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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北風吹來的鄉愁(2)

「那企劃是我想出來的,我可以證明!」才樂淘急著澄清,但吳經理完全聽不進去。

「這是上百億的大標案,我要怎麼拿妳這份抄襲的企劃去送審?」

抄襲?說誰抄襲啊!

「就跟你說了這是我的東西!」才樂淘完全爆氣。

「那已經不重要了,現況就是,這個東西我無法送審,時間也已經來不及,因為你們的疏失,集團必須承擔很大的損失!以後我們絕不會再跟貴公司合作!」吳經理毫不留情地轉身離去,留下一室的愕然。

「才組長,妳在搞什麼啊!」老闆前後判若兩人,對才樂淘毫不留顏面,當場厲聲質問。

「這是我的東西,是『飛揚』抄襲!」

「就算是『飛揚』抄襲好了!這case是機密,妳怎麼會讓東西流出去?」老闆銳利的雙眸掃向眾人,最後落到才樂淘身上。

他的意思很明顯,無論誰抄誰,錯都在她。

抄襲,是搞創意的死罪;保管不當讓機密外流同樣是不可饒恕的錯誤,橫竪都是她的錯。

冷靜片刻,腦子清明了,她倒想起某日加班夜裡那無意間瞥見的鬼祟身影,原本不以為意的,現在才恍然大悟,原來早有內鬼準備出賣她,而她居然一點防備都沒有!

一切都怪自己過於大意,案子創意早早就發想好了,她卻求好心切一直到期限最後才完稿,平白給了敵人一個大好機會。

「對不起,我會負責。」事已至此,才樂淘只能吞下滿腹冤屈,道歉擔責。

「那麼大一個case,損失上百萬,妳怎麼負責?」老闆把失敗歸咎於才樂淘的錯之後也隨之將所有的怒氣往她身上丟,前後判若兩人,竟是連台階也不給下。

垂放在大腿邊的雙手緊緊握拳,心知再辯解也無用的她,選擇隱忍,但就有人偏要出來興風作浪。

「老闆您別這樣對才組長兇,她一定不是故意的。」Annie劉忽地嗲聲嗲氣出口幫腔,明眼人一看就知是黃鼠狼給雞拜年。

「Annie,妳不用幫她說話,這次的損失她賠得起嗎?」老闆見到Annie劉,神情立刻緩了幾分,出現柔色。

才樂淘看向Annie劉,腦中突然閃現一個畫面。

對!是她!

她想起來了,那天晚上瞥到的鬼祟身影就是這個女人!

「劉亞妮!為什麼要偷我的設計圖!」怒火攻心,才樂淘衝向她,腦子裡只想著要暴打她一頓。

「組長!不要!」不只Annie劉驚聲尖叫,眾人也被才樂淘嚇得大叫,同事七手八腳攔住她,場面一片混亂。

「不要含血噴人,妳⋯妳有證據嗎?」Annie劉露出驚恐的無辜表情,眼淚在眼眶裡打轉,真是我見猶憐,任誰看了都會替她心疼。

證據⋯沒,沒有。

因為堅持保有隱私,她的辦公室沒有監視器,她沒有證據,也沒有證人,那天晚上就只有她自己。

「夠了!」老闆大喝一聲,所有的嘈雜紛鬧瞬間止息,他走到才樂淘身前,嚴厲指責︰「我沒想到妳會去抄襲別人的東西,妳太讓我失望了!」

才樂淘直勾勾望著老闆,緊咬著牙的勁勢幾乎都要把牙咬碎了,卻不發一語。

老闆那過河拆橋的嘴臉實在讓她心寒,即便他願意讓她繼續待下去,她也不要!

她的總監大位、她在廣告界的前途,都在那一瞬化為泡影,冤屈不清,這條路她已然玩完。

沒想到為公司奉獻十年,卻換得如此下場,情何以堪?

心累了,想留也留不住了。

「對不起,我下午就送辭職信。」才樂淘挺直腰桿,轉身推開會議室的門,視線沒有在誰身上稍做停留。

她不敢看她的下屬與同事,她怕她會哭。

不能哭,敵人會笑。

「組長,我相信妳。」組裡的小趙在她身後大叫。

「組長,不要走!」公司裡和她最要好的蔡萌萌直接大哭。

霎然間,身後好多聲音,但她不會再停留了。

好像從天堂掉入地獄,一個小時前,她還是那個不可一世的才樂淘,自負得不得了,現在什麼都沒了。

從大學打工進入廣告業開始起算,她就過著沒日沒夜畫圖想文案的日子,她的青春全都貢獻給工作,為了夢想,離鄉背井在這個陌生的城市單打獨鬥,好不容易以為就要熬出頭,沒想到這一摔,直接就被拋到谷底分身碎骨。

下班後,她漫無目的在街頭閒蕩,冬夜裡,冷風颼颼,忍不住拉拉外套領口,哆嗦了下,口袋的手機叮咚作響,可她卻覺得這個世界離她好遠好遠,不想再和工作有關的任何人說話,她好累好累。

這城市太壓抑,連北風穿過高樓發出的呼嘯聲拖泥帶水,不如故鄉冬天的東北季風直率,雖猛烈卻也乾脆,彷彿要撞壞每一扇門窗,卻又颯然穿窗而過。

在外打拼十年,竟落得如此狼狽。

想家了,好想回家。

於是,她拿出手機,忽略了那些關心的雜亂訊息,撥了家裡電話。  

「喂?」接電話的是媽媽。

「阿母⋯」熟悉的嗓音從海的另一端傳來當下,她心好暖。

「阿濤喔,什麼事?」阿濤是她的小名,只有家人這麼叫她。

一聽到久違的呼喚,才樂淘便忍不住落下眼淚,說話聲斷斷續續。

「阿母,妳好嗎?」

「欸,妳在哭嗎?」

母親的溫情,讓她多年偽裝的堅強一夕頹然。

「阿母,我好想妳,我要回家!」才樂淘號啕大哭。

「好好好,快回來,阿母在家等妳。」

這些年,媽媽捨不得她在台北打拼的辛苦,不只一次希望她回鄉幫忙家族經營的旅遊事業,但她有自己的夢想,不想被困在小小的海島漁村,所以儘管日子過得辛苦,她還是堅持夢想拼下去,熬了這麼多年,好不容易離目標只有一步之遙,怎知會被人陷害,所有的努力全數化為烏有。

她其實很想家很想家。

「阿濤,不要哭,有什麼事回來再說。」大哥的聲音在一旁出現。

「誰欺負妳跟三哥講,三哥替妳報仇!啊那個才江淩咧?他不是也在台北嗎?怎麼沒好好保護妳?下次回來我揍他!」電話被三哥搶去,海口人粗聲粗氣的說話語調讓人懷念。

「才樂淘,妳快回來,我去機場載妳!」從小和她感情最好的四哥也跳出來插話。

「哇啊⋯」才樂淘一哭不可收拾,幾個哥哥忙著七嘴八舌安慰她。

無論發生什麼事,家人都是她最溫暖的依靠。

這次,她真的要回家了。

*風起時,我總會想起故鄉的海,東北季風刮起的漫天風霜,那般恣意,目中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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