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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東梅山上會師門 思過房內二人坐

一、東梅山上會師門     思過房內二人坐

    見二位徒弟歸來,男子的臉上反而有些不悅,抽出了一把扇子往黑衣少年龍炎的頭上敲了幾下。

    「為師不是說過,別走這條路上來嗎?」

    雖然滿是教訓的口氣,但或許男子老早就預料到他們會從這邊歸來,不然怎麼早就待在這石獅後等呢?

    「起初認為走這條路可以輕鬆些,無視了師父的警告,弟子甘願受罰。」

    龍炎面無表情的說完話,畢竟他是明知故犯,換來旁邊師兄落雪的一瞪。男子見他這般鎮定的回答,馬上收回了嚴肅的表情,嘆了口氣。

    「不好玩不好玩,小龍炎也長大了。」

    男子打開扇子搧了幾下,繼續道:「那你們剛從這邊上來的時候,可有人盯著你們?」

    這時候在一旁一直沒有說話的白衣少年,落雪,緩緩的開了口。

    「底下的村民說這東梅山上有個修仙高人成了魔頭,將上山的人化為白骨扔下山。」

    男子聽了這回答看起來甚是滿意,將扇子再度收回腰間,說:「不錯,這可是我託人辦的差事,做的比我預料中的好。」

    這位男子--御流緣,是這東梅山的主人,隱居在這裡收徒,要是所有人都能在這東梅山上進進出出的,怕是會惹上大小麻煩,因此他下山派了人大放謠言,而山腳居民多是淳樸迷信之輩,因此他才能安安穩穩的生活在這裡。

    「都先起來吧。」御流緣將眼前兩個還半跪著的徒弟給叫起來,討論了一番其他山下的事情。

    穿著白衣的弟子是御流緣的大徒弟御落雪,一歲時被送上了山來給御流緣照顧,今年十六的他從未有過甚麼下山的機會,這也是東梅山上的規矩,直到他足了十六歲才第一次體會到山外的生活。

    另一位黑衣少年是落雪的師弟御龍炎,也是御流緣收的第二個徒弟,雖與落雪同歲,但他是因為在六歲時遭遇變故才隨御流緣上了山,因此他對山外的事比較有概念,才會被安排與落雪一同下山。

    「御」,一個奇怪的姓氏,據說這個字和御流緣頗有淵源所以才將自己的姓氏換成了這個字,而只要是他的徒弟便得隨他改姓,因為於他而言,師門與親人是無異的存在。

-

    師徒三人剛踏進練武廣場,就有三個人坐在被打倒的木人上虎視眈眈的看著他們。這練武廣場平時也就幾個木人和石柱,空曠的很,木人倒了一地的景象看起來有些嚇人,此時正盯著走進練武廣場的三個人。

    其中一個坐在木人上的男子說話了:「這下總算回來了,給師娘帶好玩的東西沒?」

    這位自稱「師娘」的是御流緣伴侶,雖說是師娘但卻是毫無疑問的男性,長相比女子還要艷麗上許多,即使穿著樸素、綁著居家馬尾,仍可看出此人與眾不同。而這位特別的師娘,曾經也是在武林中風流一時的名人--燕風傾,傳言「一劍揮去花雖落,此人攜劍更勝花」,便是形容他華麗到極致卻又不顯得多餘的招式。

    但自從拐了御流緣入山隱居之後,就變成了現在這副模樣,幫忙照顧御流緣收的幾個弟子。

    御龍炎從衣袖裡拿出了一串珠鏈,似是用奇珍異石打造,外表雖然平凡卻散發著股靈氣,很是吸引人,尤其是對飾品特別講究的燕風傾。

    「這是給師娘的,師兄挑的。」

    御龍炎雙手遞上這份落雪挑的禮物,燕風傾看了開心得很,道了聲謝就說要回房去研究研究了,留下木人上剩餘的兩人。

    左邊穿著鬆垮素衣的是三弟子御擎天,頭髮高高束起,看起來成熟穩重,但其實才剛滿十五,比他的兩位師兄要來的小些,但是卻是御家四個弟子裡面身體素質最好的,腦袋也挺清楚,是師門裡的精神支柱。而緊緊坐在御擎天右邊的就是最小的弟子御青凌,十四歲,臉蛋精巧,比各個師兄們多了份稚氣,個子不高,一副鬼靈精怪的樣子,而他也是所有弟子裡面耍小聰明最厲害的一個,因為是有錢人家出身,總帶著點嬌氣。

    御擎天和御青凌等到師娘走了後才離開木人走向前,小青凌直接大步大步的準備往大師兄落雪身上飛撲,他對除了龍炎以外的人都愛撒嬌。

    青凌眨了眨眼睛,高興的問:「落雪哥哥有帶甚麼回來嗎?」

    御青凌話剛說完就看到一個長的奇醜無比的娃娃落在自己手上,看了說不出話來,讓一旁的龍炎一邊憋著笑意,一邊解釋道:「我阻止過他的,但你的落雪哥哥覺得這娃娃可愛,特別堅持。」

    青凌愣了一下,連忙道:「沒關係!有帶總比沒帶好,青凌謝過哥哥。」

    那娃娃長的不像小女孩在玩的那種,沒有頭髮,兩隻芝麻粒大的眼睛卻瞪得用力,倒是一身衣物整潔清爽,說不定這就是落雪看上這娃娃的原因。

    青凌拿著娃娃看了看,再補了一句:「這娃娃沒甚麼不好,就是長的太像二師兄您了。」

    他的二師兄指的是龍炎,龍炎聽到自己竟被拿來和那個醜娃娃比較有點哭笑不得,只好捲起袖子,道:「只有師兄我一人享福不道德,我這就讓你和我一樣。」

    兩人就在一旁扭打起來了,這在東梅山上不過是極為普通的日常之一,大家都見怪不怪,不論什麼小事兩人都能打起來。

    三弟子擎天坐在木人上看著這情況偷笑,輩分雖是低了些,但他卻比他那二師兄要來的穩重多了。落雪掏了掏布囊,拿出了要送給擎天的禮物。這禮物是龍炎挑的,一雙約一尺長的匕首,由於上頭雕著一圓烈日所以顯得特別有氣勢,刀尖鋒利、光澤真實,價值應是不凡。

    「多謝師兄!」

    還尚未有隨身武器的擎天高高興興的收下禮物,跑去找龍炎道謝了,不知為何,道謝完三個人便一同打起來了,留下大師兄落雪在一旁將原本倒下的木人一個個扶起,看起來還有些吃力。

    御流緣看著自己收的倆大弟子一回山就在胡鬧,在一旁盯了許久,卻沒有人注意到他的存在。

    「你們幾個,忘了孝敬師父還有臉用我教你們的武功?」

    御流緣這麼一喊,所有人馬上停止了動作,呆的像石頭似的,落雪則是呆了三秒馬上回神過來,掏開了包囊努力的在找甚麼東西,找了許久才找到,原來是一顆小的出奇的美玉,在陽光之下還閃爍著青光,不知道是甚麼來頭。

    「這個……是……」

    落雪支支吾吾的,沒立刻把話講完,好像是甚麼不該講的話。

    「是?」御流緣也不是第一次看見落雪這樣講話了,他知道定不是甚麼好事。

    「剛剛師弟在跟茶坊客人聊這座東梅山時,有個小女孩拉住了我的衣角,給了我這塊玉石,說要我拿給山上的魔頭,讓他改邪歸正。」

    原來剛剛他那山下一笑,不只是因為那位老伯說的話,更是因為這個小女孩的緣故。

    「……」

    「師父不要的話我也就扔了吧。」

    「不不不,雖說來由不好,但終究是好東西,留下吧。」

    落雪的聲音雖然微弱,但這荒唐的對話被旁邊的三個徒弟聽見了,各個都忍著不發笑。御流緣看了覺得自己十分沒面子,於是就擺了個手勢。

    那個手勢非常簡單,也就是伸出了個食指往旁邊揮一揮,但凡是御流緣的弟子都知道這代表甚麼意思。「思過房」,一個除了木桌和滿架的書籍外沒有任何東西的房間,一進去就是耗上一天,直到酉時吃晚膳時才能出來,而落雪跟龍炎正在前往思過房的路上。

    龍炎皺著眉頭,心裡對落雪有些過意不去,因為要不是自己堅持走那條小道的話就不會一起進思過房了。這一進去就得待上兩個時辰,任誰都會覺得悶,更何況是跟個沒什麼話的師兄進去,光是想像就讓龍炎快憋死了,兩人本來除了這次一同下山外就少有交集,進去思過房後肯定也尷尬不堪,幾乎像是封了嘴,於是讓龍炎動起了歪腦筋。

    旁邊那與他並著肩走的落雪,看似四處都是破綻。

    一陣快風吹過,拳頭與刀碰擊的聲音響的清澈,對龍炎突如其來的攻擊落雪絲毫不落下風,順手一抽便讓自己的寶劍二鋒寒出了鞘擋住了攻擊,而龍炎趁著他擋住自己右手的時候用左手抽出了背後的武器鬼龍刀,一層層纏布掉落,那二鋒寒和鬼龍刀一白一紅只讓人瞧得一些殘光,兩人在短短八秒已經過了十幾招。龍炎的每一刀都像閃電劈下來般有聲有力,那厚重的刀柄確確實實的砸在二鋒寒上,但總被落雪巧妙的順了過去,轉守為攻,變成了出乎意料的招式。

    龍炎每次看到這樣的景象,不免在心裡誇講落雪一番。他們第一次比試時,是在十歲那年。落雪和龍炎雖然相處了四年,但武功都分開練,書也分開讀,只有吃飯的時候會說上兩句話,龍炎雖早有想要試探師兄功力的意思,但卻不好意思開口。那年擎天入了師門,跟師父學了幾招後看到誰都想試個拳,連師娘也陪他打了好一陣,見他這般直接的找人比武,龍炎也順勢找了師兄單挑一場,而那場比試竟成為他人生中不可忘懷的一戰。

    想起了往事讓龍炎不注意就分了神,眼看局勢僵持不下,一刀一劍斬了多少風塵,任誰也沒有停手的意思。龍炎的黃瞳閃爍著金光,那是看到獵物的眼神,那抹彎笑將自己的野心展露無遺,與落雪不同,落雪清澈透明的水藍眼眸浮出了層冷靜與沉著,時時刻刻的觀察讓他知道該怎麼樣出招才是最好的選擇,即便是獵人正拉著弓對著自己,也能冷靜的善用所有可能影響勝負的細節,讓那出弓的箭轉向獵人。但誰也沒料到,這走向思過房的路上竟然出現了人影。

    一個兩手各提水桶的少年走了過來,看到眼前有兩個人正在打架也不以為意,慢悠悠的,走到他們面前為止看似都心平氣和,直到那兩桶水澆了下去,而他自己正站在一個不會被刀劍傷著的距離。

    「都要去思過房了,還打?」

    落雪和龍炎同時轉過頭來看著突然出現的少年,才反應過來究竟是怎麼回事。

    龍炎連忙將鬼龍刀放到背後,看了一眼面無表情的落雪,解釋道:「燕兄手下留情啊,都怪我一時興起,跟師兄沒關係。」

    這位「燕兄」是御流緣和燕風傾上山以前收養的孩子,名叫燕知秋,大他們四歲,今年二十,雖沒有習武卻對藥學的天份極高,時常下山練手,個性難以捉摸。燕知秋聽完龍炎的話不高興的皺了眉頭,看了兩眼落雪。

    「還幫你師兄講話,他看起來打得倒是挺開心。」

    龍炎瞥向落雪,落雪的表情與剛才無異,呼吸平淡,看起來甚至沒打過架,不知如何才能看出他的心情起伏。正當龍炎好奇燕知秋究竟如何看出來時,手上多了兩個木桶,那正是剛才空了水的兩個木桶。

    「行了,反正進思過房後多得是讓你們思過的時間,你就幫我再弄兩桶水來,我在這裡等,落雪你先走。」燕知秋不客氣的吩咐。

    像這樣命令人的口氣像極了他們師娘燕風傾,不知是否是因為長期被燕風傾照顧的原因,連氣質都有些重疊,但燕知秋又加了幾分份英氣,少了點艷多了點穩。

    「是。」

    落雪聽完指示也就行個禮走掉了,沒多說什麼,雖然真的面無表情但腳步帶上了些雀躍。龍炎見師兄離開後也乖乖的提起木桶往井那邊走去,而正當燕知秋從腰間小囊之中掏出了幾株藥草準備聞聞時,又看到落雪跑回來。

    「怎麼了?」

    明明看他剛剛打了這麼久的架都沒喘半口氣,這跑了兩三步卻好像很累的樣子。

    「我跟師弟剛下山回來,這是給你的,師弟挑的,剛若有冒犯還請不要怪罪。」

    「不不不,其實也只是開個玩笑而已,話說這禮物……」

    落雪拿出了一把小寶劍遞給了燕知秋,燕知秋觀察了手上的東西好一陣子。

    「師弟說他怕你在山下遇到危險,又不會武功,讓你帶著這個防身。」

    燕知秋看起來還蠻喜歡這禮物,主要是因為這寶劍的柄上刻著自己名字裡面的「秋」字,龍炎肯定是注意到了這點才買下來的,雖然他給人的感覺很隨心所欲又粗魯,但意外的心思很細膩。

    「那我就先告辭了。」

    「好。」

    等落雪離開沒多久後龍炎也提著兩大桶水回來了,看起來滿臉哀怨,回來還正好撞見燕知秋正坐在一旁拿著自己挑的寶劍割草藥,一副悠閒自在的樣子。

    「你這是……欺負後輩啊。」

    「別這麼看我,那兩桶水可是潑在你們身上啊。」

    這話一出讓龍炎看了看自己濕到垮下來的長袖,更加煩躁了。燕知秋將去了根的藥草放回小囊袋裡,提了兩桶水頭也不回的走了,本來龍炎還想問他到底是怎麼看出落雪的心情的,可是特地把他叫回來問這個問題好像也不太對,「可能是因為相處比較久的緣故?」「可能是兩人意氣相投本就多有往來的緣故?」「又或許是他猜到了師兄在想什麼的緣故?」龍炎想來想去也不敢下定論是什麼原因,也就擰了擰袖子往思過房走去了。

    他輕輕的推開思過房的門,這門一推就有怪聲,或許只有怪聲而不是整扇門直接倒下已算幸運。裡頭還是老樣子,所有物品自帶一層灰,滿架子的書、老舊的擺設、木桌上有一組不知還能不能用的紙墨筆硯,唯一不同的是,這桌前多了個不應景的御落雪,正在清掃著灰塵,用剛剛淋濕的外衣。

    「……師兄是笨蛋嗎?」

    落雪瞪大著眼睛,不懂龍炎的意思,一身白內衣和隨手撥在一旁的黑髮,加上那表情更是無辜。

    「想要清灰塵我能理解,可這不是白白糟蹋了件好衣服嗎?」

    落雪終於明白他的意思了,卻搖搖頭說:「今天衣服不是我洗。」

    御家的家事是每人輪流做一天,從御流緣開始數下去就是燕風傾、燕知秋、御落雪、御龍炎、御擎天、御青凌,七日便會輪到一次。落雪確實不是笨蛋,他知道今天不是自己做家事才敢把衣服弄得這麼髒,再讓別人洗乾淨。

    「是,不是你洗,是我。」

    「……這樣啊。」

    聽到今日是龍炎做家事後,落雪一點也沒有愧疚的意思,轉過頭繼續拿著濕外衣擦木桌和木椅,弄了好一陣子才看起來像是有整理過。雖說其他地方還飄著灰,但至少這木桌木椅可以讓人心平氣和的待上一段時間了,對於龍炎來說,免去那件髒衣服的話。

    落雪走到思過房後方的架前翻找許久,好不容易才抽出那本看中的書,可那本書的標題讓人匪夷所思。「刀劍情錄」,龍炎傻愣愣的看著那標題許久,也不好開口問,所以就別過頭去拿了本兵書看了。他看兩眼就忍不住去瞄落雪的表情,不知道那本書的內容會是怎麼一回事,不知道落雪會不會像一般人一樣邊看書邊笑或著難過。

    過了半個時辰,龍炎發現落雪幾乎是毫無表情的看完半本書,他以為師兄會看的書應該也是他那種風格的書,誰知他竟翻這本刀劍情錄翻到眼睛都不眨一下。

    「我說……師兄啊,這本到底是什麼來頭?」

    「……不告訴你。」

    龍炎感覺自己心裡有什麼東西碎了,未來跟師兄搭話的勇氣徹底碎掉了,甚至有個幼稚的想法冒了出來:「再也不主動跟師兄講話了。」

    一個時辰過去,兩人手上的書也都看得差不多了。落雪終於把刀劍情錄看到了最後一頁,把手撐在桌子上將頭扭向龍炎說:「生氣了嗎?」

    嘴角自帶迷人的弧度,似乎也不是真的在意他生氣了沒。

    「沒有。」

    龍炎頭也不動一下的答話然後走向書架去拿第二本書,而那第二本書也沒什麼特別的,裡頭寫滿了關於各式各樣的刀,還記載了它們的歷史。

    而落雪從他答覆的態度也知道他真的在生氣,於是拉了拉龍炎的衣袖,用又細又軟的聲音說:「不要不理我。」

    這像是撒嬌的舉動讓龍炎嚇得幾乎要彈了出去,連忙回了幾聲他不在意,這才讓落雪放開他還沒乾透的衣袖。在龍炎的印象裡,落雪的聲音低沈又冷若冰霜,說話幾乎不帶感情,平時能與自己說上兩句話已是奇蹟,更別提剛剛那樣子的聲音加語氣,讓龍炎滿身雞皮疙瘩。

    「刀劍情錄是師父自己寫的情史,別跟師娘說。」

    落雪拿起了剛剛看完的刀劍情錄往龍炎臉上貼,而龍炎根本還沒從驚嚇裡出來。

    「燕兄跟我說的,他說師父一直偷偷摸摸的寫,寫完便放在這思過房內了,你要看可以趁現在看完。」

    原來剛剛落雪不告訴龍炎這本是什麼書,就是怕龍炎對這本書起了興趣就搶過去看,現在看完了就沒有這個擔憂了。回過神來的龍炎也很自然而然的就接過這本書,開始細細閱讀了起來,落雪就跑去拿剛剛龍炎看完的書。

    「無聊。」

    落雪翻了第一頁就把書合上,趴下來睡覺了。

    龍炎發現自己的師兄完全不是自己想像的那個樣子,不是一個沈默寡言、沈著冷靜、飽讀詩書的人,只是在相處上比較遲鈍又像小孩子,加上世間難得的美貌才會讓人誤會。那睡覺的樣子好像在笑又好像沒有,長長的睫毛搭上白皙的皮膚,明明看起來不像是女孩子卻又讓人多注意兩下,為他的外貌動容。但龍炎早就對師兄的外表麻木了,也算是從小一起長大,雖然彼此不太熟悉但臉看來看去也就一個樣。

    龍炎翻起刀劍情錄,裡頭是描述一個名叫「司馬留緣」的男人,估計現在這個「御流緣」便是這個「司馬留緣」,而御流緣是之後改的名字。他才十八歲就已經換了三個師父,刀、劍之類的武器樣樣精通,是個不可多得的鬼才,但因為發明了些不被朝廷認可的陣法,只好長期低調行事。在他十九歲那年,他被村裡一個小他五歲的姑娘告白了,可是司馬留緣對這個小姑娘並無男女之情,也就未論婚嫁。小姑娘得知司馬留緣的想法後,傷心的食不下嚥,決心自己終身不嫁人,讓小姑娘的父母憂心了好一陣子,而偏偏小姑娘的父母姓「謝」,是這一帶有名的官家,還存在幾個武林上頗具佳名的好手,個個看不慣那司馬留緣,便一群人搭擋找司馬留緣打了一架。

    誰知遇上一群武林好手,司馬留緣不只未敗下陣來,反而贏的風風光光,引起江湖一陣騷動,傳言他的出手極快,還沒瞧見他的武器長什麼樣子就倒了一地的人,但也有人說他的招數淨是些邪道,惹得一身討論。謝家姑娘很是慚愧,也斷了想與司馬留緣在一起的念頭,嫁去了一個門當戶對的好人家中,育有一男一女,可不知為何,四年後被滅了個滿門,在書中沒有把原因說明白。

    二十幾歲的司馬留緣已是名揚天下的武術高手,不少人衝著這點向他下戰帖,有多少人與司馬留緣挑戰,就有多少人敗在他手下。直到一個不可思議的人物出現,「劍上鳳凰」燕風傾,也向司馬留緣下了戰書,可他跟一般的挑戰者不同,用了個假名糾纏了司馬留緣許久,而司馬留緣堅持不對男人動情,也就多次拒絕了燕風傾,可誰知這燕風傾越被拒絕便就糾纏的就更厲害,讓司馬留緣甩都甩不掉,不久也就將他視為生活的一部分了。

    但燕風傾數個月後覺得心灰意冷,就向司馬留緣承認了身分,打算正正式式打一場定個勝負,就算是拐不到司馬留緣回家了也得拿到個名聲再回去。司馬留緣從不對燕風傾的姿色感到有興趣,也不是很喜歡被男人糾纏的感覺,但這燕風傾一拔劍,「花落風傾劍無情」,這才發現,原來燕風傾真正的魅力在這裡,並向他認輸,也向他承認了自己的想法。

    司馬留緣在這邊並無加以描述,甚至書寫的十分潦草,讓故事發展的太過突然,加上明明為自傳卻用第三人稱書寫,也難以真正了解他心裡更深層的想法。他們倆在一起不久,常有人對司馬留緣動心,讓燕風傾受不了了,便清了一座山勸司馬留緣隱居,離別江湖,而這時的司馬留緣才成為現在的御流緣。至於為什麼姓御,就是因為他第三個師父姓御的緣故,同樣的,這方面也未加以描述。

    「師父真的是……重要的都不講清楚啊。」

    龍炎小小聲的抱怨,被旁邊的落雪聽見,落雪眨了兩下眼睛也醒了,他睡了大約半個時辰,他只要再睡一次就能出去了。

    落雪眯起眼睛,難得的彎起嘴角。

    「像是房事嗎?」

    「……」

    「不不不!我不想看那種東西!」

    「可是我想。」

    「……」

    龍炎覺得今天的他運氣真的非常不好,遇到了一個沒酒自醉的師兄,他緊張地不敢相信自己剛剛聽到了什麼。落雪直直的盯著龍炎,即使他讓龍炎嚇的亞口無言,那眼神像是要逼死他一樣。龍炎試著讓自己冷靜,並得出了一個合理的結論:

    「師娘是不是教了你什麼不該教的東西?」

    「是燕兄告訴我的,如果要化解尷尬的氣氛就試著說真心話。」

    龍炎傻住了,首先,在他心裡這個氣氛已經變得更佳尷尬,二來,沒想到剛剛落雪講的竟是「真心話」,看來潔白無瑕純真善良的師兄純粹是假象。

    「別……別那麼做了,你這樣……」

    「這樣?」

    落雪手撐著下巴睜著大眼睛的模樣甚是惹人憐愛,讓龍炎不知道該怎麼把話說出口,況且他也不是討厭說話高了幾度的師兄,就是有點沒法接受從他嘴裡講出那種話。

    「你這樣……我不習慣。」

    龍炎說完話吞了口口水,覺得這應該是最委婉的表達方式了。落雪聽了他的話又眨了兩下眼睛,露出了一個意義不明的笑容,看起來就像在逗小孩子玩似的,或許在他眼裡龍炎就是個小孩子,即使兩人同歲。

    「讓我看看,你眼裡的我長什麼樣子。」

    落雪扶住了龍炎的臉頰,死盯著他那黃眼珠看,果然映出了自己的樣子。龍炎僵硬的跟石頭一樣,落雪倒是毫不在意的繼續看著那少見的黃色眼珠,那黃色既不像夏日的烈陽,也不像秋季的落葉,而是一種混著金、混著土、混著神秘感的顏色,瞳孔與外部分明,外圍是透著光的土黃色,瞳孔是深不見底的黑。

    「看、看完了嗎?」

    「啊,抱歉。」

    那漂亮的顏色一不小心就讓落雪看的出神,都忘記手裡還捧著龍炎的臉頰。

    「今天的師兄……」

    龍炎伸出手往落雪額頭摸去,停了三秒後確定他並沒有發燒,便開始懷疑他是不是中了甚麼妖術。還沒等落雪回過神來,龍炎就開始在書堆裡找類似這種症狀的解決方式,他很確定今天的師兄不太正常。落雪沒再講話,趴在桌子上看龍炎正在找甚麼,而龍炎找出了一本名叫「邪道寶典」的東西。落雪看到後微微的皺起眉頭,知道了龍炎在想甚麼。

    「我很正常,你手上那本書才不正常。」

    落雪說完話就把書搶了過來,塞在自己的內衣裡面想要藏起來,龍炎也就任由他這麼做了。落雪雖然表面上說那本書不正常,但他似乎對這種邪魔歪道的東西挺有興趣,藏起來後又瞄了幾眼,確定不會被人發現。

    此時破爛的木門傳來了幾下敲門聲,不久就傳來青凌的笑聲:

    「落雪哥哥,師父說我可以進來找你玩。」

    「進來吧。」

    青凌高高興興的推開門,險些把門給撞壞。他雖高高興興的進來,不久後就變了臉色。

    「……你們,原來?」

    在他眼裡,眼前的兩人不知為何身上有點濕濕的,落雪的外衣不知去了哪,穿著一件單薄的白色內衣,頭髮還有點亂。他不知道,真相是因為被燕知秋潑水、外衣拿來擦桌椅、落雪剛睡醒頭髮才有些雜亂。兩個男人在一間陋室裡衣衫不整,足以讓青凌產生懷疑,畢竟青凌本來腦子裡就容易想東想西,而龍炎也知道此時青凌正懷疑自己與師兄的關係,緊張到快要冒出冷汗,馬上撇清關係的話就像是心虛。

    「也罷,祝你們長久。」

    青凌也沒有針對這個點感到太過訝異,更不會有吃醋的情緒浮現,畢竟他本來就把落雪視作親兄長,視作一個可以說心事的對象,若自己的兄長跟同門弟子在一起也安心的多,沒等落雪和龍炎想好要怎麼跟他解釋時青凌就自己挪了個位子坐下來了。

    龍炎滿腦子都是該怎麼解決這個誤會,落雪因為想不到該怎麼講於是就把弄髒的外衣拿給了青凌。

    「先擦,直接坐下有灰。」

    青凌愣了一下,接過那件髒外衣,才稍微了解了落雪的用意,並往木椅擦了兩下。雖然說青凌的位子是空出來了,但他隨即往落雪的身上一抱,沒把旁邊的龍炎看在眼裡,而龍炎則是很慶幸終於有個人能來幫他們緩和氣氛了。

    「果然。」

    青凌從落雪身上摸了兩下就把書給摸出來了,落雪也就一聲不吭的讓他把書給拿出來。那句「果然」就好像他知道落雪心裡在想什麼一樣,能精準的抓到他藏的東西在哪裡,一旁的龍炎看了很是敬佩,便問了句:

    「你怎麼知道師兄把書藏哪?」

    「簡單,看表情就知道他有藏東西,而且他藏東西都是往衣服裡塞的。」

    青凌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回答。照理來說,整個師門裡青凌應該最晚認識落雪,但兩人常常私底下會面,因此青凌知道很多別人不知道的事情,而這種事,青凌對擎天也一樣。青凌若不是去找落雪,便是去黏著擎天了,但他那個三師兄不太搭理他,青凌也就只好默默的跟在背後觀察他了。

    青凌打開書來看了幾頁,他是這裡第一個把書翻開來的人,只見書裡有許多漏掉的頁數,有的是毫無痕跡的消失了,有的是被撕過的殘頁。青凌覺得沒意思,畢竟他喜歡完整一點的東西,看到書已經破破爛爛的便沒了興趣,將書還給了落雪。

    「有缺的頁,找師父拿不就得了?」龍炎事不關己的托著下巴道。

    「缺頁的恐怕是二師兄的腦袋吧。」青凌朝著龍炎的後腦重重的拍了兩下,兩人又再度打起來,這麼一打都直接衝到了門外,龍炎也順勢找個藉口出去透透氣,看了太陽的位子也覺得應該到了可以回去吃飯的時間才對。

    「去叫你的落雪哥哥吧。」龍炎擺擺手,示意讓青凌進思過房叫那個正抱著一坨髒衣服的落雪出來。

    落雪出來時手中除了髒衣服外,還正大光明的拿著邪道寶典這本書,即使龍炎勸了幾次他依舊故我,覺得沒甚麼需要隱瞞的。

    他們走回飯堂的途中,擎天也過來關心狀況,一見面就是一番消遣,弟子四人聊著聊著,月亮也探出了頭。正當話題聊到一個段落時,擎天注意到了落雪手上的邪道寶典:

    「師兄該不會準備拿這個見師父?況且……哪有書會自稱邪道的。」

    這個點不只擎天,龍炎和青凌也想不明白,唯有落雪一副深信不疑的說:

    「看字跡應是師父寫的,自稱邪道也是師父的作風。」

    其餘三人聽了覺得挺有道裡,就也沒阻止他帶上這本書了,因為若是師父自己寫的,把事情問清楚也不是甚麼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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