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龜背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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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熟黃土2份、蜂窩煤灰1份、肥料1份……」嘴裡喃喃唸著份量,手上的小鏟子跟著不斷的鏟動著,將擺放在眼前土壤按比例混合著。

動作輕柔的將細心混合好的土壤放進盆栽裡,張子凌用小鏟子在土壤中心挖開一個直徑十公分的圓,嘴角帶著笑意望著自己最親密的人兒。

早已捧著一株龜背竹靜靜站在一旁的林恩圻在盆栽遞到眼前時,便立刻將它小心翼翼的種下。

抱著那盆看起來生氣盎然的小小龜背竹,微微垂著的眼簾裡有著不易發覺的不悅。

哼,每次都這樣,明知道自己想去送機,卻總是背著自己偷偷接下工作,讓她是去也不是、不去也不是,次次只能嘟著嘴接受採訪,看著自家小學妹一臉打趣自己,想笑卻又不敢笑出聲的可惡模樣。

偏偏那人聰明的緊,哪怕自己已經小心防備,還是敵不過她的聰穎。

「寶貝,我馬上就要出發了,妳還不打算消氣嗎?」拿走愛人手上的盆栽,張子凌單手將它夾在腰際,右手食指挑起愛人的下巴,強迫她正視自己的眼。

「我偏不。」賭氣的將頭撇向一旁,卻又擔心她趁著自己不注意的時候離開,林恩圻的眼角不時偷瞄著地上的影子,好確保自己能在她離開的瞬間察覺。

「我很快就回來了,妳就別來回奔波,累壞了身子我可心疼呢。」不因愛人的拒絕而有所不悅,張子凌帶著幸福的笑容由林恩圻的背後擁著她,將下巴輕靠在她的肩上,鼻尖嗅著她身上傳來的淡淡的香氣,試圖驅走還未離開便已經開始累積的思念。

怎麼辦?

腳步還未離開,她就已經好想念、好想念她的寶貝。

「又不是我自己開車,妳擔心什麼?」輕哼一聲,卻未排斥那溫暖的懷抱。

她知道她是擔心自己來回開車會太累,可能同時也擔心路上其他車輛的安全,更害怕自己會在機場羞羞臉的哭花了臉,這才次次想藉口找理由將自己留在家裡,孤單的目送她的背影遠離。

但等待已經夠難受的了,為何還不願意讓她在她臨行前,為她送上一個祝福的吻?

「小凡已經等妳很久了,妳總不能次次都拖稿害人家被編輯唸吧?」說到底,這情況也該怪她。

平時總是飛來飛去的她,總會把握待在家裡和愛人相處的每一分每一秒,每次到了這個時候,愛人也一定會將所有工作推掉,專心一意的陪著自己。

從清晨睜開眼望著彼此微笑開始,兩人就像連體嬰般形影不離,哪怕只是簡單的為對方煎一顆蛋,心頭都像抹了蜜般的甜蜜。

「那也可以叫她晚上再來啊。」被愛人這麼一說,林恩圻的話語裡也帶上了一絲的心虛。

為了把握和愛人相處的時間,她總會任性的將工作丟到一旁,直到愛人又得飛往國外工作,這才趁著獨自一人時將所有的工作補齊。

萬幸,自己的工作是為幾家雜誌社撰寫專欄,平時獨自一人無事可做時也總會多寫幾篇當做存稿,以便不時之需,但面對自己三不五時搞失蹤讓學妹找不到人,次次讓學妹氣得跳腳這事,她還是很心虛的。

「需要我提醒妳,截稿時間是下午五點,她們晚上還有很多、很多事情需要處理嗎?」愛憐的在她側臉上印上一個輕吻,張子凌依依不捨的放開愛人的身子,將手上的盆栽遞回給愛人。

「這次多久回來?」臨近離別時刻,哪怕心中還有千言萬語,還有諸多不捨,林恩圻還是乖巧的接過盆栽,仰起頭等待愛人給自己一個道別吻。

「三個禮拜內就回來,只要條件允許,我一定會打電話或發訊息給妳。」落下一吻,張子凌瀟灑的轉身。

她怕。

怕再多望一眼,便會忍不住答應愛人送機的請求。

「學姐。」早已坐在客廳等候多時的方依凡,在見到她親親學姐的愛人上了計程車後立刻來到她身旁。

「等很久了嗎?」愛人離開後,林恩圻那副小女人的樣子便消失無蹤。

她的嬌柔、她的撒嬌,只願在愛人面前展現。

「沒有很久。」隨著學姐的腳步來到位於房子後方的小型溫室裡,方依凡不急著取稿,反而駕輕就熟的從溫室的角落裡拖出幾個箱子,熟練的整理起裡頭的物品。

一邊將物品分類,方依凡的眼神也隨著學姐的身影移動。

好奇的觀察學姐的一舉一動,幾次想開口,卻又怕踩到不該踩的雷而將口中的話吞了回去。

「怎麼了?」將手上的盆栽放置好,林恩圻為它澆了一些水,處理好一切後,本欲轉身和學妹一塊整理物品的她,卻意外見著學妹望著自己露出一副怪異的表情。

「那個……」該問?還是不該問?

順著學妹的眼神,林恩圻明白了。

「想問我為什麼種那麼多龜背竹?」

聽見學姐主動道出自己心中的疑惑,方伊凡小小的頭顱飛快的點著,就怕自己的動作一慢,學姐便立刻反悔不回答了。

「妳知道龜背竹的花語是什麼嗎?」落坐在學妹身旁,林恩圻一邊整理箱子裡的鉛筆和筆記本,一邊開口問道。

「花語?竹子不是花,也有花語哦?」呆愣了幾秒,方依凡一臉無措的抓了抓頭。

不是只有玫瑰、百合那些觀賞花才有花語嗎?

「龜背竹的花語是,健康、長壽。」語意簡短,卻解釋了一切。

整理的動作一頓,方依凡露出了了然的表情。

學姐的愛人是一名戰地記者,哪兒有戰爭便往哪兒飛。

別看現在學姐一臉平靜的模樣,只有熟識她的人才知道,每當子凌學姐飛往戰場時,她總是夜夜不成眠,時刻擔心著子凌學姐的安全與否。

無時無刻都在關注著自己的手機,就怕錯過任何一通電話或訊息。

每每見著學姐這般失魂落魄的模樣,她就好心疼、好心疼,很想做些什麼讓她能露出微笑,但最後總是換來一記有氣無力的強顏歡笑。

「學姐,妳會不會想要子凌學姐換份工作?」想想,兩位學姐在一起也有近七、八年的時間了,她很好奇,難道學姐都不會想要子凌學姐換份穩定的工作嗎?

若說喜歡拍照,也可以找雜誌社的工作不是嗎?

跑跑旅遊景點,或者跑跑社會新聞,這樣都是和拍照有相關的行業啊!何必一定要跑到戰場去和子彈玩躲貓貓呢?

她實在不明白,為何學姐會心甘情願的等在這間屋子裡,夜夜膽顫心驚的等候子凌學姐的歸來。

「想,怎麼不想?」停下手上的動作,林恩圻輕笑出聲。

她每天都在想,但每當面對她開心的笑顏,聽著她道出此行的所見所聞,那話到了嘴邊便又吞了回去。

她不願意剝奪她的快樂來源,若這份工作能為她帶來快樂、自信,那麼哪怕她得夜夜睡不安穩、夜夜心驚膽跳,她也甘之如飴。

「唉……」一聲輕嘆溢出脣邊,卻小心的隱藏未讓學姐聽見。

方依凡不再言語,只是專心的幫學姐整理東西,好讓她可以用最快的時間將東西寄出去。

知道子凌學姐在意戰區孩童們的溫飽與學業,於是學姐總在她前腳剛離開時,便開始整理偷偷買回家的文具和乾糧,為的就是能趕在子凌學姐到達目的地時送達,好讓她在取材時遇見可憐孩童,能分發給他們。

『寶見,我跟同事們會合了,等會會先出發前往桃園住一晚,開完行前會議之後才會準備出發。』

訊息提示音驚醒努力的兩人。

林恩圻點開訊息,望著螢幕的眼角帶著笑。

趁著學姐和子凌學姐情話綿綿之際,方依凡無聊的數著溫室裡的龜背竹。

一盆、二盆、三盆……不多不少,剛好三十盆。

「三十?」方依凡驚呼出聲。

「怎麼了?」停下輸入訊息的動作,林恩圻回眸的眼神裡有著些許擔憂。

這孩子今天怎麼了?怎麼老是大呼小叫的?

「我懂了……」鼻腔有些酸。

總是這樣嗎?

在子凌學姐出發前,親手和她一起種下一盆龜背竹,祈求子凌學姐能平平安安的回來。

「為夢想展翅高飛,才是我最愛的她。」知道學妹明白自己的祈求,林恩圻輕輕的笑了。

因此,哪怕她得時刻忍受孤寂與害怕,她還是選擇靜靜的待在這間充滿她親手栽種的龜背竹的溫室裡,和它們一同等待她的歸來。

她相信,她不會捨得放她一個人的,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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