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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OT 閃亮星─肆夕耽美稿件大募集

走調 01

      晚上九點多,不少學生都拖著疲憊的身軀陸續離開了補習班,補習班外的車輛停了很多,一個又一個人開了自家的車門就進去,車子便疾駛離去。在這燈火通明的大馬路上,連車尾燈也看得不清不楚,只是與各式各樣的光芒融合在一塊,竟也與拔下眼鏡後的景色無異。

      溫閔榆不慌不忙地站在補習班門口,和幾個比較要好的朋友道了再見,就目送他們離開。晚風溫溫地吹拂於她略帶倦色的臉頰上,她總覺得書包有些沉重,或者說是這個勞累一天的軀殼提醒自己該停止所有活動了。她沉沉地望向天空,眼皮幾乎要闔上。

      不一會,她的父親來了,搖下車窗便朝她呼喚,她趕緊拎著書包三步併兩步地上前。

      「還好嗎?妳看起來很累。」父親在溫閔榆上車後,就關心地詢問著。

      「只是課上得有點趕。」溫閔榆連忙堆上笑容,回應著父親於後照鏡裡擔憂的眼神,「我今天晚上休息一下就沒問題了。」

      「不要太勉強自己。」父親叮囑著,她應允。

      回到家後,母親總是為她準備好溫熱的牛奶放在桌上,她都得先喝完了才能回房。今天也不例外。

      母親要她喝完趕緊去洗個澡睡覺了,溫閔榆乖順地答應,才緩慢地踱步回了房間。回到房裡,她將書包放在床上,走到鏡子前解下髮圈,用梳子輕輕梳理她一直維持在肩上長度的頭髮,從右邊開始梳起,理開所有的結後才梳左邊,照著同樣的節奏把整顆頭梳理好。

      她將梳子放回去,然後從右邊口袋裡掏出平時就習慣揣著的美工刀,芥綠色塑膠殼,黑色推壓片,還有銀色的刀片,尺寸細長,但還算方便攜帶。她將美工刀仔細地擺在鏡子前的桌面上,才將外套脫下,走到衣櫃前用衣架撐起,掛了起來。

      溫閔榆這樣的舉動兩年來如一日,不曾有變化。她總是要這麼做,才覺得心安。

      她回過頭去整理了書包,確認了明日的作業和考試,將今晚該做的東西都擺在桌上後,便拿起她昨晚就為自己摺好的衣物前往浴室。

      溫閔榆是個一絲不苟的人,無論對什麼事都一樣,也無論那件事有多麼小。

      她都會認真看待。

     

      清晨,溫閔榆聽到鬧鐘的當下就睜開眼,將鬧鐘關掉,躺在床上深呼吸了下,就起身拉開棉被,起床準備打理出門的裝扮。

      盥洗完畢後,她照著昨晚的方式替自己梳頭,拿著用上許久的黑色髮圈替自己束起頭髮,將瀏海撥向左邊,推了推鼻樑上的細框眼鏡,確定沒問題後就穿上外套,將昨晚置於桌面的美工刀小心地收進右邊口袋裡,提起書包出了房門。

      母親比自己早起,在廚房裡替她準備早餐,桌上擺著與昨天相同的熱牛奶,她將書包放到椅子上後,就坐著慢慢喝下牛奶。

      早餐少有什麼變化,總是煎蛋和土司,偶爾改成果醬或奶油,而始終不變的是母親都會為她準備好用保鮮盒裝著的水果,要她帶去學校吃。溫閔榆不是個會抱怨的人,總是收下後就道謝。她對每個人也總是這麼禮貌的。

      約莫再過十分鐘,溫閔榆的父親就會載她去學校,所以她也不會花太長的時間吃完她的早餐。溫閔榆的一天就從這樣近乎制式的模式開始,沒有意外的話,今天還是會過著和昨天一樣,沒有太大差別的日子。

      但是溫閔榆覺得這樣很好,她很喜歡,她喜歡這種規律而普通的生活,就算在旁人看來是一種乏味,她仍舊願意一輩子都過這樣的日子。真的。

      進了教室後,溫閔榆看見幾個同學都正埋頭在抄寫著什麼,嘴裡還不斷碎碎念著。可這不是因為在準備待會的考試,而是今天要檢查的作業不少,估計這些人昨晚回去沒有寫,現在正在借別人的答案抄。

      這樣的情況見怪不怪,到哪都看得到,溫閔榆早就不覺得怎麼樣了。

      她只是安靜地回到座位上,從書包裡拿出待會要考的小考講義和那盒水果,打算邊複習邊把那些水果吃完。今天是蘋果。

      但溫閔榆才享受了不到十分鐘的安寧,一個男孩就來到她的座位旁,高大的身材就像柱子一樣矗立在她身旁,使人備感壓力。他是范維育。

      「欸,借我昨天的作業。」范維育,班上成績吊車尾的人,但人緣很好,因為個性外向、直爽又好相處,所以深得其他人的喜愛。不過溫閔榆從未喜歡過他,他亦同。

      溫閔榆沒有說話,只是從書包裡拿出作業就遞給他,他便笑了,拿了作業還順手從她的保鮮盒裡抓了一塊蘋果塞進嘴裡,「就靠妳罩啦!」

      溫閔榆從不想助長班上抄作業的風氣,可是唯獨對於范維育,她不想有過多牽扯,如果給他作業能省去她的麻煩,她並不在乎自己努力的成果被他人使用。

      要說她這是縱容,她也認了。

      早自習時間,溫閔榆習慣戴上耳機,播著冰島後搖滾樂團Sigur   Rós的專輯──〈Hvarf/Heim〉──並兀自沉浸在音樂之中,隔絕了外界的嘈雜紛擾,安靜地在考卷上作答。

      溫閔榆目前高二下,雖然距離去年的分組編班也過了將近一年,她在班上卻依舊沒有幾個可以談話的朋友。不是她個性古怪或不好相處,反倒是因為過於安分守己、文靜禮貌,所以反而給人一種疏離感,似乎無法太靠近她,否則就是一種冒犯。加上她不同於其他同學一到下課就瘋癲無狀,大聲嚷嚷著也不怕吵到其他趴下休息的人,而是一個人獨自坐在位子上複習著上一堂課的內容,或預習下一堂課的課文,給人的感覺就是書呆子,所以不大有人會主動與她搭話。

      她就更理所當然地不太說話。

      不過溫閔榆這樣的學生雖說不受同儕的歡迎,卻很受到師長的喜愛,乖巧聰慧又聽話,該寫的作業從不遲交、缺交,該考的試一定準備,點名問答也絕不會有答不出來的情況,收筆記時更是班上數一數二認真抄寫記錄的人。這樣的人要師長不愛都難。

      所以她不意外的是班上成績優良的模範生,不少老師都十分自豪能夠教到像這樣的學生,畢竟人生三大樂事,其一就是得天下英才而教育之。

      只是溫閔榆在班上的存在感,多半也是由此建立。她太過安靜了,靜得宛如會融入空氣之中,被某人吸入肺裡。假若不是每堂課的老師都把目光投擲於她的身上,給予讚賞,班上沒有幾個人還能意識到原來他們有這樣一個同學。

      溫閔榆未曾在意,她倒是希望自己能夠就這樣不要在引起多數人的注意下,低調而安穩地過完每一天。她是個極度追求安寧的人。

      寫完考卷後,她抬頭望向窗外的灰濛濛的天,時序已經進入春天,近來的春雨不斷,淅瀝嘩啦,不免也下得人心煩。昨天只是短暫停雨,讓她去補習不覺得太過悶,照目前的天來看,約莫是又要下了。

      果不其然,第一節課開始時,外頭下起大雨,坐在窗邊的她關起窗戶,透著霧玻璃看見外頭的雨隨風打在上頭,而回過頭,也看見了范維育將剛剛向她借的作業本,丟在桌上。

      一聲謝謝也沒有,總是這樣的。

      溫閔榆沒什麼表情,只是下意識將手伸進口袋裡,注視著范維育離去的背影,並握緊了口袋裡的美工刀。

      唯有這麼做,她才能心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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