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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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從睡夢中醒來，發現房門虛掩著，他走過去悄悄推開門，看守的人不在，外面走廊空蕩蕩的，跟夜色混為一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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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逃跑的好機會，男人急忙跑出房間，但很快想到自己的手機和車鑰匙都被沒收了，連錢包也沒有，在深夜的山林里，他很難找到人求救，看看旁邊的偏廳，他猶豫了一下，放棄逃跑，轉進大廳里，那裡有座機，可以聯絡到外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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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筒拿起來，慌張中卻記不起號碼，男人只好按了報警電話，但沒等接通又馬上掛掉了，轉打給朋友，他記得聶行風的手機號很好記的，但緊張之下按了兩次都按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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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到第三次，電話順利撥了出去，可是還沒等撥通，偏廳的燈突然亮了起來，驟然刺來的光芒，男人嚇得手一晃，本能地把話筒放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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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幹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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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大廳門口的是個拄手杖的華髮老人，老人個子不高，穿了一身灰色對襟大褂，手拿鼻煙壺，面容乾瘦灰白，眼角吊著，在燈光下顯得嚴厲而詭異，男人情不自禁地往大廳上方瞄了一眼，不由顫抖起來，廳堂上方並列掛著一排祖先的畫像，老人的裝束跟最邊上照片里的先人一模一樣，甚至連表情和眼神都出奇的相似，一瞬間，他有種在跟先祖直接對話的錯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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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幹什麼？」沒聽到答覆，老人不悅地頓了頓手杖，提高聲音再次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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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男人像是沒聽到詢問，眼神在照片和下方站著的人之間來回看著，越看越覺得相像，終於忍不住問：「你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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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賬！」老人大踏步走進來，迎著他喝道：「這是對長輩說話該有的態度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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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憤怒而扭曲起來的臉龐，讓男人更覺得害怕，這不是他以前認識的和藹可親的長輩，而是一個完全不熟悉的人，一瞬間，許多未曾深思的事情猛然湧上腦海，他大聲叫道：「你怎麼會變成這樣的？到底出了什麼事？我父母是怎麼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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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一怔，男人又叫：「還有我大哥，我的三叔四叔，還有你兒子，他們都是怎麼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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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死，他們當然都是病死的，這些你不是早知道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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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可為什麼我們家的人有這麼多的意外死亡？你不是說祖先會保佑我們嗎？難道保佑就是這樣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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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永遠離不開死亡的相伴，他們不是意外死亡，而是把餘下的希望寄託給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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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用力搖頭，拒絕再聽這種偏強的解釋，如果這叫希望，那麼它的概念跟絕望有什麼不同？他想起早年過世的父母，想起病死的兄弟，再看向老人，老人渾濁眼睛裡散發出熱切的光芒，那是對生的執著，在這一刻強烈告訴他，原來所謂的希望，不過是老人對這個世界不肯放手的慾望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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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再狡辯了，」他冷冷說：「我不會再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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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賬，我養你這麼多年，你居然敢這樣對我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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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憤怒地揮舞起手杖，男人避開了，不理會抓狂的老者，轉身沖了出去，老人氣得在他身後大叫：「回來，混賬！你給我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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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喊促使男人跑得更快，恐懼感此刻佔據了他的全身，只想趕緊離開這個詭異的地方，至於之後的狀況，他已經沒有餘裕去多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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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穿過長長的走廊，一口氣奔到宅院大門前，身後傳來聲響，像是有人追來了，他不敢回頭，用力撥門栓，他不了解舊式的房門，折騰了很久才把門栓打開，拼力拉開沉重的大門，沖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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迎面拂來夏風，吹散了老宅里的陰鬱氣息，男人大口呼吸著，沿著小路以最快的速度奔到遠處的車道上，深夜，這裡沒有車經過，但寬闊馬路在某種程度上減輕了恐懼帶給他的壓迫感，只要順這條路一路跑下去就會到車站了，他想，雖然路程很遠，但那只是時間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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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奔跑對平時不運動的人來說是件很辛苦的事，男人沒跑多久，速度就減下來了，身後沒有追逐聲，他鬆了口氣，停下腳步，轉身向後看去，遠處一片黑暗，山林樹木都寂靜樹立在黑色夜幕中，遮住了他的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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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不會追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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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念頭剛閃過，男人就看到一個白點落入視線中，然後以異常詭異的速度衝到了他面前，前後只有幾秒，他還沒來得及看清那是什麼，就被一個全身雪白的龐大動物撲到了地上，野獸利爪血紅，還帶著新鮮的血液氣息，常年來往醫院，男人對這氣息很熟悉，他驚恐地看著血淋淋的獸爪抓向自己的喉嚨，絕望中發出本能的呼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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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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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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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晨曦點綴著這座尚未完全蘇醒的城市，四周寧靜，暖光透過薄霧散來，帶著夏日的和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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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處傳來腳步聲，行人步履沉穩，落腳卻很輕，像是怕打破這片寧靜似的，走近了，可以看到那是個身材削瘦的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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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子頭髮略長，紅色暗格襯衣配深藍西褲，顏色搭配得有點誇張，衣服卻熨燙平整，前發垂下，稍微遮住眼帘，手裡提了個大紙袋，看他悠閑的走姿和齊整衣著，不像是起早趕晚的上班族或出來晨運的，而是單純的散步，對面枝頭傳來鳥雀鳴叫，他聽到了，抬起頭，恍惚看過去，嘴角噙起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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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天不見，小雀家又添新成員了，接下來這裡會更熱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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聲音低得像是在自言自語，那幾隻小雀卻似乎聽到了，嘰嘰喳喳叫得更響亮，男人向鳥啼的方向抬起手，小雀們卻沒像往常那樣飛到他手上，而是在發出一連串的嘰喳叫聲後，一齊飛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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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它們發出的危險信號，男子微微一愣，隨即就聽遠方也有鳥啼傳來——對於即將來臨的危險，動物們有著靈敏的直覺，它們在第一時間逃開了，男子卻沒逃，反而停下腳步，閉上眼，感覺危險的逼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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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問剛搬來沒多久，由於眼睛不方便，他對這裡的地形反而很熟悉，在這種情況下，他並不急於奔逃，這裡是高級住宅區，他想沒人敢光天化日之下做出什麼攻擊性的事情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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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殺氣很快就逼了過來，是六七個年輕人，在靠近後將他圍在當中，素問看不清他們的模樣，但感覺得出他們身上的修道氣息，那是種讓人非常不舒服的氣息，覺察到他們的不友善，素問把紙袋換到左手上，做出了禦敵前的姿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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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說這附近有妖怪，果然沒錯，」一個清脆的女孩子聲音說：「我通靈感最強了，現在你們信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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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邊立刻有個男人附和：「是啊是啊，師妹最厲害了，這次幸好有你，否則我們又要白跑一趟……哼，原形隱藏得挺深，師妹，你看他是什麼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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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問的原形女孩看不出來，支吾了一下，不悅地說：「管他原形是什麼，總之他不是人，是妖怪就該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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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話惹惱了素問，他最恨這種不分青紅皂白的人，任性一點說，這樣的人在他看來也都該死，如果不是擔心會因此給主人帶來麻煩，他現在已經動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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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是誰？」他冷冷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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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廢話，我問你，平安醫院無故消失的員工是不是你殺的？有人在東郊被殺的事是不是也是你做的？」先前討好師妹的男人向他吼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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詢問刻薄，似乎已把他當成了兇手看待，不過這個人罡氣很弱，素問根本沒把他放在眼裡，沉聲說：「現在滾還來得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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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面傳來笑聲，顯然對於同門被罵，其他人不僅沒同仇敵愾，反而看熱鬧的成分居多，男人咽不下這口氣，拔出別在腰間的桃木匕首就要衝上，被另一個男人攔住，說：「他氣場很清，不像作惡精怪，先問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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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什麼好問的？」女孩俏生生的聲音傳來，「我派人查過了，東郊發生血案的那幾天他有在附近出現過，那裡的氣息跟他也很像，擺明就是他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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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她撐腰，男人底氣更足，對阻攔他的人冷笑：「師兄是怕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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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兄還沒說話，女孩卻不高興地介面道：「少胡說，師兄怎麼會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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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她向著別人說話，男人心裡吃味，冷笑：「是啊，要是連個瞎子都打不過，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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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說之前他們的出現只是讓素問不快的話，那這一句則明顯觸動了他的殺機，劍氣從指尖瞬間射出，不過他無意殺人，這招只是給不會說話的傢伙一點教訓，男人沒料到他會突然發難，急忙向後仰身躲避，雖然躲過了，卻躲得很狼狽，要不是師兄伸手扶住他，他絕對摔一身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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姿勢有點滑稽，女孩笑出了聲，男人臉色漲紅，師兄的相扶在他看來更像是裝腔作勢，氣憤地推開他，揚刀向素問衝去，其他同門也被他帶著，無視師兄的阻止，一齊圍了上去，男人喝道：「殺了這妖，祭奠死去的亡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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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熱血青年來說，這句話最有號召力，面對妖類，大家紛紛拿出武器，眼見殺機一觸即發，遠處突然傳來摩托聲，聲音由遠及近，風一樣般的向他們衝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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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避免被撞到，大家只好退開，機車在靠近他們後迅速減速，然後車頭一擺，車身划了個半弧後，剛好停在素問和其他人之間，騎手伸腿一支，把車支住了——如果這是輛大摩托，一定可以給這個漂亮的停車動作加分，但很可惜，他騎的只是輛小綿羊，很秀氣很小巧的那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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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白天的這是要打群架嗎？」騎手把頭盔拿下來，藍眸掃過面前幾個人，「呵，還都帶著傢伙呢，你們是要我馬上叫社區警衛呢？還是直接打電話報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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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邊說邊把手機拿了出來，看到他，師兄臉色微變，女孩搶先說：「少管閑事，如果你不是他的朋友，就讓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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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是。」不想連累別人，素問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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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不是，現在是了。」藍眸男人頭微偏，看向素問，說：「剛才你朋友讓我送你一程，通常我朋友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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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亮亮的嗓音，歡快而跳脫，輕易就讓初次見面的人對他產生好感，素問看不太清楚男人的長相，但直覺對他的印象不錯，正要開口詢問，對面有人恍惚叫道：「張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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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居然有人叫出了他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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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玄奇怪地順聲望去，發現叫他的是個長相出挑的男人，看氣勢該是這幾人的領頭，也是他們中道行最高的一個，不過他不認識，於是大大咧咧地說：「你認識我，我不認識你，所以你是我的觀眾嘍？每天六點鐘來捧場的那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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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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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男人的反應張玄就知道自己沒猜對，撓撓頭髮，說：「你應該也不是我的客戶，否則我接過你的案子的話，不可能記不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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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玄的記性算不上很好，但只要與錢有關的事，再微小他也不會忘記。他犯愁的模樣在師兄看來有些好笑，正要解釋，旁邊的師弟忍不住了，沖張玄一亮桃木匕首，喝道：「少跟他啰嗦，先把瞎子妖怪拿下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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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問的手握緊了，垂下的眼帘遮住了眸光，卻遮不住怒火，正要彈指發出第二記劍氣，被張玄一把拉住，笑嘻嘻地說：「這有什麼好生氣的？他叫你瞎子你就是瞎子，那我說他長得很爛……他是不是就真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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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著話轉頭看向對面那人，話語打了個停頓，投過去的目光多了幾分憐憫，「呃，他也的確長得很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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噗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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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捧場笑了，素問也忍俊不禁，他其實並不在意自己被說眼盲，只是無法忍受對方無禮的態度，但同樣的話經由張玄的嘴一說，味道完全變了，他原本的火氣立時消失無蹤，低聲說：「我叫素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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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玄劍眉一挑，向素問伸過手來，素問的手腕被拉住，隨他坐上了機車，他把車頭一轉，踩緊油門就走，那個被嘲笑的男人哪裡肯放，手一揚，將桃木匕首甩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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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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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兄急忙阻止，卻晚了一步，眼見匕首射向二人，一張道符迎了上來，剛好將匕首截住，匕首去勢凌厲，卻居然穿不透一張小小的符紙，噹啷落到了地上，那張道符也飄飄悠悠飛到了一邊，師兄快步走過去，將道符撿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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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普通的辟邪道符，符咒最後一筆還寫錯了，要不是知道對方是誰，他一定會認為那是個不學無術的神棍，但如果真得不學無術，又怎會輕易攔截住這道殺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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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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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他師弟問，男人搖搖頭，見他盯著道符沉吟不語，女孩跑過來，說：「那個人好像也是修道的，不過氣場很邪，你認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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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認識，」師兄點頭，將道符收起，放進口袋裡，「一個很久不曾見面的故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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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朋友怎麼會認不出你？還跟精怪混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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認不出，是因為從來不曾在意過，張玄可能早已不記得他是誰了，但這十幾年裡，他卻從來不曾忘記過這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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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霧已散，街道上行人漸漸多了起來，師兄吩咐大家離開，人都走了，只有那個率先動手的男人不服氣，站在原地喝道：「張正，妖還沒捉到，你就這樣回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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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正沒理他，繼續往前走，男人被無視了，恨恨地說：「孬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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挑釁仍沒得到回應，張正的心思根本沒放在他這裡，男人氣得直咬牙，正惱火著，女孩轉過身，問：「謝非，大家都走了，你還留下幹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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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句話給了謝非一個很好的下台階，他轉怒為喜，飛快跟了上去，小聲說：「那個妖，我早晚要收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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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起這個，你還是先查查張玄是什麼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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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見張正神不守舍，突然對那個叫張玄的人多了幾分好奇，故意放慢腳步，跟同伴拉開距離後，對謝非吩咐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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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非顯然不願意，但看到女孩笑吟吟的表情，心一動，沒捨得反駁，點頭應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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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玄在這裡住了很久，騎著車熟門熟路地在住宅區里橫衝直撞，玩了會兒飆車後才想到問素問家住哪裡，然後照他說的把他送回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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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問的家其實離張玄的家只有幾百米的距離，張玄在他家門前停下來。聽到外面傳來機車聲，坐在書房的主人起身來到窗前，他收起剛通完話的手機，透過紗簾看著樓下的張玄，無奈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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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九，這就是你給我找的麻煩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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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玄沒發現房裡有人注視，用腿支著車，抬頭看看眼前這棟建造別緻的小洋樓，樓房有三層，外加一個天台，房前種了很多花草，清晨時分，花香格外濃郁，旁邊的車庫改造成了小菜園，除了花卉外，還種植了不少蔬菜水果，乍一看去，倒有幾分農家樂的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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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種這麼多菜，都不用去超市採購了。」張玄咂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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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時沒事，種來打發時間。」素問下了車，對他說：「剛才謝謝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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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舉手之勞。」張玄打量著周圍，說：「沒想到我們住得這麼近，既然大家都是鄰居了，那今後要彼此多關照才行……啊對了，我好像還沒自我介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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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眼前這個自說自話的男人，素問很困窘，他感覺得出對方身上的修道罡氣比剛才那幾個人加起來都深厚，他並不怕修道者，但也說不上喜歡，不過這個人直接跳出了喜歡與否的界限，而是讓他感到了敬畏甚至恐懼，眼眸有些作痛，出於對未知危險的戒備，他向後退了兩步，避開對方氣勢的逼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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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玄沒注意到素問的不適，興緻勃勃地講完，又掏出名片，說：「我叫張玄，在一家偵探社做事，今後你有什麼麻煩，歡迎隨時來麻煩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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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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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這兩個字，素問感覺眉間突然傳來劇痛，很熟悉的名字，他一定聽過，並且印象極深，卻偏偏記不起來了，恍惚接過對方遞來的名片，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名片正中印的兩個閃亮亮的金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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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下金字閃爍出明亮光芒，在素問眼前划過，像是一柄金色匕首，割斷了遮住記憶的迷霧，他喃喃說：「今年六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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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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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玄沒聽清，正要再問，大門打開，主人從裡面走出來，面帶微笑向他打招呼，「這麼巧，我們又見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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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鈴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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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看到出來的竟是服裝設計大師哈斯時，張玄失聲大叫，又迅速轉頭看站在身旁的素問，猛然間反應了過來——素問，那不就是哈斯的愛犬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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誇張的表情連視力不佳的素問都注意到了，剛剛對張玄提起的戒心消失在笑意里——馬靈樞在國際服裝設計界中享有赫赫聲譽，敢對他這麼大不敬的，除了開酒吧的初九，就只有這個剛認識的男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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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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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現自己失言，張玄眨眨漂亮的藍眸，從機車上跳下來，支好車，跑到馬靈樞面前，向他伸過手來，笑眯眯地說：「或者你比較習慣別人叫你哈斯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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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動伸來的手表達了主人的熱情，跟上兩回相比，張玄今天的態度相當友善，溢滿笑容的藍瞳，完全看不出之前他對自己表現出的戒備，馬靈樞眉頭微挑，跟他握了手，眼眸掃過他的左手，說：「我記得你之前戴了枚很好看的尾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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互握的手掌里傳來相同的力道，手勁不重，但也絕對不容輕視，這次面對馬靈樞，張玄沒有再感到不安，對他也不再排斥，而是跟他正面對視，微笑說：「哈斯先生記得可真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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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一個形象設計師來說，觀察力是必不可少的要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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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張玄聳聳肩，算是接受了馬靈樞的解釋，說：「扔掉了，因為我發現它不適合我，我比較喜歡簡單一點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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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真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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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靈樞先鬆開了手，問素問，「你們怎麼會遇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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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才有幾個學道的人找我的麻煩，是張先生出面幫忙解的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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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都是朋友了，直接叫我張玄就好，叫先生多見外啊，你說是不是，哈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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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玄說著話，還把手伸過去，沒大沒小地去拍馬靈樞的肩膀，馬靈樞轉身回家，剛好避開了他的拍打，說：「既然來了，不如進來坐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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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問一愣，在他記憶中，除了初九外，馬靈樞從不邀請別人進家，張玄是第一個，他感覺這個麻煩是自己帶來了，正想找個借口讓張玄離開，張玄已經踩著馬靈樞的腳步跑了進去，笑道：「那我就不客氣了，不過今天來得太匆忙，什麼禮物都沒帶，下次補上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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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會再有下次吧，素問走在最後，不是很肯定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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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玄跟著馬靈樞進了房子，很自來熟地到處打量，馬靈樞的家裝飾得精雅別緻，沒有擺設過多的奢華物品，卻可以輕易讓人感觸到環境的華麗，靠牆是一整排的書架，張玄走過去，看到中間一格放了個精緻的貼螭壺，但正因為太精緻了，反而讓人感覺做作，他順手拿起來翻看，問：「馬先生，你不會窮得連真品都買不起吧？還是你在國外待太久了，對古瓷不是很了解？說到古玩，那要請教我家董事長了，下次買什麼讓他帶著你，絕對沒人把你當冤大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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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番話直白得讓素問嘴角抽搐，馬靈樞卻沒在意，微笑說：「這是我最好的朋友所贈，對我來說，它再真不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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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下之意，古瓷真假並不重要，他看重的是那份真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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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玄眼帘抬起，不同以往，這一次他放開了忌諱的心態，認真注視自己的對手，馬靈樞穿了件普通的家居服，但隨便一件衣服穿在他身上，都可以襯托出他的優雅華貴，得體的舉止，讓他的行為找不出一絲破綻，張玄想，如果他的目的是對付自己和聶行風的話，那他將會是個很優秀的對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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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覺張玄的注視，馬靈樞做了個隨意的姿勢，問：「要拍照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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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張玄放回玉瓷，笑著坦言，「在歌劇院時我拍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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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靈樞眉頭挑挑，上下打量他，「你跟上次我們見面時很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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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次他還在為過去的不快煩心，現在他已經想開了，心境當然不同，張玄說：「不，現在的我才是真正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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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得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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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靈樞請張玄落座，趁素問去廚房準備茶點的空檔，張玄把自己的名片又贈送了一次，然後眼巴巴地看過來，馬靈樞明白他的意思，跟他交換了自己的名片，張玄正反看完那張灰金名片，又抬頭問他，「川南驅魔馬家，不知跟馬先生有什麼淵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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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驅魔？那是什麼？」馬靈樞笑道：「我只是碰巧姓馬，為人做牛做馬的那個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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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碰巧養了只犬妖，」張玄繼續興緻勃勃地問：「看素問的氣息，他道行不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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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清楚，我接手他時，他的狀態很差，所以具體情況我也不便多問，你也看到了，他的眼疾很嚴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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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靈樞一句話就把問題輕飄飄地推開了，剛好素問把茶點端來，馬靈樞指著他說：「我叫馬靈樞，所以就給他起名素問，一聽就知是一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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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好是這樣嘍。」張玄小聲嘟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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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實說，剛才他幫素問解圍，只是為了還初九一個人情，沒想到會這麼湊巧地遇到馬靈樞，從上次他們進入魘夢中，這個人就時常有意無意地冒出來，他不信會這麼湊巧，所以想找機會探探底細，不過現在看來，除了免費蹭了頓茶點外，什麼都沒問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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彷彿看出了張玄的沮喪，馬靈樞莞爾，主動提議：「你還沒吃早飯吧？要不留下來一起就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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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怎麼好意思呢？」張玄搓搓手，笑眯眯地說，那表情完全沒有一絲不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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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馬靈樞順著他的話說：「今後是鄰居了，何必客氣呢？我順便也想聽聽馬家的故事，很久沒回來，我想這裡一定發生了許多我不知道的有趣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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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有很多，有沒有趣就不知道了，不過既然馬先生你想聽，那我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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