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眈眈 縹緲之人(ο)

咚咚——煙管敲擊著青花瓷盆的邊緣,裏頭已燒成灰燼的粉末頃刻間灑落而出,男人以自在坐的方式探向了窗外的景致,隨著每一聲敲響的餘韻,他甚至不曉得今日已重複點燃菸草幾回了,即便明知不可沈淪在腐敗糜爛之中,他卻始終無力去剔除這項痼習。

男人吐出了陣陣白煙,煙霧瀰漫在五感中,雙眸呈現的景象是朦朧縹緲,鼻腔中充斥著濃厚的菸草味,雙耳迴盪的是如同迷霧般的凌晨,掌腹中是無法攫獲的細細長煙。他闔上了那雙深淵色澤的眼眸,試圖遺忘長年累月的疲憊,不過每當他閉上眼,便會翻覆地浸入了夢魘的泥沼中。

「⋯⋯」頸脖上掛著一副金框眼鏡,三十初頭的他怎可能不患有些視力問題,聯繫著鏡框邊的掛鏈是條非常單調,卻意外富有質感的鴉青金屬鍊。

在這極近一百坪的樓層中,唯一可算得上是寢具的物品,便是他此刻身坐的黑檀木椅;為了符合舒適這項嚴苛的條件,椅墊是用了上等的白鵝絨所製,甚至堆疊至了三層,好使他長時間也不會有肌肉痠痛僵硬的症狀,儘管本地主要生產的原料是絲綢,他卻寧願訂購海外引進的昂貴白鵝絨,只因為他更加偏好鵝絨的柔軟度。

沈沈地,他企圖享受著無人干擾的寧靜,亦可說是他逃避與人深入的託辭,總是在此處劃下了無形的界線,阻止著他人的侵入。他將手中的金邊煙管放置在扶手特意凸出的桿架上,仿效雪茄椅的概念,以方便他隨時都可騰出雙手;空出的左手輕壓著鼻樑的素髎穴,右手則是沈穩地放置在被紺色接近褐色的長掛所覆蓋的腹部,隨著從唇瓣呼出的二氧化碳,他後仰將腦勺靠在椅桿上,低沉地發出了藏匿著憂愁的悶哼聲。

「主人,有人望與您會見。」不偏不倚地,就在這寬闊空間的正中央是,一座檜木打造的兩層階梯,而發出聲響的中年男子並未踏入這唯有許可才能進入的夾層,他恭敬地挺直著背桿站在樓梯間,十分有耐心地等候著那人的應答。

雖然中年男子服侍的是位繼承傳統中式文化的主子,但是這個別墅中充斥著西方元素,不僅是房內的擺設,甚至連下僕們也穿著西式服飾;表面思考的話,或許是為了乘上近期流行的西式風潮,不過實際上只是一個十分簡單的原由,因為主子疼愛有加的妹妹對西方新穎的知識,以及截然不同的手工製品充滿著好奇。

「何管⋯⋯」男人從椅墊上站起了身子,再拾起架上的煙管前,他先將過長的黑髮梳置頂上,這個小動作也成了他的習慣之一,畢竟他不愛於用黏稠油膩的髮膏定住自己的前額的頭髮,因此他必須時常輕撥上垂盪而下的髮絲。他幽柔地走向了被稱呼為何管的男人面前,這位服侍自身的貼身侍從,同時也是這棟別墅中打理、分配一切的管家,本名是何漀,而簡稱為何管。

何漀仰望著位於上方的主子,魏麒慶,不管是誰只要瞄一眼,便能察覺那眼下厚重的疲倦,雖然不能說出口,但是何漀一直在心底默默地期盼,有一日可替主子扛下些重擔,畢竟他實在不忍心瞧見日漸憔悴的主子。

「您請說。」何漀將手臂上掛著的披毯遞往魏麒慶眼前。

「算了,沒事。」魏麒慶拒絕了何漀遞來的披毯,同一時將方才停置嘴邊的話語又吞了回去。

魏麒慶不曉得跟隨在身後的何漀,所瞧見的景色是如何,而延伸出的面容又是何等擔憂;侍從想分擔主子肩上的重量,但除非前方之人回首伸出手,否則他也無能去制止他的自殘行為。

而在玄關處等待應接之人的身影,沒有任何不悅或是其他類似的情緒表現在面容上,反倒是直直地注視著前方的壁畫,是一張黑白的水墨畫,遠之看是一幅大氣的風景畫,但要是細細凝視的話,大概會發現許多細膩精緻的技巧,甚至會不自覺地讚嘆著那生動的筆觸。

關注壁畫的此人,雙手正緊抱著一把剛結上傘布的油紙傘,他身受師傅所託來此處交付這把訂製的油紙傘。這時他憶起了幾個月前師傅接到了訂單時,先是皺著眉頭盯著委託單許久,原本他以為師傅會婉拒此單,但師傅卻重拾了封存已久的刀具與繪筆,面容凝重地閉關一個多月製作此傘。

「主人,此人是來交付,您先前與白師傅委託的紙傘。」何漀在魏麒慶身後說道。

當魏麒慶初次與他面對面時,“羊白頭”這一詞浮現在他的腦中。

魏麒慶無法分辨眼前的身影是女性亦或是男性,因此他先在心中以“他”代稱,有著女人般細緻面容的他,卻留著與一般男子相當的髮型,白髮的長度只微微地蓋過的耳尖,身穿著男性款式的長掛,是一套極近胡粉的白綠色調長掛,頸肩圍繞著深色的圍巾,腳掌上穿套的是一雙十分常見的包鞋,經過幾秒的快速細看後,他十分篤定地想著,最令他詫異的絕對是那身雪白至透明的身軀。

細長白睫毛下是餘灰色澤的瞳孔,而眼睛的周圍是被桜色所圈繞,當他與他對望時,能久違地感受到些微的悸動。

「您所訂製的傘。」白淨的雙手遞上了用棉紙包覆的油紙傘。

魏麒慶不知是抱持著何種心態,只是他柔和的面容上露出的是一抹久違的彎笑:「謝謝,請問你是?」

面對突如其來的問句,他並未露出驚訝的神情,而是將本是停置在紙傘上的視線,移至到了魏麒慶身上。

「我是師傅門下的弟子之一,名叫柳芫。」他恭敬地彎了下腰,禮貌性地鞠了躬。

他們倆的初見並非是他先失了魂,反是他先盲了心。

「求您別再指望著無力的我⋯⋯」多久沒在他人面前掉淚,且如此難堪地哽咽著?

「妳明知我不擅於安慰人。」他伸出了左手,將手背貼附在她哭到泛紅的臉頰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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