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殺夫(下)

      那是一個大雨滂沱的夜晚,她站在落地窗前等待丈夫的歸來,表面上看來就像一般的妻子那樣,但心裡呢?她焦心、她害怕,可不是為了這樣一個下雨天丈夫出門在外的安危,而是為了她手上的這一瓶藥。  

      那是一個裝有緹紅花藥汁的玻璃瓶,她是一名領有職照的藥劑師,只是領到職照後卻沒正式從事過這個職務,因為她嫁了一個很會賺錢的丈夫,不需要她出去拋頭露面的工作。  

      她很明白這種藥汁只要一滴就足以讓人心臟麻痺,而且查不出死因。  

      她丈夫有睡前小酌的習慣,只要在酒裡加上這麼一滴就行了,事成之後再製造成意外。她是這麼說服自己的,可握著瓶子的雙手還是顫抖個不停。  

      殺人?誰願意做這種事呢?但為了和心愛的男人在一起她是願意的。  

      現在想想她這段婚姻或許根本是個錯誤。他們是相親認識的,她並不反對用這種方式為自己找個歸宿,反正從小她就一直受到父母的擺佈,該唸哪所學校、該選哪個科系、該學什麼才藝、行為舉止該如何,樣樣都在父母的控制之下。  

      這門親事也是父母敲定的。婚後她過著平淡安逸的生活,有個乖巧懂事的女兒,多令人心羨?她也以為自己是為此滿足的,但她遇到了那個男人,她到這時才懂得什麼叫愛,那種會讓人發了狂的想滿足對方的一切要求,那才是愛!  

      她對丈夫和女兒可都沒這麼拼命。  

      窗外熟悉的停車聲,在霧溼的窗戶上她隱約看到車燈熄滅。她丈夫回來了,也到了她的計畫該登場的時刻。  

      「巧伶睡了嗎?」進入玄關的丈夫瞄了一眼牆上的掛鐘,對走向酒櫃放回一瓶XO的妻子問道。桌上已準備好一杯他慣常在睡前飲用的酒。  

      「早睡下了。」她微笑替丈夫拿了公事包和脫下的西裝,就像平日一樣,表現得再正常不過。  

      「也是,都十一點半了,沒辦法,最近公司忙著開發海外市場,企劃案一個接一個的搞,公司規模擴張是很好,但是忽略了你和巧伶,我很過意不去。」他拿起桌上的酒杯坐進沙發。  

      她緊張地凝視著他的動作,那隻舉著酒杯的手,心中不斷默唸著:快喝啊!  

      他舉杯就口,她的心也跟著提了起來,像是要跳出咽喉。就在杯中液體快碰到唇邊時,他卻又放下了,「今天不喝了,我還不想這麼早睡,你先幫我放洗澡水,我想讓自己清醒一點,還有好幾份企劃沒看完,明天開會趕著用的。」  

      他將杯子放下了,起身向房間走去。  

      她心臟像是又回歸原處,說不出是鬆了一口氣還是失望......  

      「媽,你打消了念頭了是不是,你沒再有那種念頭了是不是,媽!求求你告訴我是!」巧伶搖著母親的肩膀,這些事她都不知道,她那時忙著課業,剛升上國中課業壓力很繁重,她幾乎都補完習回家洗完澡就倒在床上睡了。  

      「乖孩子,我怎麼能騙你呢?當時我的確暫時打消了殺你父親的念頭,人畢竟還是會對殺人這件事感到害怕的不是嗎?」巧伶的母親慈靄地摸了摸巧伶的頭,但眼神卻沒有一絲屬於人性的溫度。  

      巧伶閃躲著,她開始厭惡母親的碰觸,那雙曾經溫暖的手如今在她眼裡猶如長蛆的腐肉還要令人難以忍受。  

      「可是我想世昌呀!我發了瘋的想他,我期待你父親趕快出差,就在一個月後,公司終於派你父親去高雄舉辦分公司成立的慶祝酒會,他本來要帶我一道去的,可是我胡亂編了個藉口,我說你需要我照顧,我不能放你一人在家裡。他同意了。」  

      巧伶沒有說話,她只是睨著眼,用帶有鄙夷的眼神望著母親。  

      「你不知道平常的日子有多難熬,我必須假裝成賢妻良母,我不知道世昌確實的住處,他對這點很保密,我遵重他的隱私,畢竟他從事的是那樣子的工作。我只有利用你父親出差的晚上才能到他工作的地方去找他。」巧伶母親又開始陷入她的回憶當中。  

                                                                   

                                             #    #    #  

       

      她又去找世昌了。短暫的分別更加深她對他的思念與渴望,對他的感情絲毫沒有因為時間的流逝而轉趨清淡,反到益發濃烈。  

      那天晚上,她一次又一次的求歡,在香汗淋漓的快感中得到心靈和肉體上的撫慰,直到筋疲力竭,她窩在世昌懷裡。  

      一個月時間不見,世昌有點改變,他和她說他不想再從事現在這個工作,想自己做生意,因為他年紀已經不小了,在這個工作圈子裡不討好,明明來的都是些老女人,卻淨喜歡撿些年輕的嫩草吃。  

      乍聽這消息,她欣喜異常,但做生意需要本錢,世昌平時養尊處優慣了,每每賺來的錢都花在買名牌上,這更加堅定了她殺掉丈夫的決心。為了保險金,為了世昌,也為了她自己。  

      「原諒我,巧伶,那時我壓根兒沒有想到你......」她說著,眼神裡看不出一丁點愧疚。  

      「你可以和爸離婚,你可以和那叫張世昌的男人私奔,但你卻選擇殺了爸!」巧伶甩開母親想來碰觸她的手,憤怒地嘶吼著。  

      「你不懂,那樣我拿不到錢啊!我需要錢,我和世昌都需要錢......」  

      兩天後,她丈夫從高雄回來,一切又恢復慣常的生活。思考了兩三天她又拿出了那瓶藥,這次她決定無論如何都要殺了他,一天不成,第二天、第三天,她會一直嘗試下去。  

      但接下來的好幾天,她都找不到機會下手,不是在她將要下藥時女兒的忽然出現,讓她不得不把藥再度收回口袋裡,就是丈夫接到電話趕著出門。  

      她懊惱,她著急,也開始懷疑自己這麼做是不是太過分了,連老天都不能成全她。但只要一想到世昌,她那一點點萌起的良心又給黑暗吞噬了去。  

      就在那一天,她以為自己要成功了,丈夫已經喝下了睡前酒,卻在下一秒發現他喝的不是她倒給他的那一杯。  

      那個杯子還完好地放在桌上,為什麼?  

      「你......怎麼不喝我倒給你的那一杯?」她問得很小心。難道她被看穿了,他發現了她一直處心積慮想殺了他?  

      「噢,對不起,我沒看到,所以又自己倒了一杯。」他頭沒有抬起來,仍是看著放在腿上的文件,語氣像是在敷衍。  

      怎麼可能沒看到!她懷疑他在說謊,他肯定知道她在裡頭加了什麼。  

      兩人都沒再開口。那天之後,她被迫得想另一種法子殺害他。  

      一星期之後,她丈夫提出公司派他至歐洲子公司擔任業務經理,去個三、五年,回來後就能升任總公司副總的職務。對他的年齡而言,這是最後一次升遷機會,像他們這種科技公司人才汰換很快,而且公司喜歡擢用新人,像他這樣年紀要不是因為不斷進修早被淘汰了。  

      她失望了,她還沒想到要用什麼方法殺了他,除了用藥她還會什麼?  

      他終於順利出國,留下她和巧伶,以及每個月固定的生活費。那些錢足夠她們母女生活,而且可以生活得很不錯,但要奢侈的花在去一晚就要花上好幾萬的夜店,卻是萬萬不能夠。  

      世昌失蹤了。在她兩個月省吃簡用存下一些錢後,夜店經理說他已經離開那裡了。  

      沒有人知道他住在哪裡、可能會去哪裡,她每天都會在路上閒晃,期待不期而遇。  

      她變得消瘦、精神不振。  

      「我那時一直以為你是因為爸出國不在才會那樣,我一直以為你心情不好是因為思念爸!」巧伶這下才明白她當時有多蠢,竟還安慰了母親那麼久,母親每每的笑而不答原來因為是想著別的男人。  

      「思念他?」她狂笑。「我想他為什麼不早點死!卻在世昌失蹤後才......」  

      四年後,她丈夫回國了,正式升任為副總,卻也增加了更多交際應酬,對她開始不聞不問,當然她猜想這或許與他知道她一直想殺了他有關。但他為什麼不和她離婚呢?她懶得想了。她鎮日鬱鬱,仍是因為世昌毫無音訊。  

      一年後,她赫然在台北東區街頭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是世昌嗎?她當時有點不太確定,因為那男人看起來有點潦倒、窘迫。  

      她喚住了他。他們之間的糾葛再度開始。  

      重拾以前的感情又快又猛,她給了世昌一些錢,又替他租了間房子,世昌似乎對她心存感激,待她也格外溫柔體貼。  

      但丈夫對她使用金錢管得緊,要多出一筆世昌的開銷讓她不得不想起從前的計劃。  

她真的殺了他,可是她不記得自己是怎麼殺了他的,又或者那真的只是意外。他死了,當警方通知她到命案現場時,他真的死了……

      她得到了貳仟萬的保險金。因為警方認為那毫無疑問是一場意外。被高樓墜下的花盆砸死,找不到兇手,那高樓是商業大樓,沒有陽台,沒有人種盆栽。  

      「我到現在都不敢相信我的好運,處心積慮地謀害不成……或許上天聽到了我的願望……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她笑著說道,已經有點胡言亂語起來。  

      瘋了!瘋了!巧伶確定她母親真的瘋了!  

      「巧伶,你會恨媽媽嗎?我只是太愛世昌了。」  

      「爸非常愛你,你知道嗎?他只是不懂如何把愛說出口!我現在終於懂了,為什麼爸會在出國前和我說那句話──你媽並不快樂,她的快樂不是我能給的,但我卻捨不得放手......我當時聽不懂他在說什麼,原來爸早知道你的事卻不說破。他竟情願這樣和你相處一輩子!」巧伶痛苦地大吼,臉頰滑下哀傷的淚水。  

      閃過母親朝她伸來的手,丟下手中的牛皮紙袋,巧伶冷言說道:「你自己看看吧!這就是你深愛的男人幹的好事!」  

      巧伶別過頭奪門而出,這個家她一刻也待不下去。  

      緩緩打開牛皮紙袋,巧伶的母親發出刺耳的笑聲,喃喃唸著:「他是愛我的,他是愛我的......」  

      他真的愛她嗎?或許只是愛她的錢,這都不重要了,反正他終究是娶了她,她費盡思量,保證不干涉他的自由,保證他有優渥的生活......  

      或許她也該殺了世昌,這樣世昌才會完全屬於她一個人,她抱著照片,唇邊泛起只有她自己才明白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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