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的時候，天氣轉涼了。晚上偶有夜雨，打落一地桂花，空氣裡芬芳陣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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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如詩轉學一月有餘，卻一個朋友也沒交上。爺爺奶奶為此操碎了心，覺得她放學沒人陪伴容易遇見危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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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她依舊我行我素，學習與繪畫之餘，她順便關注王楚薇。她知道她的存在，對王楚薇而言是一種威脅。她不知道王楚薇是什麼人，但有種預感，王楚薇不會放她不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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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有過很多假設，王楚薇的背後可能有某種奇怪的勢力，他們發現了君如詩對他們魔力的免疫，可能會除掉她。或者說，他們覺得君如詩值得一用，會跟她商洽，帶她進入一個新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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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如詩猜測，平淡無奇的校園裡，可能有很多雙眼睛，正在靜靜觀察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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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至今都不太明白，王楚薇是怎麼能看出她沒有被蠱惑呢？難道是她從來不像其他人一般，談起王楚薇智商就變成零，看見王楚薇就一臉崇拜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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確實，在針對王楚薇這件事上，君如詩和他人的表現大不相同，被迥然區分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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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節課是歷史，君如詩攤開課本，在毛澤東的臉上畫畫，描眉，設計髮型，畫深嘴唇的顏色。君如詩很喜歡在歷史書的人物照上畫畫，她畫邊高二上的整本歷史書，發現「毛美人」最好看，可畫優雅端莊民國妝，也可妖媚撩人煙燻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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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可不太好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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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如詩抬頭，三尺開外的講台上，站著一個頎長的男子。那畫面真奇怪，君如詩全然忽視他的衣著，只能單單看清他的臉。清秀得過於平淡的模樣，淡眉大眼，明明是男子，臉龐卻長著女人的骨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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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如詩朝他笑笑，合上了歷史書。上課鈴聲也在那一刻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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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學們好，我叫做羽莘，從今以後，要和大家一起學習歷史。」男子在黑板上寫下自己的名字，手指白皙，真像女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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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新來的歷史老師喔，」有女生在下邊回應，「不過你看起來一點也不像老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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羽莘微笑：「對於成績，我可是很嚴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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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節課君如詩聽得漫不經心，對於中國近代史，她相當厭煩。十年浩劫的文革竟然只是選讀內容，三年的飢荒只是簡單帶過。整個歷史書像一個滿臉痘痘的女子，用盡了遮瑕膏去遮蓋那些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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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如詩乏了，微微欠身，看了看窗外，陽光輕輕拍在她臉頰上。教室在三樓，透過窗戶正好能看見梧桐樹葉，君如詩只是看見樹葉抖動，耳畔卻好像聽見颯颯聲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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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走神。」羽莘走到她身身邊，輕輕敲了敲她的桌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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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如詩的心跳快了一拍，但看上去仍一臉淡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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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知道羽莘是難得一見的美男子，但她對於羽莘的好看，僅僅停留在欣賞的層面，沒有絲毫的興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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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不是因為羽莘跟蹤她，她根本不想在意這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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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晚上她回家的時候，故意在便利店門口停下了自行車，走進去，用層層的貨架做遮擋，躲避著羽莘的視線。卻發現，無論她身處何處，都能感覺到羽莘的目光。她所幸走出便利店，騎車到空無一人的小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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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貓竄出來嘶啞地叫了一聲，她有點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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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羽老師，有什麼話不能直說呢？跟蹤一個少女是什麼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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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氣很靜默，沈悶得像可樂底下的冰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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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刻驟然下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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滴滴答答的雨聲中，漸漸響起腳步聲，越來越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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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怎麼會看見我？」他走到她身邊，默默撐開一把傘，仍然微笑著，「成都經常下夜雨，妳都不帶傘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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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有看見你，我只是感覺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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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覺？」他看著她的側臉，「妳還真敏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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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直接轉過身，後退兩步，將自己置身於雨水裡。而他手中的傘也跟了過來，身體卻沒有移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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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如詩認認真真地看著羽莘：「我說老師，你為什麼跟蹤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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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想到這麼快就被妳發現了啊，」他答非所問，「本來還想多跟蹤幾天來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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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冷哼一聲，跨上自行車，也不管被弄濕的褲子：「那我權當老師是個跟蹤少女的痴漢囉。老師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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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見。」他看著她騎車而去的背影，手還直直伸著，雨水順著他的臉頰漫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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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身旁的樹抖了抖，落下了更多的雨，啪啪打在他身上。他卻依然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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樹上跳下來一個七八歲的女孩，剛好落在羽莘身邊，羽莘默默給她撐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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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莘哥哥真是好脾氣。」女孩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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羽莘不答話，臉上的微笑也蕩然無存，他注視著君如詩離開的方向，不發一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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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莘哥哥，你之後打算怎麼辦呢？」女孩問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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羽莘放鬆了神色，嘴角又上揚，他輕輕揉了揉女孩的頭髮：「芫芫在為我擔心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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羽芫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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羽莘笑笑：「沒事的，王楚薇這個人很好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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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他對妹妹輕輕眨了眨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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羽莘記得王楚薇交給他的任務。八月末的時候，羽莘第一次從王楚薇那裡聽說君如詩，不過那時，王楚薇還不知道君如詩的名字。那日她放學回家，將書包徑直仍在羽莘身上，羽莘早已習慣了她的大小姐脾氣，不出一會兒，王楚薇剛脫下的一只鞋子也拍到他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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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楚薇氣呼呼地走到他跟前，拳頭砸在羽莘身上：「你不是跟我承諾萬無一失嗎？為什麼那個女生一點反應也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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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羽莘不答話，她的拳頭砸得更猛了：「你這個下賤的狐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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羽莘仍然保持著微笑：「是誰惹怒公主殿下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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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楚薇不說話，只是瞪他一眼，忿忿地上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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羽莘看著她壯碩的背影，覺得胃裡一陣噁心。在這個人人說著平等於人權的時代裡，作為一只妖精，他仍然在夾縫裡生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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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殿下。這個稱呼真的是有夠噁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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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他雖是妖精，但並不是狐妖，王楚薇一直持有誤會。其實這沒什麼關係，可是聽她喊自己「狐妖」很多年，還是沒能習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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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君如詩的名字，是那之後第二天晚上的事，晚自習結束後的王楚薇笑盈盈地看著他，在大廳裡輕輕撫摸他的臉：「我的小狐妖啊，還是你妹妹羽芫能幹點呢。我給你佈置個任務喔，去雪梨一趟，查查她的底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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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名字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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羽莘話未說完，就挨了王楚薇重重一拳：「記得要叫我公主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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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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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羽芫會把資料給你的，你明天就出發去雪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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