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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ノ妻Ⅰ:河伯娶親,第一章-02

      妍希離開後,獨自一人的我並沒有多寂寞,十分愜意地欣賞山下景色,以極為緩慢的龜速前進。

      我這人在工作以外的場合是挺懶散,如果身邊沒有人鞭策便會用現在的速度來做事,某些急性子的人很受不了,但這又無關乎工作,也不會礙著別人,我個人倒是做得坦蕩蕩的。

      走了大概兩百公尺,我確認好接下來要走的路後就在樹下的石椅坐好休息了。

      我和妍希今天爬的山其實不算是山,比較接近丘陵。

      開車的話離我家只需要五、六分鐘,附近有座高架橋,橋下有假日花市,沿著花市走便可以開始爬山。

      那座山在我小時候就開發了,有好幾條健行步道,每隔幾百公尺就會建個小涼亭或石椅,粗壯的樹枝上掛了彈性橡膠帶和車輪,一些泥土路甚至還鋪上類似小孩子遊樂器材下會鋪的黑色軟墊,真的一點『山』的感覺都沒有。

      不過,一些山林小動物倒還是有的,例如在我腳邊被踩成稀巴爛的蚯蚓,以及懸在頭頂上方準備空降的大蜘蛛,或是在旁邊幾度想爬上我手的小壁虎。

      迅速抽回手,著陸失敗的小壁虎用黑豆眼可憐兮兮望著我。不過我是不會心軟的,我不是怕壁虎,只是討厭牠。

      沒錯,是討厭,我是討厭那隻小怪物。

      我斬釘截鐵想道。

 

      倏然,對面草叢竄動,傳來窸簌聲。

      我咽下口水,不再管想二度挑戰的小壁虎,直直望向草叢。

      我記得健行步道起點設著警告牌說「小心猛蛇毒蜂」,插圖畫得可愛到從來沒見過的妍希和我向來是當笑話在看,但現在我卻感覺叢間有雙低伏在地的蛇目正看著我,本該細弱的蛇信嘶聲在此是多麼明顯。

      菱形的頭部晃悠從草叢升起,然而我卻不能離開坐位,也無法轉移視線。

      嘶……嘶……

      ……

      叩。

      柺杖敲擊地面的沉重聲音響起。

      那聲音就像擊碎魔咒的槌子,把我從境地救出。

      一掙脫的我立刻整個人從椅子跳起,朝枴杖聲的來源處望去。

      一位初估有七八十歲的老女人柱著拐杖自左方的道路走來,她走路的速度十分緩慢,棕褐皮膚像風乾橘子皮,皺褶密集得分不清哪些是皺紋、哪些是眼縫和唇線,上頭又布滿了老人斑。發油的白髮盤成上個年代流行的髮髻樣式,身上穿的是很多藍色、黃色、紅色大花的黑上衣和藍色收口紮褲,她的動作非常僵硬,像塊木頭。

      跟記憶中一模一樣。

      我吞了口口水,想起二十年前的事。

      那時國小在這裡辦健行活動,當時經過白色平房,發現走在我旁邊的女生不停地垂著頭瑟瑟發抖。

   「怎麼了嗎?」

      她對上我的眼神非常慌亂,「她、她是老虎變的。」

      「嗯?」

      「剛剛不是前面有一棟平房嗎?坐在外面的那個老女人是老虎變的,而屋頂還躺著一隻食人虎!」

      經過平房時,那個女生揪著我的袖子,恐懼望著地面。

      如她所說,有一個非常老的女人光著腳丫坐在屋外的竹籐椅上,似乎有白內障的灰眼睛正對著我。

      一聲帶著壓抑的嘶吼從屋頂傳來,是大型猛獸威嚇時的聲音。

      那時的我鐵定很膽大。因為還沒走遠,我不顧旁邊女孩「不要看!」的警告,回頭看了。

      我後悔了。

      我看見一隻龐大的白虎卷軀臥在平房屋頂,銳利的冰藍利目直視著我。

      我知道牠也看見我了。

 

      二十年後,離那裏五百公尺遠的這裡,我又看見那個屋外的老女人。

      她空洞的灰眸子直直看進我的眼底。

      我知道她也看見我了。

作者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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