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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OT 閃亮星─肆夕耽美稿件大募集

03 關於上學期的鮮漾奶綠

    鮮漾奶綠其實是個很害羞很靦腆的孩子。

    高一上的時候我是學藝股長,而他是生物小老師。有一次生物老師派了作業,但我忘了是什麼,理所當然這時就該去找他。

    那時他站在一群男生中間,特別出類拔萃,我還有點兒猶豫要不要叫他,最後還是輕輕戳了戳他的背。

    我記得那時他的表情真的千載難逢,驚愕驚訝加驚恐,一秒間變幻無窮,看起來很有成為川劇演員的潛質。

    我突然想起我好像從沒看過他和女生說話。

    身為我們班理論上第一個跟他說話的女生,我有種奪了他初吻的罪惡感,這是種很猥瑣的想法,但我還是想下去了。

    「那個……」他看起來很緊張,搞得我也跟他一樣緊張,「我可以問一下生物作業是什麼嗎?」

    「喔。」他點點頭,還點得很彆扭,「講義三之三的課後練習。」

    「嗯好,謝謝,那不好意思你能夠把上次複習考的成績給我麼?要做成績單,老師很急著要……」

    我還沒說完就發現根本就沒人在聽我說話,抬起頭來果然沒人,連個屁都沒有,我左顧右盼,才看見他正大步邁出教室。

    要不是在學校,他的步伐真的很像在跑路的人,那動作只能用四個字來形容——

    抱頭鼠竄。

    礙於成績單是家長們日日夜夜,心心念念想望之物,生物又是第三類組加權分數最重的一科,老師又放話說要是我不把成績單做出來就要把我捏死——

    於是我只好再找他一次,硬著頭皮地。

    再一次找他時他在看小說,好像是波西傑克森之類的來著,我走到他的座位,敲了敲他的桌面,他抬起頭來時嘴開開的,看起來有種辛普森家庭的既視感。

    我這時突然覺得由上而下俯視人的感覺真好,他那麼高,我平時只能看見他鼻孔。但現在我可以看見他鼻梁了,嗯,還真挺。

    我就這麼居高臨下地望著他,「你這裡有上一次生物複習考的成績麼?我要做成績單。」

    他先是捲捲他的頭毛,然後眼神不停地游移,飄來飄去,跟雲朵一樣飄忽,就是不看我這。

    我有點火大。

    那是種習慣問題,我跟人說話時喜歡看著對方的眼睛,所以我現在很想直直地看進他眼裡,對,直直地。

    終於,在他的眼神第五次飄向左邊時,他迸出了他的答案:「沒有。」

    「……馬的。」我心中如是說。

    「喔。」但實際上我得這樣說。表面很淡定,但內心很激狂。

    媽呀,既然沒有你幹嘛不早說?眼神還飄來飄去的幹什麼呢!

    當我在教師辦公室做海報時提起這件事時,各位女同胞們看法紛呈,簡單而言,她們非常有共鳴。

    女同胞A把雙面膠撕下來,狠狠地,表示她對我的支持,「其實班上沒有女生跟他說過話吧?不然現在在場的,有人跟他說過麼?」

    「應該不會有吧。」女同胞B說,「有一次他從我身旁經過,連個借過都不說。」

    「拜托人家瘦啊。」女同胞C一語驚醒夢中人。

    「嗯嗯對。」我附和,「而且超高,我仰起頭只能看見他鼻孔呢!」

    「他到底幾公分啊?」女同胞B從圖畫紙中仰起臉。

    女同胞A沉吟:「我記得上次量身高他好像是185?」

    「靠跟李鐘碩有得比啊!」女同胞C驚呼,差點從椅子上翻下去。

    「而且妳們知道麼?上次阿憨跟我說他長得超漂亮的,我本來不相信,後來我偷偷觀察了一下——」女同胞A的表情很生動,「幹是真的超漂亮的!」

    我仔細回想了下他的臉,高高而纖直的鼻梁,大而清亮的眼睛,啊,媽的他是不是長得比我正啊?

   

  「那為什麼沒女朋友?而且不太跟女生說話?」女同胞C再次提出癥結所在。

    「受過情傷?」我問。

    「個性閉思?有女生恐懼症?」女同胞B搬出了學術名詞。

   

    「我看他是個Gay吧。」

    我們齊齊看向女同胞A,心想著:啊,這真是有道理欸,這就是答案了吧?這肯定就是答案了吧?而且他應該是受!

    「我們幫他保密好了。」我憂傷地下了結論。

    *   *   *   *

    我跟α說起了這件事。

    α算是跟鮮漾奶綠比較熟的女生,原因是鮮漾奶綠成績超好,而α成績頂尖,又是副班,堂堂一枚女中豪傑。

    「可是這不公平啊!我成績不也很好麼?」我向α扁扁嘴。

    「拜託巴嘎(註),」α捏捏我的臉,「妳考第四,我考第二,妳覺得誰比較優秀?」

   

    我很委屈,「你們這些讀書狗,他媽的太欺負人了!」

    「但我記得他會提起妳。」α突然來了個轉折語,簡直宇宙大霹靂,我都嚇得要站不住腳了。

    「真的假的?」我很懷疑。

    「真的。」α很肯定,「我上次在小七遇到他時,他就問我為什麼總要叫妳阿剛呢。」

    「喔?」我突然很有興致,「那妳怎麼說?」

    α揮揮手,「我跟他說那是妳國中時的綽號,那是個漫長的故事,還有可怕的演變史,還是直接問妳比較快。」

    「這樣喔。」我點點頭。

    「可是妳知道麼?」α眼神炯炯,變得很神祕,「他超極屁的!」

    我很錯愕,「屁啦這怎麼可能?」

    「妳還記得上次禮堂辦書展的時候嗎?」α提起一個遙遠的記憶。

    我突然憶起了那次國文老師以增進作文素養之名帶我們去那看書,但其實我們都在找幼兒書然後坐在地上講故事。

    「記得啊,」我惑:「可是那又有什關係?」

    α降低了音量,好像有什麼要不得的祕密一樣,「他在那裡買了一隻兔子娃娃,就是小小隻然後很好捏的那種。」

    好喔,這確實是要不得的祕密。

    有點崩壞,我懷疑地說:「妳不會在唬弄我吧?」

    α是很不屑的臉,很唾棄的語調,「我幹嘛唬弄妳?唬妳又沒有成就感,我也不會變瘦,同性婚姻也不會合法化啊!」

    ……我怎麼就覺得我被貶得一文不值了呢?

    「好吧。」我又說:「不過我仔細想想買兔子娃娃也沒什麼啊,嚴格說也沒有很屁吧?」

    「當然不是只有買兔子娃娃而已,」α接著說,一臉『這個世界上怎麼會有這麼屁的人』的表情,「他還把兔子娃娃捏成各種形狀,比如弄扁,拉耳朵,把兔子臉弄成三角形,然後從兔子屁股戳下去之類的啦……」

   

    「……麥尬。」我汗顏。

    我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他意外地像個小男孩。

    α在搖頭感嘆擺擺手之餘還不忘消遣我,她轉過頭來,拉高音問:「小T,妳幹嘛一臉『靠腰這世界上怎麼會有這麼屁的人啊』的表情?」

    害我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臉,喔,還好仍是一樣可愛。

    *   *   *   *

    我是那種你對我越神祕,我對你越在意的那種人。

    這種人在現代社會中很有拿熱臉去貼冷屁屁的風險,但也是種被虐的快樂,α常常針對這點說我就是個不折不扣的抖M。

   

    我在傍晚要放學看到鮮漾奶綠之時,內心就是這種感覺。

    我跟α要去補習,很顯然,鮮漾奶綠也要去補習,他站在小七面前,約莫是在等人吧,不是女朋友,所以大概是男朋友。

    我們就這樣直直的朝小七走過去,其實並不是因為鮮漾奶綠,而是因為α要買特趣巧克力,我陪她而已。

    但我有一種感覺,我覺得鮮漾奶綠分明就看見我們了,但他假裝沒看見;他分明很在意正朝他接近的我們,但他假裝不在意。

    夕陽餘輝映在他身上,拉出一道修長的影。早春的風拂起了他的制服衣擺,卻也吹起了我的淺淺髮絲,遮住了我的眼簾。

    我們走過他身邊,他朝α禮貌性地頷首。

    ……他馬的就是不看我!

    我氣地在小七裡踱腳,心煩地想拿蒸籠裡的包子丟人,直到α懇切地請求我別再丟人了,我才稍微消停些,但過了兩秒我就又想踩爛茶葉蛋。

    終於忍不住了,我趁α結帳的時候跑出小七,站在了他面前。

    由於我至少比他矮了三十公分,他大約花了二十秒才驚覺我的存在。

    他俯視著我,我仰視著他,嗯,我應該有充分展現我那懾人的氣勢。

    我望著他的淺色瞳孔漸漸變大,然後我在他眼中的倒影益發清晰。

    我們就這樣僵滯著,不發一語,沉默蔓延,直至α走出店外。

    我向他說:「掰掰掰掰掰掰掰掰掰掰掰掰掰掰掰掰掰掰掰掰掰掰掰掰掰掰掰掰掰掰掰掰掰掰掰掰掰掰掰掰掰掰掰掰掰。」

    我滿意地看著他的臉部表情抽搐,啊,真想聽聽他的感想,可惜我得逃了。

    「喂。」

    在我逃到了對街時,我聽到了個低沉的聲音,迴蕩在這個空間裡,穿越了人行道,終漫至我耳邊,攜著些許的猶疑和青澀,呼嘯而來。

    我回過頭,望見紅燈亮起,望見他站在那裡,望見他笑得那樣美好。

    他的聲音在車水馬龍中是那麼的清晰。

    「掰掰,Tomato。」他說。

    *   *   *   *

    女主Tomato,以下簡稱小T。

    女主朋友α,讀音『阿法』。

    註:巴嘎,日文笨蛋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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