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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死有命 二月一日

二月一日    06:10    晴

      重要事項:媽媽的忌日

      待辦事項:一、值班

                     二、研究送審中,暫待實驗結果

                     三、帶束媽媽喜歡的花去看她

     

      連續鼓搗了幾週終於成功將研究遞交送審,連和爸爸好好吃個飯的時間都沒有,就急忙趕回國,還遇上停機,塞車,搞到半夜才回到家中。日子特殊,加上還得值班,爸爸應該會諒解吧。

      「紀醫生,巡房的時間到了。」

      「知道了,走吧。」

      一如往常。

      依舊是哭聲和沉重的寂靜環繞四周,尷尬的親友,痛苦的家屬,機械式處理著例行公事和後續工作的醫護人員,如同以往,沒什麼不同。

      自他尚年幼,這樣的光景總是不停地在周遭重複上演,不曾停歇。習慣麻木了卻又感心痛,侵蝕自我,卻又難以排遣去除。

      「五號床的王先生檢驗報告下來了嗎?」

      「報告已自中心送來,待會會送到辦公室。」

      「昨晚送醫不治的藍小姐確認為卡波西氏腫瘤所引起的併發症。」

      「今天入院的……」

      每天每天,他們的手中有人死去,卻也有人持續活著,亦或是迎來新人,循環不停重複著。

      今天仍是如此規律而一成不變。

      但也可能在一成不變中,突然出現不同。

      「你這個不要臉的東西!」

      「我將我的青春都花在你身上,每日忙進忙出,賺錢養家活口,你就這麼回報我?」

      「我恨你……你怎麼可以就這樣毀了我的人生啊……」

      怒罵尖叫伴隨著撞擊聲傳來,在場的醫護人員和病人都被吸引了注意,有的人趕緊上前勸架卻因有所顧慮而綁手綁腳,有的人只是純粹看好戲而旁觀,一群人圍繞在四號病床。

      他也趕緊上前,旁邊的護士趕緊拉住他,告訴他四號床的病人和家屬打了起來。似乎是因為四號床病人為帶原者,但在得知自身得病後卻未停止與多人發生關係,檢驗出陽性的檢驗報告宛如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崩潰的女人再也無法忍受到處拈花惹草的男人。

      「我會小心。」他拍了拍憂心忡忡地看著他的護士。

      有些事總得有人去做。

      這是他的責任與義務。

     

      在一陣兵慌馬亂下,安撫完家屬,驅散人群,收拾善後之後,他才終於能離開病房,回辦公室稍作休息,準備接下來的門診。

      在他踏出房門時,有個人就站在門口差點和他對撞上。

      面無表情,神色麻木,和病房內那些已無時日的病人們相去無幾。

      不等他開口,那人就急促地轉身大步離去,但那人卻深深烙印在他的腦海中,不是因為那端正精緻的外貌,而是那人讓他想起了媽媽。

      大概是因為他們都有著冷清淡然的氣質,倔強卻不得不被世事逼迫低頭的眼神吧。

     

      下班時,天色有些灰暗。因為花期未至,院子的紫藤尚未開花,他去了趟花店買了束紫藤花才前往墓地。

      媽媽特別喜愛紫藤,在兩人一起去撿回收時,她總望著路邊的紫藤笑得溫柔,眼神有著甜蜜和愛戀,甚至不知從哪弄來了種子,在院子種了幾株。

      也許媽媽喜歡的布是紫藤本身,而是透過其來思念故人。

      幾年前他自國外歷練完,到這任職,回到故居,意外地,那幾株紫藤仍存活著,正逢花期,開得美不勝收。

      「妳已經不在這麼久了呀……」久到他都從個小毛頭長大,步入社會,而她卻再也沒有改變。

      「我很好,爸爸也很好,依舊很有精神地搞得他的學生們頭都很痛。」想起幾天前在研究中心巧遇帶著學生的爸爸時看到的景象,他不禁笑了出來。

      「我還是很想念妳。」

      每天每天,很用力地想念。

      大概是因為是個重要的日子,忙完事情,上床睡覺,難得做了個有媽媽的夢。

      夢中,媽媽抱著他,摸摸他的頭,對他諄諄教誨,如同過往。

      『人與人貴在相遇,相遇是非常特別而可遇不可求。』

      就像他和媽媽及爸爸的相遇一樣,彌足珍貴。

      不知道他是否還能擁有像當初遇見媽媽,遇見爸爸一樣,奇妙而影響一生的際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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