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新功能「收藏作家」上線啦!
HOT 閃亮星─肆夕耽美稿件大募集

鑑定屍(一之五)修

5    第五個受害者

柏克一邊縫屍體一邊哼歌,哼的還是快樂頌,讓陸梓優再也受不了的摀住耳朵--意外發現這還真的有用。

蔡宥文則是一臉「受不了這人的詭異趣味」的樣子。

他們倆被迫聽了一堂解剖課,而且主講者還異常的興奮。

毒物的化驗需要一點時間,所以柏克先是確認有沒有其他傷痕,全身檢查過後,僅有腹部上的一處槍傷,明顯致命,也沒有性侵的痕跡,或是遭到搶劫等等的暴力傷痕。

柏克取子彈的時候還笑咪咪的對陸梓優講解,完全不在乎蔡宥文會把他當成神經病在自言自語--

「依照傷口和子彈,我推測襲擊被害者的槍是點二五的,而依照這顆子彈射入的角度,和她的身高,假設犯人是站著的,大概可以推估出犯人的身高。」柏克說大約在一百七十公分到一百八十公分。

然後柏克檢視了下范嘉淇背部,發現了一些壓痕,似乎是被凶手用膝蓋和手壓制住,而她的手指甲上纏繞了金色的細絲,像是毛髮。

柏克笑咪咪的又繼續說,「不過妳們兩個不只臉都是古典型,身材體型也很像……妳知道為什麼一樣是槍傷,一樣是腹部受傷,妳活著她卻死了嗎?」

「……我聽醫生說是子彈沒打中要害,出血量不多。」

「對,她運氣不好,被打中了下腔靜脈,造成大量出血,所以讓她很快就死了,即使她很快就被人發現送醫。」

柏克指著血淋淋的腹腔,要她看。

她不想看他就會說「妳不是要盯著我?不看仔細一點,她缺了什麼部位器官我可不負責」逼得她忍著反胃感,硬是看著。

特別是剛剛他把手伸進去取子彈時,那種噁心感更是達到最高點。

在陸梓優心中已經完全把這男人當成變態的典型代表,同時心情也很複雜。

剛剛在看解剖時,陸梓優實在是很不舒服,除了是因為第一次看到人被剖開,引發生理上的不適,也是因為心理上的不安。

她無法猜測范嘉淇看到自己赤裸的被呈現在眾多陌生人眼前,身體被劃開,所有隱藏著的私密全被看見會是怎樣的心情,但如果今天冰冷的躺在解剖台上的是她,她大概會覺得失去了尊嚴,而且很難受||雖然說她都已經死了,在意這個好像也沒有意義。

陸梓優忍不住嘆口氣,「人死了,好像就變成能被隨意對待的物品……」也沒有人會去徵詢死者的意見。

幸好范同學沒來,不然不知道會怎樣……

柏克似乎被她引起了注意,不過他沒停下手上的工作,頭也不抬的說,「人體有不可侵犯的神聖性,本來就是一種妄想,論人類的本質,跟所有的生物一樣,豬牛羊死去後仍可利用,一樣是隨意被對待,人類為什麼不行?」

陸梓優愣了愣,覺得這話聽起來十分冷酷,可也沒辦法說他錯。

旁邊的蔡宥文倒是不明白柏克怎麼突然這麼說,狐疑的開口,「李醫生,你怎麼突然說這些?」

「只是突然想到有個人跟我說,覺得解剖這件事是褻瀆。」柏克冷冷一笑。

蔡宥文喔了一聲,「這種情況醫生你應該遇過不少吧?聽說你接過許多Case,聽到這樣的話肯定不太舒服吧。」

柏克微微挑眉,像是沒想到蔡宥文會這麼說,用一種看傻瓜的眼神看蔡宥文,而陸梓優仔細打量柏克的神情,覺得剛剛因為蔡宥文的話跟著想像一下那種情況,也有點同情柏克的自己簡直是傻了。

切,這變態怎麼可能會為了這點小事而難過?

蔡宥文看著靜靜躺在台子上的少女,嘆了口氣說,「我偶爾也會覺得人都死了還這樣折騰好像太殘忍,只是在我眼裡,還是活著的人更重要,如果說可以幫助找到真凶,也只能做了。」

陸梓優倒是可以明白這樣的想法,這也是陸梓優剛剛自問過自己的||如果覺得解剖是件殘忍的事,那要徹底阻止嗎?即使有可能幫助破案?可以避免更多人死去?

站在活著的人的角度,當然是希望能夠盡一切努力找出真凶,然而因為沒辦法問死者的意見,讓他們說自己願不願意,就會讓人想,生者是否有權力替他們決定……

但無論是怎麼決定,她覺得自己要更對這些逝去的生命有份敬意。

想到這邊,她不滿的看向柏克,「不過一件事歸一件事,你隨便偷人家的器官有點過分吧?」

柏克終於抬頭,眼神裡寫著「妳在說什麼鬼話」,「再利用那些器官,也算是造福生者……而且我偷了嗎?」

是沒有,但……陸梓優撇撇嘴,她才不信他的出發點是造福生者,這理由怎麼聽怎麼像那些黑市商人,「我又不是只指范同學的!」她瞪了回去。

柏克卻冷哼一聲,不再理她,她只好悶悶地繼續看他縫傷口。

不得不說,柏克把傷口縫得很細緻,就好似要讓范同學能好好的走完最後一程,不像他說的那般冷酷,只把她當物品對待而已。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境變了,陸梓優覺得,心裡雖然還是有點悵然,卻已經沒有剛剛的壓抑沉重了。

不過,同樣傷在腹部,又是槍傷,這點已經讓她有些在意,偷偷看了驗屍的記錄,某個懷疑益發鮮明--

「……醫生,范同學的隨身物品沒有領結嗎?」

鵝黃色的襯衫搭配黑色裙子,是很少見的搭配,以前國中時,有些同學會討論說哪間高中的制服可愛,所以她知道,范嘉淇的學校是有領結的。

那讓她想到前幾件案子,包括她被襲擊的事。

「沒有。」柏克挑眉,「怎麼,應該要有嗎?」

「嗯……」

她把自己對這間學校的認識告訴了柏克,柏克便轉告給蔡宥文知道。

范嘉淇說她有看到一隻帶著皮手套的手,領結又不見了,加上槍傷……她很難不懷疑,這次事件是同一個凶手,范嘉淇是第五個受害者。

這樣一想,她就有點心急。

因為時間又縮短了,這次不過七天。

她得把這些訊息告訴老爸,說什麼都要盡快抓到凶手……如果范嘉淇可以提供更多訊息……

陸梓優正思索著,柏克卻忽然在她背後叫她。

「小姐,妳差不多也該回去了。」連結肉體和靈魂的線都變細了。「那女孩的屍體我會好好還給她家人的,妳不用再監視我。」

陸梓優這才發現解剖室只剩下她和柏克,蔡宥文不知何時走了。

「啊喔……」陸梓優漫應著,突然又懷疑的問,「你不會騙我吧?」

「騙妳我有好處嗎?」柏克無所謂的一笑,「如果不信,那就拉倒,我等等就把她賣掉,妳也聽到了,十五到十八歲的少女很缺。」

「我知道了,你不准亂來!」陸梓優氣得跳腳,「不准賣掉也不准收藏。」

「說到收藏啊……」柏克忽然盯著她,露出一抹邪魅的笑,「我倒真有點後悔那天把妳救活了,比起這女孩,我更喜歡妳呢。」

他貼近陸梓優,溫柔的在她耳邊低語,像是在跟情人說話,手指撫上她的面頰,她整個傻住,直到感覺到男人微涼的指尖,她才想到男人是可以碰到她的,即使她是靈體。

「不過這樣也有好處,肚子上的傷口好好的治,沒留下傷口就更完美了。」

他另一手往她腹部探去,她終於回神,伸手一扣他的手,下一秒,就把人摔了出去--不過男人身手俐落,順勢穩穩落地,並沒有摔倒。

「馬的你這個變態!去死!」

陸梓優覺得自己全身都快燒起來了,分不清楚是因為憤怒還是害羞,破口大罵之後也不敢多看柏克一眼,穿出門,逃離現場。

以致於沒看見男人意味深長的笑。

*                                        *                                     *

陸梓優坐在病床上,一臉乖巧的垂頭聽訓。

她一回到身體裡,迎接她的就是老爸擔憂的臉,凱哥也一副快哭了的樣子。

「……總之,醫生說,在住院幾天觀察,妳今天開始就乖乖的別亂跑。」陸永威一臉嚴肅的說,「知道了嗎?」

陸梓優馬上點頭如搗蒜。

見狀,陸永威嘆息一聲,摸摸女兒的頭,叮嚀她休息,又交代劉凱盯著她,就離開了。

在劉凱和陸永威等人離開後,縮在角落的范嘉淇才從角落飄近陸梓優。

「那個,我的身體……」

剛才,陸梓優急著回到自己的身體內,在路上還來不及講,聽到她的話,點點頭就開始說。

「那位醫生雖然說的話很詭異,但他其實是警方找來幫忙驗屍的醫生,沒有什麼可疑的地方。」

范嘉淇這才鬆了口氣,露出有點哀傷的笑容,「真的很謝謝妳,不然我還不知道要找誰幫忙……畢竟我都變成這樣了。」

陸梓優也不知道該怎麼安慰她,人都死了,再怎麼安慰似乎都很無力。

看她手足無措,范嘉淇笑了笑,「沒事,那我想回去看我父母了。」

陸梓優點點頭,見她往窗邊飄去,朝自己揮了揮手,消失在夜色中。

這下應該是不會再見面了吧?

陸梓優是這麼想的,可隔了一天,她就再次見到了范嘉淇。

劉凱陪著她下樓散步,要回病房時,她在醫院大廳見到了她。

范嘉淇飄在一對中年夫妻身旁,婦人雙眼茫然空洞,臉頰瘦削蒼白,不知道想到什麼,下一秒摀著臉哭了起來。

婦人身旁的男人眉頭緊皺,嘆息著摟住了妻子,安慰妻子。

而范嘉淇也神色哀戚,伸手要摟住那對中年夫妻,卻怎麼也辦不到,她不停的說著別傷心,她還是陪在他們身邊,可他們毫無感覺。

陸梓優看得不禁有點心酸,不忍心再看下去。

劉凱注意到自家小姐情緒突然低落下來,不禁關切的問,「小姐,妳沒事吧?怎麼了?身體不舒服嗎?」

不想讓劉凱擔心,陸梓優勉強笑了笑,「我沒事,凱哥我們回房間吧!」

劉凱想了想,說了些出任務時遇到的趣事,要讓陸梓優轉換心情,陸梓優也真的被轉移了心思,露出笑容。

兩人往電梯走去,在電梯門關上前,陸梓優似乎看見范嘉淇盯著她。

晚上,陸梓優從浴室洗澡出來,就見到一個長髮女孩坐在床沿。

長髮的女孩似乎聽見腳步聲,轉過頭來--是范嘉淇。

她歉疚的笑了笑,「抱歉我又來了。」

陸梓優看得出她的勉強,也不好趕她走,只能問,「又發生什麼事了嗎?」

范嘉淇才要開口,病房門被推開了。

一身筆挺西裝的陸永威進門,手裡拎了個塑膠袋。

「爸,你今天這麼早就下班了?」陸梓優對范嘉淇投以一個抱歉了眼神,馬上奔到老爸身邊。

「早點下班來看妳有沒有乖乖的在休息。」陸永威故意說,把東西擺到沙發前的茶几上。

陸梓優扁扁嘴,「我今天很乖,不然你問問凱哥。」

「我等等就去問,先吃飯吧。」陸永威把粥碗從塑膠袋取出,放到女兒面前,他自己的是碗麵。「買了妳喜歡的廣東粥。」

陸梓優立刻笑咪咪的抱住老爸的手,「太棒了!」

父女倆一邊說話一邊吃,約莫一個小時後,陸永威又叮嚀了一番才回家去。

打從陸永威進門,就一直待在角落的范嘉淇這時默默的飄到陸梓優身邊。

「你們父女感情很好呢。」

「我們家是單親家庭,大概是這樣所以感情特別好。」陸梓優笑了下,發現她眼中有淡淡的羨慕和惆悵。

范嘉淇像是在回想什麼,看著虛空中的某一點,低低的述說,「我是獨生女,我爸媽都很疼愛我,我們感情也很好,我媽喜歡下廚,家裡總是有食物的香味,我放假的時候常常跟她一起做點心,有一次我不小心弄灑了麵粉,她居然還笑我……我爸是文具公司的業務經理,脾氣很好,很開朗,明明工作很忙,卻從沒有在我人生中重要的日子缺席。

「可沒想到先缺席的是我,原本說好明年要趁著過年去北海道玩……可是現在不行了。」說著,范嘉淇的聲音哽咽了,然後放聲大哭。

陸梓優聽得也有點鼻酸,想開口安慰她卻不知道從何安慰起。

畢竟已經天人永隔,說再多,也是沒有意義。

「我今天回去看他們,只能看著他們難過,卻沒辦法安慰他們,我真的好恨!」范嘉淇咬牙切齒的說,然後苦笑著看向被嚇了一跳的陸梓優,喃喃的低語,「……我真的很羨慕妳的好運氣。」

陸梓優覺得自己該說些什麼,但卻又理不出個頭緒,這一遲疑,范嘉淇就說了聲對不起,打擾她休息了,就飄出窗外,消失得無影無蹤。

*                                        *                                     *

車站一隅,靠牆擺放了許多的置物櫃,許多旅客會把一些行李寄放,省得帶來帶去麻煩。

「小姐,您在這有寄放東西?」望著眼前開鎖的陸梓優,劉凱很困惑。

因為那天突如其來的昏迷,嚇死了他,回報老大後,老大和醫生一致決議讓小姐再住院幾天觀察。

小姐也很乖巧的沒有亂跑惹事,直到今天辦理出院。

出院之後,小姐就要他開車到一所女校,接著居然謊稱是某個女同學的親戚,說是要找人,拿一些東西,接著,他們就到了車站。

小姐到底在幹嘛?

陸梓優胡亂點頭。其實這是范嘉淇的置物櫃,是她拜託她來拿東西。

她悄悄看了一眼漂浮在她旁邊的范嘉淇--雖然她也曾經在白天的醫院裡看到鬼魂,但她還是第一次知道幽靈白天也能在室外活動。

從醫院到學校再到車站,她只有在車站裡看到比較多的阿飄,在馬路上倒是只看到兩三隻,可說是少之又少。

這幾天,也許是兩人年紀相近,又有相似遭遇,范嘉淇在她的遺體被交還給家屬後,偶爾會回去看她的父母,但大多時間都待在她的病房,似乎是無法忍受父母日日傷心,自己卻無法安慰。

她也不忍心趕跑她,甚至在發現她越來越害怕護身符後,把護身符取下,方便她可以跟他談話。

只是老爸和凱哥等人對她緊迫盯人,把她當易碎物對待的態度都被范嘉淇看在眼裡,實在是讓她覺得很糗。

而在她出院的前一天,范嘉淇拜託她一件事,就是到車站的置物櫃幫她取一樣東西,將東西轉交給她父母,置物櫃的鑰匙在她同學的手上,因為她怕自己弄丟,才交給別人。

本來以為要花一番口舌才能說服對方把東西交給她,沒想到親戚的說詞對方還真的信了,大概是因為臉有點像,女同學還淚眼汪汪的說范嘉淇花了很多心思才做好的,她還想著要怎麼交給范父范母,才能不讓人家傷心,謝謝陸梓優願意幫忙。

陸梓優打開置物櫃,就看到一個紙袋,裡面是一組小巧木雕,是熊爸爸熊媽媽帶著小熊,在開滿花的花園中三隻熊擁抱著睡著,臉上都洋溢著幸福溫暖的笑。

看得出來是外行人手工雕刻的,並不夠精緻,有些稜角,但正因為這份部完美與質樸,反倒讓人感覺到心意。

翻過雕刻,底部刻著「祝結婚二十週年    最愛你們的嘉淇」。

「我偷偷去學雕刻,本來是想給他們一個驚喜……」

聽到范嘉淇壓抑的哭聲,陸梓優眼眶不知不覺紅了,卻也更加氣憤。

怎麼會有人這麼過分呢?

「小姐……您沒事吧?」劉凱見狀,有些擔心的詢問,不只一臉快哭了的樣子,小姐的臉色好像有些白--這些日子明明一直有幫小姐補,可從莫名暈過去那天後,小姐臉色就沒好過。

陸梓優抬手擦了擦眼淚,垂著頭說沒事,然後讓劉凱載她去范家。

范家是獨棟的兩層樓小洋房,紅瓦白牆,牆邊有一排盆栽,本該十分溫馨,可在冬季陰暗的天空下,配上枯槁的植物,反倒顯得蕭瑟。

告訴劉凱這只是普通的民居,住的也是普通人,說服劉凱在車上等,站在范家門口,陸梓優有些躊躇。

她可以想像范父范母的反應,但她不知道該怎麼安慰對方,而且她聽過范家淇說她們家的事,知道他們感情有多好,覺得說什麼都很無力……

「小姐?」

一道低醇男嗓從背後傳來,陸梓優警戒的回頭,就見柏克微笑著雙手微舉,像是在說我很無害。

「你怎麼在這裡?」陸梓優退後兩步,戒備的問。

那天他性騷擾的行為她可是記得很清楚,每次想起來就臉紅心跳、咬牙切齒。

「有點事想詢問。」柏克簡單回答,「妳呢?被拜託了什麼事嗎?」

他目光看向她手上提著的袋子,又看向她背後的范嘉淇。

「嗯。」陸梓優敷衍的應了聲。

對於陸梓優防備的態度,柏克不禁有點不悅。

對於他,她這般警戒,對於那些無形之物,她卻毫不設防。

從這幾次相處的經驗,他知道她同情心和正義感過度氾濫,從門衛口中,他也得知那天她是帶著死者的靈魂過來找她的,她會知道屍體被他帶走,八成是這女鬼說的,人家一拜託,就不惜讓自己的靈魂脫離,也要來幫人取回身體。

這樣不是好事。

對這邊的世界不熟悉,卻意外能夠接觸,加上這種性格,這樣很容易被有心者利用、受傷。

就像讓靈魂脫離這件事,萬一對方趁機奪取她的身體呢?

或是哪天有人蓄意接近,奪取她身體的某部分呢?

而且,這女鬼現在白天能夠活動,就是吸取了活人的陽氣,無論是不是蓄意的,只要待在一起,活人就會受到不良的影響……

端詳著她微微青白的臉,柏克臉上雖然還是掛著笑容,眼底卻冷了幾分。

陸梓優敏感的發現男人散發出可怕的氣息,不明白這人突然生什麼氣。

雙方正僵持在門口時,蔡宥文氣喘吁吁的跑來。

「李、李醫生……我我我們快進去吧。」

看到柏克陰沉的眼神,蔡宥文抖了下,以為是自己找停車位找太久,李大爺不耐煩了。

柏克沒多說,只看向范嘉淇。

「希望這是最後一次,那丫頭有自己的生活,不是為了幫妳忙而存在。」

柏克沒有開口,森冷的聲音卻在范嘉淇耳際響起,范嘉淇看向陸梓優,她只是困惑的看著柏克,似乎沒有聽見威脅的話語。

「妳也別打歪主意,不然……」

柏克冷笑一聲,警告意味濃厚。

接著柏克招呼蔡宥文,按了電鈴,沒多久范母就打開了門。

「范夫人妳好,我們之前見過,妳還有印象吧,這次有點事想要詢問,關於令千金的案子……」

范母點點頭,眼圈一紅,差點又要掉淚,讓開路要讓兩人進去時,她看見了陸梓優。

「那位是?」范母聲音略帶哽咽的問。

陸梓優快步走過去,沉吟了下開口,「阿姨妳好,我是嘉淇的朋友,嘉淇有樣東西寄放在我這邊,是要交給阿姨叔叔的。」

話一出口,一切就順利多了,陸梓優把提袋遞給范母,范母打開一看,又看到木雕底部的字,再也忍耐不住的哭出聲。

陸梓優頓時手足無措,回頭看見范嘉淇也在哭。

「嘉淇……我的嘉淇……」

這哀戚的哭聲似乎驚動了范父,范父來到門口擔憂的摟住妻子。

范母泣不成聲的把木雕遞給丈夫,范父看了也不禁難過。

「梓優……我拜託妳最後一件事好不好,請借我妳的……」

范嘉淇哀求的說,但還沒說完就被柏克冷沉的嗓音打斷。

「妳是記性不好,還是膽子很大?我剛才說的話妳都當耳邊風了?」

柏克的聲音有些大,惹得所有人都看向他們。

陸梓優尷尬的說抱歉,不解的來回偷看兩人。

嘉淇的表情很奇怪,而變態醫生看起來很生氣,現在還警告的瞪著她……嘉淇要拜託的事情很不好嗎?

「那個,妳先說說看吧?」努力忽視某人罵她蠢的眼神,她小小聲的問。

范嘉淇卻搖搖頭,沒再開口,只是深深的打量她,又用遺憾的眼神看著自己的父母。

那眼神,沒來由的讓陸梓優不舒服。

范父范母此刻總算平靜了一些,請柏克、蔡宥文、陸梓優進去。

陸梓優躊躇了一下,看范母一副很想跟她聊聊女兒的樣子,還是答應了。

屋內還設著靈堂,范嘉淇的遺體還要再過幾天才會火化,三人先上了香,柏克和蔡宥文在書房坐下,由范父招待,范母則帶著陸梓優到范嘉淇的房間,問她說怎麼和范嘉淇認識,一一說著范嘉淇生前如何,喜歡什麼,有多麼孝順。

陸梓優聽得心酸,不禁想,如果自己也發生意外,老爸恐怕也會如此,所以更是專心的聽,也許安慰不了對方,但至少可以當對方傾訴的對象。

半晌,范母想到什麼似的尷尬一笑,「哎呀,拉著妳說了這麼久的話,卻沒有幫妳泡杯茶,等我一會兒。」

「阿姨不用麻煩了……」陸梓優連忙阻止。

「沒關係,就當作謝謝妳特地送東西過來,我們很高興,真的……」

范母讓她再坐一下,就下樓去。

陸梓優不禁感慨的說,「妳的母親真的很愛妳。」

「嗯。」范嘉淇環顧著一切一如往常的房間,輕輕的應了聲。「他們真的很愛我,我也是很愛他們,所以……」

「所以?」

「梓優,妳很幸運,幸運到讓人嫉妒。」范嘉淇瞪著她,表情稱不上猙獰,卻給人一種危險的感覺。「為什麼死的是我?為什麼我的爸媽要承受這些?為什麼我要承受這些?我好想陪他們走過這一生。」

陸梓優覺得不妙,下意識的起身往門口退,但門就在她眼前砰的一聲關上,而且不管她怎麼轉,怎麼推拉,都絲紋不動。

「梓優,答應我,我只是想要借一下妳的身體,陪陪他們,陪他們一天……不,兩三天就好。」范嘉淇低低的說,「這很簡單的,妳人這麼好,妳會答應我吧?」

的確很簡單,但是……柏克的眼神閃過她的腦海。

「陪陪他們,然後呢?」陸梓優搖頭,驀然明白柏克想告訴她什麼--小心,「妳說陪他們兩三天?不可能吧,妳會願意再離開他們嗎?」現在范嘉淇的態度讓她沒辦法想得簡單,相信她只借用她的身體三兩天就離開。

看著范嘉淇越來越陰沉的神色,陸梓優咬牙狠下心說,「我有我的生活,我有我的家人,我也想陪伴他們,抱歉,我不能答應。」

而且……一旦再見,如果再分開,不是更痛苦嗎?

如果能力所及,她很樂意幫忙,但現在,她不確定自己可以幫這個忙。

「妳不答應嗎?」范嘉淇表情陰沉,尖叫著說,「妳真過分!」

瞬間,范嘉淇書桌上的文具全都朝陸梓優飛過來,包含尖銳的剪刀、美工刀。

「妳不知道我每天每天看著妳父親他們對妳噓寒問暖有多恨,恨妳可以享受這一切,我們同年、外表相似,命運卻天差地別,這不公平!我不甘心!」

陸梓優本能的蹲低一滾,滾到了床邊,就見那些尖銳物品轉了個方向又襲來,她暗咋了下舌,扯下被子,往那些凶器捲去。

而對於范嘉淇的話,她沒想到這幾天他們朝夕相處,會令她這麼想。

她還以為,自己的陪伴可以讓她不那麼寂寞。

她不敢說自己完全了解范嘉淇的想法,但她明白那種不甘心--她也直接面對過自己的死亡。

可是、可是……她沒想過要搶人的身體,願意接受她的請託完成一些事,也不代表她有義務把身體交出去啊!

「好好拜託妳不答應,我就先殺了妳,這樣……妳的身體就永遠是我的了!」

隨著范嘉淇凶惡的話語,砰一聲巨響,窗戶、鏡子、書櫃的玻璃全都碎裂,銳利的碎片包圍住了她,每一片,都是一把利刃。

無處可逃。

-----------------------------------

猜猜我修了哪裡(夠了喔)。

一方面是我沒意識到,另一方面是不自覺的避開,但人體交易這方面真不是什麼浪漫的事,如今想了想覺得還是要讓大家知道不浪漫的一面(欸),所以補充了一段……

想要了解多一點的人可以看麥田出的《人體交易》這本書,作者是史考特.卡尼,這是本2012年的舊書,身為記者的作者以實際案例來講整個產業鏈,並不枯燥。

當然,人體交易並不是一本書就能講完的事,這本書也是提供一個粗淺的認識,有心的人可以多多收集資料。

也許知道了這些事,我們也想不出方法可以改變,但總比一無所知來的好。

回書本頁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