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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OT 閃亮星─肆夕耽美稿件大募集

走調 03

      學校的校慶將至,大家都興高采烈地討論著園遊會要賣的東西,用掉了好幾節原本可以專心讀書的自習課,畢竟身為班上的一份子,溫閔榆也不好就一個人做自己的事,那樣的人,是會招人厭煩的。

      她雖然不會在班上發表意見,但是該投票表決的時候還是會舉手,讓票數永遠不會少一票。不過她投票的多半是少數人希望的那邊,多數人總是會被班上帶頭的人牽著走,隨波逐流,只期望能盡快解決。即便自己不是真的那麼喜歡這個結果,但只要還能接受,都願意將就。

      可是溫閔榆不喜歡將就,寧可是做過努力了卻無力改變,她才會接受。她對一切不試圖做出改變就將就的人們,感到沮喪。

      只是無論如何,溫閔榆都知道自己無愧於心。這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後來班上決定賣大阪燒和冰沙,就開始分配排班的人員,不過溫閔榆自願加入美宣組,因為她向來不擅長與人群接觸,沒辦法招攬客人。而且她幾乎不下廚,根本沒辦法負責做大阪燒。所以想來想去,還是甘願和紙筆相處,剪紙、畫畫她還是行的。

      「那你就當總召喔!」大家七嘴八舌地說著,將范維育推上臺,他倒是還會靦腆地推說不用,讓給其他人。不過大部分人早已打定了要他當,其他人哪還有什麼機會。

      「好吧,那就交給我了。」范維育搔搔頭,接著挺起胸膛,拍胸脯,「我一定讓我們班大賣!」

      「喔──!」

      溫閔榆雖然不喜歡范維育,可是就某些方面來說,她還是佩服范維育的,總是能輕易燃起所有人的鬥志,就這點而言,確實很不容易。至少對溫閔榆來說,這輩子或許辦不到。

      范維育與大家笑鬧著討論,整間教室都是他爽朗的笑聲,滿滿是身為一個十七歲的高中生有的模樣。溫閔榆總是不明白,到底如何能笑得如此開懷。

      而陸玟茜是副召,因為她做事細心,又很能配合大家,所以大家都放心把事情交給她。在溫閔榆眼裡,陸玟茜同樣是個不可思議的存在,分明與自己同樣寡言,甚至比自己內向害羞許多,卻可以得到眾人的喜愛與託付,實在令人訝異。

      應該說,溫閔榆是驚訝於陸玟茜的配合度高吧。

      若是自己一定不行的。

      她老是覺得自己與這個世界,格格不入。

      星期三的下午第二節和第三節通常是班級活動時間,而社團時間則是每兩週一次。這一週剛好就是社課,所以下午第一節的生物一上完之後,大家就脫掉運動服,露出早在上一節就穿上的社服,陸續笑著出了教室。

      溫閔榆的社團不必換社服,所以她僅僅是把桌面的東西收拾了下,就拿起擱在一旁的羽球拍,隨著人群出去了。

      她是羽毛球社的。

      高一的時候,溫閔榆曾經想過要加入比較靜態一些的社團,例如校刊社、影劇欣賞社什麼的,不過她一直覺得自己的運動量不是太夠,所以作罷。可是參加籃球社她可能操不來,排球又不是打得很好,想來想去就是羽球最適合自己,也是她少數打得不錯的球類。

      於是她順利地進入了羽球社,和她一樣加入這個社團的同屆普遍與自己目的相同,想運動,想在這兩節課的時間活動身體,更想釋放某些不足以為外人所道的情緒。因此她和同屆的關係還不錯,能在打球時聊上幾句,然後各自揮舞著球排,把煩悶揮擊出去。如此來回反覆,心底便逐漸空了,身體輕了,腦袋就明白了很多。

      所以她很喜歡這個社團,也很喜歡社團活動時間,喜歡看到她那些社員,喜歡和學長姊打招呼時的愉快。這是溫閔榆在這所高中裡,唯一喜歡的事物。

      「閔榆,今天我們一起打球吧。」

      總是像這樣,有人會親切地呼喚自己的名字,笑著面對自己,然後把自己當成朋友一樣,溫柔以待。溫閔榆希望的,往往是這麼簡單而平常的事物。

      卻不是太容易能得到。

      那兩節課的時間裡,她和搭檔打球打得很盡興,兩人隨意聊著課業和生活,聽對方抱怨考試太多或進度太快,然後又聊到了平常的娛樂,她才知道原來自己和別人的確有所不同。他們平常會玩手機、電腦,會看漫畫、小說,放假也會找人一塊出去玩,而自己除了待在房間裡溫習作業,偶爾出去散步,從沒有沉迷在大家都有的興趣之中。

      和她搭檔的女生很驚訝,不斷問她都不會想玩遊戲之類的嗎,她也僅是搖搖頭。

      「不過我喜歡聽音樂,所以會買CD。」溫閔榆後來這麼說著,因為若要說真有什麼令她沉迷的事物,那大約也就是音樂了吧。

      「哇,那妳喜歡聽什麼?」

      溫閔榆腦中浮現了不少後搖滾樂團的名稱,還有臺灣一些獨立樂團的歌曲,才又赫然意識到自己確實一直不在主流之上。

      可那也無所謂。

      果不其然,當她道出這些樂團的名稱時,對方面露尷尬,表示自己從沒聽過,她也不是太意外。這時候她想聽Low   Roar的〈Give   up〉,主唱Ryan的歌聲總是能溫柔掃去她心底某些鬱悶,不會太過用力的嗓音將每句歌詞、每個字彙都緊緊貼到自己隱隱作痛的傷口,有些冰涼地,使她的傷口不再如此不舒服。總感覺像是要痊癒了。

      或許今天可以靠Low   Roar的歌度過夜晚寫作業的乏味時光,溫閔榆這麼想著便覺得心裡舒坦一些,也不認為和別人不一樣有什麼不好了。

      她還是喜歡保有某些屬於自己的淨土。

      最後一節課是國文課,溫閔榆老早將講義與課本備在桌上,慣用的藍筆、紅筆、螢光筆也都擺放好了。她習慣讓一切處在準備就緒的狀態。

      老師的聲音非常低沉,在這已經轉變成悶熱的天氣裡更使人頭昏。而外頭的風吹過百葉窗的縫隙,將她的瀏海吹亂,坐在她身旁的同學因為沒將課本壓好,書頁便劈啪地被風翻閱著,發出急促的聲響。

      溫閔榆看著外頭明亮的天,明顯已經與前幾日不同,雨停了,天氣開始愈發燥熱了。薄汗讓她的運動服貼著後背,鼻上也冒出汗珠,儘管風不止,還是無法拂去那份心浮氣躁。

      她忽然很想喝點涼水。

      不過溫閔榆沒讓自己走神太久,就拉回注意力,讀著〈馮諼客孟嘗君〉的課文內容,老師的聲音傳入耳裡,說到了馮諼倚柱彈其劍。但她的進度超前老師講的內容一些,讀到了馮諼假孟嘗君的意思將債款還給人民,並燒了債券的市義行為。就她看來,馮諼固然聰明,卻也有幾分令人惱火。

      儘管溫閔榆明白馮諼確實是在為孟嘗君安排後路,可果然這麼有計謀的人,還是令她不敢領教。她遇過太多有計謀的人了。

      就這樣,想認真上課卻讓她的心思飄得更遠,不在乎時間往前流,她只是一直往回走。溫閔榆常常覺得被過去不斷絆著腳,就等自己跌倒,便會一把再將自己拉回最開始的地方。

      她不得不時刻戒懼惶恐。

      溫閔榆的壓力並沒有隨著離那段時間愈遠,而愈消退。正是因為不在眼前,夜半時分總會更加猖獗地在心底作祟,如同那些鬼片裡床下的魅影,如影隨形。

      但她已經過了用被子蒙住頭,就會感到安心的年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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