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OT 2024大賞決選入圍名單,正式公布閃亮星─語風稿件大募集

C - Charlotte’s Cherry Cage (2)

      因為驚醒,她猛然坐了起來。

      薄薄的冷汗覆著Charlotte的四肢,細微的喘息聲在安靜的深夜聽來特別明顯。

      「怎麼了?」

      床頭的小夜燈被打開來。  

      鱷魚先生看見了Charlotte臉上的驚恐,以及那眼角泛著還未來的及流下的淚,不疾不徐地用他溫暖的大手輕拍著她的背。

      Charlotte則是下意識地躲開了鱷魚先生的輕撫。

      稍微恢復理智後,Charlotte才膽怯地抬頭一看。只見鱷魚先生的臉上一點表情都沒有,只是用那冰冷的視線盯著她。

      她真的很不會應付這男人。

      「你……當初為什麼會和我在一起?」或許是絕望讓她捨棄了畏懼,Charlotte就這麼問出了這敏感的問題。

      他們之間有著一種古怪的默契,就是從不提愛,甚至連相關的話題也都會盡量避免。

      可她果然還是想知道。

      想知道鱷魚先生當初是喜歡自己哪裡,才會提出交往的要求。

      「因為妳讓我有安全感。」

      扔下這不知是褒是貶還是純粹敘述事實的話,鱷魚先生將燈關起,躺回枕頭上。

      在黑暗中,Charlotte獨自細細思索著那句話。

      鱷魚先生指的安全感,是因為她這塊肉太死不需要擔心別人來搶,還是待在她身邊真的會令人感到安心呢?

      不知道。

      Charlotte猜想自己今晚大概是睡不著了,索性從床上爬起,離開房間。

      她知道鱷魚先生還沒睡著,也知道他對身邊的人要去哪裡沒興趣,所以對方毫無動靜也是預料之中的事。

      Charlotte帶著手機坐到客廳的沙發上,開始搜尋著鱷魚先生前幾日要她查的東西。

      下水道的的鱷魚其實是個都市傳說,內容大概是說被人們棄養寵物鱷魚在下水道逐漸成長,因此某些下水道會有鱷魚的蹤影。

      她是查到了,但仍是一頭霧水。

      唉,鱷魚先生好難懂啊。

      說起來,她也不是很懂自己那時候為何會爬進這隻鱷魚的嘴裡。

      想到鱷魚的嘴巴,Charlotte打了個冷顫,惡夢又襲上她的心頭,可怕的感覺揮之不去。

      當Charlotte還沉浸在自己的世界時,大門伴隨著鑰匙的轉動聲被開起。

      這幾近凌晨的時刻,歸來的是背著一個形似小提琴盒子的貓少年。

      貓少年沒預料到客廳會有人,好奇地望著眉頭深鎖的女孩。

      「啊……歡迎回來。」

      Charlotte不知道還能說些什麼,只能硬擠出這麼一句,發現自己還有點鼻音。

      「吵架了?」貓少年坐到Charlotte身邊,眼底有著好奇。

      「沒有,只是我睡不著而已。」Charlotte露出苦笑。

      也是,她現在這個模樣的確很像是因為吵架而賭氣跑出房門的人。不過,她和鱷魚先生是不吵架的。

      貓少年抽了張衛生紙,面無表情地替Charlotte拭去眼角的淚光。

      Charlotte以為自己會因為接受不了這突如其來的溫柔,迫於不知所措而停止那些負面情緒。

      可她沒有。相反地,眼淚像是找到了宣洩的出口,毫無顧忌地流了下來,頓時浸濕了衛生紙的一角。

      她哭了。

      記不起上次哭泣是什麼時候的事,也不知道自己流淚的真正原因,她只是覺得好累。

      貓少年沒說什麼,就那樣靜靜地陪著Charlotte。

      直到窗廉透進些微晨光,貓少年才從包裡拿出一樣東西,遞給已經恢復平靜的Charlotte。

      那張質感頗佳的狼形卡片是夜店狼窩的VIP招待卷。

      「下次有空可以來玩。」語畢,貓少年收拾了下自己的東西,回到房裡。

      Charlotte知道小烏鴉是狼窩的公關,卻從來不曉得貓少年也在那裡工作。還是那只招待卷只是順道轉送給她的?

      在貓少年關上房門的前一刻,Charlotte忍不住瞄了眼貓少年房裡的鳥籠。

      很莫名其妙,可她就是無法抵抗那個櫻桃色鳥籠的魔力。

      嘆了口氣,Charlotte也回到鱷魚先生的房裡。

      在外頭上了一整天的課,Charlotte終於可以回家好好休息了。

      不過在家裡迎接她的不只有熱騰騰的晚餐,還有冷著臉的鱷魚先生。

      Charlotte坐到沙發上,下意識地不敢和鱷魚先生捱的太近,像是等著被家長責罵的孩子般。

      不發一語地,鱷魚先生將那碗湯麵推到她面前。隨後轉開電視,視線沒停留過在她身上任何一秒。

      Charlotte猜想鱷魚先生是因為昨晚的事還在不開心,默默忍受著這股低氣壓。但她才剛拿起筷子,便注意到一個足以讓她心跳立刻停止的東西。

      墊著湯麵的不是別的東西,正是那張和貓少年所送給她的招待券一模一樣的狼形卡片。

      湯漬早在卡片上擴散開來,上頭的字樣已有些模糊。

      ……會不會這其實是小烏鴉給鱷魚先生的?或是貓少年也給了鱷魚先生一張卡片?

      好吧,不可能。

      鱷魚先生不會這樣糟蹋別人的心意,就算要糟蹋也不會這麼光明正大。

      明明一口麵都還沒吃,Charlotte空空如也的胃卻突然翻攪了起來。

      「查過了嗎?」鱷魚先生突然開口問道。

      Charlotte頓了好一會兒,才知道鱷魚先生到底在說什麼,連忙點點頭。

      「那妳應該要有所知覺。長年住在下水道的鱷魚,因為體會過飢餓和被拋棄的感覺會格外沒有安全感,也會變得更加兇殘。」

      這是鱷魚先生特有的敘事方式,當他不想詳加描述某些事物和經歷時,便會用隱晦的暗示來代替。

      那一字一句彷彿都是用熾熱的鐵塊烙進Charlotte的心裡,讓她想要忘了也難。

      她不聰明,所以沒法在鱷魚先生給她提示時就發現那是個暗喻。但就算她再怎麼愚昧,也能聽懂剛才那些話裡的意思。

      稍加濃縮過那句話後,鱷魚先生其實就是在表明他不會讓這塊在嘴裡的肉跑了。

      果然,雖然看不透鱷魚先生,她卻很早就了解到自己的處境。

      Charlotte笑了起來。

      到頭來她還是只能成為那塊僅能止饞的肉。

      不美味,但至少不怕沒得吃。

      「……笑什麼?」鱷魚先生蹙起眉,對於Charlotte的反應理解不能。

      「沒什麼,覺得自己很可笑罷了。」

      Charlotte捧起那碗麵,也不管有多燙手,筷子一伸、撈起麵條,準備開吃。但她連一條麵都還沒入口,碗便被強制奪走了,徒剩那雙停在半空中的筷子。

      碗被重放在桌上,還灑出了些許湯汁。

      不知為何,鱷魚先生此刻眼裡有著少見的怒火。

      他猛然將Charlotte撲倒在沙發上,往那細嫩的脖子上又咬又親的,種上了一道道宣示主權般的痕跡。

      滾燙的體溫貼上Charlotte的身子,讓她迷茫了起來。

      他們很少有這種過於激烈的親密互動,不過Charlotte並不覺得害臊,安份的反倒有點像是要任人宰割的意味。

      可鱷魚先生最後是以一個落在少女嘴唇上的親吻做為結尾,沒有更進一步的舉動。

      「沒有人可以吃妳,除了我以外。」鱷魚先生在Charlotte耳朵附近輕聲說道。

      Charlotte望進那雙不帶任何情感的眼睛,除了有著吞噬那個倒影中無助少女的氣勢之外,那裡什麼都沒有。

      像是要故意反抗鱷魚先生似的,Charlotte最後自己偷跑去了狼窩。

      很幼稚,但她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暢快。

      她倒也不是真的想氣鱷魚先生,只是覺得自己真的快要透不過氣來。可笑的是,甚至連這充滿煙酒味的夜店都好過那在家裡的窒息感。

      Charlotte不想跳舞,直奔吧檯區。打發掉幾個想搭訕她的人,坐定後點了杯藍色夏威夷。

      震耳欲聾的音樂聲和酒精讓她漸漸放鬆下來。滑開手機一看,全是鱷魚先生的未接來電。

      回去後說不定會被痛罵呢。

      儘管這樣想著,Charlotte的嘴角卻是彎起的。

      身旁突然傳來有些耳熟的聲音,還呼喊著她的名字。回頭一看,原來是公關小烏鴉。

      「妳自己來的?」

      Charlotte點點頭,看出了小烏鴉的不安,要他裝做沒看過自己。

      「……好吧。我晚點就要先離開了,妳一個人在這會很危險。等我一下喔。」

      小烏鴉使了個眼色給酒保,酒保便移到Charlotte位置的前方,像個忠心的守衛般。

      不久後,小烏鴉帶了個人過來。

      是貓少年。

      「你為什麼也在這?」Charlotte睜大了雙眼,驚訝地問道。

      「工作。」

      「這傢伙是我們老闆特別邀來的,妳等會兒可以好好欣賞他的表演,很厲害的。」

      小烏鴉拍了拍貓少年的肩,隨即又轉到舞池旁和幾個香豔的美女聊起天來。

      Charlotte倒希望自己可以有小烏鴉十分之一的健談就好,她真的很不擅長跟人聊天。

      「你也是公關嗎?」

      話一出口,Charlotte就後悔了。她真白癡,再怎麼想想貓少年都不可能是公關啊。

      「不是,我是來幫忙伴奏的。」貓少年難得露出淺笑,還襯著一絲狡黠,非常可愛。

      Charlotte赫然想起那天貓少年回來時,的確帶著一個像是小提琴的東西。

      雖然還想再多問些什麼,但是貓少年出場的時間快到了,她也只好待在坐位上看著對方離開。

      「接下來的半小時狼窩將為各位獻上特別演出。由本店的紅牌DJ殘櫻,配上現場演出的電子小提琴……」

      台上的主持人講得口沫橫飛,Charlotte只是掃了一眼那個披著黑色斗篷的嬌小DJ,而後便將視線停留在貓少年身上。

      她原本還在困惑音色優雅的小提琴跟夜店到底搭不搭。

      但貓少年率先拉出一個長音,那個DJ也跟著開始撥放幾個單音的重拍。不到幾秒,小提琴和音樂的節拍便搭配在一起,默契一流,震撼了在場所有的人,讓氣氛頓時狂熱了起來。

      Charlotte微瞇起眼,任憑自己陷入那會令人著魔的音樂裡。

      結束演奏後,貓少年回到吧檯區向酒保要了杯冰水。

      Charlotte連一杯酒都還沒喝完,卻已有點微醺,腦子也開始遲鈍了起來。等到貓少年問完問題,她過了十秒才意識對方在跟自己講話。

      「嗯?我們沒怎樣啊……好吧,其實我也不知道我們怎麼了。」

      「雖然表達愛意的方是可能跟正常人不太一樣,不過、我想他是喜歡妳的。」

      貓少年見Charlotte依舊一臉茫然,又問了她當初為什麼會要和鱷魚先生交往。

      Charlotte垂下頭來,沒有回話。

      並不是因為她不知道答案。

      她呢,是為了自己的虛榮心才和鱷魚先生在一起的。

      騙的了別人卻騙不了自己,她很早就察覺到了自己的內心有多醜惡。雖然不想面對,心裡終究是明白的。

      她知道,鱷魚先生這樣的人是與生俱來的王者,不容忽視、不可小看。

      懦弱卑鄙如她,因此想要藉著鱷魚先生的勢狐假虎威。

      但已稱心如意的自己,現在居然膽敢待在夜店裡,坐在某個曾經幫她拭淚的男人的身邊。

      她還真是……噁心的可以啊。

      沉默在這夜店的一角擴散開來,與吵雜的周遭格格不入。音樂還在大肆播放著,人群也仍然在盡情擺動著身軀,糜爛的氣息卻無法闖進這小小一隅,沉重的氣氛隔絕了一切。

      貓少年垂下頭上的耳朵,眼裡有的難以發現的落寞。

      其實他並不是要來當什麼調解人或諮商師的。

      就像Charlotte被他房裡的那個巨型鳥籠所吸引住一般,他也時常不自覺地將眼前少女無意識透露出的徬徨和恐懼納入眼底。

      他很掙扎,北鴉也曾告誡過他。

      但是Charlotte太像無助的小鳥,就是讓向來冷漠的他也無法對此視而不見。

      他儘管討厭自己卑劣的想法,卻總是會有種衝動想將柔弱的Charlotte關進那個鳥籠。

      那個他囚禁獵物的籠子。

      「能早點遇見妳就好了。」「要是早點認識你就好了。」

      沉默突然被兩人的異口同聲打破,他們驚訝地看向彼此,而後又撇開目光。

      那之後他們沒再說過一句話,不久便各自離開了。

      即便是面無表情,Charlotte還是看得出鱷魚先生非常生氣。

      她做了最壞也最好的打算,就是鱷魚先生會跟她分手。

      但事情沒有如她所預料的那樣發展。

      「我決定要另外租房子了。」

      鱷魚先生心平氣和,沒有問Charlotte去了哪裡,也不責怪她為何不接電話,開口就是這麼一句。

      「……什麼時候要搬?」因為對方太冷靜,Charlotte語氣很是心虛。

      「今晚我們的東西就會全部送到那裡了。」

      Charlotte不知道是該佩服眼前這人的果斷,還是居然無視同居人的意見到如此光明正大的地步。

      「那這裡呢?」

      「就放著吧。這邊的房租我付就好。」

      有錢真好,Charlotte暗自想著。她知道鱷魚先生的家境很不錯,可她沒窮到要靠男人養,所以都會堅持要和鱷魚先生平分房租和水電費。

      「喔……不過為什麼突然要搬家?」

      「沒為什麼。」鱷魚先生淡淡答道,維持一貫的神色。

      Charlotte覺得這是暴風雨前的平靜。

      或許是鱷魚先生發現她這塊肉三番兩次地想要違抗、甚至逃離自己,他已緩緩張開長滿尖齒的嘴,如同斷頭台上的利刃一般,隨時準備要讓血液四濺。

      Charlotte很不安,她甚至連和貓少年和小烏鴉道別的機會都沒有,吃完晚餐便被拉去了鱷魚先生挑選的新家。

      東西一樣不漏地都被搬過來了,除了床墊已經被擺好,其餘的雜物都還封在那些大大小小的紙箱裡。

      看著這間奢華的大套房還有滿地待整理的東西,Charlotte突然覺得頭有些痛。

      不過她可沒少注意過自進門起就緊盯她不放的那道目光。

      於是,等到兩人終於真正獨處後,鱷魚先生的怒氣終於爆發了。

      如她所認識的那個鱷魚先生一樣,他沒有動粗也沒有說出什麼難聽的話,卻用了另一種方式懲罰她。

      纏綿了整夜,Charlotte真的有一度覺得自己快要死了。

      「Your   cherry   has   already   been   taken.」

      在迷迷糊糊之間,她聽見了鱷魚先生那富有磁性的耳語。

      她果然不該輕舉妄動的。

      因為,

      鱷魚先生此刻已合上那染滿鮮紅的嘴,無論她再怎麼樣努力地想要掙脫,都無法逃離這用利齒打造而成的牢籠。

      她不是身懷可歌可泣故事的籠中鳥,只是別人嘴裡一塊即將腐敗的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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