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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年尋人且別過 山外數里有客棧

四、十年尋人且別過     山外數里有客棧

    「我想請你們去見見你們師祖,把他老人家請過來,我當時去找他,他還說來的不是徒孫就不跟我走呢。」

    聽到要去找師祖,在座的三個弟子都因為要下山而感到興奮,沒想到御流緣還有更多事情要叫他們做:「你們師祖在西蘭山附近,在此之前,去南竹山的玄天門參加五年一次的比武大賽,找到師祖後再從北松山回來,我給你們十年的時間,好好的把想做的事情做完,回來就出師。」

    「是!」

    弟子三人同時答道,若擎天也在,想必也是十分高興,畢竟終於等到能下山歷練的一天了,雖說對東梅山有所不捨,十年也是段相當長的時間,但能在江湖上一展長才是他們的共同理想,何況,龍炎也正想去玄天門瞧瞧究竟是怎麼樣的一個地方。

    東南西北用說的簡單,但其實都隔著相當大的距離,從東梅山到南竹山,騎馬要不眠不休十五日左右才能到,一般人都得花上三十日才可到達。玄天門的比武大賽在十二月,而現在是八月,最晚也要在十一月出發。

    「等擎天傷養好了,你們就準備下山的事情吧,若有人問你們的來歷,說來自東梅山就好,盡量別提到我的名字,我怕你們進不去玄天門。」

    這句話是所有人都能理解的,畢竟玄天門前掌門可是死在御流緣手上,若是被知道他的徒弟們竟大膽的去參加比武大會,必定會引發一些不必要的麻煩。

    青凌恨不得立刻把擎天搖醒,告訴他要下山的事,但還等不到青凌去搖他,他自己就已經站在門口了。

    御流緣第一個開口問候:「知道你身體好,但沒想到這麼快就能走路了。」

    「區區一點毒還構不成什麼威脅。」擎天有禮貌的微微一笑點頭回答。

    擎天也找了一個位子坐了下來,動作相當自然,就像身體什麼事也沒有一樣。

    「或許你現在四肢已恢復,但體內還是會有毒性殘留,偶爾會感到劇痛,得讓你多忍著點了。」御流緣叮囑著,他心裡比誰都擔心唐暮決所下的毒會不會有其他作用在。

    「是。」

    青凌雖然心裡開心的不行,但卻不由自主的將視線從擎天身上移開,假裝什麼事也沒有。

    不過,偏偏落雪就不想讓現在什麼事也沒有。

    「你昏迷的時候是青凌一直照顧你的,才不像你二師兄,一點用也沒有。」

    青凌聽到落雪這麼一說心臟都要跳出來了,因為他是真心想要照顧擎天的,而非刻意想要增加好感。

    「照顧師兄是應該的……」

    「謝謝你啊。」

    擎天和藹的看著青凌,摸了摸他的頭表示感激,態度比以往都更加溫和。青凌覺得現在大概是自己最幸福的時候了,落雪也因為自己幫了大忙而暗自得意,反倒是被酸了兩口的龍炎不太高興了。

    「甚麼叫一點用也沒有……不過這次真的沒幫上忙,辛苦那隻小矮子了。」

    雖然被叫小矮子,但青凌一點都沒有不高興,還沉浸在被摸頭的快樂裡頭。擎天這次大概是真的發自心裡的想要對青凌道謝,因此甚至從他身上感受到一股溺愛的味道,兩人一直都貼的近近的。

    青凌直接往擎天身上坐過去,等不及將好消息報給他聽。

    「師父說我們再幾個月就可以下山了,要去找師祖,順便參加比武大會!唉,可惜你沒聽到前面的故事,師父跟南邊的玄天門有些淵源,所以到時候啊,比武大會低調點就是了。」

    「下、下山?」

    擎天聽到後當然嚇了一跳,雖說早就料到師父有這意思,但沒想到這麼快就發生。之後他們幾個互相補充,將剛剛的事情再講了一遍,也順便確定自己有沒有甚麼聽漏的地方。燕風傾也交代叫燕知秋下山照顧他們幾個,畢竟他們長期在山上,對山下的事情可能多有陌生之處,尤其是落雪,從出生到現在只下過山一次,山下對他來說簡直是別的世界,更別說在人群裡走動對他來說有多特別。

    御流緣看他們討論的熱烈,咳了兩聲,成功將目光吸引到自己身上。

    「其實我還有一點事情沒說,關於我收弟子的事。」

    說到收弟子,大家當然特別有興趣了,畢竟御流緣收徒一向都看起來很隨興。

    「我不收沒有資質的人當徒弟,還有我不收女徒弟,女徒弟教來麻煩。資質,就是一個人天生的屬性,跟五行有些相似,大部分的人皆屬土,瞳色為黑;水的瞳色為淡色偏藍,落雪屬這種;火的瞳色偏暗,視情況分成棕色或者紅色,龍炎的眼睛就是最好的例子;木的顏色與土極為相似,但又比一般的顏色要來的有質感與光澤,像擎天那樣的顏色就特別好認;金的瞳色為淡黃,比火的顏色要來的清澈,青凌是這種。我這不是四種都湊齊了嗎?」

    聽起來就像是刻意湊齊的一樣,但說不定就是如此,誰也不知道到底是不是刻意的。御流緣說完自己笑了一聲,補充道:

    「雖然我只收有資質的徒弟,但我自己就是土出生的,哈哈哈哈哈!五行會影響你的修練,但對功力而言卻是毫無影響的,這點可以放心,下山之後,若懂得善用自己的屬性絕對有所幫助。說到這個,若我們家知秋想習武我肯定是會教的,偏偏他沒興趣,當他知道他自己是土時失望的不得了,我想想……那時,他才六歲吧?」

    本來從頭到尾都沒發甚麼聲的燕知秋被自己的父親這麼出賣,終於說話了:「土就土,反正你們要打架的自己去,我可沒興趣。」

    燕風傾看到自己兒子這樣,竟覺得特別可愛。

    「我們家秋兒跟我學醫就行了,到時候拐個漂亮的姑娘回來。」

    下山時若有個可以應付內外傷的人在自然是方便得很,若有個萬一也好當下處理,何況他在山下的名聲也足夠讓一些鼠輩退避三舍了。

    接著他們討論了一些山下的問題,以及該注意的事。通常該注意的事都圍繞在落雪的身上,雖然他是大師兄,但與可靠沾不上邊,尤其要到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周遭的人一定要對他特別注意,幸運的是這個人叫作御落雪,沒事不會亂動,因為他懶得動。

  「好了,時間就訂在九月出發,早點去總是好事!」

    御流緣表面上是高高興興的想要讓他們下山試煉,但作為半個父親還是相當捨不得。原本可以再晚一些讓他們下山的,但他怕自己久了就後悔做這個決定了。

    「記住,不論如何,性命為首,我要看到你們全都平平安安的回來。」

-

    接著的日子,大家幾乎都忙著各自修練。御流緣早就把一些他們該會的東西都教過一遍了,剩下的就得由他們自己練習,尤其是輕功在這深山裡不好練,得自己去山下多多試幾次才行。

    聽了關於五行的事情後,他們更是勤加研究自己的優勢了。五行幾乎概括了世間萬物,因此有很多地方可以多加鑽研,心底深知此事的落雪早就在房間開始彈起琴來了。落雪的琴是燕風傾手把手教的,從三歲開始接觸,因此琴藝是不差的,只是落雪對彈琴並沒有特別有興趣,就是偶爾無聊時才碰碰,若不是因為燕風傾說「有氣質的人就做些有氣質的事」他才不會沒事去學彈琴。

    落雪這次會想到琴,是因為五音的緣故。宮為土、商為金、角為木、徵為火、羽為水,若彈對曲調不知道會有甚麼樣的效果。落雪屬水,對應羽調,但他自己彈一彈卻一點感覺都沒有,因此就把龍炎叫過來,因為水克火,而龍炎屬火。

    落雪將正在練武場的龍炎拉到房間,龍炎當然是覺得莫名其妙,但他好奇師兄想要幹甚麼於是就乖乖的被拉著。一路上落雪甚麼也沒說,一到房間就坐在琴前。

    「你聽聽看。」

    「……好?」

    雖說還是莫名其妙,但龍炎也跟著坐下來聽了。羽調的曲子偏柔和,本來龍炎就已經對這種事情沒甚麼興趣了,聽到這種曲子更是想直接倒頭就睡,但他基於禮貌還是裝作很認真的在聽,不自覺得開始打量眼前彈琴的人。他雖不知落雪心裡現在在想些甚麼,但他彈起琴來還真的頗有氣質,烏黑的長髮隨風微微飄起,細長的手指撫弄著琴弦,一身白衣顯得素然乾淨,龍炎的注意力漸漸全部轉移到落雪身上去了。

    「怎麼樣?」

    結果他看落雪看得出神,曲子一下子就結束了,說不出甚麼特別的感想。

    「讓我……想睡覺。」

    「……」

    看得出來落雪對龍炎的回答不甚滿意,於是落雪決定換一首曲子再試試看。這次落雪選擇彈徵調,火性較強的曲子,看龍炎會不會有其他感受。

    換了這首,龍炎果然聽得順耳多了。

    「這首如何?」

    曲畢,落雪再次問了龍炎的感受。

    「這首不錯,但沒有剛才那首適合你。」

    「原來如此。」

    看來,曲調跟五行還是有關聯的,只是關聯極小,只有感官上的一點影響而已,這點讓落雪很失望,他以為彈琴可以讓一個人氣力耗盡之類的,想不到竟如此這般沒用。

    龍炎也猜到了落雪絕對不是白白彈給他聽,定有甚麼目的在,而這個目的龍炎想了想就料中了,只是暗笑師兄的天真,決定幫師兄一把。

    「別只光彈,運點東西在琴上吧。」

    被龍炎這麼一說,落雪還真的想到甚麼東西了。他深吸了一口氣,將內力一下子集中上來,再輕輕的把氣韻推到手指,果然音色有些變化,變得更加清脆穿耳,甚至有種不同於回音的餘聲在四周迴盪,與剛才的差異顯而易見。

    這下子落雪還真的發現了甚麼不得了的東西,但是在龍炎面前他選擇收手,將琴放在一旁就趕他出去了,把龍炎推出房間後自己也跟著去練武場。本來龍炎以為自己做了大善事,希望師兄好好誇獎一番,沒想到這件事就這樣草草結束掉了,讓他有點失望。

    不過龍炎也沒有失望太久,畢竟他安慰自己就算落雪感謝他也不會說出口,這樣的話。的確,落雪心裡高興得很,而且認為自己沒有找錯人來幫忙,心裡很感謝龍炎,於是才想跟他一起去練武場混一混,看看能幫到龍炎甚麼。

    本來剛才還只有龍炎的練武場,這時候又多了兩個人。青凌正拿著他的雲嘯子母劍穿梭在木人群裡打掉了一整排,擎天則是在一旁做基本的體能訓練,畢竟還要給身體一段康復的時間。看到這兩人在,龍炎心裡鬆了一口氣,他不敢想像跟落雪多單獨相處一秒會發生甚麼事,不過落雪就不一樣了,那兩人在只會顯得自己特別多餘,因為龍炎跟青凌、擎天他們更熟一點,待會別說是幫忙了,可能連跟龍炎說話的機會都沒有,心裡不太高興,轉頭就走了。

    青凌注意到了兩人的腳步聲,也注意到了往回走的落雪。

    「落雪哥哥怎麼就走了呢?」

    聽到青凌問起,龍炎只是隨隨便便的回答:「大概尿急?」

    聽到這回答,青凌一個白眼翻過去就沒多問了,不過擎天倒是很在意落雪這個舉動。雖說跟青凌比起來,擎天跟落雪並沒有這麼熟識,但關係也還算過得去,尤其他也很欣賞這個大師兄,理由是因為自然而然就欣賞起來了。擎天自認對落雪有一定程度上的了解,落雪這樣一聲就不說的走掉肯定沒甚麼好事,但這種事情也不方便問。

    落雪走掉之後並沒有回房間,只是走到了思過房後方的井邊,打了一桶水後坐在一旁。他伸出手往水裡撈,捧著水往臉上潑,那水冷的令他不禁顫抖,不由自主的在臉上抹了兩下。

    「好冷。」

    「冷就不要用井水洗臉。」

    突然有個人接話,落雪嚇的跳起來,將睫毛和水滴弄一弄後才看清楚原來是燕知秋。

    「燕兄怎麼在這裡?」

    「廢話,打水,桶子給我。」

    燕知秋講話還是老樣子用命令的口氣,落雪也乖乖的將桶子交上去,他心裡在意的當然不是燕知秋要跟他搶水桶,而是剛剛自己到底在做甚麼。燕知秋當然也不是看不出落雪也煩惱,所以打完水後就把他拉回剛剛坐著的地方,兩人好好的坐下來聊。

    意外的,先講話的是落雪:

    「你怎麼老是在打水。」

    「我沒事啊,你們要練功可是我不用,反倒是你怎麼坐在這裡偷懶?大師兄沒有大師兄的風範可不行啊。」

    「……」

    落雪當然知道坐在這裡不行,可是他連自己心煩意亂的理由都找不出來,為何會對一點小事在意成那樣,他不喜歡這種感覺,所以就只好呆呆的坐在這邊想了。

    「甚麼心事,說來聽聽。」

    燕知秋很努力的引導落雪,但落雪就是死也不開口的裝傻,問來問去也是沒事兩個字,燕知秋也只好放棄了。落雪自己也不知道該怎麼辦,看到燕知秋如此想要幫忙自己心裡也過不去,就幫他提水到前院了。

    本來還很灰心的燕知秋看到落雪要幫自己提水,頓時也沒甚麼怨言了,陪他到前院之後就轉頭回書房去了。落雪一個人慢慢的走向練武場整理心情,他知道他在意的事情跟龍炎有關,只是不敢多想,不趕再多想自己還有甚麼心思放在龍炎身上,他也明白這種感覺是甚麼時候開始的。

    龍炎剛上山時臉色臭到不行,就是這點讓年幼的落雪不敢靠近,也讓龍炎誤會了落雪的性格。落雪每次都是私底下偷偷打聽這個師弟的情報,而情報來源是燕知秋,那時的燕知秋看在自己是哥哥的份上相當努力的接近龍炎,一開始龍炎都用很簡短的句子應付燕知秋,但之後關係變的越來越好,話也就變多了,燕知秋這才發現原來龍炎其實就跟一般的小男生一樣,除了那些不為人知的過去。他們倆之後已經發展到能互開玩笑的程度了,而落雪還只是待在一旁自己摘葉子玩,看著兩人有說有笑不免覺得羨慕,他也不知道到底是羨慕誰,究竟是羨慕龍炎得到了一個好兄長,還是羨慕燕知秋能和龍炎關係好起來。

-

    「看,那是你師兄喔,在玩葉子的那一個。」

    燕知秋伸出了手往落雪那邊指去,龍炎也把目光投在落雪身上。

    這時的落雪正坐在地板上,用樹葉排著圓圈圈,比較綠的葉子在下面,比較黃的葉子在上面,排了一個又一個的圈,風一吹又全都散了。龍炎覺得落雪很孤僻,這時後竟然坐在角落玩葉子也不過來搭話,說不定他不喜歡陌生人,於是龍炎也沒有去打擾落雪排葉子。

    「師兄是比我年長的意思嗎?」

    「不是,他跟你差不多大,只是比你早入門,他剛出生就來山上了,難免怕生一點,你別在意。」

    聽到是怕生,龍炎就沒有多想了,繼續跟燕知秋聊天。那時燕知秋十歲,龍炎和落雪才六歲,能聊的話題當然很無趣,所以大部分都是關於御流緣的情報,龍炎很想知道自己的救命恩人到底是個甚麼樣的人,燕知秋也很樂意把自己的父親拿出來介紹一番,自然而然就聊了很久很久,久到落雪都把附近的葉子拔光了。

    落雪其實幾次想要過去靠近他們,但就是沒那個膽子,怕自己一下子不小心就把氣氛給搞冷了,年幼的他心思比一般人更細膩些,尤其又是面對龍炎這種在山下飽經折騰的同齡人,深怕對方對自己印象不好。

    燕知秋好幾次暗示叫落雪別玩葉子了,但落雪總裝作沒看到,一直玩到葉子都拔光了,龍炎以為他把葉子拔光以後會自己靠過來,沒想到落雪就跑回房間了,到晚飯的時候才又再次出現。

    不只是落雪私底下會偷偷向燕知秋打聽龍炎,龍炎其實也從燕知秋那裏得知不少落雪的事情。

    「師兄的武功好不好?」

    「他身體弱,父親並沒有一下子教他太多東西,估計跟你差不多,說不定還比你弱些。」

    落雪看上去是弱不禁風,而事實上就是這樣沒錯,一到秋冬便會生幾次小病,偶爾來一次大病,沒有保暖好就會吸鼻子好幾天,據燕風傾的說法,這只能一年一年的來改善,無法一下子就把身體調養好。

    久而久之,落雪和龍炎幾乎毫無交集,想要互相接近的念頭消磨殆盡,一切都順其自然。

    龍炎第一次對落雪改觀,是他們第一次切磋時竟打成了平手,讓龍炎對落雪刮目相看。

    落雪第一次對龍炎改觀,則是那日師父派他們二人下山。落雪剛出生就在山上,因此對山下的東西充滿了好奇,所有山下的事情都是經由人轉述,他從未親身體驗過。興奮的同時,也帶著很多不安,幸好不是他自己一人下山,旁邊還有一個看起來還挺可靠的師弟,不安頓時少了些,龍炎也知道落雪會緊張,下山途中說了不少讓他放輕鬆的話。

    「山下的話就是吵了些,一般的小村莊都很和善,應該不會有甚麼事。」

    士、農、工、商這些事,在落雪小時候他就知道了,因此對這些生活基本的東西龍炎並沒有贅述,只講了個人經驗和特別的想法,果真讓落雪安心了不少。

    他們進入市集以後,附近果然變得熱鬧了起來,落雪生平第一次看到這麼多人,難免步伐變慢了些,龍炎知道這點所以一直看著落雪,怕他走丟。龍炎帶著落雪逛了一圈後,買完了禮物,還剩下青凌的沒有挑。

    「去看看那攤吧。」

    龍炎拉著落雪到了一個老婆婆的小攤,那裡擺著各式各樣的童玩,從這點就可以看出龍炎有多看不起青凌,竟想買些小朋友在玩的東西塞給他。本來只是玩笑,但沒想到落雪看了這攤的東西竟然很喜歡,朝著一個娃娃盯了很久,那個娃娃沒有頭髮,還有一雙可怕到讓人發寒的眼睛,衣服樸素到不行,但卻是全身唯一能看的位置,如此醜陋的娃娃,落雪卻是看上了,龍炎當然想阻止他買,就算他把青凌當小朋友,也沒惡劣到想買這個娃娃當禮物。

    「師兄您……別開玩笑了吧。」

    「很可愛,不是嗎?」

    可愛,龍炎完全看不出那鬼東西哪裡可愛,多拿他一秒都覺得毛骨悚然,但落雪卻是用一雙閃亮的眼睛看著那醜陋的娃娃,龍炎實在是不想壞他心情。

    「若是師兄喜歡,買來收著吧,小師弟的禮物我們另外……」

    「不用,這個送給青凌正好。」

    照這情況下來,龍炎還真想替青凌哭一場,真不知道落雪究竟是眼光出了問題,還是青凌曾經做了甚麼事情讓落雪不高興,落雪才想用這東西報復他。買了一個光頭娃娃之後,落雪自己也買了一個藏在衣服裡,而他自己的那隻比給青凌的多三根毛,或許他認為這樣更加可愛,反正龍炎是不想多看它一眼。

    落雪這一趟下來玩得很開心,第一次下山就留下好的回憶,尤其他發現龍炎在照顧人這方面相當可靠,當自己差點走錯路時總會很有耐性的再拿一次地圖,然後細細的解釋這附近怎麼逛比較好逛,這些話本都是御流緣說過的,龍炎聽一次後就能全部轉述了,反倒是落雪腦袋空空就直接出來,甚麼也沒記著。

    在落雪的印象裡,龍炎感覺就是不太友善,平常會跟自己互動的機會只有打架,想不到還有這麼稱的上是溫柔的一面,有些意外與比意外更深刻的感受。

    當落雪回想起這些事時,他發覺自己已經陷的太深了,不過是師兄弟而已,沒必要去多想,於是,他裝作甚麼都沒發生一樣的回到練武場,下定決心將這些不該在放在心底的事都給封了起來,以前就是以前,而對他來說,之後也會跟以前一樣,不去期待有任何改變。

    直到離開東梅山那日,落雪一直避著龍炎,但龍顏絲毫沒有察覺,他們倆交集本就不深,這樣互不交談也算不上甚麼特別的事情。

    「關於其他師祖的事情我都寫在紙上了,那紙就先放知秋那兒,讓你們好找人。」御流緣將自己幾個弟子帶到了山腳下,終究是到了要送別他們的一天。

    其實燕知秋想要的話隨時都可以回到山上,所以並沒有特別依依不捨,而其他人興奮的心情更勝不捨的心情,因此這樣的早晨還算是愉悅的。

    「你們幾個,應該沒甚麼需要讓我擔心的吧?龍炎,好好照顧你師兄,他人有些遲鈍。」御流緣拍了拍龍炎和落雪的肩膀,龍炎也點點頭示意會照做。

    山下風吹的大,燕風傾將自己收著已久的獸裘給落雪披上,他照顧了落雪這麼多年,知道落雪的身子毛病多,格外放不下心來。燕風傾一邊笑著看他們走,一邊感慨時間的無情。他雖是男子,卻像是個母親一樣把這麼多小孩養到這麼大,就算是最小的青凌也在跟他在一起生活了四年,他把御流緣的所有徒弟都當親兒子一樣愛護,雖然陪著燕知秋的時間是更多了些,但他放在其他孩子上的心思從未比一般母親要來的少。

    御流緣搭著燕風傾的肩,兩人就這麼看著那幾個好不容易養大的孩子遠去。

    東梅山一行人首先到了最近的市集買了兩匹馬,而燕知秋則是去將寄養在別處的馬給牽了回來。龍炎讓落雪挑馬,落雪竟挑了一隻黑的發光的駿馬,龍炎以為他會挑白的才對,但黑馬更漂亮,所以龍炎沒有半句怨言。青凌則是給擎天挑馬,擎天就挑了一隻紅棕色的,看起來非常普通的一匹馬,他是因為聽說這匹馬的耐力相當好所以才做這個決定的。

    之後又去買了馬具,裝備檢查齊全後已經是中午了。去玄天門的路途遙遠,糧食和水都要預先提前準備好幾天的份,即使路上還會經過許多小村莊,但怕會遇上甚麼劫匪,因此任何事都要先未雨綢繆。

    若只是一般的搶匪,他們還擔心會打不過他們嗎?可惜,最近橫行大街小巷的搶匪可不是普通的貨色,而是名為「行浪寨」的組織,本來他們只在水邊活動,但自從有次在領地爭奪戰中得勢以後,勢力漸漸擴散開來,每個角落都有行浪寨的人為非作歹。行浪寨的人普遍都不強,以東梅山一行人的實力不可能打不倒,但若是跟行浪寨牽扯到甚麼恩怨,以後的日子大概不得安寧。

    燕知秋將行浪寨的事情說了一遍給其他人聽,其他人卻裝作沒聽到一樣,恨不得找上他們打一架。

    該買的東西都買了、該叮囑的事情都說了,剩下的路途中再慢慢來也沒關係,所以他們就上馬啟程了。龍炎讓落雪坐在前面,一方面是身高的緣故,一方面是怕他摔下來,就算落雪坐在龍炎前面也完全擋不到他的視線,比較煩人的是落雪衣服上毛茸茸的東西,方才燕風傾給的裘衣。

    但是龍炎一點都不怕冷,身前已經幾乎是抱著落雪駕馬了,還要貼著那毛茸茸的東西,一點秋天的感覺都沒有。本來還很不習慣,但馬在跑時有風吹過來自然就涼了很多,而且連那毛都有落雪的味道,龍炎為自己陶醉在那味道裡而暗自感到羞愧。

    燕知秋握有地圖,所以跑在他們前面,而龍炎則是緊緊跟著,擎天和青凌倒是像在看風景,不時就會放慢速度,直到燕知秋怒吼:「小倆口看風景看得很開心嘛!」

    的確,這裡的風景不錯,離開了小村子後就是廣大的稻田,稻田後方有比東梅山要高上許多的青巒,他們久居深山,很少能看到這樣的風景。然而,只有青凌跟擎天對賞風景這件事有興趣,所以他們也就只有他們的馬跑得特別慢。落雪對旁邊的風景看都不看一眼,甚至眼睛都快閉起來了,整個人幾乎躺在龍炎身上。

    「師兄別睡啊……我怕你摔下馬。」

    「喔。」

    不知道是錯覺還是甚麼,龍炎覺得今天的師兄特別沒精神,雖然跟平常的他沒甚麼差別,但今天幾乎沒講甚麼話,問他問題也只是喔跟嗯而已。

    「最近的客棧在哪啊--?」

    大約才過了二十分鐘,青凌就已經不想再看風景了。燕知秋趕在最前面,沒聽見青凌的哀號,不過擎天哄青凌兩下他就安靜了。自從遇上唐暮決之後,擎天對青凌的態度大有轉變,理由肯定不只是因為照顧這麼簡單,他們倆的隔閡萬一真的這麼淺,早在幾年前就不會有這個問題了,這點青凌是知道的,但是他不想多問,也不敢多問,只想維持現在的關係。

    過了稻田之後,到了人比較多的地方了,前方應該就有個客棧能歇息。路上都是些農村人家,少有年輕人經過,畢竟東梅山這附近開發最晚,朝廷也無意多花點心思在這地方。他們所處的大楠帝國京城在中央,榮華富貴盡在那裡頭,受到外界環山保護,跟西邊幾乎是兩世界。西蘭山一年四季都在打仗,由於鄰國眾多,這種事一點也不稀奇,皇帝也不擔心烽火會蔓延到中央去,任西蘭山邊疆的居民陷於水深火熱之中。和西蘭山比起來,東梅山的居民更加幸運一點,雖然日子不好過,但還不至於個個都家破人亡。

    說來也怪,御流緣並沒有特別提到要往中間去,只說要繞楠國一圈回到東梅山,時間一給就給十年,或許還偷偷的藏著往京城去的時間也說不定。燕知秋早就計畫想去京城逛逛了,因此陪他們到中途以後就打算自己走人。

    「又到了這時候了啊,又有一群人往玄天門那邊跑了……」

    「唉,是啊,村裡的年輕傢伙們去了常常就不回來了。」

    一行人放慢速度,聽見住在這的人討論關於比武大會的事,想不到比武大會中還藏著這種辛酸事在。誰不想在眾人面前大放異彩?誰不想在群雄之中出人頭地?願意待在農村裡的人是越來越少了,雖然還不到無人耕種的地步,但許多老人家一直到闔眼都沒見到自己的兒子回家鄉一趟。

    到了商人較多的地方後果然有了客棧的影子,他們下馬之後已經是未時了,客棧裡人聲鼎沸,與剛才外面的冷清完全不一樣,估計這些人也都是準備前往玄天門。裡面的人一看就是些中看不中用的壯漢,雖說每個都身材有型、肌肉突出,但一看就知道底子不深。龍炎很是瞧不起這些人,從聊天內容裡都知道他們都在吹噓自己,實際上肯定沒多了不起。燕知秋向老闆問候了幾聲,就找了個空桌椅坐下來了,燕知秋跟老闆似乎是熟人,據說這餐老闆請,他們不用付半毛錢。

    自從他們進了門,客棧裡頭的人其實都默默的將焦點轉移到他們身上,畢竟幾個相貌堂堂的少年齊聚一堂可不是甚麼太常見的事。落雪還不習慣人多的地方,所以就在青凌身後,希望自己不要太引人注目,但很顯然這是不可能的。一開始有人以為他是美若天仙的女子,之後將眼睛擦乾淨之後才發現原來是個男的,但就算是男的也不影響其他人對他的好感,甚至有人前去搭話:

    「小哥,你也是要去比武嗎?我看你腰間那把劍不錯的樣子。」

    「……不知道。」

    「哈哈哈哈哈哈!竟然回答不知道,難道是來當花瓶的不成?」

    落雪聽了相當不高興,甚至起了想動手的念頭,畢竟這攸關到他的尊嚴,即使他平常再隨便再溫和,他也不會拿自尊開玩笑。龍炎見狀,當然是下意識的就把落雪拉到一旁阻止他鬧事,這裡是客棧,容不得大打出手,落雪知道龍炎是為了他好,但心裡就是不高興,不高興到了極點。

    「就忍忍吧,別跟粗人一般見識。」

    「嗯。」

    龍炎勸完後拍了拍落雪的肩,就把他拉到座位坐下了。

    除了他們五人格外引人注目以外,角落其實還坐著兩個男子,看起來不是泛泛之輩。一個人在室內還戴著斗篷,從縫隙中隱隱約約能看到大概是西域來的,看不出來樣貌如何,但輪廓卻足以判斷並非楠國人。而另外一個人沒有特別掩飾自己,穿得相當普通,身上卻帶了相當多的武器,相貌俊俏,眉間氣勢十足,行為舉止相當得體,應該不是普通人家出生。

    燕知秋在找到位子之前就注意到了他們兩個,所以才特別挑了一個能觀察到他們的地方,為的就是觀察他們的一舉一動,若是同路人倒好,但萬一刀刃相向肯定麻煩。其他四人不可能沒注意到這件事,但都裝作誰也沒看到一樣,聊的話題都與這無關。

    青凌聊一聊,開始幫落雪吐苦水了:「那傢伙真不知好歹,不知我們家大師兄武功多厲害!只會以貌取人的人必定沒甚麼真本事。」

    這話還說得挺大聲,大聲到那個說落雪是花瓶的男子都豎起毛來了。

    「你小伙子是想斷手斷腳再走?」

    「要打奉陪,但不是在這裡,而是在比武大會,不過呢在我跟你對上之前,只怕你是先被淘汰掉了。」

    「你!」

    男子氣的拍桌,但在眾目睽睽之下不好動手,只好紅著耳根子將酒一乾而盡,死瞪著青凌。落雪揉了揉青凌,算是一種感謝的方式,多虧了青凌心裡的苦悶才得以解放,本來只打算觀賽的落雪心裡也起了想比一比的念頭。

    角落的二人本都對東梅山五人不理不睬,但因為剛才那破事也稍微回頭了一下。戴著斗篷的男子露出了似笑非笑的表情,旁邊的男子倒是沒露出甚麼表情,只是單純看著而已,卻不小心和燕知秋對上了眼,燕知秋不疾不徐的將頭扭向別處,順便看看點的菜來了沒有。

    店小二一下子就把菜全端了上來,大家肚子都餓了,卻沒人動筷子,平常的習慣是先等御流緣夾菜,但現在就只剩他們幾個平輩了。

    「那……燕兄先請?」

    擎天帶領著其他三人一起對燕知秋投注期盼的眼光。

    「為甚麼是我!」

    雖然口中在抱怨,但既然大家都在等他動筷子,他也就不客氣了。其實碗裡盛最多飯的是落雪,他平時吃的就多,食量越變越大。以前燕風傾都會多夾一點菜給落雪的,但沒了燕風傾,落雪只好自己多夾一點了,吃太少晚上容易餓。

    若是平常,龍炎其實會偷偷擔心肉都被落雪跟青凌夾光光,但今日的菜格外豐盛,明明是不用錢的卻比其他桌的菜都要來的精緻,根本就不用怕不夠吃的問題,旁邊還擺了兩瓶酒,龍炎直接就倒了杯來喝,那酒比一般的要更加香醇,好喝到龍炎開始懷疑裡面是不是下了毒,否則,這些怎麼可能都是不用錢的。

    吃得差不多之後,他們打算今日就在這附近好好的休息休息,把一些情報打聽乾淨,今日大可可以悠閒一點,但之後就得趕路了。弟子四人打算出去遛一圈再回來,燕知秋則是留在客棧弄好房間的事情,順便再吃點飯後點心,那點心是老闆特別招待的,因為燕知秋是老闆娘的救命恩人。老闆娘曾經在兩年前生了一場大病,路過的醫者都說已經沒救了,當時的燕知秋對自己的醫術並無把握,從不主動醫治別人,但眼看老闆娘的病真的無人願意出手一試,燕知秋決定放手一搏,沒想到還真把老闆娘給救了回來,從此他來到這間客棧都是不用錢的,即使給了錢也會被塞回來。

    正當燕知秋吃糕點吃的正高興時,門外傳來了鐵器敲打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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