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丁又甯聊完後，勾起一些不大愉快的回憶，蕭丞楓一人獨自在外頭喝悶酒，不覺一杯喝過一杯，陷入半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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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邊坐了一個人，他驅趕過，沒成功，不知怎地，就開始跟對方吐起滿腹苦水，反正是個陌生人，不礙事，說完也就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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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他管不住自己的舌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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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時覺得，自己像個傻瓜一樣，這年頭早就沒有人稀罕什麼潔身自愛，想要出淤泥而不染，談何容易？有時都質疑，是不是只有我，才是做錯的那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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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沒有錯，你做得很對，我這不是愛死了你的正直嗎？」陌生人這麼對他說。「堅持做對的事情，很不容易，就算沒有人支持，這些年你依然堅持到現在，沒有改變過骨子裡那個乾淨的自己，我覺得這很難能可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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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嗎？」他疑惑地仰眸。「可是，她們都不認同我，我那麼努力想保護她們，她們卻自己一股腦往坑裡跳，我內心的無力與挫折感，你能體會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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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個圈子裡，跟別人不一樣，只會被當成特立獨行的怪人，嘲諷他的故作清高，他也會累，也會自我質疑，是不是放棄堅持，大家一起同流合污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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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只是職業倦怠。」陌生人像哄孩子一樣地安撫他。「吐吐苦水，睡一覺醒來就沒事了。」然後，他一樣會堅持他想堅持的。他認識的蕭丞楓，就是這樣一個擇善固執，幾近傻氣的傢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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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不是職業倦怠！我是心灰意冷，本來我都想辭職了，離開這討人厭的環境，反正只有我一個人跟它們格格不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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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我這不是將丁又甯送到你身邊了嗎？她可以讓你明白，你是對的。」還以為，這可以讓他好過一點，為什麼還是令他如此難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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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對，又甯。」他點點頭，冷靜一點了，可是想到她跟那個討厭的傢伙走太近，也不知對她是何企圖，又讓人很煩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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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銳那個混蛋！」一拳捶上桌面，忿忿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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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秦銳是混蛋，你可以繼續討厭他，把他當糞便上那隻噁心的蒼蠅。」對方點頭應和，嘴角笑意不減，滿腔的酸苦澀意，嚥回喉間，永不教人察覺半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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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丞楓突然挺起上身，雙手揪住他衣領，整個人湊上前，瞇眼瞧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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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幹麼？」他小小嚇了一跳。這太誘人了，會讓他很想不顧禮義廉恥吻上去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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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能將腦海的下流想像付諸施行——基本上也沒機會讓他付諸施行，蕭丞楓一個蹙眉，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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吐了他一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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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喝太多果然不是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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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頭疼欲裂的後遺症，外加糊里糊塗欠下一筆人情債，還是欠給他最不想欠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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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說是秦銳送他回來，他眼神已經死一半，再聽到自己沿路發酒瘋，揍了對方顴骨一片瘀青不說，還吐得人家一身臭不忍聞，他已經完全不想活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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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之後見面，秦銳一次也沒提起過這事，但他自己總會心虛，想討厭他都討厭得——不那麼理直氣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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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這部戲快殺青，他自己忍不住去問秦銳，那天，他怎會剛好也在那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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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甯甯說你心情看起來不大好，片場這一帶雞不拉屎鳥不生蛋，半夜也沒啥地方好去，就這麼一間酒吧，不難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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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倒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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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忘了問，他心情不好干對方鳥事？為什麼要半夜不睡跑出來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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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滿心，只掛念一件事，無暇思考其他。「我……沒說什麼奇怪的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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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你很安分，酒品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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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嗎？他聽到的好像不是這樣，據說他喝醉時，超級話嘮，吵死人又煩死人，秦銳還是第一個說他酒品不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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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是因為這件事，也或許是又甯不斷為他的人格背書，讓秦銳在他心裡的形象，似乎比較不那麼面目可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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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願意相信，秦銳對又甯沒有歹念，也願意相信，對方人品或許真的沒有他以為的那般低劣，現在會叨唸又甯的，不再是要她防著點，而是「離他遠點，免得被帶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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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副玩世不恭、不正不經的性子，怎麼看都不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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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不順眼而已，不至厭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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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加上，後來的幾年，秦銳偶爾會做個順水人情給他，他還沒那麼遲鈍，既然對方釋出善意，他也沒必要執意與人為敵，這圈子就那麼小，該彎腰時，他還是會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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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上天注定他得還對方前些年那條人情，一天夜晚，他與電視臺的長官交際，幫又甯多打點些人脈——最近這妮子的路線讓人好錯亂，都快把他給搞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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飯局散後，準備到路口叫車離開，留意到一旁暗巷的動靜，千不該萬不該，好奇上前察看，發現是秦銳，還被人圍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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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的！這輩子只有老子甩人，還沒人甩過我。」補踹一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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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就是嗎？」他就甩啦，還甩得乾淨俐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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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被揍倒在地，還有心情耍嘴皮子，惹得對方一把火又熊熊燒起，狂揍秦銳洩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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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還真見一次扁一次，扁不膩耶。「你有這麼愛我嗎？」愛之深恨之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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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一拳要揮下，突然頓住，怨念滿滿地瞪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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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吧？還真讓他說中了？不是洩忿，是餘情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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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銳突然撫額，低低地笑出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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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屁啊！」對方惱羞成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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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笑你，是笑我自己。」他總嘲弄，這世間沒有什麼狗屁真心，到頭來，最沒心沒肺的竟是自己。「我說你啊，還是快點把我忘了比較好，如果多揍幾拳有用的話，那你就揍吧，我保證不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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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為什麼……」對方結結巴巴，望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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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我不愛你。」從來沒愛過。相識至今，就這句話最真心。「我只是，把你當成另外一個人，尋找短暫的心靈慰藉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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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指輕佻地點點對方眼角。「這裡，真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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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一聽，想不火都火了，直接卯起來，往死裡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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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當成替身，誰不火？還連愛都沒愛過，嘎拎北裝肖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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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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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丞楓懷疑，他究竟聽到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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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不是真的，他耳朵一定壞掉了!!秦銳怎麼會跟男人有感情糾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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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那也都算了，他何必要故意激人家？存心討皮肉痛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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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暇細思，怕對方一時怒火中燒，真把人給揍掉半條命，他不欣賞秦銳是另一回事，真碰上了也不可能當沒看到，放他自生自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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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欸，你們，應該夠了吧？」不過就是感情糾紛，在一起你情我願，分開何必如此？秦銳縱有幾分不是，也不該被這般對待，他厭惡暴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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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你什麼事！滾。」男人嗆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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嘖，仔細看看，真的愈看愈不像，那人才不會這麼粗魯，氣質真差。思之欲狂時，還真的路上隨便抓一個都能催眠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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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銳感嘆完自己從前的鬼遮眼，跟著回頭時，掛在唇角那抹慣性的謔笑，瞬間僵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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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會是他？拜託全世界來誰都好，就是不要是蕭丞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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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現在超狼狽的，臉上又青又腫、又醜又窘，丟臉死了，他這輩子只想用最帥的翩翩佳公子面貌出現在這個人眼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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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你別管，先回去。」擠得出僵笑已是他的極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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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走一起走。」蕭丞楓眼也沒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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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雄救美耶，好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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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很想感動地哭一下，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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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啦，他是黑道喔。」好心提醒一下，英雄救美要有本錢的，他不想連累他，了不起像上次那樣，再被洗劫一次，丟包暗巷，call甯甯來救他就好，對方只是想出口怨氣惡整他，不會真對他怎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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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道也得講道理。」蕭丞楓堅決將他拉過來，帥氣值破表，他覺得他都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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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看看他痴迷的眼神，再看看蕭丞楓，那人眼角有顆痣，跟他同一個位置，再蠢都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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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是你！」一把火，直接燒向蕭丞楓，這把，是紮紮實實的妒火加怒火，二話不說直接開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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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丞楓能打，拳腳工夫有點底子，平日帶藝人在外頭走跳，黑道砸場或群眾尋釁，各種突發狀況，麻煩沒少處理過，不過事後他再去回想，其實應該適時讓人揍個兩拳解氣，至少不會惹到對方怒氣值滿點，抓狂到失去理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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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對方一時衝動亮傢伙，子彈自眼前掃過時，他再領悟已經太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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