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井中花容之二

        今日羅德鎮上熱鬧不已,容府門前高掛紅燈籠,原是容家少爺容相藺的大喜之日,歡鑼喜鼓一路,鎮上一家老小全都竄出來湊了個熱鬧,商家店舖生意也不做、飯館大門也不開,更別說那些擺攤的,鎮上的老少男女此刻將容府前的大街擠得水洩不通,幾位外鄉人碰上難得大陣仗的婚慶隊伍便也跟著擠進人群中觀看,這大戶人家並非一般人家,是皇家欽點的金鋪子,高尚非常,自然婚慶就更加有看頭,但他們疑惑的是怎地整座城鎮都不做生意還都放下手邊工作前來湊熱鬧?這皇家商號的容府真有這麼神奇?

        其實,說容府神奇也沒多神奇,它是頂著皇家商號天下第一鋪的名號沒錯,只是讓人全放下工作來湊熱鬧的原因是容府的少爺──容相藺……

        「小兄弟,你可知為何這容府大婚,所有人都放下手邊工作來觀看啊?」一臉書卷氣的書生實在止不住心裡頭的好奇,拍了拍身邊同齡的人問。

        被書生拍肩的小林一臉吃驚,隨即又恍然大悟的模樣,「啊!你肯定是外地人吧?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書生點點頭,小林又繼續道,「哎,說來話長,不過我就長話短說,因為沒有人想得到容家大少會娶妻!」

        另一位身著樸素衣裳,手裡還捏著幾株青草,背後還背著一大籮筐,裏頭混著各式各樣的鮮花奇草的滋味,他一臉呆愣看似好拐,沒頭沒腦地也跟著問,「此話怎說?難道是容少爺有隱疾!」

        「哎!有隱疾倒是,你們有所不知,容府這位大少爺啊,十年前因意外墜馬把腿給摔殘了之後性情大變,成天把自己關在自家院子再也大門不出、二門不邁……脾氣是出了名的臭又怪得很,沒人受得了他!聽聞容府府中的下人幾乎都不喜歡這位少爺!在外頭啊那傳言更是滿天飛,自然就沒有姑娘想嫁他,年過三十好幾也都沒媒人說親,咱們大夥原以為容家大少終身不娶!結果居然就成了親……你說這是不是大事?」說到八卦,讓小林說就最對了,消息都是第一手,保證準確又無誤!別問他為什麼有消息,這個可是秘密。

        「那怎地就突然娶親了?」書生皺著眉非常想知道答案!

        小林嘖嘖幾聲,「哈!這可問的好,因為容老爺和容夫人就只有容相藺一株獨苗,這天下第一的皇家金舖商號怎能到這兒就斷了?自然是要幫自家兒子找個媳婦來傳宗接代嘛!」

        「那又是哪家的姑娘願意嫁給脾氣不好又腿腳不方便的人?」讀書人就是這樣,每每遇到事情都一堆問題拋出來,小林倒也有耐心,繼續回答著書生,「這我得好好說啦,聽聞這姑娘是隔壁福井鎮住在第一條街口的,上有母親下有六個弟妹,生性開朗活潑又孝順還很盡長姊責任,這長相呢到是普通,唯一特別的是她力氣大如牛……哎呀!其實就是一般百姓人家的姑娘。」

        「那怎地會嫁進容府?」書生又再度提問,一旁的人也很耐心地聽。

        「這個也是聽說來的,說是容夫人和他們家有娃娃親,不過啊……我瞧還是容夫人還是精打細算過後的吧!那家子家裡窮可能就這樣答應,一個正要綻放的姑娘啊……」小林晃著腦袋非常感嘆啊。

        「傳宗接代啊……」書生也哀嘆了一口氣,小林疑惑地瞧著他,「這傳宗接代怎麼著了?」

        「不,只是心有戚戚焉,在下也是因為傳宗接代的問題和家裡鬧不快啊……」書生掩面痛苦地回答,小林拍了拍書生的肩頭表示憐憫,而另一頭那名藥生摸摸下巴意味深長地望著容府大門,「隱疾啊……」

        今日出嫁,苗井坐在轎子裡搖搖晃晃,眼前的鳳冠珠綴叮咚響,這一場紅妝彷彿是一場夢境,華而不實的海市蜃樓,苗井用著長滿雙繭的手去輕輕撫著柔軟絲綢的嫁衣,上頭一對鴛鴦是她娘親繡的,娘親感嘆,她說家裡的姑娘出嫁時她都要繡一件最美噹噹的嫁衣,可娘親力有未逮,最終只能在她的嫁衣上繡上一對鴛鴦……這一切似夢太美卻又觸感太真。

        前些日子才想著嫁娶花錢絕對不嫁,要把錢攢下來留給弟弟妹妹娶媳婦、作嫁妝,結果什麼錢也沒花的她今個兒就嫁人了,嫁的還是天下第一皇家商號容府的容家獨子──容相藺。

        那日,苗井和團子回家的路上,見一輛上乘的轎子停在自家門口,還有兩三個僕人在外邊等著,苗井以為是家裡惹上什麼麻煩,二話不說趕緊衝回家裡,而團子則是躲在大門邊瞅著裡頭的情況。

        一進門便見娘親臉色煞白,而對面是貴氣的夫人和一位她的ㄚ環,那夫人見苗井臉色通紅、氣喘吁吁的模樣,很是和藹可親的朝她微笑,「妳就是長女苗井?」

        「我是,不知這位夫人為何事前來?若是我們有得罪地方請多包涵……」苗井一口氣把話說了出來,但那夫人便打斷她的話,「沒事!沒事!阿井都長成大姑娘啦!」

        苗井摸不著頭緒,這夫人的口吻說的好似她們認識,可她沒有半分錢的印象,「請問……」

        「阿井,她就是容夫人,待我和妳爹有恩,快叫人吧。」苗井的娘親姜氏緩緩開口卻是面有難色。

        苗井打小知道對她爹親和娘親有恩的是隔壁鎮上那一大家子的容府,皇家御賜天下第一金鋪的商號,來頭大的嚇人,可她不理解容夫人怎會突然駕到?她對容夫人是有點印象,容夫人一直是個溫柔愛笑的人,可不知現在為何氛圍如此令人壓迫與不安,但也只能見機行事不能落了什麼把柄讓人給抓住,「容夫人好。」

        「真乖!妳別拘謹,我今個兒來除了和妳娘敘敘舊,也是來……」說到此事,本來微微低頭的姜氏忽地抬起頭來,苗井瞧見覺得娘親像是在擔心什麼,「……提親。」

        「提親?」苗井皺皺眉,提誰的親?

        「夫人!您的好意我們都明白,可我們這貧苦人家哪能配得上你們呢,怕是會丟了容府顏面,此事極為不妥,望夫人再三考慮!」姜氏極力反對,說的不容置喙,苗井很少瞧見柔弱的娘親能這樣堅定的口吻與人說話。

        「綉兒,總得聽聽阿井的想法,阿井是個大姑娘,妳總得讓她自己做主。」苗井聽著娘親和容夫人一來二去的對話,了然於心,這容夫人提親的對象居然是自己!容夫人有一子,傳聞十年前他摔斷了腿至此性情大變,那年也正是爹親過身,娘親舉家搬遷到福井鎮上的那一年。

        「願聞其詳。」苗井想知道容府這樣的大戶人家還是皇家欽點的金鋪怎需要落到民間找兒媳婦的田地,而且是這時候找上門?

        容夫人見苗井有意,便拿出一塊金燦燦的金牌放在桌上推到姜氏和苗井的面前,苗井認得它,這是她娘親在三年前因家裡貧困而要她拿去舖子當的那塊金牌,那時她不明白娘親會什麼會有這麼一塊價值連城的金牌,如今算是有些眉目了。

        「當年,妳父親意外過世,綉兒說什麼要離開羅德鎮,拒絕了我的幫助,我想,一個女人帶著孩子們有多不方便,於是我將這塊金牌贈予了綉兒並告訴她,將來我兒子未娶妳女兒還未有婆家就讓他們結成連理吧,」語畢,姜氏眼裡全是震驚,苗井瞧出了端倪,心想實情並非如此,「近些日子,我才輾轉拿到這塊金牌,想來莫不是到萬不得已,綉兒不會把它當了,綉兒也算是我閨中好友,妳們若是困苦我自然該出一份力幫忙,而阿井如今也未尋婆家,我想這正是最好的時機了!」

        苗井並不明白,以容府的能力哪怕找不著兒媳婦?容夫人表現上笑容可掬可心裡打得算盤卻是一一精細,苗井笑著婉拒,「如我娘親所說,阿井的出身怕是配不上貴府的容少爺。」

姜氏見女兒沒有答應的念頭,心上壓的重石好似移開了些。

        「我們容府並無門第問題,毫無門不當戶不對的道理,我家藺兒確實脾性差了點,可妳嫁過來,我們不會讓妳有半點委屈。」容夫人見苗井似乎沒有念頭,有些慌了起來,盡是說些好聽話想要說服苗井。

        剛好灶房裡在熬的粥滾了,安心的姜氏先告辭前去廚房,而容夫人趁著機會開口,「吃穿用度總是要錢,再說綉兒的身子不好需要藥補調理,妳一大家子靠妳的工作是不夠的,怕是妳還沒給他們享福妳就先累倒了。」

        這會倒是說中了苗井的心事,容夫人正是個會打算盤的人,苗井認真地看著容夫人的眼睛問,「那麼只要我答應,我的家人能夠衣食保暖,不用煩惱下一餐在何處?」

        「正是,我們容府絕不會虧待。」容夫人胸有竹成,笑得很是燦爛。

        苗井思忖一會,抬眼正視著對面的容夫人,「好,我答應。」

        「不行!」團子一聽從門口衝到容夫人和苗井中間,而剛回來的姜氏一聽,也差點沒暈在門口。

        姜氏從未想過,十年前容夫人就開始算計他們母子,在她離開時塞一塊金牌給他們要他們好好生活,也認為當初容夫人說結為親家是場面話是戲言,不曾當真,才會將那塊金牌毫無忌憚地當了去,若是她早些明白,她的阿井就不用嫁入容府了!

        姜氏當下手足無措,想的都是苗井所嫁非人,即便對方家財萬貫肯定也不會待她好過,容家少爺的脾性據說不好而且腿腳也不方便再加上年紀也大,她家苗井嫁過去就是受苦!她怎捨得呢?她有七個兒女,每個都是從她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尤其又是這個最為貼心孝順小小年紀就出外為這一家子打拚的苗井,她恨自己體弱多病的身子,如菟絲草般沒有喬木能依附就只能萎靡不振。

        不過對苗井來說,這就是天下掉下來最好的餡餅,而且還很大塊,她當初還想她是嫁進去給人添丁的,結果容夫人卻是挑明要她做未來當家夫人,之後會栽培她為一個知書達禮的人,說容家除了需要一位能幫忙傳宗接代的媳婦外也需要一個能夠打理容府上下的媳婦。

        苗井知道那位置不好坐,以她平民之人怎能勝任?無非是容夫人另有心計,但又如何?她不顧娘親反對與容夫人談了條件,她會盡力完成容夫人所願,只要她在容府一日,容夫人就要擔保她的家人能不為生計煩苦。

        容夫人爽快答應,當日與苗井敲定婚事,一個月後即是她嫁入容府之日,姜氏哭哭啼啼一整宿,反倒是苗井顯得平靜還寬慰著姜氏說她在容府肯定過的好,姜氏將這個年紀輕輕卻心思成熟的女兒擁入懷中,是真真捨不得,「阿井,是娘沒用!什麼也做不來……如今妳的婚姻……阿井,若覺得委屈就回來,就算要娘死也都替妳想辦法……」

        苗井自記事以來就很少哭過,記得最清楚是六歲那年,再是九歲那年,還有十三歲那年。

        九歲那年家裡日子過得並不是很好,連糖都吃不起,可她卻嘴饞隨口說了句想吃糖,被年幼的弟妹們聽到後就合計著去偷拿人家的糖人要給她吃,卻被逮個正著挨了一頓打,在替人洗衣服的苗井接到消息趕緊去向攤販求饒,把糖人還了回去,還讓攤販打自己不要打弟妹們,那一次她哭得撕心裂肺並不是因為被打得疼,而是怨自己沒能力害弟妹們挨打,這是她做長姊最失敗的地方,她居然沒能為弟妹們遮風避雨。

        而六歲和十三歲那年哭得慘是因為她最深愛與最尊敬的人都離她和娘親遠去,她與娘親一樣,經歷過兩場生離死別。

        她娘親的第一任丈夫是她的親生父親,他是安陽鎮上的世家小公子,叫苗世英,生性瀟灑不拘小節,愛馬成痴卻懂馬兒習性與脾性,他能為每個人找到一匹相配的馬,如同伯樂識馬般從此聲名大噪,聖上有九匹駿馬,每匹皆是出自他手,當朝赫赫戰功將軍的坐騎也是由他親自挑選及餵養,是當時響叮噹的人物,他雖認識眾多皇家國戚卻無意朝政之事,苗老爺氣他不會為家族著想。

        而後他與是孤女的繡娘娘親相戀,更遭苗府長輩的厭惡不喜甚至反對,最後他義無反顧帶著舉目無親的娘親輾轉來到羅德鎮,遇上容府老爺惜才愛物便安置一個照顧馬兒的職位給爹親也讓娘親入了底下的繡坊工作,可是好景不常,他們這樣安逸的生活只過了六年,那年她六歲,猶記得她幫娘親穿針引線被針扎了手,不久就傳來爹親過世的噩耗,爹親是被眾馬狂奔踐踏而亡,當時馬兒們突然受到驚嚇齊齊衝出柵欄,慌亂之中將上前安撫的爹親被撞倒在地踐踏而過,事後,眾馬哀啼團團跪坐在爹親身旁整整七日不讓旁人靠近,七日後,屍骨腐壞,白骨森森,眾馬這才離去讓人安葬了他。

        娘親不願待在傷心地,帶著她與三個弟妹一同舉遷到隔壁福井鎮上,未曾走遠是娘親體力不支再者是爹親安葬在羅德鎮上。

        爹親雖說愛馬成痴但也很疼愛、照顧妻兒,記得六歲那年,爹親未出事前,爹親帶著她策馬奔騰,告訴她馬兒的習性如何如何,那時她聽不懂那些術語,依偎在爹親的懷裡聽著爹親的侃侃而談,總覺得能滔滔不絕拿出本領的爹親很是厲害,終有一天她要繼承他的衣缽,可她還未長成大姑娘,爹親也還來不及細細教她,他便與世長辭。

        在那之後又過了三年,娘親改嫁鎮上教人讀書寫字的夫子,名叫徐靜,人如名字一般,靜如溫玉,她總叫他靜叔叔,眉目清秀與濃眉大目的爹親長得並不相似,他和娘親生了三個子女,而她又多了三個弟妹們,徐靜對娘親很是疼愛,對待是前夫孩子的他們也是視如己出,可他一生庸庸碌碌考了大半輩子的功名利祿終是沒有半個官職,運途未展無法抒發心中胸懷,一直鬱鬱寡歡最後因憂成疾,在他最後一次入京考試,第一天他算是安然度過,可當夜晚風雨交加,天氣驟變使他病情惡化,未眠的他還在疾筆振書準備明日考試,可心有餘而力不足,那晚咳血咳了大半夜,沒有熬過,當主考官趕到已是回天乏術,據說他是手握筆桿倒在血泊中結束了他不得志的一生。

繼父雖說是個夫子,但他不以女子無財便是德的觀念,他教她讀書寫字,告訴她每個人都有受教的權利,若是全國上下能讀幾年聖賢書,國家強大並非不可能,他篤信前朝帝王的思想,詩詞如是:

        富家不用買良田,書中自有千鐘粟。

        安居不用架高堂,書中自有黃金屋。

        娶妻莫愁無良媒,書中有女顏如玉。

        出門莫愁無人隨,書中車馬多如簇。

        男兒欲遂平生志,五更勤向窗前讀。

        他擁有鴻鵠之志的理念卻因鬱成疾終是咳血而亡,他最後書寫的一詞是──出身未捷身先死。

        這是她與娘親兩段銘心刻骨的生離死別,娘親在爹親過世時受不了打擊,體力大不如從前,再之後又逢繼父的逝世,娘親大病一場已是沒有多餘體力能全然照顧她與弟弟妹妹們,當時她已十三歲正打著些許零工,娘親受街坊鄰居的勸說,說是把孩子過繼給人或者當童養媳云云,不然無法全部養活。

        娘親一生親緣、情緣極淺,從小父母早逝,是被繡坊的師傅給養活的,後來嫁了兩任丈夫皆是無法天長地久,所以孩子們便是她一生的支柱,讓她送養是千千萬萬不捨,可她也捨不得孩子有一餐沒一餐,她不願娘親煎熬也不願和弟妹們分開,自是開始找了不少工作,給人砍材燒火、洗衣煮飯等等,能賺的她都盡力去賺,每日日出而作,日落還遠在他方無法即刻回家,娘親則是多少縫補衣服賺點零頭,前半年是難熬,弟妹們年紀小,常常餓了就喊著,娘親與她是一日只吃一頓,其餘的都給了弟妹們,到了後半年,她的能力被肯定,雇主喜歡雇用她,自然比當時的困苦之境好了許多,而她的大弟和二弟也幫忙掙點零錢養家,但平日裡還是被苗井逼著去念書。

        一路上苗井想得不是未來夫家如何,而是回憶著那些艱辛的甘苦,於外人來說苗井嫁入容府是種解脫,不用背負日夜掙錢養家的辛勞,可於苗井來說,掙錢養家是她最甘甜的重擔,忽然間,肩上那柄重擔消失無蹤,讓苗井無所適從,心裡慌張無措……

        而自那日她再也沒見過團子,那時團子站出來對容夫人和她說不行,說再等他幾年他可以養他們一大家子,希望她能再考慮不要這麼衝動,可她卻對他說,她等不了了,弟弟妹妹們長得更大了,需要的更多了,娘親老了,需要補身子的藥也多了,她已經無法再等下去。

後來,團子紅著眼眶沒有落一滴淚,說了句:阿井,妳不是等不了我,而是妳從未喜歡過我,所以等我對妳來說是毫無意義的,唯一慶幸的是,我輸的只是妳的不喜歡……阿井,妳要在容府過得好好的。

        那時她很難過,難過的是,她狠心地讓團子絕望,若是她家能過得富裕一些無關喜不喜歡,光憑團子對她的心意,或許她就會和團子共度一輩子,但她家從來沒有富裕過,所以她和團子並不會在一起,這一切都只是一場如果。

        她還想著上午被喜娘攙扶上花轎時,歡天喜地好大陣仗,聽聲音知道四周全是人,不管是來迎親的還是道賀或是湊熱鬧的,那時吵鬧的很,可她耳朵裡獨獨聽到的都是自家人的聲音,娘親聲聲喊著阿井,大弟喚著阿姊,弟弟妹妹們不捨地喊著阿井姊姊,娘親本就身子不好,一個月來幾乎天天以淚洗面,在她上花轎之時支撐不住暈眩過去,弟弟妹妹們手忙腳亂、七手八腳地把人給扛回去,而當她想要回身卻是不能,喜婆告訴她這樣會誤了時辰,於婚姻大事前,這樣的別離都成了小事。

        以往,別離隔著生死兩端,無語凝噎;如今,別離已是隔著萬丈高牆,相見甚難。

        就這樣她被喜婆給推上花轎,八大壯丁一扛,隊伍一走,從今爾後,苗井或生或死都是容家人、容家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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