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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你認識我?」壓不住急於知道真相的感情,素問問道。

男人卻沒有回他,而是向後踉蹌了兩步,剛好閃電划過,照亮了對面的光景,他像是看到了什麼,眼中露出驚異的光芒,又猛地轉頭看素問,叫道:「我記得你的氣息……你們是一夥的,你來了,怪物一定也來了!」

「我覺得這裡最古怪的就是你。」

張玄在一旁越聽越迷糊,忍不住反駁,他的話聲將男人的注意力吸引了過去,又盯著他叫:「難道是你!?」

張玄被男人神經兮兮的狀況搞煩了,「老兄,雖然不知道你打哪兒來,是做什麼的,但你這種狀態最好去看下腦科,我們要關門了,請你有問題出去解決……」

話音未落,張玄就見白光一閃,男人竟然抄起桌上的桃木匕首向他擲了過來,還好他反應靈敏,及時閃身避開了,他身後的玻璃牆壁卻裂開了花,看到匕首竟將玻璃戳了個大洞,可見男人這一擲的力量有多大,他登時惱了,喝道:「你有毛病啊,我請你喝酒,你還打我!」

「胡說,我絕對不會有毛病,我是人!」

男人說完,又從口袋裡掏出一個圓筒,往前一拉,便成了類似長棍的武器,他揚手朝張玄抽來,這次張玄有了防備,輕鬆躲過去了,地板被長棍擊到,發出一連串的震顫,震動波及給素問,他晃了晃,感覺又像是地震了,慌忙抓住旁邊的柱子。

男人見動不了張玄,又轉去攻擊素問,素問精神恍惚,被他逼得連連後退,還好張玄及時趕到攔住了男人,一拳頭揮在他臉上,將他打了出去。

轟隆震響中,男人跌倒在地上,跟他粗壯的身軀相比,他的氣息顯得弱得多,張玄愣了,看看自己的拳頭,判定這是自己功夫增強的關係,又轉身扶住素問,問:「你怎麼樣?」

素問搖搖頭,因為男人的突然出現,他的記憶更混亂了,他敢斷定這個人自己是第一次見,但他身上兇狠的殺戮氣息卻似曾相識,他曾經想殺掉自己,就像現在他對自己抱有的殺機一樣。

所以不想被殺死,就必須先殺了對方!

這是動物界的生存法則,在危險來臨時素問毫不猶豫地執行了,指甲倏然間竄長,就在這時落在地上的鐵棍突然自動彈起,像是有人揮舞似的向他們凌空擊來。

棍子上金光閃過,卻是上面的符咒現出的光芒,被那光射到,素問的眼眸傳來疼痛,本能地伸手遮住眼睛,張玄見不好,忙護住他將他推開,他自己卻被棍子砸中,額頭被敲到,一陣天旋地轉,疼得差點跌倒。

鐵棍攻擊後在空中迴旋了一圈,又掉轉方向再次朝他們逼近,素問忌諱棍子上的符咒,被逼得不斷後退,張玄也頭痛欲裂,忍著痛恍惚看到那棍子像著了魔似的在空中亂飛,周圍物品被打得散亂了一地,發出的聲響比外面的雷雨還要震耳,不由暗嘆自己倒楣,只是隨便混下酒吧都能碰到這種怪事件。

不知是素問今天的精神狀態不佳,還是鐵棍上的符籙太霸道,鐵棍每逼近一次他就抖一次,屬於妖類的戾氣散出,指甲尖長,劃在地板上,發出怪異的生澀聲,沒多久狼耳也現了出來,似乎受不了符咒的氣勢,隨時都會現出原形。

再看那個男人,他正雙手平舉胸前,飛快做著各種繁瑣的驅邪手勢,在他的駕馭中,鐵棍的氣場愈發的凌厲,大有將素問置於死地之勢,張玄見不妙,顧不得傷痛,躲閃著亂飛的武器,摸到剛才隨便放置的雨衣,他扯起來,兩手一抻,化靈力於雨衣之上,向武器甩去。

鐵棍被順利攔住了,雨衣蓋過了上面的罡氣,張玄緊接著又往下一扯,將它扯到了地上。

男人還妄圖用法力控制鐵棍,被張玄半路攔下,手掌握住棍子,另一隻手掏出平時常用的法寶銅錢,順著棍身一路滑下去,頓時滯澀聲不絕入耳,棍上的道符被銅錢破了,盤桓在棍子周身的金光跟戾氣消散一空。

「你!」

像是從沒見過這種破解罡氣的法術,男人驚呆了,好半天才吐出一個字,張玄沒在意,將鐵棍隨手扔到一邊,嘆道:「這世上能贏過錢的法寶果然不多啊。」

回應他的是噗的響聲,男人捂住嘴巴吐出了一口血,罡氣消失後,素問緩了過來,看到男人這反應,他反而有些憐憫——被張玄氣吐血的,他絕對不是第一個。

男人看上去受傷不輕,但他忍住了,一番打鬥後,他稍微冷靜下來,沒再主動攻擊,瞪著張玄喝問:「你師從何門?」

「無門無派,隨便練練而已,你是跟誰學的啊?哪個門派出來的?看起來挺厲害的。」

男人身分不明,張玄才不會跟他報自己的家底,反而趁機反問過去,男人猶豫了一下,報道:「我叫索仁峰。」

五個字說得氣勢錚錚,但也許聲音太洪亮,說完後周圍反而顯得更靜,半晌,張玄試探著問:「滿族人?」

對於這種外行話的詢問,男人顯然被打擊到了,怪聲叫道:「身為修道者,你居然不知道我!」

換了平時被這樣問,張玄一定立即吐槽回去您哪位啊,但現在他的頭被棍子打傷,痛得暈頭轉向,沒好氣地說:「不知道,素問你知道嗎?」

他特意問素問,不是想知道眼前這個人的背景有多大,而是想轉移素問的注意力。要說素問的法術沒有太高,但在跟道者的對峙中,他從來沒顯露過絲毫怯意,今天他會對這個突然出現的男人表現得這麼敏感,讓張玄很擔心他的狀況。

隨著問話,素問豎起的狼耳慢慢軟下來,銳利指甲也收回了,抹了把額上的虛汗,答道:「我只認識曲星辰。」

對素問來說,比較熟悉的修道者只有曲星辰,至於張玄,大部分情況下,他都不會給人修道者的感覺,所以素問直接把他剔除了。

聽了這話,索仁峰愈發不解,低聲自問:「那是誰?」

「就是某個只喜歡修道不問世事的宅男了。」

張玄捂著額頭站起來,額頭被磕破了,鮮血隨著他的活動流了下來,他隨手拿起剛才用過的毛巾捂在頭上,準備去照鏡子看看有沒有破相,要是留下傷痕,管這傢伙是什麼身分什麼來頭,先把他踹去地府再說!

「宅男?」

背後傳來重複聲,索仁峰像是聽不懂,不過看他的打扮也不像是懂得這些流行語的人,張玄沒理他,卻沒想到走了幾步後就聽他又低聲重複:「曲星辰?曲家……星辰……星辰……」

一個瘋癲一個宅,他們會認識也不奇怪,怕男人再發狂傷害素問,張玄給素問使眼色讓他先離開,但素問表情恍惚,對他的暗示視若無睹,張玄只好過去拉他,就在這時,索仁峰突然在後面顫著聲音問:「現在是什麼時候!?」

「凌晨一點。」

張玄掃了一眼對面的壁鍾,壁鍾造型古樸,跟華麗的酒吧空間相得益彰,那該是出自初九的創意,鐘面上有顯示年月日,彷彿在附和他的話,閃電從旁邊窗口划過,照亮了原本不顯眼的指針。

「是……二零一三年?」

問題越來越奇怪,張玄忍住痛,沒好氣地嘟囔:「再過幾天就是二零一四了。」

好半天身後沒有迴音,張玄揉著額頭轉過身,就看到索仁峰垂著頭站在酒吧當中,手裡還拿著白酒,一番打鬥中他臉上手上的傷痕崩裂了,血線以一種詭異的狀態流下來。

地面上傳來滴答滴答的水聲,張玄順著聲音看過去,發現地上流了一灘液體,卻因地面色調的關係無法看清那是水還是血,對方也沒給他仔細看的機會,下一秒手揚起,杯里的白酒便像箭一般的射了過來。

索仁峰的道法應該很高明,至少這招漫天花雨的招式張玄做不來,看到酒水半空中化作一顆顆水珠,以致命的速度逼向他們,他急忙把雨衣再度拋了出去。

今晚雨衣真成了萬能武器,頃刻間就將水珠攔在了當中,但隨即張玄就感覺胸口一痛,索仁峰那招竟是幌子,真正的殺招在其後,他用靈力築起劍氣,以意念揮斥劍氣穿過雨衣,張玄猝不及防,心口被刺個正著,要不是索魂絲感應到危險來臨,主動騰起靈氣幫他阻擋,他的胸口可能會被貫穿個大窟窿。

道者罡氣非比尋常,索仁峰又拼了全力,劍氣勢不可擋,張玄痛得彎腰跪倒,素問看到不好,無視面前的渾厚氣場,拋出軟鞭,一連揮舞數鞭,將那道劍氣劈開。

但這也只是暫時阻擋了煞氣,很快雨衣失去了控制,被其後逼來的靈氣盪開,那股靈氣撞在素問身上,將他撞了出去。

索仁峰隨後趕上,看都沒看張玄,直接握住桃木匕首向素問眉間刺下,素問被罡氣震得全身作痛,看到匕首將至,本能地握住他的手腕,奈何氣力有限,只見男人的臉越壓越低,他可以清楚看到對方扭曲的臉龐,因為激動,索仁峰臉上的血流得更急,牙齒緊咬,一副恨不得馬上將他置於死地的模樣。

後腦重重磕在地板上,素問的大腦有些混亂,眉間隱隱作痛,恍惚中又看到了相同的一幕,也是這樣不問青紅皂白就要殺他,說他是害人妖類,但他嗅得出這幫滿口仁義道德的人身上的殺戮氣更大。

這樣一想,原本對修道者的忌諱便化為憤怒,他不是這個人的對手,卻不甘就此喪命,眼見著匕首刀尖幾乎離自己咫尺,他喝問:「為何殺我!?」

「你們這些妖類胡亂殺人,不殺你殺誰!?」

「別再說這些冠冕堂皇之詞!難道不是你們為了提高道行,偷練邪術,殺了那些村民嗎!?要說妖,你們才是真正的妖類怪物!」

話一出口素問便愣住了,他不知道自己怎麼會莫名其妙說出這些奇怪的話,索仁峰也同時怔住,喃喃地問:「我是怪物?」

「對,你是!」對視索仁峰泛白的眼珠跟明顯變形的臉,素問大聲叫:「你自己看看,正常人有你這個樣子的嗎!?」

被他吼道,索仁峰忘了繼續緊逼,他抬起頭,正好看到對面玻璃鏡里映出的自己的臉龐,不由嚇了一跳,不知覺中他的臉竟然浮腫起來,兩邊額頭很誇張地向外突起,眼白幾乎佔據了整個眼瞳,這是化鬼的徵兆,想起以往種種,他禁不住發出悲鳴,這才明白原來除妖除妖,但妖正是他自己。

嘩啦嘩啦!

吧台上方弔掛的裝飾玻璃杯被盤桓在空間的厲風擊到,相互碰撞起來,掛在最邊上的一個白色布娃娃落下,剛好跌在兩人身旁。

看到那個布娃娃,索仁峰全身猛顫,一張臉瞬間失去了顏色,嘴唇激烈地顫動著,像是要說什麼,卻一個音節都發不出來,感覺到他那雙手的溫度急速降下去,素問忍不住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卻見是個還沒有巴掌大的晴天娃娃。

以前他沒有在酒吧見過晴天娃娃,大概是初九臨走時掛上去的,每天他在吧台做事時,一仰頭就可以看到,他想那該是初九特意做給自己的,所以並沒太在意,沒想到看到它,索仁峰的反應會這麼大。

「它來了……我們都逃不了……我是怪物,大家也都會成為怪物……」

索仁峰的聲音很低,嘟囔了好幾遍,素問才勉強聽懂他說了什麼,但現在他全部精神都放在應敵上,根本無暇顧及話語的深意,看著索仁峰眼中流露的殺機跟逼近自己的刀尖,他緊張得額上滲出了冷汗,雙手顫得厲害,正覺得氣力用盡時,又一聲轟雷震了下來。

落雷離酒吧太近,地面止不住的晃動,三人都感覺到了,壓迫在素問頭頂上方的殺氣隨之消減了不少,隨即眾人眼前驟然一黑,酒吧里的線路竟然被雷劈壞了,偌大的空間頓時陷入黑暗之中。

索仁峰一怔,又神經質地大叫起來,黑暗讓素問也變得異常緊張,恍惚聽到一些字眼,卻不是太清楚,感覺對方抽回了刀,他正待細聽時,索仁峰突然提高了聲量,大叫:「不可以讓它……」

話沒說完,一條軟索便纏到了他的頸上,張玄在他身後就勢一揮索魂絲,索仁峰便隨著絲索跌到了一邊,他仰天倒地,匕首也飛了出去,覺察到索魂絲上的靈氣,他大為震驚,喃喃道:「索魂絲,居然是索魂絲,師父,師父你要殺了我,我不要變怪物……」

他叫嚷著別人聽不懂的話,那聲調就似催魂曲,素問的殺意被慢慢激起,腦海里一片空白,只想著儘快逃離這個可怕的地方,只要照對方說的去做就沒事了,於是想都不想,隨手摸到口袋裡的金鱗匕首,探身向前奮力一插,正中索仁峰的心口,短刃輕易便插入他的心臟,直至沒柄。

閃電划過玻璃窗,房子被光芒映亮的瞬間,張玄剛好看到素問那奮力一擊,可惜他額頭受了重擊,行動比平時慢了很多,緊接著空間又驟然陷入黑暗,他想阻攔已經來不及了,只聽到素問沉重的呼吸聲,索仁峰像是說了什麼,但很快就被外面的雷聲蓋過去了。

頭有些眩暈,濕乎乎的液體順著眉梢滑下,張玄定定神,匆忙拿出手機,黏稠血液妨礙了視力,他順手一抹,借著手機光亮跑到索仁峰身旁,就見他下巴微抬,仰頭躺在地板上早已斷了氣,匕首戳中了他的要害,看下刀的深度,即使不用確認也知道他沒救了,由於下刀過猛,反而阻止了血的奔流,臃腫的棉襖上只有一圈不顯眼的褐色痕迹。

素問的手還握著匕首,整個人像是被施了法,眼珠迷濛,動也不動地定住,眼神里既沒有怨恨也沒有恐懼,好像魂被抽走了的木偶,保持僵直的狀態跪在那裡,看到這一幕,張玄頭大了,急忙按住他的肩膀用力搖,叫道:「素問,素問你醒醒!」

連叫數聲,素問才回過神來,發現眼前的狀況後,他的反應比張玄還要激烈,慌忙鬆開手,順著地板向後挪去,叫道:「我不是故意的!張玄,是他讓我殺的……」

「我知道我知道!」

其實真相如何,張玄壓根不知道,但現在不是探索真相的時候,而是安撫住素問,解決當下的問題。

匕首還插在索仁峰的胸前,刀柄露在外面,柄上特殊的金鱗紋絡喚醒了張玄的記憶,那是他親手磨製出來的金鱗刀,他曾用這柄刀殺了九尾白狼,殺了師父,金鱗刀也隨之遺棄了,沒想到會在此刻再看到,彷彿冥冥中註定似的,這柄刀永遠都跟殺戮聯繫在一起,每次出現都伴隨著死亡。

「張玄……」恍惚的嗓音拉回他的神智,素問看向四周,眼神茫然而恐慌,「他說他不想變成人偶,他要我救他,就是這個人偶……」

看到跌落在前方的晴天娃娃,素問急忙拿到手裡攥住,在他的過度用力下,晴天娃娃的臉扭曲了,手機的燈光晃過它的臉,照到了沾在上面的血漬,原本用來祈福的人偶此刻看來更像是詛咒用的道具。

剛才索仁峰好像說了很多話,但由於雷雨聲太響,他又表現癲狂,所以張玄並未聽清具體內容,不過他相信素問不會說謊,他這樣做一定有他的理由——索仁峰這個人的出現只是為了找回他的歸宿,像是命中注定似的,他把生命中的最後一站選擇在了這家酒吧里。

張玄過去拍了拍素問的肩膀,等他稍微鎮定下來,才說:「先報警吧。」

素問沒說話,只是用力點頭,又看了一眼索仁峰,猶豫了一下,走上前探手抓住刀柄,將金鱗刀拔了出來,這是初九的收藏,也是對他來說最重要的物品,潛意識中他不想把刀交給任何人。

金鱗刀上幾乎沒有沾血,它的拔出也沒帶出多少血液,很詭異的現象,由此證明索仁峰的確有問題,怕加重素問的緊張感,張玄沒有特意去檢查傷口,將索魂絲收回,安慰道:「是他先突然發起攻擊的,我們屬正當防衛,說不定我的罪名還更重些,你不會有事的。」

「我沒擔心這個。」素問恍惚了一下回過神,手緊握住刀柄,盯住眼前已處於死亡狀態的人,「我只是在幫他,我感覺到了他求死的意念。」

那是種什麼樣的感應他無法解釋,也不是想找借口推脫罪責,只是直覺這樣告訴他。地面好像還在震動著,導致玻璃杯不時傳來碰響聲,素問走到吧台前,拿起座機話筒正要撥,忽聽有人喝道:「不要打!」

隨著喝聲,有人從門口匆匆走過來,竟然是曲星辰,深夜雷雨,酒吧又斷電了,再加上突髮狀況,他們都沒料到會有人登門,並看到了這一切。

曲星辰最近沒來酒吧,沒想到他會在這種狀況下出現,素問愣住了,停止了打電話的動作,張玄抹去遮擋住視線的血跡,想起以往曲星辰對素問的傷害,他忙說:「素問不是有意殺人的,這件事過程很複雜,我慢慢跟你講。」

解釋被無視了,曲星辰的臉色有些蒼白,一反平時的沉靜氣度,快步走上前,先蹲下身看看索仁峰,神色再次變了變,又迅速舉起他的手,當看到他手上的五芒星指環後,表情更加古怪,將他的手掌翻開,就見他的掌心正中是用硃砂畫出的辟邪符咒。

張玄在旁邊看著曲星辰的動作,他像是早就知道索仁峰的手心會有圖符似的,忍不住湊過去問:「你認識他?」

曲星辰還是沒答,又去翻找索仁峰的其他地方,張玄這才發現死者頸下跟手腕還有腳踝都系了各種辟邪物品,但諷刺的是這仍然無法令他躲避死亡的命運。

「他這是有多怕死啊。」

張玄說著話,抬頭看素問,素問的手指已經按在了按鍵上,卻被曲星辰衝過去一把將話筒奪下,一甩手,座機被扔了出去,咣鐺一聲,翻到了吧台後的地上。

此時雷聲漸停,四周寂靜下來,這聲摔響顯得分外刺耳,頭一次看到如此失態的曲星辰,素問皺起眉,眉間的疼痛加劇,促使他不得不想起某些往事,也許那些記憶對他來說還不夠清晰,但足以讓他對曲星辰起了反感。

還不知道他一瞬間心境的轉變,曲星辰雙手按住他的肩膀,安慰道:「別報警,這不是你的錯,沒事的!」

沒事?

看看躺在面前的高個壯漢,張玄很想問這都叫沒事?那什麼該叫有事?

不過第三個人的出現緩解了緊張的氣氛,張玄捂著腦袋,搖搖晃晃地去把大門關上了,以免冷不丁再有外人跑進來,那事件就愈演愈烈了,門虛掩著,看到門口上的水漬,他眉頭皺了皺,卻什麼都沒說,按著還痛個不停的心口去找蠟燭。

「樓上有蠟燭,我去拿。」

不知是看出了張玄的心思,還是為了躲避曲星辰,素問搶先奔上了樓。

剛才被索仁峰的罡氣震到,張玄的胸腹都在痛,沒在這種小事上跟素問爭,他佝僂著腰返回死屍旁,見曲星辰又轉去搜索仁峰的身,忍不住說:「你好像對他很在意。」

曲星辰已經從最初的震驚中平復了過來,聽了他的話,動作一頓,但馬上便回道:「他身上妖氣很重,我想知道他是什麼妖,為什麼要傷害夜……素問。」

或許在曲星辰心中,那個叫夜凌的白狼始終都活著,所以本能中他叫了出來,但隨即就發現了語病,抬頭看看張玄,見他額頭上都是血,臉色煞白,問:「你是被這隻妖傷的?」

「也許他是人。」

不過不管是人是妖,這個傢伙的氣場都很暴戾,張玄自問也算是道中高手了,卻居然兩次被擊傷,說出去的話,今後都沒法在這行混了。

張玄說完就發現曲星辰對自己有沒有受傷並沒在意,他隨口問完後又去翻看索仁峰的眼瞼,索仁峰的眼瞳大部分都被眼白蓋住了,中間一點瞳孔形成詭異的菱形,在手機光芒的反射下讓人覺得很不舒服。

「你什麼時候來的?」在旁邊看著曲星辰檢查屍首,細緻得像是驗屍官,張玄好奇地問。

「剛來。」不知曲星辰是不是太注重驗屍,過了一會兒才回答,稍後又說:「這裡妖氣很重,所以這個人已經不算是正常人了,素問殺他沒錯。」

張玄挑挑眉,突然發現曲星辰從沒改變過,二十幾年前他可以片面地認為白狼虐殺村民,而現在他也同樣的一言斷定素問沒錯,也許這是私心作祟,但也未免太武斷了。

光芒照過來,素問舉著蠟燭走近他們,他臉色依舊蒼白,但精神不像剛才那樣恍惚,見曲星辰檢查屍首,他說:「我要報警。」

「不行!」

曲星辰一反平時的溫文爾雅,斷然拒絕,在稍微沉默後,他覺察到了口氣的鋒利,站起身,放緩語氣對素問說:「我的意思是這妖攻擊你,死有餘辜,你不必為自己的行為負責。」

話說得也許有道理,但張玄總覺得聽著不舒服,果然,聽了他的話,素問臉色變了,盯住曲星辰,反駁道:「我也是妖!」

這隻狼只有在初九面前才會軟軟得像小綿羊,大部分時候他做人都很硬氣,張玄跟素問認識久了,了解他的性子,見氣氛緊張,生怕再拖延下去結果會更糟,正想從中調解,曲星辰先開了口。

「對不起素問,是我失言了,我也是擔心你,不想你被無辜連累。」

對方先道了歉,做出明顯退讓的姿態,素問也不好再咄咄逼人,心想自己反應激烈或許是因為太驚恐於剛才的經歷,而經歷刺激了某些記憶復甦,雖然他還無法完整看到所有真相,但已足夠讓他了解一些他不曾窺探到的秘密了。

按捺住悸動的心扉,他緩和下語氣說:「但是死了人,我們總不能置之不理,這種事總要通知警察。」

「也不一定,其實這件事除了我們三人外,沒人知道,我們完全可以將它壓下去。」

冷靜的言談說出了此時曲星辰的心思,素問抬起頭驚訝地看他,沒想到一向處事公正的他居然有這樣的想法,試探問:「你不會是說……」

「棄屍,」曲星辰直接回了他,表情平靜得像是在談論一件日常瑣事,「我搜了他的身,除了些護身符外他什麼都沒戴,沒人知道他今晚來過這裡,曾攻擊過你,只要儘快將他的屍首移到其他地方,就絕不會有人注意到。」

「我沒聽錯吧,小師叔?」張玄在旁邊打斷了曲星辰的話,「你平時就是這樣參禪悟道的?人死了,你什麼都不管,只想著棄屍?你就不怕他的鬼魂跑來找你算賬?」

「難道你想讓素問坐牢?」

「沒有,但……」

「但他剛才用刀殺了這人,就算是正當防衛,今後也會很麻煩吧?而且這個已經不算是人了,他被妖物附身,我只是要將他的屍首移到安全的地方超度,這哪裡有不對?」

張玄額頭作痛,被曲星辰一番辯駁,一時間竟找不出反駁的理由,看看橫躺在地上的屍首,他想有天師正宗傳人為他超度解厄,總比自己這種三腳貓道士要靠譜多了,至於誤殺造成的法律問題,還是等先把惡魂解決了再說吧。

「張玄你……」

素問不是很贊同這樣的做法,轉頭看他,張玄的興趣卻放在了死屍身上,低頭用手戳戳屍首,看到他的動作,曲星辰有些緊張,正要阻攔,就聽啪嗒聲響,一個東西隨著張玄的擺弄落到了地上。

看到那東西,三個人同時呆住了。

那是個只有兩寸多長的木刻人偶,人偶的四肢五官雕刻得很簡單,但線條分明,身上套了塊類似衣服的深褐色牛皮布料,一條細麻繩系在它的腰間,像是睡衣的穿法,看起來倒挺精緻可愛,假若忽略目前這個詭異狀況的話。

「這……是從哪裡來的?」

稍許沉默後,曲星辰先開了口,剛才他有仔細翻看索仁峰的身,如果木偶是藏在他身上的話,他絕對不會注意不到。

張玄也同樣的莫名其妙,他跟索仁峰激鬥了半天,要說這麼個小東西也該早就掉出來了,可是它卻偏偏出現在搜身之後,彷彿橫空出世般的。

轟隆!

閃光過去,一個猛雷炸在臨近的窗前,人偶的面部表情被光晃過,刻刀雕過的紋路在陰影襯托下像是聚起的微笑,張玄不知道素問有沒有注意到,但曲星辰顯然是看到了,身體微微搖擺了一下,若非他定力好,或許會向後踉蹌過去。

張玄有過幾次跟木偶交手的經歷,別的不說,那個詭異的天神傅燕文就很喜歡用這招,所以他很討厭木偶這種東西,尤其現在它的出現更像是一種不祥的預兆,伸手要去拿,卻被曲星辰搶先了一步,拿起來攥在了手中。

「那是什麼?」素問的眼神一直落在曲星辰身上,見他動作倉促,忍不住問道。

「不知道,但一定是與詛咒有關的東西,燒了它,跟這具屍首一起。」

雷聲再次轟下,像是在附和曲星辰的決斷,素問皺眉不語,今晚發生了很多事,幾樁事件重疊在一起,再混淆在遙遠的記憶中,讓他無法判斷出正確的應對方式,而張玄的額頭一直在流血,看起來狀況比他還要糟糕。

於是曲星辰幫他們做了決定,「張玄,你留下來照顧素問,我開車來的,由我把死屍處理掉。」

等等,可以先找個人來照顧他嗎?

張玄捂著額頭很想這樣問,血滴又落了下來,他只好先忙著抹血,血流得太多,無法看清傷口有多深,素問很著急,顧不得再去跟曲星辰糾結那些問題,跑去房間找來藥膏紗布,幫張玄做了簡單包紮,說:「我帶你去醫院。」

「不用了,一點小傷哈哈。」

要是可以去醫院,他早用法術瞬間移去了,但自從雪山回來後,他的靈力就好像被神樹吸去了似的,還不如受傷前的狀態,再加上胸腹被索仁峰的罡氣擊打,痛得不可開交,想也知道用法術什麼的太不現實了。

張玄說完,就看到素問再認真不過的表情,他只好收起了嬉笑,「素問你有駕照嗎?」

素問語塞了。

這裡離醫院很遠,別說他沒有駕照,就是有,以他的視力跟精神狀態也不適合載人,便轉頭對曲星辰說:「你載他去醫院。」

曲星辰已經把死屍抬了起來,正準備往門口移動,聽了素問的話,他皺眉說:「叫車去吧,我要先解決這個麻煩,要是妖靈出竅……」

「難道死了的人比活著的人更重要嗎?」無視曲星辰的解釋,素問喝道:「帶他去醫院!」

素問平時很乖巧,但一旦發起脾氣,就暴露了他屬於野狼的本性,頭一次被他這樣喝斥,曲星辰愣住了,又不悅地看張玄,讓張玄覺得此刻在這個人眼中,自己一定是個很麻煩的包袱。

但最後曲星辰還是妥協了,「好,送他去醫院,不過我要先把這東西送去車裡。」

他不知用了什麼法術,把死屍輕鬆移去了門口,素問要幫他的忙,被拒絕了,說索仁峰身上妖氣太重,會影響到素問的神智,不讓他碰。曲星辰自個將死屍放下後,又去外面把車開了過來,此時雨差不多已經停了,遠處的路燈亮著,感覺比酒吧里還要亮堂,偶爾有雷聲傳來,也都離他們很遠了。

張玄不舒服,見曲星辰做得很麻利,便沒有自動請纓,趁他忙碌時準備打電話給聶行風,以免自己這麼晚不回去他會擔心,可是他把手機拿出來,發現整個機體都黑了,比黑屏還要黑,他不死心地按了兩下,刺的一聲響,不知道是機體短路還是什麼故障,一股黑煙從接縫處冒了出來,告訴主人不要再抱僥倖心理,它的確是死掉了。

看來又要換新手機了,張玄覺得此刻除了頭痛外,肉也很痛,盤算著該找個什麼借口讓家裡某位有錢人幫他報賬。

曲星辰的車算是中型車,車後箱勉強可以塞一個人進去,他在後箱里做了個簡單的庇護結界,將索仁峰的屍體放好,看到原本放在裡面準備送去乾洗的衣服,扯過來,蓋在了屍體上。

衣服即將蓋在屍體臉上的瞬間,它的眼睛突然睜開了,眼白佔據了整個眼瞳,讓中間的菱形瞳仁愈加顯眼,惡狠狠地盯住曲星辰,像是妄想反噬。

曲星辰不動聲色地往後看了一眼,素問正在查看張玄的傷勢,兩人都沒注意到這一幕,他便沒聲張,屈指彈在死屍眉間,然後將衣服往上一拉,遮住了下面的屍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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