心什麼,啊──」

      咻咻咻──蔚藍蒼穹驟然黯淡。

      數以萬計的黑點,正從遠方破風而行,是箭雨!

      文傑然抬頭看著空中呼嘯而至的箭影,張大了嘴。

      武系弟子微微勾起唇角,似乎十分滿意。

      他將槍杆向前一舉,壓低身形,擺了一式,注視著身前情景,鎖定方位,倏忽將長槍高舉置頂,以雙手快速繞圈舞動,十指靈活,步伐穩健。速度之快,不見槍影,只聞風聲。霎時間,有如在他身前張開了一張如傘般的巨大圓盤,將所有躍向他的飛箭盡數格擋出去。這柄長槍彷彿成了他四肢的一部分,操縱之技爐火純青,毫無窒礙。

      「這、這是什麼啊?」文傑然再也顧不得形象,蹲下身抱住了那人大腿。

      他被萬箭齊發的景象嚇得腿軟了。

      「不要礙著我,快滾!」武系弟子擰眉喝斥,下盤依舊穩如泰山。

      「我不要,你要保護我啊!」

      破風聲止,箭雨稍停,地面箭矢滿佈。

      武系弟子停住雙手,抓穩槍杆,趁著空檔騰出手來,扯住身側之人的衣領,將他扔了出去。

      「疼啊!」文傑然摔倒在地,含恨哀號,他憑什麼把自己當隻小狗扔開?

      「你這孬種,給我去一旁躲著。」武系弟子很是頭疼,自己為何要帶個拖油瓶回來?

      「殺!」一陣嘶吼突然暴起。

      「又、又怎麼了?」文傑然跪趴在地,茫然地往山頭看去,只見山頂那頭,一片塵土飛揚,無數白影,乍看如羊群蜂擁而至。

      一群身著白衣的壯漢衝了下來。

      待他們離得近時,文傑然才看清他們手持各式武器,刀槍劍戟,無一不缺。

      那些人是衝他們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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