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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曲】不會再有下一個天亮

「校慶表演要開始了!」

「先表演的是誰啊?」

「是高三音樂班,學音樂的女生好有氣質喔⋯⋯」

台下有好多校外學生,特別是男生,我和高三合唱班全體同學站在司令台旁,等待主持人喚我們進場,我眨眨眼睛,努力卻往台下梭巡,我希望能找到那張只見過一次的臉孔。

我不確定我是不是能認得他,但是,如果他再次為我喊聲加油,我一定會知道,那就是他。

「噓,安靜一點。」在這種時候,班長鄭恬佳仍然板著臉要我們守秩序。

我們是該肅靜,但是登台在即的緊張和興奮,讓女孩們興奮地嘰嘰喳喳不停。

「黎憶星,待會兒一開始的獨唱交給妳了。妳是班導欽點的唱將,加油。」鄭恬佳把圓圓的定音器放在口袋,我用力點點頭。

「她沒問題的啦,高二下學期吉他社去竹中的公演客串演出,乾冰噴她一頭一臉,全場都笑歪了,我們憶星還是一開口就震攝全場,根本舞台女神。」同學沈倩雯拍拍班長的肩,還補上一句。

「還有個超帥的男生,幫我們憶星喊加油呢,哎呀,妳們看,憶星妳不要說妳忘記了,臉紅得像玫瑰一樣呢。」

我被說中心事,臉頰熱了一下,是啊,我怎麼可能忘得了那一天?

在一片哄堂大笑聲中,有個人站起來,是一個高大俊逸的大男孩,帶著文青式的大眼鏡,氣場明顯不像高中生,他站起來用手圈成喇叭狀,「加油!不要被打倒!妳可以唱出妳的聲音的!」

全場聽了激動地鼓譟,我好像打了雞血,刷了一下Pick,扶了麥克風,雖然經歷這樣倒霉的開場,開口唱出來的聲音,卻是有史以來最鬆最好聽的一次。

下台後,掌聲還沒散去,我還來不及梳整被吹炸成稻草的瀏海,就急急往觀眾席衝,我想要找那位男孩,但是鬧哄哄的各校高中生中,已經沒有他的形影。

他不像高中生,或許他是竹中吉他社的學長,老骨頭來看學弟表演也是很正常的。

那麼,他有機會來看我們校慶嗎?

我看著台下的人群,的心跳得好快。

這時,手機在口袋裡滋滋作響,打斷我幻想中的再次邂逅;我拿出來一看,是媽媽傳來的簡訊。

「憶星,校慶表演完了嗎?馥湄表姊左手粉碎性骨折,好一段時間不能練琴了。姑姑說不向我們求償醫藥費,但也沒辦法贊助妳學費了,別擔心,媽會再想辦法。」

我倒吸一口氣,如果剛剛期待再次遇見那男孩的心情是粉紅色,此刻是瞬間變成死白色。

「還看什麼手機,趕快給我關機!」鄭恬佳戳了我肩膀,我慌亂地按下電源鍵。

「讓我們歡迎高三音樂班表演的〈下一個天亮〉,她們為了校慶特別練習了阿卡貝拉版,完全無伴奏,純人聲演出,請大家掌聲鼓勵──」

我下腹隱隱作痛,擺動僵硬的四肢跟著大家上台,站定在第一排中央的位置。

「嗚──」鄭恬佳吹了定音器,我手心冒冷汗,幾乎握不住麥克風。

我左鄰右側的同學轉頭看我──我腦筋一片空白,慘了,我想不起來第一句歌詞,用什麼擋住什麼?台下一片嗡嗡嗡地騷亂,班導急得掏手帕拭汗,訓導主任站起身來,他要趕我們下台嗎?

鄭恬佳狠狠瞪我,站在我左邊的沈倩雯開口──

「用起伏的背影,擋住哭泣的心,

有些故事,不必說給每個人聽,

許多眼睛,看的太淺太近,

錯過我沒被看見,那個自己──」

「那個自己──」所有同學依自己的聲部唱出和聲,接下來,沈倩雯主導整場演出,同學們自動跟著她的主音唱出和諧悅耳的歌聲,而我,明明張開了嘴唇,卻只聽見自己的聲音,沒入嗚嗚呼呼的和聲之中,我想,我的舞台之路,不會再有下一個天亮了。

嘴巴一張一闔之間,我的思緒飄忽著。

比起表演失利的丟臉,我更擔心表姐的手,我只能安慰自己,老天爺還是對我有點憐憫的——

那就是,我在找尋的那個男孩,今天並沒有來。

幸好他沒來,不用看見我忘詞落漆的樣子。

我想,我再也沒機會,也沒資格,聽見那一聲「加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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