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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OT 閃亮星─肆夕耽美稿件大募集

◆ 第三章 破碎與不協調

      會議桌上散落著各式文件,從聖殿內事務至城內各式大小事件,都整理得清清楚楚,好在會議中提出討論相關事宜,這是十二聖騎例行會議的內容之一。

      「那麼,接下來是臨時動議。」穿著一穿宵闇色系的雷瑟.審判,用他低沉宛若地鳴的嗓音忽然這麼說了,十一對色澤不一的眼立刻轉了過來,「關於日前的連續強盜殺人案,近日會安排處刑。」

      隨意翻弄著紙張的手猛然一頓,「為什麼?」連自己也來不及阻止,這問句就這麼脫口而出。

      「她是現行犯被捕的,也審問過了,雖然相當嘴硬,但證據確鑿,刑罰已經延宕很久了,現在沒有不處刑的理由。」雷瑟平靜不過地說道,未曾因為他的反應出現動搖,「我以為她是現行犯這件事你再清楚不過,暴風騎士長。」

      「這案子還有很多疑點,根據我們小隊員的說詞,他們並不是親眼看到犯人脫下披風的,而是在犯人逃脫之後,聽見小巷傳出聲響,過去時才看見那個女孩,披風也是掉落在旁邊的,根本沒有證據證明他們所逮捕的就是那個逃出屋子的犯人。」

      「你的意思是,也許抓錯了?」喬葛.大地擺著絕對不能被信徒看到的不以為然表情,「既然如此,你的小隊員怎麼可以先逮捕人家呢?」

      「這是在重新調查之後發現的,當下寧可錯抓也不能放過,他們只是基於這點原則。」希歐挺直著背脊,直盯著雷瑟,「而她也說了,並不是她。」

      「每個犯人都會說這種話,這並不稀奇。」

      空間內的氣氛正在變質。

      對於對方的視線不以為意似地,雷瑟仍是波瀾未起的語氣,念著拿出的資料上的內容:「『不小心落崖之後,不知道為什麼就在那裡,碰上了那個男人,而對方甩過斗篷之後就逃走了,之後莫名被圍捕』--你說的是她這亂七八糟的證詞嗎?」

      「難道你不覺得奇怪嗎?至少長達七、八年的連續強盜殺人案是由那麼年輕的女孩幹的?那豈不是她十幾歲時就在犯案,而且光明神殿還該死的沒一個人抓的到她?」原先還能力持鎮定的聲音開始失控地加大,他身側草綠髮色的青年顯得惶惶不安,但希歐沒注意到,那碧綠的眸子依然死盯著黑髮黑瞳的青年,「真是這樣的話,你是不是該好好檢討一下了,審判騎士長?」

      會議室內隱隱起了騷動,氣氛一下子劍拔弩張起來,像能割傷人一般。

      艾爾梅瑞.綠葉終是小心地伸手拉拉身旁的青年,「暴風,冷靜一點,如果她真是無辜的,審判也不會處刑她的,只要查清楚……」

      「現在不就是他要在沒查清楚的狀況下隨便處決人嗎?!」

      空氣一瞬間彷彿凝滯了,艾爾梅瑞愣愣地看著最終還是按捺不住大吼、甚至一把推開椅子站起的希歐,坐在他另一邊的奇克斯.烈火則是立刻伸手按住他的肩膀,「暴風,別這樣,冷靜一下!」

      似乎是意識到自己失態了,那捏緊的拳頭鬆了開,他如洩了氣一般跌坐回椅內。

      「……抱歉,是我情緒沒控制好。」閉上眼,他深呼吸了幾口氣,才用著極力壓抑什麼般的語氣開口:「但我還是認為這樣的判決實在太過草率,再緩緩吧,我相信能查出真相的。」

      如同主宰了這個空間,沉默蔓延著;所有人你看我、我看你的,像是心照不宣地以眼神在交流些什麼,除了垂下首級,按壓著太陽穴的藍髮青年。

      這一切都讓格里西亞.太陽盡收眼底。

      他始終姿態優雅地看著,即使氣氛一下子火爆、或是像這當下寂靜,他也只是看著,思索些什麼似的。

      或許時候到了呢。

      「暴風。」他喚了聲,如流水般高亢婉轉的男高音令對方抬起了頭,同時吸引了所有目光,「你是不是認識那個女孩?」

      關於這個問題的答案,他設想過很多,也明白這實屬於對方的隱私,但他必須要問,也希望能得到答案。

      現在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來,希歐.暴風異常地執著那女孩,甚至到了無法保持冷靜、直接和雷瑟.審判正面衝突的地步。

      當事人一瞬間面露出愕然,面對他澄澈的天藍色眸子亦是狼狽地閃躲著,抿緊了唇線一言不發。

      如果是能令自家兄弟如此掙扎的,想必是對他很重要的事吧,明白著這點的眾人只是等待著。

      「……我不知道。」在久到幾乎所有人都以為等不到回應之時,那青年才很痛苦似地自牙關內擠出這四個字,他以手掩住了眼,隔絕其他人驚訝的目光,「我不知道、她是不是我認識的那個人。」

      --所以、在他理清前,他不能讓她消失。

     

      「我知道帶著私情處理案件很不妥、也很失職,但是……」

      這答案未曾出現在自己的設想裡,格里西亞著實一愣,但他也很清楚對方所言毫無虛假,瞥了眼身旁沉著臉顯然在思考的黑髮青年,他試探性地問道:「那麼,能告訴我們是發生了什麼事嗎?」

      是的,「我們」。擔心著並希望了解的人並非只有他,所有人都知道自己的兄弟正痛苦著,所有人都不願意置身於事外。

      良久,希歐.暴風放下了掩蓋眼的手,欲將肺部的空氣吐盡般地長舒一口氣。

      接著,他碰觸了那不願憶起的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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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雖然是小時候的事了,但自他有記憶以來,他便在自家經營的小酒館內幫忙,即使桌子對他來說仍稍嫌高了些,他也希望能幫上母親的忙。

      小小的酒館內有他,有媽媽,對那年紀的孩子來說便是幸福。

      還有那擔任服務生的女孩。

      工作俐落、總是帶著甜美笑意的她,說是他的憧憬也不為過,自從那女孩來了之後小小的孩子最喜歡的就是跟在她身後到處跑,而她也總是陪在他身邊。

      負責出餐的老闆娘,負責服務客人的服務員,與負責擦乾淨桌面的他,那間酒館內每天都是快樂且熱鬧的日子。

      「希歐,這位姊姊從今以後會跟我們住在一起喔!」

      已經記不清是在自己幾歲的時候,但那日母親說的話仍印在腦裡,連同那女孩蹲了下來,溫柔笑著的容顏,全都刻在了最深處。

      但這樣的日子在某一日毀壞了。

      毫無預警地。

      拎著被託付買的東西,蹦蹦跳跳歸來的腳步,在目光觸及自家門前時猛地滯住了。

      褐色的土壤上,覆著半乾的片片紅色血跡,與似是發生打鬥的腳印痕跡一路凌亂地延伸至了酒館門口,而那入口如今是被大敞的,如被迫張開了嘴。

      裝滿東西的竹籃落了下,四散在地上,但他沒注意到,但他沒注意到,也無暇理會,喊著名字孩子跑了起來,跌跌撞撞地奔進以往熟悉的家,翻到的桌椅和其上的刀痕令那喊叫聲也染上了恐懼。

      「媽媽!依凌姊--」在爬上通往臥室的樓梯後,呼喊便硬生生地哽在了喉頭。

      牆面及地板,濺滿了紅得觸目驚心的鮮血,而血泊之中,他的母親一動也不動的。

      指尖和腳都在顫抖著,但他無法移開視線,有人大喊著什麼從他身後闖了進來,驚慌失措地將他抱開;大人們來來去去,團團圍住了他的母親,不再讓他見到任何血腥,但那畫面已經刻入了他眼中。

      即使他們不斷地跟他說「沒事的」,他也清楚一切都變了。

      孩子一語不發地,直到親眼看著母親下葬;面對熟客們的關心,他也只是笑著搖頭,說著沒事。

      「阿姨叔叔們已經幫很多了,我沒問題的。」每次這樣說著,那些大人們總是露出他無法理解的表情。

  

      長大後明白了,那是心疼又無可奈何。

  

      「沒事的,我還有依凌姊姊,她會照顧我的。」

      即使從那一天起,他就找不到那個人了。

      但是我還沒失去全部,只要等依凌姊姊回來……

      提出讓希歐來自己家的婦人聞言望了其他人一眼,然後一個叔叔蹲了下來,牽起他的手。

      「希歐,你很勇敢。」那叔叔笑著,帶著痛苦似的,「這件事我還是告訴你吧。」

      他告訴他,那日他看到的景象。

      經過酒館附近時,聽聞了吵雜聲響,趕過去見到的卻是那女孩,和一名陌生的男子。

      男子手持利刃,不見留情地向女孩揮砍去,而她纖弱的身子一次又一次地避了開,甚至找到對方空隙便反擊,兩人的打鬥一再持續。

      明明知道該去幫忙,但隱約看到了酒館內的狼藉和男子下手的狠毒,腳便如灌了鉛般沉重。

      僅僅是一念之差、如果有行動或許就來得及了,也許就不一樣了。

      但在他猶豫之時,那女孩失足落下崖邊的畫面已映入眼中。

      那位叔叔緊緊攥著他的手,懺悔地垂下首級,為自己的懦弱無能道歉,說著要是有出手幫忙的話,是不是女孩就不會落崖、兇手就不會繼續逍遙法外呢,之類的話語。

      耳朵和腦內嗡嗡作響著,聽不清那些言語,只感覺到指尖在顫抖、在發冷,再一次地。

      「希歐,天要黑了,先來阿姨家吃飯好嗎?」

      已經記不清當初說了些什麼,只記得自己讓大人們通通離開,獨自一人留在了酒館。

      呆站著一會,孩子慢吞吞地整理起屋內,將傾倒的桌椅扶正,擦拭著佈滿刀痕的桌面,掃淨地上的玻璃碎片。

      然後,蜷曲著幼小的身體躲進了吧檯下。

      酒館內如以往營業時那般燈火通明,但卻是和以往全然相反的寂靜。

      屈著膝蓋,躲藏在吧檯下,陰影壟罩在尚稚幼的身軀上。

      平時這是他最愛待的地方,外頭的吵雜、來來往往忙碌的母親,和依凌姊姊偶爾蹲下的微笑,都令他感到心安。

      要是自己再長大點的話就好了。

      要是自己有力量的話就好了。

      捏緊了小小的拳頭,他將臉埋進了雙膝間,細微的啜泣聲傳了出來。

      漸漸地無法抑制,屬於孩童的稚嫩嗓音顫抖著,拼命地大哭著。

      那天晚上,他一個人在明亮的小酒館內盡情地大聲哭泣,如宣洩什麼般地用力哭著,即使聲嘶力竭也不停止。

      窗外的天空逐漸透出一抹魚肚白。

     

      「希歐,你怎麼現在才回來?沒事吧?」暫讓希歐借住在家的阿姨一見孩子回來忙迎上前去,上上下下地檢查了好幾遍,確認沒事才鬆了口氣,「要是你也出了什麼事,我怎麼對得起你媽媽……肚子餓不餓?要不要吃點東西?」

      對方擔憂的樣子映入他祖母綠的眸子裡,酸楚自心臟那漫開,上淹至了眼睛。

      啊,真是和媽媽、和依凌姊姊一樣溫柔的人啊。

      「希歐?」注意到孩子的沉默,婦人忍不住又喚了聲,「怎麼了嗎?是不是不舒服?」

      一瞬間那憂心的模樣,和記憶中的某人疊合起,那酸澀幾乎要凝成淚水。

      「妮絲阿姨。」終究是倔強地未讓眼淚落下,他抬手胡亂抹了抹臉,拳頭攥的死緊,連手都感到了疼痛,「我要去當十二聖騎。」

      婦人一愣,腦海裡的確有下一代十二聖騎的徵選海報張貼在城內的印象,但是孩子突如其來的宣言令她錯愕。

      「我會當上的。」稚嫩的臉龐上是不容動搖的堅定,他一字一句、用著有些沙啞的聲音說道,「我要成為下屆的暴風騎士。」

      「暴風騎士?為什麼是暴風騎士?」

      不久前,一個孩子也是像這樣問著「為什麼」。

      他唇邊勾起了弧度,「也許是因為我喜歡藍色吧。」

      背著門外的陽光,小男孩掛著淒苦卻又堅決的笑容,說著堪稱荒謬的理由。

      那年,他十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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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雙手緊扣著,抵在額前的希歐.暴風抿緊唇線,會議室內的沉默令他難受。

      之所以想成為暴風騎士,並不是為了什麼崇高的理由,僅僅是為了,和那個人有最後一絲的聯繫。

      只是被目擊墜崖,也沒有人找到屍體,也許,那人還存在著,在某個地方。

      即使是自我安慰及滿足,他也不會猶豫地去做,並達成了它。

      會感到失望嗎?對他這樣的心態,儘管他不後悔。

  

      就算重來一次,他也還是會這麼做。

      寂靜之中,忽地聽聞到一聲輕輕的嘆息,呼吸不禁一窒,他將頭垂得更低,避開任何人的目光。

      「原來是這樣啊,讓你想起傷心事了,對不起,暴風。」那聲音很輕地道歉了,是如流水般婉轉的男高音。

      希歐肩頭一震,猛地抬起臉來,「你們……不會對我感到失望嗎?」

      明明他是如此地自私。

      「為什麼要失望呢?對這麼認真且努力作一名『暴風騎士』的你?」旁邊的艾爾梅瑞溫和地笑著,「我們都知道希歐你有多拼命啊。」

      「有時候拚過頭就是。」對面的萊卡扔了句稱不上是毒舌的話來,但得到其他人的認同。

      直至方才都像是被哽住的氣管再度暢通了,連同心頭上的大石也消失無蹤,對自己弟兄們的理解,他很感謝。

      「我就一直很不懂,明明你這麼怕女色為什麼會這麼想不開,跑來當什麼暴風騎士,這下就說得通了。」喬葛把雙手交疊於腦後,靠在椅背上,「你也是很不容易呢,至少我的話會覺得這是自虐。」

     

      對此他只是苦笑了一笑,當時憑著一股衝勁去報了名,也順利地成為暴風小騎士,在訓練時才知道這對自己來說,簡直是地獄--對於不擅長面對異性的希歐而言。

      一直沉默聽著的雷瑟卻蹙起了眉。

      「所以,那個女孩是……」低沉的嗓音喃喃說著。

      「不就是那被你們抓的……」正想說些什麼的喬葛驀地噤了聲,所有人這瞬間都感覺到了那不協調。

      希歐吐訴的過去,是在被問到「是不是認識那女孩」之後,因此他們下意識地就認為,這是間接承認了故事中的「依凌姊姊」就是那女孩。

      但是關於那問題的答案,希歐的回答是:「不知道她是不是」。

      為什麼?那麼令他這麼痛苦的原因是?

      「等等……這麼說,她不是……嗎?」像是不知道如何確切地表達出來,萊卡皺緊眉咋舌,「畢竟被抓來的那個看起來不過二十歲左右啊!」

      最大的不和諧感。

      將手埋入手掌中,藍髮青年長長地吐息了一口氣,他知道自己兄弟們的混亂,因為他亦是如此,並動搖著。

      「她的確長得和依凌姊姊一模一樣。」不只是容貌,甚至是體型及聲音都是那麼地令他感到熟悉。

      但就是因為這樣,他才混亂到了懼怕的地步。

      「她和我十歲時、記憶中的依凌姊姊一模一樣!」

【後話】

這個故事很長,對,真的很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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