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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01 丟了傘也丟了你

     

      出門前爸爸好像叮囑了她和向炎翼得帶把傘,說是今晚會下暴雨,他們聽話了,帶傘了。

      但是,傘帶回來了嗎?

      好像沒有帶回來。

      Ch.01   丟了傘也丟了你——

      刺鼻的氣味在鼻間內充斥。

      睜眼之後,天花板的電燈一下就刺疼了她的眼睛,痛得她又瞇起雙眸,而這舉動引起了守在病房裡的人們注意。

      「晨允,還好嗎?還有沒有哪裡疼?」

      說話的人雙眼紅得嚇人,眼皮底下還積著水珠子,聲音都還帶顫巍巍的,看起來哭了很久。

      「⋯⋯咳、咳咳咳咳⋯⋯咳⋯⋯」

      病床上的人臉上還戴著氧氣罩,她才試著要發出聲音,喉間就一勁灼熱感,一股氣噎在肺間,害得她狂咳不已。

      十分難受。

      「先別讓她說話。」

      病房內除了病人以外還有兩人,一男一女。

      男的從她醒後就神色凝重的直盯著她,彷彿害怕她會不見似的,而女的則是剛剛見她動靜,立刻近身查看,臉上表情非常慘澹。

      他們是大學同學,感情很要好,往日裡總是四個人聚在一塊,而現在只有不齊全的三人。

      是誰缺席了?

      「不回話,給我們比一和比二。」男人接著說話,「身體還有哪裡不舒服嗎?不舒服給我們比一,沒事就比二。」

      病床上的人緩緩升起一根手指。

      「剛剛是不是喉嚨痛的沒辦法說話?」

      仍是升起一根手指。

      男人沒再問問題,只是稍稍鬆緩了眉間的皺摺,若有似無地嘆了口氣。

      「好好休息吧,我們就在旁邊陪妳。」

      男人作勢要回到原本遠處的座椅,卻被病床上的人冷不丁地拉了手。

      病床上的人沒有幾刻前的平靜,臉上帶有略微激動的神情,面露猙獰,亟欲表達那般。

      「向、向⋯⋯他⋯⋯」

      「晨允,妳先好好休息好嗎?妳的喉嚨現在——」

      「向⋯⋯」沒法聽入任何回應,不管喉間的燒灼痛感,仍是執意出聲。

      在病床邊握住她手的女人,神色痛苦的咬著下唇,眼淚終是沒忍住,涕在了她面前,病床上的女人一見她的眼淚頓了一下,情緒轉而變得更加激動了。

      那猶如乾柴點上星星火源,一觸之,燎原起。

      化學反應般,一去不復返,不安在心底無限擴大,見不著那個人,見誰都沒用。

      「在⋯⋯在哪?」

      明明喉嚨很痛,但是她的心臟卻感到更疼,疼的她顧不得自己聲音沙啞,也想確認那個人是否還存在。

      「妳別這樣⋯⋯」

      床上的人見找她沒用,變抬著還插著點滴的手,拉著一邊的男人,扯著他的手坐起身:「在哪?」

      她想要知道,他在哪?

      自己受傷成這樣那個人怎麼會沒來看她?

      以往她只不過不小心被紙劃傷他都得念叨半天的,這次傷得那麼重,為什麼他不在?

      他不應該不在!

      她用眼神不斷向男人詢問,掌間不斷施力,想讓男人給她個反應。

      快告訴我啊!

      告訴我他在哪?

      「他在哪妳還不夠清楚嗎?」男人的吼聲震懾而凜然,卻能從中聽出悲戚。

      眼瞳中不僅有憤怒,還有濃濃的悲愴,籠罩他的氣息不勝唏噓。

      突然間,病房完全安靜了下來,激動的聲音沒了,啜泣聲也嘎然停止,這樣的氣氛讓人難以呼吸,像要人氧氣,近乎喘不過氣。

      黎晨允不再用啞著的嗓音講話,夏璃心的啜泣聲也停了下來。

      黎晨允有預感,接下來連宇傑要說的話會十分的難聽。

      「不、不⋯⋯想聽⋯⋯」她不想聽了,她不想知道答案了。

      不要說,你不要說!

      我不想知道了,我突然一點都不想知道了!

      所以你別說,拜託你別說⋯⋯

      求你了,拜託你不要跟我說⋯⋯

      「妳想知道?想知道他在哪是嗎?」連宇傑按耐不住身上的情緒,任由自己使出。

      「宇傑你別這樣,會傷害到晨允的⋯⋯」夏璃心在一旁想要阻止,她看出來他臉上的忍耐已經快要繃不住了。

      「不⋯⋯要⋯⋯」

      黎晨允使著勁大力擺頭,輸盡全力般,不惜用上啞聲也要用力表達,頭髮絲隨著冷汗全貼在了頸間,樣子看上去十分狼狽。

      她在用盡全力的想要阻止連宇傑說出那句話。

      彷彿,他只要沒有說破,她就還能活在有那個人的世界。

      還能欺騙自己。

      「向炎翼死了!葬身火海!宴會後台設備電線走火,整場宴會無一倖免!」連宇傑對著黎晨允咆哮,眼角的濕意逐漸強烈,吼得自己的聲音都陷入哽咽。

      「妳必須接受這個事實,我說不出他還在世這種話來騙妳。」

      連宇傑哭了。

      平常那樣驕傲、愛臉面的人,如今也用眼淚浸濕了整個臉龐。

      他看著黎晨允那樣求他再次說出那個殘忍的事實,內心就充斥著滿滿的憤怒。

      氣她不願意面對現實,氣她要讓所有人再去聽那一句話,氣她不好好愛惜自己。

      「妳的喉嚨現在不容許妳再講隻言片語,先聽我們的,把自己養好好嗎?」夏璃心緩了連宇傑的情緒,忍住了欲哭的心情,按著黎晨允的手哄聲道。

      但是,黎晨允沒有聽見。

      應該道,她聽不見。

      從連宇傑講出那個人已經離世時,她的耳朵“嚓”地一下,彷彿與這個世界斷聯。

      向炎翼死了。

      怎麼可能呢?

      剛剛幾秒前他還去倒了她最愛喝的奶茶來給她喝,怎麼可能——

      “失火了!大家趕緊跑!”

      “失火了趕緊走!”

      “出口在哪裡?”

      “黎晨允!妳在哪?”

      “妳先出去,我再去裡面救人!”

      “嘣!”

      不可能,不是的,剛剛那些畫面不是真的⋯⋯

      怎麼可能?

      這種事情怎麼可能發生在他們身上?

      那人還和她說,參加完宴會要帶她去逛市集,怎麼逛市集就逛到醫院來了?

      這不是真的。

      黎晨允率先把臉上的氧氣罩給拔開,再試圖把手上的針頭給拔掉,卻被制止了動作。

      還是連宇傑。

      他的神情激動,嘴巴一張一合的對著她說話,但是她聽不見。

      旁邊的夏璃心面容也比方才更激動了,一邊哭著一邊搖頭,像在阻止。

      這個世界安靜的不可思議。

      看得見聽不著像個可笑的默劇,而沒有向炎翼的世界像個悲劇。

      「向炎翼⋯⋯向炎翼!⋯⋯」

      聽不到,她聽不到。

      不夠大聲,所以才聽不到的吧?

      「向炎翼!」

      她吼得很大聲,幾乎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用力的雙眼都不斷流出液體。

      但她還是聽不到。

      向炎翼也聽不到。

      病房的門冷不防被推開,她沒來得及擠掉擋住視線的水霧,就被人按回了床上,又重新給她戴回氧氣罩。

      手臂一陣刺痛,她的心跳慢慢的緩了下來,胸部的起伏也漸漸平和,趨於平靜。

      她以為只要自己折騰,就能聽見聲音,也以為只要她選擇逃避,事情就不會成真。

      但是她錯了,錯的離譜。

      這世界上沒有任何一件事是你真正逃避的了的。

      黎晨允頓時不覺得這個世界還有什麼存在的意義,眼皮重的使她漸漸闔上。

      她尋思著這樣也好,睡著了就不用面對了,興許那個人還會來夢裡找她,那就這樣吧,不要再醒來了。

      沒有他的世界,她還要睜眼做甚?

      出門前爸爸好像叮囑了她和向炎翼得帶把傘,說是今晚會下暴雨,他們聽話了,帶傘了。

      但是,傘帶回來了嗎?

      好像沒有帶回來。

      這一次出門,她不僅丟了雨傘,還丟了向炎翼,沒有人會和她共擋雨也沒有傘可遮掩,這場暴雨終是落在她的身上,一雨一滴砸得她身心俱疼。

      她好疼啊。

      在這個夜裡,這場暴雨,注定是無法止息了。

      失去他的第一場雨。

      專屬她的狂風暴雨指名為她而來,這次,沒有那個人,她只得一個人面對。

      多年後,她才知道,原來這場暴風暴雨一刻也未停息,始終覆於她之上,像永無止盡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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