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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思欲絕但為君 3 謊稱公務夾私意

      「罪證確鑿?」皇甫聿琤挑起一邊細眉,分神在奏本與梅穆的臉面之間來回。

      梅穆像是握有關鍵罪證般頷首,「我查過了,藺文鈺貴為朝廷命官,卻縱容下屬私設賭場,藉此積攢錢財、中飽私囊,不僅如此,更有錯鑄冤案、草菅人命之嫌。」他自袖中取出一紙驗屍筆錄,向上呈給聿琤。

      「這人命案子,發生在藺文鈺上任第二年,這一回那一家子發現了新的疑點,另找人勘驗後重新找了訟師寫狀紙,然後一狀告上大理寺。」大理寺乃掌管刑獄之處,許多懂得勘驗屍身、檢驗證據的官員皆在此處,歷來也不乏斷案如神的名臣。

      「第二年……都過了兩年有餘才翻案……」聿琤審視了好一會兒,指著口供。「嫌犯業已畫押認罪,還會有誤?」

      梅穆微搖了搖頭,「譙縣離長安不遠,大理寺丞已命人嚴加查探過,證實此案尚有疑點,兇手或許另有其人。」他走近,指著筆錄一處疑點。「殿下請看……」

      「行了、行了,我不諳衙門刑案,你這麼說我就信了。」聿琤推開那紙筆錄,活像是碰著了穢物般的甩了甩手,回頭捧起奏本。「貪贓卻是查到了私藏的銀兩……這麼說來,你是鐵了心要罷他的官?」

      「這正是咱徹查此案的目的。」梅穆瞇細了眼,對於聿琤的存疑略嫌不滿。

      皇甫聿琤沒將他那一點心思給看漏,僅是微微一笑。「梅穆,以權責論,御史臺負責監督、彈劾百官。此事與吏部應是不相牽涉,藺文鈺上任已近五載,遠在我執掌吏部之前……我祇是不明白,你彷彿,對這藺文鈺,特別上心?」

      「下官以為,殿下要整飭吏部,對御史臺監察百官之用心,亦不可不察。」梅穆微抿著嘴,低頭斂眉。「御史臺職在監督百官,剔除不適用與怠忽職守者,貪贓枉法更需嚴辦!」

      那語調鏗鏘,說得甚是激昂。聿琤並未隨之起舞,僅是語調持平地道:「那是了,這也正是我極力裁撤冗員、廢孝廉任官法、力行科考、精簡用度的目的。」

      她闔上奏本,自案前起身,「不過,藺家的底細我也略知一二。連藺文鈺在內,自祖父輩起連續三代為官,多任縣官,叔父還曾任巡撫一職,政績廉明、身家清白。更曾於前朝以孝廉舉仕……」

      他暗吁一口氣,聲調陡硬。「殿下,恕下官直言,那都是以前的事了,此一時,彼一時也。」

      「我明白!可這藺家,好歹是出了幾個廉臣,可惜了這藺文鈺……」聿琤瞥了梅穆一眼,隱隱覺察到她每說一句,他的臉色便越沉重。末了,僅是化做一枚巧笑。

      「哎,不說了!若查證屬實,那就這麼辦吧,罷了他的官,家產充公什麼的不勞我提點,身為侍御史的你鐵定公正不阿,不夾雜兒女私情的嚴辦到底,是不?」

      把皇甫聿琤那意味深長的笑收進心底,接回奏本時的梅穆不由一驚,連忙向她恭敬長揖。「這是自然!梅某深受皇恩,辦此差事,自當竭盡心力。」

      「行了行了,不用這麼拘謹;我讓少懿把聿珏給帶走也是為了給咱騰出點空間方便說話。」聿琤笑吟吟的走近,素手攀上他的脖頸,「怎麼?不過是罷了個縣官,梅大公子卻是冷汗涔涔?莫不是……有什麼難言之隱?」

      「殿下就別折煞我這個小小的侍御史了。」梅穆掀了掀唇,神色稍霽,一手悄悄攬上了纖腰。才一碰著便皺眉。「妳又瘦了……」

      聿琤展顏,直是不當一回事兒。「你這小小侍御史,能管得著本宮的心哪!未來你便是堂堂太子駙馬,區區戲言,你可得禁得起才好。」

      梅穆唇角終於上揚幾分,「陛下打算何時冊封妳為太子?」

      「說不準就是明年了;稍安勿躁,這東宮之位,無論如何都是我的。」聿琤滿心依賴的偎進他懷裡,似是貪戀著他的氣息般的嗅了嗅。「正事辦妥了,想不想先瞧瞧我欲送什麼賀禮給母后?」她仰起頭,一臉神秘的問。

      「當然!」他點點頭,「我還真是好奇的緊呢!」

***

      秦三郎輕敲了敲依舊緊閉的書齋大門,「老爺,該用飯了。」

      半晌,裡頭才傳來一聲應答。「我不吃,撤下去!」

      聞言,年事已高的秦三郎不禁老淚縱橫。「老爺!算我求您了,這樣子身子哪受得了?」

      打從月前遭朝廷暫免官職,藺文鈺便幽禁於書齋內,意在自省,更在明志。想他藺家三代忠良,祖父、父親皆在朝任官,家世清白,他藺文鈺於官場多年,恪守家訓,就為了光耀藺家先祖,怎知竟遭奸人所害,誣陷他瀆職貪贓……

      這口氣,教他如何能嚥下?若是罪名定讞,他藺文鈺便永無翻身之日,藺家的列祖列宗更將因此而蒙羞。

      仰望著堂前祖宗牌位,藺文鈺亦是眼淚縱橫,打從前日起,他不僅自我幽禁,更是連茶飯也都斷絕了,幾日消耗下來,身子已是又累又倦。門外的秦三郎又催促幾聲,他冷下嗓子,卻是岔了氣。「叫你撤下……咳、咳!」

      門外的秦三郎苦苦哀求,語調懇切。「老爺!別忘了小姐就要出嫁了,您可得保重身體呀!」

      藺文鈺微楞,想他近日來,兀自沉浸在憂慮之中,卻是忘了此事。他抹了抹淚,「今日……今日是何時?」

      「老爺,二十九了。」

      藺文鈺反覆思量,到頭來,終是邁開蹣跚步履的開了大門,秦三郎心頭一喜,連忙端入餐食;藺文鈺舉箸吃了幾口,又是輕輕一嘆。

      「三郎啊,世道,真的變了。」藺文鈺年紀才近不惑,幾年官場打滾下來,頭髮卻是花白了許多。他語重心長地道:「現下做官,求得不是才幹,上頭那些高官,要的不是能做事的官,是聽話,能順著己意的官哪!」

      「老爺別著急,人在做,天在看,您的廉潔,放眼譙縣裡裡外外,哪個百姓不知道?」秦三郎咧開嘴笑,樂觀的勸慰道:「皇帝老子肯定是要睜大眼睛,還老爺一個清白的!」

      藺文鈺仍是愀然,喃喃自語著,「但願如此……」

      飯還沒嚥下,門外的童僕飛快來報,「老、老爺,那官差、官差大人來了,說是指名要找您呢!」

      秦三郎面露喜色,不等他言說,藺文鈺早已撩開衣襬,邁開書齋大門出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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