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禁入墳場(下)

      晚上十點一過,就進入聯誼的重頭戲。麗萍氣色雖然不好,但還是跟小叮噹有說有笑。

      一開始我覺得麗萍是在強顏歡笑,但故意插入他們話題後,才發現小叮噹真是個蠻幽默的人,我心想這樣也好,至少可以讓他排除麗萍心中的恐懼。

      記得曾有人說過:「如果你覺得這件事會出錯,那它就一定會出錯。」我不希望這種說法會成真,因為同理,對某件事越害怕它會發生,它就一定會發生。這可不是我願意見到的。

      「厚!你丟下我跑來跟他們聊天喔,很過份耶。」

      我被身後突如其來的抱怨聲嚇了一跳,一轉頭,才發現是被我抽中鑰匙的那個人,在先前聊天時,我已經知道他的名字了,他叫黃昭偉。

      我嘿嘿乾笑兩聲,「這是個意外,因為剛才去找完公關後,我就找不到你了,所以……」我承認我說謊,不過只是在心裡承認。

      「集合了,集合了,大家動作請快一點。」

      男公關的聲音在前面響起,解救我的困窘,當然,他沒有再繼續逼問我的意思,這點也是讓我相當高興的。

      我討厭跟別人解釋。

      大家動作還是慢吞吞的,最後是我們班上超級兇狠的女公關一聲大吼,才讓大家像小學生般乖乖排好隊。

      「因為人數眾多,所以我希望大家能按照隊形前進,不要私自脫隊,否則出了事自行負責!」女公關語帶威脅的說道。

      夜遊的地點是離露營區一公里遠的一座山上,山不高,但聽說從山腰處就可以看夜景,因為這座山正對著蘭陽盆地缺口,可望盡整個盆地。不管是白天還是夜晚,風景都很美,不過山路崎嶇,很不好走。

      可是抵達登山步道口,前面突然安靜下來,我排的位置是在中間靠後,麗萍和小叮噹在我後面,所以我們並不清礎發生了什麼事。

      但接著,就聽到前面有越來越多的討論聲。「我們去前面看看。」黃昭偉拍了下我的手臂。我點點頭,跟在他身後往前走。

      登山口立著一個「危險警告‧禁止夜間登山」的牌子,可是並沒有寫出有什麼危險性。

      「要上去嗎?」男公關詢問著女公關,但眼神也同時望向眾人,似乎是希望得到大家的意見。

      「有人有聽說這邊登山步道夜間封閉的事嗎?」女公關問向已經在她和男公關身邊圍成一圈的眾人。

      沒有人點頭,男公關說道:「兩個星期前我們在規劃行程時,還沒有這項規定,這牌子應該是這幾天才樹立的。」

      「上去啦,上去啦,都已經來到這裡了,只要小心點就沒關係了吧。」

      「對呀,山區的危險不就是落時山崩之類的,但已經兩三天沒下雨,應該不會有危險吧,況且我們有這麼多人,也可以互相照應啊!」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似乎沒有人願意放棄。我也不想放棄,畢竟這是規畫最久的一次聯誼,可是想到麗萍,我又覺得最好是放棄。

      「好吧!但特別注意你前後左右人員的安全,如果一發現有人不見,或是遇到什麼危險,一定要大聲求救,知道嗎?」女公關在大家鼓譟下,不得不妥脅說道。

      我轉頭看向麗萍,「還好嗎?」她點點頭。

      我看到小叮噹奇怪的看了我一眼,對於MC這種只有女人間才能說的話題,我不好說出口,只有對小叮噹說道:「你要照顧好麗萍喔,否則我就拿你的任意門,把你丟到亞麗安星球。」

      「什麼意思?」

      我和麗萍同時爆笑出聲,但同時明白這是不能解釋清礎的。

                                       #    #    #

      山路非常難走,這絕對不是大家去爬爬陽明山之類的山路可比擬的。它完全沒有水泥路面,而且這根本不能算是登山步道。

      其他地方的登山步道都有規劃過,就算不是水泥路,也會將地整平。可是這裡!盤踞在泥土地上的樹根錯縱,路非常狹窄,僅僅能讓兩人併排通過,而且離崖邊只有五、六公分的距離。不要說像我們這種平常人了,就是常常爬山的專業登山客,我想也不敢在夜晚上山。

      有些人後悔了,前後不少女生大叫著要走回頭路下山,但從上山到現在,我們已經走了將近半小時路程。就一開始預定的二小時夜遊時間來看,扣掉到山頂停留看夜景的半個小時,也已經走了一半以上的路程。

      「哇啊──」

      忽然一道女生的大叫聲傳出,在已經很緊繃的情緒下,我的心臟像一下子提到喉嚨一樣,然後聽到後方的人不斷問著:「發生什麼事?」

      「大家不要慌亂,前面的往前走一點,大家排成一排,讓我過去看看。」男公關在最前頭大聲說道。「剛才大叫的是誰,她前後左右的,回答一下發生什麼事了?」

      我們這些排在中後段的,紛紛好奇地探頭向前,想知道究竟發生什麼事。

      可是就在這時候,排在我身後的小叮噹忽然扯著我的衣服說道:「麗……麗萍她不……不見了!」

      「不見了?!」我驚駭大叫,「剛剛不是還在的嗎?」

      「對啊,剛剛……還還在,可是在前面女生大叫的時候,她……她就不見了。」小叮噹的聲音聽起來很驚恐。我看不見他臉上的表情,但我相信,他一定和我一樣,被這事嚇得不知該怎麼辦。

      「後面的人呢,後面的人都沒看到麗萍嗎?」我焦急地看著小叮噹,他臉上一臉茫然,好一會兒才轉頭去詢問後面的人。

      排在麗萍後面的人在小叮噹詢問下搖頭說道:「不知道耶,本來還有看到的,但在那一聲尖叫後,就沒再看見她了。會不會……會不會那聲尖叫就是她發出來的啊?」答話的那女生打了個哆嗦,顯然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她叫曉雯,我和麗萍都跟她不太熟,所以她沒道理和我開玩笑。

      這也就是說,麗萍真的不見了!我用手電筒在前後照了一下,真的都沒見到麗萍,「麗萍!」我大叫了一聲,但沒得到任何麗萍的回應,反而驚動了其他人。

      「怎麼了,後面發生什麼事,又有人怎麼了嗎?不要又是一次玩笑!」男公關已經來到我的前方,表情非常生氣。

      我全身顫抖著,但不是因為他的表情,而是想到麗萍可能是遇到不乾淨的東西了。會是因為那件事嗎?果然有不好的事發生……

      「是麗萍,她不見了。」黃昭偉向公關說道。聽到他的話,我才從恍神中驚醒。急急忙忙說道:「對!麗萍不見了。」

      「究竟是怎麼回事?剛剛那聲尖叫不知道是誰發出來的,然後又不肯承認,現在不要又拿人不見來耍我!」男公關生氣的看向我,我無辜又害怕的看向小叮噹。事實上,我也沒弄清礎麗萍是怎麼不見的,聽到她不見的消息,就夠我震驚到腦袋一片空白。

      小叮噹不知道和男公關解釋了一些什麼,男公關清點一下人數,確實只有麗萍一人不見。然後拿著手電筒,開始在這一帶山崖邊照著。

      剛剛那聲女生的尖叫,會是麗萍發出來的嗎?但那尖叫聲明明是從前面發出來的啊!

      這山路不可能讓第三人通過。麗萍排在我身後,也就是說,她是站在靠裡面而非山崖邊的位置,如果會掉下山崖,勢必要經過小叮噹前方,或者穿過黃昭偉身邊,但他們也都不知道麗萍是怎麼不見的。

      「在這裡了!」男公關停在離我有五個人距離的前方,手電筒光源停在那邊的山崖下。

      「對對對!我剛剛就覺得那聲音是從我旁邊發出來的。」在那邊的某個男同學忽然說道。

      我激動的跑上前,「不可能!她怎麼可能經過兩三個人身邊都沒有人發現!」

      很多人似乎都被我的說法嚇到了,因為我清礎看到他們臉上泛起害怕的表情,似乎認同我說的。

      接著,我拿起手電筒跪在山崖邊往下照,底下很黑,但確實能看到一件藍白相間的衣服,麗萍穿的衣服正是那種樣式。

      我激動的在山崖邊走來走去,這邊手機沒辦法使用,我急著說要下山去報警,男公關想了一下,決定由他下山,因為他對地形比較熟悉,不希望有人再發生危險。

      我的情緒像暴走的獅子,若不是黃昭偉一直拉著我,我想我會衝動得想辦法獨自爬下山崖。因為這山崖雖深,卻還有一點斜度,只是夜晚太黑,發生危險的機會更大。

      大家都安安靜靜的,有幾個人低聲哭泣。我哭不出來,只是急,我相信麗萍會沒事的,一定會沒事的。

      過了將近一小時,男公關才帶著山難搜救隊前來,然後是一片混亂,他們將繩索套在腰間,準備下去。

      「帶我一起下去!拜託」我懇求著其中一名搜救隊員。他為難的看著我,說道:「小姐,這很危險,不是玩遊戲。」

      「我當然知道不是遊戲!她是我最好的朋友!我想確認是不是她,我們根本就不能確定那底下的人是她!」

      那人看我的表情很古怪,就好像我是一個瘋子,我知道我的情緒是激動了點,說話也有點語無倫次,但我真的……真的無法將心情平復下來。

      「好吧。」那人很無奈的答應,我猜是因為我一直死抓著他衣服的關係。

      我下去了。綁上搜救隊遞給我的一種拉繩,是電動的,綁在腰間的那種,可以快速溜下山崖,也可以很快的將傷者吊上去。

      底下是一個平台,空間不大,甚至可以用小來形容。

      然後我看到了!

      搜救人員正將麗萍從一堆白骨中拉起,是麗萍沒錯,她的頭歪垂在一旁,眼睛緊閉,看起來就像死了。

      那些骷髏幾乎沒有一副是完整的,斷手斷腳,黑洞洞的眼眶直直望著我。我彷彿看到它們嘴上泛著詭異的笑,似乎得意的向我宣告它們將麗萍的生命奪走了。

      「不──」

      我大叫一聲,著急的往麗萍跑去,卻被一名人員攔下,「你別這麼激動,她沒死,但腦部受到撞擊,身上也有多處擦傷。」

      「是那些骷髏,是那些骷髏的鬼魂在作怪,麗萍會摔下山崖一定和它們有關!」我指著那堆白骨,麗萍掉落的地方。

      「什麼骷髏,小姐,你別鬧了,快點上去。」

      見他們已經將麗萍用繩索固定好,準備往上拉,他們自己也打算上去,我急急地叫道:「那些骷髏你們不打算處理嗎?那些人說不定也是摔死的,所以陰魂盤踞在這裡。」

      「小姐,你到底在說什麼我真的聽不懂,不過有件事你說對了,這裡真的很危險,登山口不是有立危險警告標示了嗎?這裡夜間是禁止登山的,前幾天才有人夜間上山,跌落山谷受傷,所以立下警告標示。」

      「這裡沒死過人?」我小心翼翼的問著,心裡浮上許多問號。

      「沒有。」

      不可能,不可能。那些骷髏不會是我的幻覺。但當我再次回頭看向那堆骷髏時,它們赫然全都消失不見了!

      我打從腳底泛起一股涼意,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在他們順利將麗萍抬上救護車後,我也跟著去醫院,並聯絡麗萍父母,這中間我一直覺得腦袋空蕩蕩的,那些骷髏詭異的笑容一直在我腦海中迴盪。我始終不覺得那是我的幻覺,但真的都沒有人和我一樣看到那堆骷髏。

                                    #    #    #

      麗萍住院這段時間,我不斷在網路上尋找和那裡相關的新聞與訊息,終於在一個私人網頁上,找到他所統計的所有亂葬崗位置,我們夜遊的那座山,赫然就在名單上。這加深了我確信自己看到的不是幻覺,但依然沒有人相信我說的。

      二星期後,麗萍出院了,她傷得並不重,只有輕微腦震盪,身體四肢擦傷的部位也不嚴重。

      可是從她回來宿舍那天起,每到半夜,我都會聽到喀啦喀啦的聲音,然後還有一陣陣低低的交談聲。

      雖然聲音很小,但一向淺眠的我總是會被這樣的聲音吵得睡不著。我問麗萍,但她是呆呆的看著我,一副我很奇怪的樣子,另外兩個床舖的室友也都沒聽到那些聲音,直說我幻聽。

      為了求證,我打算半夜起來查看。

      這天夜裡,我又聽到那種聲響,接著我跳下床,悄悄叫醒另外兩人,她們在聽到聲響後倒抽一口氣,兩人拉著被子不敢下床。

      我打算將醒麗萍也叫醒時,卻發現她不在床上。

      接著聲音停了,那兩名室友,在上舖的不知何時已經下來,和另一名室友抱成一團。

      我悄悄走到門邊,將燈打開。我很確定聲音是在寢室裡發出來的。燈打開了,聲音沒了,抱在一起的那兩人膽子也大了起來,走下床來到我身邊。

      「我覺得聲音是從這一帶發出來的。」我比了比我們四個人的衣櫃,因為這一部分,除了衣櫃外,都是開放空間,一眼就可以看完。

      「打開嗎?」其中一名室友問道。

      其實我不覺得自己的衣櫃有問題,因為這聲音出現後,我每天都整理一變我的衣櫃,原本我是怕有老鼠之類的東西,但我什麼都沒發現。

      我們三人各自將衣櫃檢查一變,關上後都搖頭表示沒發現。

      忽然「咿呀」一聲。麗萍那個衣櫃門敞開,她神情呆滯的從裡面爬出來,手上還拿著一根骨頭,在我們面前,拿到嘴邊啃了起來。

      喀啦、喀啦的聲音再度響起,麗萍對我傻笑說道:「很好吃喔。」

      她的笑容,和那天我在山崖下看到的骷髏重疊。然後,我眼前一黑──

      當我醒來時,是在學校醫務室,校醫說我沒什麼大礙,只是受到過度刺激導致昏迷。我問及麗萍的情況,才知道我昏迷之後,另外兩名室友就通知舍監,麗萍也被送往醫院進行治療。

      現在麗萍仍在治療中,在一般人以及醫生的眼裡,都認為她精神異常,但我知道不是。可是我說出來的話沒人相信,為了不被同樣視為精神病患,我再也不提此事,這件事就成為一個謎,一個永遠也解不開的謎。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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