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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由於素問的堅持,曲星辰把車開出去後,先轉到了去醫院的路上,此時已是凌晨,暴雨過後,路上一輛車都看不到,只有他們的車在路燈下疾馳,車裡寂靜,曲星辰在前面開車,張玄跟素問坐在後面,剛遭遇了離奇事件並引發人命,大家心情都不好,除了呼吸聲外,車裡聽不到一點其他聲響。

在快到醫院時,曲星辰突然把車速放慢了,脊背挺直,素問感覺到他身上瞬間凝起的冷意,忙問:「怎麼了?」

「旁邊有警車。」

曲星辰指的是在路邊便利商店停的警車,警察經常半夜巡檢,這並不奇怪,尤其是在這種易發生意外狀況的雷雨夜裡,素問說:「別管他,開過去。」

車開了過去,但沒多久後面就響起了警報聲,看到追上來的警車,張玄嘟囔道:「一定是今天賺太多,老天爺都看我不順眼。」

「沒事,被問起,你就說是不小心受傷,急著去醫院。」

素問平時沉默寡言,但在大事處理上他反而是最冷靜的那個,跟曲星辰打了招呼,曲星辰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看到巡警向自己做出停車的指示,他把車頭一拐,在道邊停下,落下車窗,等候被詢問。

「例行檢查,請配合,」兩名巡警下了車,走到車窗前,其中一名彎腰打探裡面,先說了制式的開場白後,又要了曲星辰的駕照,檢查著駕照問:「你們去哪裡?」

「朋友受傷了,帶他去醫院。」曲星辰指指後面的人,解釋。

他很少跟警察打交道,在回答時顯得比較緊張,稍有經驗的巡警就能看出他不對勁,張玄只好跟著附和:「我們晚上打麻將時,吊燈突然砸了下來,我就成這模樣了。」

他頭上包紮的繃帶打消了巡警的疑惑,看完駕照,又看看三人的長相,隨口問:「玩三人麻將玩通宵?」

「四個人,家裡要留個人看門嘛,」生怕曲星辰再露破綻,張玄搶著答:「快放行吧,要不我流血都快流死了。」

「這時候知道擔心了,剛才把車開那麼快,下雨天就不怕出車禍?」

被調侃,張玄瞪了曲星辰一眼,難怪會被警察盯上,原來是司機的問題,曲星辰看上去不像是會開快車的人,他想比起儘快送自己去醫院,曲星辰更著急去處理屍體。

對於一個完全沒有參與鬥毆的外人來說,曲星辰的表現未免過度了,如果換成初九,張玄一點都不會懷疑,但曲星辰個性內斂,甚至有點優柔寡斷,今晚一反常態堅定地幫素問,倒不像是平時的他了。

「砰!」

後面突然傳來的響聲打斷了張玄的胡思亂想,素問也同時身體一僵,證明不是他的幻覺,那聲音是從車後箱傳來的,兩人對望一眼,都從對方的眼中看到了驚訝,車後箱里除了那具屍體外,他們想像不出還有其他什麼東西能造成怪聲了。

搶在巡警沒注意到之前,張玄用腳踹了下車座,示意曲星辰趕緊走,還好巡警見是有人受傷,沒再多說什麼,抬手放行,誰知就在他們要鬆口氣的時候,又被叫住了。

「後箱蓋沒蓋緊。」

外面傳來警察的話聲,他們想阻攔已經晚了,一名巡警轉到車後箱前,想把虛掩的蓋子蓋上,但搭在外面的一縷布條引起了他的注意,伸手去扯,就在這時,突然一股大力從後箱里傳來,有個東西攥住了他的手腕向里猛拽,他沒有防備之下,整隻手臂都被扯了進去,肌肉被車蓋鐵皮刮到,疼得不住慘叫。

隨著那股力量的加大,後箱蓋被頂得張開了一道大縫隙,巡警半個人都被扯進了箱子里,突然變故把其他人都嚇懵了,另一名巡警顧不得理會曲星辰,迅速拔出手槍逼近車後箱。

由於周圍路燈太暗,後箱蓋又只打開了一半,巡警只能看到同事被夾在外面的大半個身子,聽到他的慘叫,不由得頭皮發麻,無法弄清目前的狀況,他唯一想到的就是有歹徒藏在後箱里行兇作案,伸手將車蓋掀開,舉槍對準裡面的人,正要警告,卻在看到眼前的場景後驚呆了,嘴唇打了個顫,警告聲化成變了調的音符從口裡滑了出來。

被硬拉進車箱里的同事半邊身子歪靠在裡面,巡警看不清他的臉,但他的上半身已是血肉模糊,一隻不知是什麼動物的爪子搭在他身上不斷撕扯,因為疼痛,他全身都在顫抖,但很快聲音就低了下去,消失在獸類的嗷叫聲中。

場景太過慘烈,巡警腦中一片空白,直到熱乎乎的液體噴到他臉上,他才回過神來,以為那是私養的大型殘暴動物,慌忙沖那動物砰砰砰連開數槍,卻除了換來更兇惡的吼聲外,什麼作用都沒起到,等他發現危險想要逃跑時已經晚了,動物被激怒,將手中食物拋開,從車上躥起,向他跳去。

那該是個人,至少它有著屬於人類的外形,但動作卻接近於獸類,臉上沾著大片血跡,額頭一邊很誇張地突起,看起來像角,巡警還沒反應過來就被它仰面撲倒了,張開大嘴,尖銳利齒抵在了他的頸上。

宛如千斤重力壓上胸膛,巡警聽到了自己胸骨碎裂的響聲,氣力瞬間被抽空了,熱血隨著他的喘息飛速流向體外。

在聽到第一聲慘叫時,車裡的三個人就知道不好,但曲星辰的車後箱跟前面的座位之間是隔開的,車門又在緊要關頭自動鎖住,聽著叫喊聲不絕入耳,張玄心急如焚,撞了兩下門沒撞開,忙取出索魂絲,柄端反扣在手中向車門撞去。

法器神力下,車門被沖開了,可惜等他躍下車奔到後面時,一切都晚了,兩名巡警一個歪躺在車裡,一個仰面躺在地上,身上還跪著某個生物,生物雙手尖爪鋒利,劃開了他的動脈血管,噴出來的血水柱般的噴向空中,它張口接住,將血吸進嘴裡。

再看一眼巡警的臉色,該是搶救無望了,張玄大怒,索魂絲飛過去,重重砸在那怪物的脊背上,把它打得怪叫連聲,顧不得再吸血,翻身躥去了一邊。

「他怎麼會變成這樣!?」素問緊跟著追上來,看到在眼前張牙舞爪的怪物,不由得失聲大叫。

在幾小時前還算是人類的生物,此刻已變得面目猙獰,身體比之前腫脹了整整一倍,一邊額頭詭異的突起,牙齒也如獸類般的尖銳,左胸前沾著褐色血跡,但被金鱗刀刺中的部位好像癒合了,正如索仁峰生前所說的他真的變成了怪物。

被阻礙獵食,它發出憤怒吼叫,身體屈起,模仿著獸類的攻擊姿勢撲向張玄,張玄狀態不佳,見怪物來勢兇猛,只能閃身躲避,同時揮舞索魂絲想布下防禦結界,卻不料靈力使到一半就用盡了,索魂絲勉強攔住了怪物的攻擊,但結界卻沒能順利布成。

見張玄遇險,素問忙衝上來相助,他的武器是軟鞭,跟索魂絲異曲同工,藉由索魂絲的罡氣將軟鞭舞起,攔截住了怪物,鞭梢抽在它腿上,慘叫聲中它的腿骨被鞭子打斷了。

失去了支撐,怪物向前撲倒,可素問還沒來得及鬆口氣,就見它隨即又從地上躥了起來,竟用另一條腿撐住身體向自己撲來。

怪物雙手揚起時,手上的驅邪符籙猛地射出金光,素問被金光擊到,只覺得全身劇痛,接下來的那鞭便沒順利揮出,被怪物反手一巴掌甩過去,將他打飛去了一邊,不待他爬起,又衝上前雙手扣住他的脖子。

素問頸部劇痛,他的動脈被尖銳的指甲卡住,要不是拚命用靈力抵禦,或許也跟巡警一樣遭遇毒手了,勉強仰起頭,就見怪物眼如斗大,向外暴突著,毫不掩飾對自己的殺機,它身上還畫了很多道家符咒,那是作為妖類的他最忌諱的東西,被符咒罡氣侵蝕,只覺全身說不出的痛,氣力愈加減弱,拼力用了好幾道靈咒抵抗卻都毫無用處,漸漸的神智開始模糊,失去了抵禦能力。

恍惚中就聽耳邊傳來慘叫,卻是張玄趕上,跟之前那樣,用索魂絲鎖住了怪物的脖頸,它並不怕道符法咒,卻很怕索魂絲,被圈住後,巨形身體立時發出顫抖,不敢再張狂。

機不可失,張玄忍住不適,趁怪物無法反抗,雙手在胸前交結並伸,指節相互交叉,呈收攏之勢,以誅邪指訣喚出龍神,喝道:「乾坤借位,雷電齊行,神兵疾火如律令,祈火,誅邪!」

誅邪法咒一出,便聽周圍呼嘯聲起,龍神隨他的召喚現出原形,龍頭微仰,便要將怪物吞噬於天火當中,卻沒想到就在這時曲星辰突然沖了上來,抬手揚出隨身所帶的道符,阻住了張玄的法咒。

張玄原本就靈力不足,被曲星辰這麼一擋,駕馭之氣頓時消減了大半,兩道龍神之影穿過曲星辰用道符做出的結界,道符飛快燃了起來,彷彿一道火牆,矗立在怪物跟張玄之間,隨後龍神騰入夜空,嗷聲漸行漸遠,消散了身形。

怪物像是懼火,看到火光,一聲怪叫,再不顧得對付素問,躥起來向遠處奔去,張玄的索魂絲半路被阻礙到,見龍神自行歸位,任憑他再怎麼驅喚都不再回應,眼前只見那堵道符築成的牆壁火焰熊熊,正是曲星辰利用龍神造成的聲勢。

沒想到他會將自己的法術化為己用,張玄很震驚,看來這些年曲星辰完全浸淫於道學修法中,再不是當年雪山上那個謙卑懦弱的小師弟了。

吃驚於曲星辰道術的同時,張玄更無法理解他的行為,揮舞索魂絲將火焰牆壁擊倒,就見素問躺在地上動也不動,不知他傷勢如何,張玄顧不得去追怪物,上前將他抱住喚他的名字,卻得不到絲毫回應。

「別擔心,素問只是道術太淺,被法咒襲到,一時昏厥而已,很快就會醒的。」

曲星辰不說這話還好,他這一說,反而引發了張玄的憤怒,眼見著怪物身形消失在黑暗中,無法再追上了,氣得問他,「你為什麼要阻攔我殺妖?」

「我說過會超度它的。」

「能超度的超度,無法超度的就要殺!」

頭上受傷,氣憤之下張玄感覺兩邊太陽穴都在突突地作痛,以曲星辰以往對妖靈憎恨的個性,在看到怪物連殺兩人後,他居然還能說出這種話,讓張玄不禁懷疑曲星辰是否被什麼鬼怪附身了,看著身旁慘死的巡警,他很後悔剛才在酒吧沒有當機立斷先除妖,他本來相信以曲星辰的道術可以鎮住索仁峰身上的妖氣,現在看來,他不是鎮不住,而是在施法時做了手腳。

氣惱毫無保留地傳達了過去,曲星辰有些心虛地把頭別開,眼神掠過那兩名無辜死者,表情變得凌厲,道:「剛才是我推測失誤,我會對這件事有個交代,你好好照顧素問,其他的事我來做。」

其他的什麼事?

沒等張玄張口詢問,曲星辰已經跑遠了,看著他追著怪物消失的方向跑去,張玄很想說那東西太邪氣,他一個人可能應付不來,但顯然曲星辰沒多加深思,運用靈力飛奔,轉眼間就不見了蹤影。

張玄只好放棄了阻止,以他現在的狀況,還是留下來照顧人比較明智。

還好素問只是昏厥,沒有大礙,但印在他頸上的血色卻觸目驚心,剛才怪物的利爪就刺在他的動脈上,假若稍有差池,也許他也會跟巡警一樣喪生,光是想像一下,張玄就覺得心悸,他無法想像如果初九得知素問出事,會變得怎樣的癲狂。

「放心,不會讓你再死一次的。」

他拍拍素問的頭以示安慰,再看看無辜的巡警,兩人已身亡,魂魄從他們的身上游離出來,卻顯得呆板混沌,不知該去向何方,只在周圍不斷的徘徊,又不時吸吸死屍身上的血氣,像是對死亡後的世界充滿了新奇。

為什麼小白無常和馬叔還不來啊?

人死收魂,這是陰間的固有法則,如果魂魄長時間不被索走,就會變成遊魂野鬼,到時地府輪迴被打亂,而這些亡魂也會失去轉世的機會,所以通常一有人死亡,地府陰差馬上就會趕到,除非他們是被什麼急事絆住了。

見那兩個遊魂在附近茫然飄蕩,身影逐漸轉黑,像是要離開,張玄急了,已經有兩條人命在他眼前消失,要是連他們的魂魄也消失,那他這個天師還真是白混了,急忙將素問放下,跑去攔住那兩道魂魄,索魂絲繞上它們的腰間,就像馬面的鎖魂鏈的用法,又屈指彈在它們的眉間,喝道:「困!」

隨著他的喝令,魂魄被法氣困住,一動不動的定在了那裡,張玄上前扯了兩下,見它們形影暗淡,跟普通剛死的鬼魂大不相同,不由皺了下眉,正想細看,就見魂魄飛快地顫抖起來,兩眼直直的一齊看向自己身後,彷彿見鬼似的模樣。

見鬼這個比喻很不恰當,因為它們本身已經是鬼了,能讓鬼這麼害怕的東西會是什麼?張玄想像不出來,但他很快就看到了映在地上的倒影,矮小臃腫的身材,速度卻極其的快,他剛轉過身,還沒看清來人是誰,腦門就被狠狠擊中。

在不算長的時間裡,相同的地方經受了兩次重擊,血再次流下來,血色模糊了視線,大腦停擺同時他兩手一攤,跌倒在地上。

兇手似乎沒想到張玄輕易就被自己打暈了,反而嚇得向後退開兩步,在發現他不是做戲後,這才恨恨地啐了一口,上前揪住他的衣領,原本想掄他兩記耳光,但很快看到了眼前被索魂絲困住的魂魄,而索魂絲的另一頭則攥在張玄的手裡。

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朝思暮想的東西突然變得唾手可得,兇手眼中射出貪婪的色彩,立即去搶那法器,卻沒想到手指剛觸到索魂絲的柄端,它便從魂魄身上自動收回,眨眼便消失了,兇手急得去抓,雙手在空中用力攥住,握住的卻只有空氣。

「混蛋,這是怎麼回事?」

從學道以來,索魂絲的傳說他聽過不少,但始終緣慳一面,今日終於近距離見到了,神器卻又跟他擦肩而過,他越想越是不甘心,又不知道它隱去了哪裡,於是一腔怒火都發泄到了張玄身上,拿出隨身攜帶的木偶塞進他手中,正待念咒,忽聽遠處有人喝道:「住手!」

聽到熟悉的嗓音,兇手做賊心虛,不顧得再理會張玄,站起來就跑,目擊者追上來,將手中道符向他後心射去,兇手逃得匆忙,勉強躲開了道符,頭也不敢回,踉蹌著跑遠了。

目擊者想去追,但看看歪倒在地上的張玄,只好停下腳步,任由兇手逃竄而去,他蹲下來看著張玄,嘆道:「你到底要惹出多少麻煩才甘心啊?」

張玄醒來時唯一的感覺就是頭很痛,疼痛連綿到全身,整個身體像是被車碾過似的,動一動都覺得費勁,這種感覺很熟悉,前不久他從贖魂儀式回來後也是這樣,不過這次更糟糕,因為除了靈力被震到外,他還受了外傷。

睜開眼,周圍景物有些模糊,連床邊的某個人影也顯得很朦朧,他又用力眨眨眼,隨著意識的復甦,這次他看清了,坐在床邊的是聶行風。

「董事長,我有沒有破相?」

在確定這裡是他家卧室後,張玄首先問出了他最關心的問題,也成功地讓聶行風滿心的擔憂消散一空——比起破相,他更擔心這傢伙是不是被打傻了。

「你難道不該擔心其他問題嗎?」他沒好氣地問。

「擔心你有沒有擔心我?」

事實證明聶行風的擔憂是沒必要的,張玄的智商讓他在稍微清醒後就發現了聶行風的心情很不好,於是嘿嘿笑著插科打諢,順便擠眉弄眼,表示自己現在狀態很糟糕。

他的努力表現成功了,在看到他不舒服後,聶行風沒再責備他,取了枕頭墊在他後背上,讓他可以稍微坐起來,至於他關心的破相問題,被聶行風扔去了一邊。

「長相無關緊要,」聶行風說:「就算你破相,我也不會不要你。」

「嘿嘿……」

張玄這次是發自內心的笑,但發笑扯動了額上的創傷,他痛得連連嘶氣,伸手去摸額頭,發現額上纏了好幾道紗布,包得嚴嚴實實的,顯然在他昏迷時有被重新包紮過,他嘟囔道:「其實我可以用法術修復的,這太難看了。」

「如果你可以用法術修復,就不會連著被砸兩次了。」

張玄被堵得沒話說了,轉頭左右看看,四邊窗帘都拉著,房間里黑乎乎的,連時間都看不清,問:「董事長我餓了,你是不是陪我很久了?對了,素問怎麼樣?是誰把我們送回來的?」

問題還真多,通常這是張玄迴避重點的表現,聶行風也沒逼他,受了這麼重的傷,能迅速醒來就不錯了,他打電話請在家裡待命的醫生到房間來,又拜託鍾魁把飯送過來,對張玄說:「你睡了快一天了,素問沒事,他醒的比你早,不過精神不太好,我讓漢堡陪他。」

「你確定你讓漢堡去不是刺激他?」

很好,可以這麼靈敏地反駁自己,看來小神棍連基本檢查都不需要了。

不悅的目光瞪過來,張玄一秒閉嘴,重新躺回床上叫:「頭好痛好痛,董事長,我要死了。」

「叫得這麼精神,張玄你演戲一點職業道德都沒有。」

這次不需要聶行風吐槽,門打開,鍾魁進來,看到張玄誇張的表現,忍不住先開了口,他今天休息,把飯菜做好後就一直在等張玄醒來,跟他一起等的還有醫生,不過在給張玄做了檢查後,醫生忍不住開玩笑說:「沒事,你腦殼很硬,可以敲核桃了。」

醫生在聶家做很久了,他這樣說就代表張玄的傷勢沒有看起來那麼嚴重,聶行風鬆了口氣,他知道張玄不會有事,但沒事不代表不會痛,當看到滿臉是血人事不知的人時,他最先的反應是心疼,然後則是憤怒,所以在張玄沉睡的這段時間裡,他腦海里只盤桓了一個念頭,那就是這筆賬他一定要跟兇手好好清算!

「那會不會有腦震蕩後遺症什麼的?」見醫生隨便檢查一下就要走人,張玄很懷疑他在敷衍。

「看你的食慾應該不會有的,」醫生的目光掃過擺在他面前的一桌子食物,看張玄的表情他應該輕鬆把食物都幹掉,「腦震蕩患者不是你這種表現。」

說得好像有點道理。

張玄把蒸得熱氣騰騰的蛋羹幾下吃進肚,沖鍾魁豎了下拇指,表示他的廚藝又提高了。

聽說張玄醒過來了,漢堡也飛來探望,不過鍾魁看出聶行風跟他有話說,便直接把小鸚鵡堵在了門外,張玄就聽門口嘰嘰喳喳了半天,然後房門關上,看來漢堡是被鍾魁勸走了。

房間恢復了安靜,張玄吃著飯,見聶行風臉色不太好,他解釋說:「昨晚是意外,其實發現出狀況後我有聯絡你,但沒想到我的手機被雷劈壞了。」

「我知道。」

聶行風把張玄那隻完全是黑色的手機拿出來,手機外殼從中間裂開了,一團黑乎乎的像是被燒過的狀態,能變成這樣也真夠奇怪的,還好張玄沒事。

「我去過酒吧,裡面的電器線路也全都短路了。」

昨晚的雷電是突然發生的,張家這邊沒像酒吧那麼嚴重,但聶行風在被雷聲震醒後就一直睡不過去,再加上張玄的手機接不通,更增加了他的不安,索性開車出去尋找,後來就鬼使神差的拐進了酒吧,當看到酒吧里一片狼藉,他就知道自己的預感應驗了。

酒吧里發生了什麼事他無法得知,但從現場狀況來看一定很糟糕,他後悔昨晚沒聽張玄的建議,陪他去電視台——如果自己也一起去的話,一定會開車載他回家,那麼就不會發生他受傷的事了。

這些話聶行風沒說,但在一起這麼久,光是看他的表情,張玄就猜得出他在想什麼,不過他自己倒無所謂,也許聶行風同行會改變昨晚的一切,但也代表了他無法看到索仁峰這個人,他對索仁峰神秘的出現、死亡、化鬼這一系列過程還挺有興趣的,相比之下,這點小傷就不算什麼了。

看看聶行風,他毫不掩飾的懊惱讓張玄很受用,不過想到他堅持不陪自己去電視台,張玄把臨時到嘴邊的安慰改為要求,咬了口紅豆餅,無所謂地說:「沒事,只要今後你都答應去幫我捧場支持,我就原諒你這一次。」

「好。」

爽快的回答讓張玄愈發覺得自己這兩棍子挨得值了,要知道聶行風的存在本身就是廣告,觀眾們看到聶氏總裁都購買自己出品的護身符,一定更加捧場,到時就算價格再提高個四五倍都絕對沒問題,他的綽號果然沒叫錯,真是有財招財有福招福的貓貓啊!

光是想想那情景,張玄就樂不可支了,不過為了不讓自己表現得太開心,他趕忙低頭佯裝喝湯,也不知道聶行風看沒看到,說:「素問跟我說了經過,我們只差了幾分鐘,如果我再早一點過去,就能跟你們碰上了。」

「過去無法改變,只能緬懷,節哀順變吧董事長。」

張玄拍拍聶行風的肩膀以示安慰,他把湯喝完,又將菜都幹掉了,吃飽後,又拿了塊米糕塞嘴裡,見他吃得狼吞虎咽,聶行風笑了,看來醫生說得沒錯,就看小神棍這食慾,他也應該沒事。

「如果你不累的話,就把經過講一遍吧。」為免他噎著,聶行風去倒了杯茶遞給他。

「我現在好得不能再好了,說相聲都沒問題,不過董事長你今天不是有個很重要的客戶要接待嗎?不去公司了?」

張玄這個樣子他哪有心思去公司?接待客戶的事都交給了弟弟去做,聶行風說:「公司那邊的事有人處理,我來處理你的事。」

一聽聶行風對自己的經歷有興趣,張玄更精神了,品著茶將他昨完如何如何去酒吧,如何如何遭遇奇怪的外來者,如何如何被攻擊,而後曲星辰出現,執意隱藏死屍,卻不料在路中死屍突然詐屍,還襲擊了兩名巡警。

說到這裡,張玄一頓,問:「巡警怎麼樣了?出了這麼大的事,我一定會被警方盯上的。」

「沒有,救你們的人動了點手腳,現在警方把搜查重點都放在別處。」

「是誰救的我啊?」

聶行風沒答,而是問:「你說曲星辰出現時門口有一堆水漬?」

「是啊,所以我想可能在我們被攻擊時他就出現了,卻不知為什麼沒幫忙,他現在的法術高深了不少,如果他幫忙的話,事情一定不會演變得那麼糟糕,」聯想當時的情況,張玄皺眉說:「第二次他也是,好像呆了一樣,反而在我要殺怪物時跑來阻攔,董事長你不覺得奇怪嗎?他平時那麼在意素問,按理說素問有危險,他會第一時間去幫忙才對吧?」

聶行風沉吟著沒說話,張玄便沒去打擾他,探手拿了個梨繼續啃起來,邊吃邊想要是昨晚董事長在就好了,至少他會看出曲星辰發獃是出於什麼原因。

一顆梨咬得差不多就剩核的時候,聶行風說:「曲星辰或許認識索仁峰。」

「我也這樣認為,他看到索仁峰時的表情活像見了鬼,他堅持不讓素問報警,說是為他好,但我覺得他只是不想把事件擴大。」

「擴大會怎樣?」

這個張玄就不知道了,又伸手拿了個桃子來吃,昨晚流了那麼多血,他要好好把營養補回來才行。

聶行風也沒再多問,或許一切內情需要曲星辰自己來解答,他拿起那根黑黝黝的鐵棒反覆端詳,覺得上面的紋路跟張玄平時畫的符咒很像。

「董事長你把它拿回來了?」

發現了把自己打傷的元兇,張玄暫時停下吃東西,好奇地湊上前一起看。

那其實是根兩尺多長的鐵棍,中間有兩道旋轉螺絲,轉回收攏後便不到二十公分了,很方便攜帶,鐵棍整圈都是符咒,卻不是畫的,而是一刀刀刻上去的,再用硃砂描繪,冰冷中透滿了煞氣,張玄順著符咒看了一遍,不由得咦了一聲,表情鄭重起來。

昨晚倉促,他沒注意鐵棍,現在才發現棍上的符咒原來大有來頭,難怪素問會禁不起咒語之靈,而他被打傷後也一直血流不止,看來都是這些咒語造成的。

「有什麼問題?」

鐵棍是聶行風在發現酒吧沒人後注意到的,當時他還不知道那就是傷害張玄的兇器,但棍上有血,像是某種指引似的,讓他將棍子收了起來。

「這符咒大有學問,如果我沒記錯的話,該是我們祖師爺創下的咒語,用於驅魔殺鬼避凶祈福,總之就是很萬能的東西啦,後來有不少門人模仿繪製,但都不得要領,模仿得四不像,這符咒遇強則強,就算是魔也可以鎮住它。」

「你沒記錯?」

「沒有,小時候我有見過師父畫,他還教過我呢。」

「然後呢?」

「沒有然後,你看這紋路實在是太難了,又不賺錢,我記了好多遍也只記了個大概,不過師父肯定是會的。」

聶行風相信張玄記不住的原因絕對只有最後一條,接收到他的譴責目光,張玄咬了口桃子,嘟囔:「普通鬼用普通符咒就足夠使了,如果這輩子都見不到魔,那那麼複雜的咒語豈不是就白學了?你看索仁峰倒是會,但最後他還不是掛了?」

好吧,這一點不重要,至少張玄傳達給了他一個重要的線索——索仁峰會天師一門的不傳之秘,跟曲星辰或許相識,那麼究竟是什麼事可以讓一個正牌天師恐懼到那種程度?

「為什麼他一直在說人偶?」

「不知道,不要問我。」

張玄的額頭被打破了,頭一直痛得厲害,索仁峰又似癲似狂,說話顛倒,所以他聽到的還不如素問的一半多。

見問不出什麼,聶行風把人偶從口袋裡拿出來遞給他,想問是不是跟這個人偶有關,誰知張玄看到他手裡的人偶娃娃,噗的一聲差點把桃子噴出來,急忙抽紙巾手忙腳亂地擦拭,又指著木偶大叫:「這東西很邪門的,你從哪裡搞來的?」

「這不就是你們說的人偶嗎?」聶行風反而對張玄的反應感到奇怪,解釋說:「它一直攥在你的手裡,你昏迷了都不放手。」

如果不是這樣,他也不會特意將這麼古怪的木偶收藏起來。

聽了聶行風的話,張玄連連搖頭,「你搞錯了,索仁峰的人偶被曲星辰拿走了。」

他把人偶拿過去翻來覆去看了一下,發現這也是木頭刻的,大小跟索仁峰的那個差不多,所不同的是木偶沒穿衣服,五官模糊,身上刻了些意味不明的字元,他把木偶轉了個個,就見木偶背後點了紅字,像一柄刀,直戳後心。

雖然讀不懂那些字元,但看著就讓人不舒服,這絕對不是民間用來祈福或當替身的木娃娃,張玄皺眉說:「這玩意兒真邪門,我完全沒印象見過它,董事長你確定沒搞錯?」

「沒有。」

張玄也是隨便一問,他知道聶行風的處事作風,不可能在這種小事上犯糊塗,捂著額頭回憶當時的情景,越想越覺得奇怪,問:「你還沒說到底是誰救的我?」

出了這麼大的事,就算他在警局裡醒來都毫不奇怪,一開始他還以為是聶行風神通廣大,現在才發覺真相併沒有那麼簡單。

被問到,聶行風的眉峰微微皺了一下,然後給了他一個意料之外的答案——「張正。」

「啥?」

張玄揉揉額頭,以防是腦袋被擊傷導致的幻聽,但聶行風的重複表明他沒有聽錯——「是張正救的你,他說他趕到時正好看到有人要害你,就把你救了下來,為了不讓你跟刑事案有牽連,他便把你跟素問帶去了自己家,我是去他家接你回來的。」

至少張正的解釋是這樣的。

在接到張正的聯絡電話時,聶行風正開著車在酒吧附近兜轉,得知了張玄的行蹤,他第一時間就趕了過去,張正家的私人醫生為張玄做了包紮,張正告訴他因為事情太過於蹊蹺,送去醫院會惹來不必要的麻煩,所以才將他們帶回家。

至於張玄受傷的經過張正也不是很清楚,他說自己到達時張玄跟素問都已經暈倒了,為了救張玄,他沒有去追兇手,而是在回家的路上打電話報的警,車是曲星辰的,場面又過於血腥,會讓警方暫時把案件壓住,不至於馬上追查到張玄身上,聶行風只要留意一下交通監控器方面的事,在警察登門時做好心理準備就好。

「他居然會幫我們?」聽著聶行風的講述,張玄很吃驚,他還以為經過雪山贖魂那件事後,張正會對他心存芥蒂,沒想到他會出手相助。

聶行風沒說話,他不喜歡隨便懷疑別人,但張正出現在殺人現場絕非偶然,所以與其說他在幫張玄,倒不如說是他不想多惹是非。

張玄也想到了這一點,狐疑地問:「他有沒有說他為什麼會去那裡?別跟我說雷雨夜他出門看風景。」

「我沒問,他也沒說,不過他告訴我襲擊你的是個個子很矮頭髮很亂的男人,當時人偶攥在你手裡,他以為是線索,就沒取走,後來人偶就被我帶回來了。」

「他會不會騙人?」

「不知道,但暫時我找不到他需要騙我的理由。」

但會這麼好心還是讓人感覺很奇怪啊,張玄覺得以張正的個性,有機會與自己單獨碰上,說不定會將自己軟禁起來,任他予取予求,而不是主動跟聶行風聯絡。

難道是他把人性想得太黑暗了嗎?

想不通,張玄又拿了個橘子準備繼續吃,被聶行風攔住了,「你已經吃很多了,剛醒來,要知道節制。」

眼睜睜看著到嘴的橘子飛走了,張玄忍不住嘟囔:「又不是做床上運動,需要什麼節制。」

也許在說話上他也該教育一下張玄何謂節制。

樓下傳來的門鈴聲打斷了兩人的交談,沒多久鍾魁的腳步聲咚咚咚由遠及近地響起,房門被推開,他卻沒進來,把頭貼在門縫上說:「馬先生來拜訪,董事長你要不要去接待一下?」

馬靈樞來了?

張玄一秒把吃東西的問題拋去了腦後,搶先下了床,「我也去。」

「張玄你要不要換下衣服?」

詢問聲未落,張玄已經跑了出去,「不用了,都是自己人。」

什麼時候他的自己人隊伍又擴充了?

瞅瞅張玄那套印滿星月的深藍色睡衣,鍾魁對跟在身後的聶行風說:「看來他不需要再看醫生了。」

「不需要。」聶行風微笑回復:「但也許有人需要。」

張玄好了,不等於說這次的事件完結,恰恰相反,它才剛拉開序幕,敢傷害張玄,他想那些人的下場絕對不是看醫生那麼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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