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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一覺醒來已是天光大亮,聶行風坐起來,透過擋風玻璃,他看到張玄在外面水龍頭前洗臉,漢堡在樹杈上做每日一課的打通經脈的運動,他把目光收回,落在木盒上,這個蕭蘭草看做寶貝般的東西,張玄就把它隨手扔在座位上,完全沒當回事。

它到底有什麼作用呢?

聶行風把木雕拿出來反覆看了幾遍,以他對古董的了解,這東西就算是贗品,也做得相當粗糙,根本就是門外漢隨手雕的一塊木頭而已,看來它的價值只有等蕭蘭草親自來解答了。

可惜他的疑惑到最後也沒有解開,他們在附近的便利店買了早餐,吃了飯後又在車裡等了很久,約定的時間早過了,蕭蘭草卻始終沒有出現,直到空等了兩個小時,蕭蘭草的電話又聯絡不上後,張玄終於認清了一個事實。

「董事長,我們不會是被耍了吧?」

其實早在張玄提到酬金時聶行風就有了這個預感,在看到木雕後,這個預感就被肯定了,如果蕭蘭草會來,一切還有待解釋,但現在看來蕭蘭草只是做了個圈套,讓他們懷璧其罪,將追蹤線索引到他們身上。

「張玄,」見情人瞪著眼一副氣呼呼的模樣,聶行風感到好笑,他淡定地說:「蕭蘭草把所有身家都給了你,不可能只是讓你從銀行拿塊木頭出來這麼簡單的。」

「哪有簡單啊,昨天很危險的好吧!?」

「據我的觀察,昨晚的危險值應該沒有兩千萬。」

漢堡的多嘴換來張玄的怒瞪,不過瞪完後他也知道這個事實無法改變了,泄了口氣,問:「其實在我們跟魏炎玩心理戰術時,真正的木雕已被小蘭花拿走了吧?」

「我想應該是這樣。」聶行風說:「以他對木雕的在意,如果他有事來不了,至少會跟你聯絡。」

「是什麼時候?」

張玄把昨天的經歷從頭到尾努力想了一遍,怎麼都想不通是哪個環節出了問題,轉頭看聶行風,聶行風想了一下,說:「也許是你被捉到的時候,那時候狀況最混亂,大家的注意力都放在你身上,如果蕭蘭草裝成警察,在木雕運往警局途中掉包,沒人會發覺。」

「所以我昨天努力了一整天,根本就是在做無用功了!?」

「也不是,」張玄的暴躁反應讓聶行風看著想笑,「至少你成功地把目標引開了,給蕭蘭草提供了跑路的時間。」

安撫沒有得到實際效果,張玄大聲罵了句髒話,拿起贗品木雕想扔出去,又覺得就這麼算了太憋屈,見聶行風還在旁邊一臉的忍俊不禁,他氣道:「被騙不需要這麼開心吧?」

「很有趣。」

欺騙戰術在商界里太常見了,聶行風完全不會被這種事影響到,反而覺得蕭蘭草相當聰明冷靜,這也讓他越發確定了這個人不會毫無緣由的殺人,他在部署一個很大的局,把每個人都當棋子,或許連他自己都是其中的棋子,他不可以輸,所以每一步都是精心布置好的。

「爺爺常說,輸了不要緊,贏回來就行,被耍了,再耍回來就好。」

「那也要人家配合啊,我們現在連小蘭花在哪裡都不知道。」

「那就配合他的步調走,幫他把這局棋下完。」

「為什麼要幫他?」張玄不服氣地說:「在我們真心幫他的時候,他把我們騙得團團轉。」

「你拿了人家兩千萬啊先生。」聶行風冷靜地回答他,「所以既然被騙也是棋局裡的一份子,你當然要有配合的職業精神。」

張玄沒話說了,問:「那我們該怎麼辦?」

「還沒想到,不過也許什麼都不用做,只保管好木雕就行了。」

好吧,看在董事長的面子上,張玄勉強接受了幫忙的建議,在開車往回走的途中,他嘆道:「真是場奇妙的探寶之旅啊。」

半路聶行風把車拐進商場,買了個背包用來裝木盒,順便又幫張玄買了只手機,張玄的私人物品在他被關押後沒收了,魏炎擔心他跟外界聯絡,後來在歸還物品時扣下了手機,還好沒扣錢包,否則張玄一定更火大。

回到車上,張玄翻看了下剛買的報紙,上面沒有提到銀行搶劫事件,電視里也沒有插播相關新聞,他奇怪地說:「魏炎很厲害嘛,居然把案子壓下來了,我還以為今後我也要亡命天涯了。」

聶行風看了他一眼,心想如果結果真那麼糟糕的話,他一開始就不會讓張玄攪合進去,不管蕭蘭草出多少錢。他會幫張玄,是因為他知道昨晚的事魏炎一定會壓下來,魏炎身後有魏家坐鎮,還有蕭家幫忙,在沒解決好蕭蘭草等人的麻煩之前,他們不會把心思花在張玄身上。

「張玄,你知不知道魏處長為什麼默許魏正義跟喬去義大利?」開著車,他問。

「兒子都有了,喬說讓魏正義跟豆豆回家族聯絡感情,魏爸爸也沒什麼好說的吧?」

「一個黑一個白,需要聯絡什麼感情?」

對張玄的粗神經聶行風很無奈,「喬的身分家世很微妙,豆豆名義上的母親已經過世了,魏處長巴不得兒子趁機跟黑道劃清界限,但魏正義有插手蕭靖誠制毒一案,不管內情如何,避開這個風頭都對他比較好,所以魏處長才會同意他離開,把所有是非問題都推給魏炎去承擔。」

「這麼說來,喬也是故意在這時候帶魏正義走的?」

「對,因為他知道現在不管自己做什麼,魏處長都不會阻止,」聶行風瞄了張玄一眼,在心機方面,張玄比喬差遠了,說:「魏炎自己當然明白其中的利害關係,大家現在的重點都在蕭蘭草身上,他會平衡好利弊的,至於你,有我護著呢,他找你的麻煩那是自討沒趣。」

「啊!」聽到最後,張玄品出味了,轉頭笑著看聶行風,「董事長你說了半天,其實是在為了自誇埋伏筆吧?」

「張玄!」

「是是是,我明白了,總之只要跟著董事長混,任何大事都會變小事,小事變沒事的!」

這傢伙除了貧嘴搞怪外還會做什麼?

聶行風正要吐槽他,突然看到對面一輛摩托車向他們衝來,摩托車速度很快,眼看著就要撞到他們的車頭上,聶行風急忙避開,又同時踩剎車,張玄系了安全帶,只是晃了一下,坐在后座上的漢堡卻因為打盹隨著剎車軲轆轆滾到了地上。

「靠之,是誰這麼不知死活地來撞本大人?」它摸著撞痛的腦袋大發脾氣。

摩托車手在車前停下了,用腳支住車,將頭盔摘下來,看到頭盔下的熟悉臉龐,張玄回答了漢堡的疑問。

「我現在心理平衡了,昨天有人跟我一樣,費了大半天工夫只追到一隻沒用的鶴使。」

張正從摩托車上下來,黑黑的一張臉表示昨晚他被張玄的紙鶴耍得很徹底。

「蕭蘭草在哪裡!?」

張玄一下車,就被張正沉著臉質問,聶行風則被完全無視了,見他火氣很大,張玄只好攤攤手,好脾氣地說:「你看我這樣子像是知道的嗎?」

「你們見過面了吧?」

「見過面的話,我還會在這裡轉悠嗎?老實說,我也被那隻狐狸耍了。」

「那是你幫邪門歪道自食的惡果,」張正將碎了的紙鶴亮給張玄看,「你覺得這樣耍我有意思嗎?」

看紙鶴碎裂的狀態就猜得出昨晚它帶著張正跑了不少路,難怪張正這麼氣惱了,為了避免再激發他的怒氣,張玄盡量讓自己忍住笑,說:「那你覺得用這種法術偷偷跟蹤我們很有意思嗎?」

「我只是想找到蕭蘭草,」張正看了聶行風一眼,「直接拜託你們的話,你們一定不會幫忙。」

「我就奇怪了,為什麼你一定要對付小蘭花呢?他好像沒得罪過你們天師一派吧?」

「降妖除魔是天師的天職,就算他沒得罪我,但他犯了殺戮,又佔了別人的身體,這種妖也要除掉。」

張玄對蕭蘭草的維護張正很難理解,說:「你也修道,該知道我們修道之人跟妖是對立的,為什麼總是執迷不悟?明知道蕭蘭草殺人附身,卻不僅不捉他,還助紂為虐?」

「這世上沒有任何事情是絕對對立的,執迷不悟的是你,惡妖該降,但如果你把降妖當成偏執,那就是你的錯!」

難得看到張玄如此凌厲的說話,聶行風看了他一眼,張正也微微愣了一下,沒等他反駁,張玄又說:「就算是人類犯了法殺了人,法官也會給他一個自辯的機會,可你連基本的證據都沒有,就要對付蕭蘭草,你不覺得這已經偏離了降妖的軌道嗎?」

「你怎麼知道我沒有證據?上次在酒吧我已經說了,跟蕭蘭草有接觸的人都死於非命,你可以否認這個事實,但蕭蘭草當眾槍殺行人總該是真的吧?他附身的宿主已經快不行了,不可能是宿主做的,所以動手的一定是他,如果你還不信,那就去警局查查昨晚在醫院發生的事,去看看那個被蕭蘭草擊傷的巡警是怎麼死的,要是這樣你還可以站在他那邊,那我也無話可說!」

這話不像是信口開河,聶行風問:「巡警死了?」

「一名死亡,一名失蹤。」

張正的眼神在他們之間來回打量,「都怪我昨晚一直在跟蹤紙鶴,否則我可以趕過去救人的,那個可憐的年輕人死得很無辜,他全身的血都幾乎被放幹了,他只是個普通巡警,沒跟人結過怨,除了蕭蘭草,我想不出其他兇手,醫院進出口的監控器也沒有攝下可疑的外來人,這一點也只有蕭蘭草才能做到。」

張正說得很冷靜,但不難看出他冷靜背後的懊惱和氣憤,這份氣憤在他身上轉化成煞氣,假若蕭蘭草此刻就在面前的話,相信張正會毫不猶豫地殺了他。

張玄沒說話,那些事他沒有親眼所見,無法判定當時的情況,聶行風問:「屍體現在在哪裡?」

「在醫院的停屍間,如果你們有興趣的話,可以去看看。」

張正說完,轉身騎上摩托,臨走時又看了張玄一眼,再次重申:「所以這件事我管定了,不管付出什麼代價,如果你還要繼續幫蕭蘭草,那我們的交情就到此為止。」

「張正!」見張正掉轉車頭要離開,張玄問:「聽說這幾天謝非一直在找你?」

張正愣了愣,似乎沒想到張玄會突然提到謝非,說:「他是有給過我電話,不過我太忙,所以沒聯絡上,他法術不錯,相信有什麼問題可以自己處理好。」

張正跟謝非雖然是同門學道,但兩人的師父不同,加上謝非說話刻薄,所以他們關係一般,跟他目前要解決的問題相比,謝非的事不值一提,最多是小打小鬧的捉鬼案而已,根本不需要他幫忙。

聽了他的回答,張玄眉頭微微皺起,「你急著查明真相沒錯,但一味地為了找兇手而找兇手,那是不是捨本逐末了?」

張正沒聽懂,看著他,就聽他又鄭重說道:「巡警和其他人的命是命,謝非的命也是命,我想如果不是萬不得已,他不會去跟你求助,捨近求遠地幫人,你好像忘了修道的根本,如果你先找到蕭蘭草的話,希望你不要急於動手,把事情問清楚再說,修道不等於可以任意妄為,一個生靈的存在與否不該由我們來做決斷。」

張正露出異常驚訝的表情,這番堂堂正正的言辭出自張玄之口,實在出乎他的意料,漢堡也是同樣的反應,站在車頭上看張玄,滿是敬仰崇拜。

覺察到氣氛的微妙,張玄打了個哈哈,「其實小蘭花欠了我兩千萬,他要是死了,我這一票就打水漂了,拜託拜託,看在師出同門的份上,你一定要幫襯幫襯,別擋我財路。」

刺溜!

車頭打滑,漢堡的頭仰得太高,從車上滑了下去,張正也晃了一下,恨恨地瞪張玄,心想他早該知道這傢伙眼中只有錢,能讓他這麼汲汲於心的也只有錢能辦到了!

想起這麼多年的掛懷,他突然感到茫然,在他童年的記憶里,張玄的存在其實很模糊,他很清楚這麼多年來他只是把自己假想的事物塑造成一個完美影像,然後套在對方身上,並督促自己要努力接近並超越他,這是他一直以來的奮鬥目標,但現實告訴他,這個人除了貪財外什麼都沒有,那他這麼多年來的努力又是為了什麼?

張正一句話都沒回,因為他不知道自己該回什麼才好,俗話說道不同不相為謀,他想他跟張玄也許從根本上的追求就不同,那又怎麼可能成為朋友呢?

他沉著臉戴上頭盔,掉頭而去,漢堡重新飛回車上,看著摩托車的背影,說:「我從他的眼睛裡看到了深深的失望,海神大人,您就是為了打擊人而存在的。」

張玄恢復了平時弔兒郎當的模樣,張正對他的心思他其實很明白,但他敢肯定如果張正知道張三是他殺的話,一定會馬上對他橫刀相向,他討厭這種絕對的正義跟原則,就像當年在雪山之巔,那些自認為正義的道士們不問青紅皂白就要殺素問一樣。

他轉頭看向聶行風,自始至終聶行風的表情都很平靜,「早點明白你是什麼人對他來說是件好事,否則他將會更失望。」

「董事長大人英明!」漢堡在車上用爪子打拍子點贊。

還是董事長了解他,張玄因為跟張正談話而湧起的不快瞬間消失一空,笑嘻嘻地跟著聶行風上了車,車重新開動起來,他說:「如果張正說的都是真的,那他又是怎麼注意到小蘭花有問題的?小蘭花附身也不是一天兩天了,他為什麼會突然感興趣?」

每個人做事都有他的目的,張正的目的暫時不需要探討,聶行風說:「我比較在意巡警之死是怎麼回事。」

「要知道怎麼回事很簡單啊,我們直接去停屍間查就行了。」

滿不在乎的口氣,讓聶行風懷疑張玄是不是忘記了昨晚的經歷,他好心提醒:「張玄,雖然魏炎不會特意抓你,但如果你自動送到他眼皮底下的話,相信他不會無視你的。」

說得也是,張玄看看錶,「那我們就晚上去好了,還有大半天的時間,漢堡你先去醫院打聽下情況。」

「重傷不下火線啊,」一聽要做事,漢堡開始哀哀叫:「我也算是重病號了,讓我做事,海神大人您於心何忍?」

「我們要去謝記棺材鋪,要不你跟我們一起?」

漢堡不言語了,兩相比較,它覺得還是醫院的活更輕鬆些,沒再廢話,爽快接下了任務。

兵分兩路,張玄根據漢堡跟蹤來的情報,和聶行風來到謝家棺材鋪,棺材鋪坐落在郊區一個偏僻地角里,周圍只有一棟房子,很好找,房子相當陳舊,面積卻不小,門上零星貼了些白紙,像是褪色的對聯,斑駁紙張在風中飄動,說不出的凄涼。

「這裡一點人氣都沒有,不像是做生意的地方。」車在門口停下,張玄打量著老房子說。

棺材鋪也是店鋪,是店鋪就要有生機,像這種半死不活的氣息別說做生意了,連起碼的住人都做不到,多半會被附近的遊魂跑來當宿棧用,導致陰氣很重,到了晚上一定了不得,銀白曾說沒打聽到謝記棺材鋪,張玄想謝非是被坑了,有人事先做好陷阱,讓他乖乖自己跳進去。

兩人下了車,來到棺材鋪的門口,大門旁邊各掛著花板壽衣字樣的木牌,木牌很舊了,邊角漸趨腐爛,只能模糊看到下方刻著謝記桅廠的字樣,張玄從小跟法事道場打交道,知道桅廠就是棺材鋪的意思,說:「看不出這家還挺講究的,現在很少有人這樣寫了。」

門沒有上鎖,掛著舊時的木質門閂,要橫拉才能打開,張玄推門走進去,經過院子時,看到旁邊櫥窗里擺著的翁媼,這是棺材鋪招攬生意的陳設品,但年數久了,原有的顏色都掉了,只有中間的金線壽字還頗清晰,人偶嘴巴翹著,不經意看到會被嚇一跳。

兩人順甬道走進廳堂,廳堂擺設很簡單,看上去還算乾淨,但沒有長期住人的氣息,他們又去後院幾個廂房看了一下,擺設大致相同,正中是間閣樓,跟閣樓相鄰的最大的房間里放了幾口棺材,門旁堆了些小白紙花,看來這裡是棺材鋪平時做生意的地方,也是整個房子里陰氣最重的地方。

張玄打量著那些棺材,咋舌:「哈,搞得這麼逼真,不像是臨時做出來的道具,謝非一定是做了什麼虧心事,才會被人這麼整。」

整個房間里除了棺材什麼都沒有,這該是漢堡他們在鏡子里看到的謝非出狀況的地方,所以有些搭放棺材的木板歪掉了,兩人合力將棺蓋稍微移開一些,發現裡面都是空的,根本不像謝非說的那樣裝了謝家人的屍首。

為了確定他們沒搞錯,兩人把其他幾口棺材也打開看了,結果一樣,這些都是沒使用過的棺木,裡面鋪的白緞還算新,奇怪的是棺材本身有些年數了,新舊對比的感覺太強烈,帶出了一種微妙的違和感。

「看這木材有個幾十年了吧,這是準備舊物新用嗎?」

張玄的嘟囔沒得到回應,聶行風沉吟著不知在想什麼,他只好一個人努力將棺蓋移回原位,卻因為木頭太重累得呼呼直喘,怨道:「招財貓幫幫忙,不要總做甩手掌柜。」

「哦,」被叫道,聶行風回過神,打量著周圍,說:「這裡好像很熟悉,謝記棺材鋪的名字我應該在哪裡聽說過。」

「哈,董事長,看來你的記憶力並不像你認為的那麼牢靠。」

這傢伙眥睚必報的性子一輩子都改不了了。

聶行風瞄了一眼在旁邊幸災樂禍的情人,淡定地說:「所以我現在記起來了,這次的酬金三七分,我可以拿到一千四百萬,記得回頭把錢轉進我的戶頭裡。」

「招財貓你是屬小白的吧,還可以再黑點嗎?殺熟殺到你情人頭上!」

以前那些案子的酬勞也就算了,這次是兩千萬啊,一想到大頭都去了聶行風的腰包,張玄就覺得肉痛,忍不住大叫起來,聶行風沒搭理他,轉身去了隔壁的閣樓,張玄也想跟著去,見還有兩口棺木沒蓋上,他只好接著努力蓋棺,嘴裡氣哼哼地嘟囔:「招財貓!該死的招財貓!」

好不容易把物品全部回歸原狀,張玄累了一頭汗,呼呼喘著氣出去,誰知沒走兩步,突然感覺背後被一雙眼睛緊盯住,隨即地上傳來玻璃珠相撞的響聲,清脆而單調,空靈得令人發寒,他稍微把頭側了一下,果然看到牆角上站了個歲數不大的扎麻花辮的女孩,正直勾勾地望著他。

張玄不知道女孩是不是漢堡在鏡子里看到的那個,只覺得她陰氣很重,房間陰濕,所以即使是白天,也不影響她的出現,張玄想如果到了晚上,她的怨氣一定會更重,只憑謝非的道行,根本壓不住她。

剛才進門時張玄就感覺到了這裡的鬼氣,但沒想到居然有陰魂敢當著他的面出現,藍瞳看了下四周,說:「走吧,去你該去的地方,不要留下來害人害己。」

女孩沒說話,但身影隨著張玄的話聲消失了,張玄走出去,心想這該是死去多年的鬼魂了,因為某種原因一直滯留在這裡,卻不知她是不是真的是被活活砸死的,而謝非又為什麼會被扯到這裡來?

百思不得其解,張玄只好去找聶行風,在走到閣樓門口時發現門框上有道很深的磕痕,日積月累,痕迹變成深黑色,他伸手摸了摸,心房猛地悸跳起來,耳旁傳來重重的響聲,眼前划過亮光,就見一把砍刀磕在門上,鮮血隨著砍刀慢慢流下,洇紅了那道刀痕。

張玄恍惚了一下,馬上明白自己是感應到了以往曾在這裡發生的事情,他看著那道痕迹,原來上面的黑色是血液的顏色。

真夠詭異的。

自從被神劍傷到後,他好久沒有這種靈異感應了,對於靈力的回歸,張玄充滿驚喜,這證明聶行風給他喝的葯有效果,為了不讓自己難受,他沒再觸摸刀痕,急忙走進閣樓,叫道:「董事長,好消息好消息!」

聶行風剛上二樓,聽到他的叫聲,問:「什麼?」

「呃……沒什麼。」

突然想到說實話就意味著他要繼續喝那該死的苦藥,張玄立馬搖頭。反應太做作了,聶行風知道他又在隱瞞什麼,正要追問,忽然看到旁邊欄杆底下亮光一閃,依稀是面小鏡子。

聶行風走過去探身拿鏡子,就在這時後背突然被人猛地推來,他被強大的力量帶著向前栽去,欄杆年久失修,隨著他的衝力斷開了,導致他跟欄杆一起落了下去。

「董事長!」

張玄剛上樓就看到險狀,聶行風身後站了個飄忽的長髮鬼影,正是她將聶行風推下樓的,不過這時候張玄沒心思理會女鬼,衝過前伸手抓去,堪堪抓住了聶行風的手。

下墜的衝力加聶行風的體重,張玄被拉得嘿了一聲,想努力把他拉上來,卻不料欄杆腐朽得太厲害,根本撐不住兩人的體重,轟隆一聲,隨著木板周圍的塌陷,張玄也被帶著跌下。

聶行風吊在下方,看到張玄向自己衝來,他本能地伸手抱住,兩人就這樣一起向下墜去。

景物一陣劇烈旋轉,灰塵迷住了眼帘,等聶行風覺得好一些了,重新睜開眼,便被眼前的景象弄愣了,四周不再是陰濕晦暗的閣樓,他也沒有墜地時的痛感,轎車擋風玻璃外的天空明亮,街道兩旁的樹木隨著車的行駛不斷向後退去——他居然坐在快速前進的車上,並且是駕駛座位。

手裡握著的方向盤證明這不是他的幻覺,他慌忙轉頭看張玄是否平安,卻剛好跟投來的藍眸對個正著,張玄坐在他旁邊,跟他一樣眼眸里寫滿了詫異。

「乖乖,我們掉樓掉到哪裡來了?」張玄左右看看,無法搞清楚目前的狀況,見聶行風沒回應,立刻伸手拍他的臉頰,問:「董事長痛不痛?」

響亮的巴掌聲讓聶行風懷疑情人是在趁機報復,在第二記巴掌落下之前他及時閃開了,「打你自己,你看痛不痛?」

「痛啊,但我怕你是幻影嘛,既然你也痛,那表明我們都是真實的。」張玄發表完判斷,把視線轉向前方,「那麼誰能告訴我,這輛車要駛向哪裡?」

聶行風也不知道,路線像是有點熟悉,但又沒有熟到記起來的程度,看來還真被張玄這個烏鴉嘴說中了,自己的記憶並非想像中那麼準確。

張玄察言觀色,馬上說:「不知道也沒關係了,麻煩你用心開,我可不想再被撞去哪裡。」

想起墜樓的那一幕,聶行風突然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他遵循本能往前開著車,問:「剛才是誰推我下樓的?」

「怨靈。」

張玄的個性一向是隨遇而安,在發現他們雖然到了個不知名的地方,但總算還平安後,就把注意力放在了欣賞窗外的風景上,「對不起啊董事長,剛才是我疏忽了,棺材鋪長久沒用,積了些鬼魅在裡面,有陰氣是正常現象,所以我就沒提醒你,沒想到大白天它們敢當著正宗天師傳人的面出來害人,真過分。」

一本正經的口吻,聶行風忍著沒讓自己笑出聲,這個正宗天師傳人的稱呼是張玄自己封的,他相信除了張玄自己外,沒有人或鬼會認可。

不過為了維護情人的自尊心,他還是說:「不關你的事,是我大意了。」

「你大意就大意,看,還把我扯到這裡來,現在謝非和鍾魁的行蹤不用找了,我們成了被找的人,期望這裡可別像徒弟他們那樣,在七天不同的時空里穿來穿去,要是穿不回去怎麼辦?」

得寸進尺說的就是張玄這種人,聶行風掃了他一眼,張玄感覺到他的不悅,立刻做出個超級親近的微笑,「不過只要跟帥哥在一起,去哪裡都一樣啦。」

「只要跟帥哥?嗯?」

「不不不,是叫董事長的帥哥!」

這還差不多,聽著張玄的嘀嘀咕咕,聶行風想起前不久的酆都之行,其實正如張玄所說的,在哪裡並不重要,只要兩人在一起。

街道路標在行駛中一閃而過,熟悉的地名讓聶行風心一動,前面剛好到了一個十字路口,彷彿冥冥中有人牽引似的,他把車轉去了左邊的車道上。

張玄注意到了,眼睛瞄了下油表,「滿裝的,董事長你開長途都夠了。」

聶行風心裡又是一動,相同的話前不久張玄也說過,意識提示著他通往前方的道路,隱約想到了目的地,在下一個路口他轉去右邊。

「張玄,我想我知道自己要去哪裡了。」記憶慢慢浮上腦海,看著兩邊越來越熟悉的景物,聶行風說。

張玄轉頭訝異地看他,聶行風又說:「這是去傅燕文家的路上。之前我們跟白所長打聽到他的住所,我就是通過這條車道去找他的,走之前你跟我說——油箱是滿的,董事長夠你開長途了。」

張玄表情愈發的驚訝,轉頭看外面的景物,又調出CPS查找,很快的他從地圖上查到了他們所處的位置,他記得傅燕文的住址,從這裡到他的公寓還有半個小時的路程。

「等等,等等,董事長,」他舉起雙手結結巴巴地問:「我們不會真的穿越時空,回到了你去找傅燕文然後墜樓受傷的那天吧?還是剛才危險來臨,本能保護我們離開棺材鋪?陰差陽錯來到這裡?」

「現在我無法回答你張玄,」聶行風目視前方,平靜地說:「但我想不用多久我們就會找到答案。」

「Stop!」聽完聶行風的話,張玄大聲叫著讓他停車,「馬上離開這裡!」

「為什麼?」

車速依舊很快,幾乎接近飆車的速度,表明聶行風根本沒把他的警告當回事,張玄翻了個白眼,不明白一向精明的董事長為什麼會問出這麼白痴的問題。

「這還用問嗎?如果我們退回到那天的時空,代表你會再次受傷;如果我們只是碰巧來到了相同的道路上,那更要躲避受傷的可能!」

「張玄你還沒弄懂嗎?現在不是我在駕車,而是我的意識在駕車。」

「什麼意思?」

「就是說有種意念在駕馭我做出接下來的決定,我只是執行者,除依照決斷的安排行事外,我別無選擇。」

看著聶行風邊說話邊熟練地選擇方向往前開,張玄不說話了,通常對於不熟悉的道路,哪怕走過一次,在再走時還是會注意一下是否有搞錯,但此刻聶行風熟練的駕駛表示他對接下來的路段相當了解,如果不是常走,那就是他在無意識中模擬了曾經經歷的行為。

「如果真是同一時空的重複,那麼我們就躲避不了,」感覺到張玄的緊張,聶行風微笑對他說:「過去的經歷只可用來緬懷,無法改變。」

「這笑話一點都不好笑。」在發現無法改變事實後,張玄緊張之後更多的是無可奈何,嘟囔:「雖然我很想了解你的經歷,但並不想以這種方式。」

「這樣也不錯,人的記憶會出現缺陷,但經歷不會,你不是想知道那天我究竟經歷過什麼嗎?」

「如果可以,不想……」

聶行風曾講過受傷的經過,但再詳細的講述都是空洞的,他無法感同身受,更不想相同的一幕在自己面前發生——如果聶行風再次落樓的話,他是否可以及時救助?

放在膝上的手被抓住輕輕拍了拍,彷彿了解他的擔憂,聶行風用這個小動作安慰了他,「一切都會平安的。」

「最好是這樣。」張玄在胸前划了個十字。

對於不信上帝的他來說,這個動作沒有一點意義,就像在註定的命運旅途中奔走,不管怎麼擔心都是毫無意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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